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所以,先让思筑都骂一骂,若能引王承主动出战,则要省事许多!
思筑都骂了整整半日,甚至当众脱衣,以男子扮演王承,以女子扮演王母,效仿夷狄那些兄终娶嫂、父死娶母的污秽家事,把王氏名门的情爱演绎的生动又血脉贲张。王承先是脸色苍白,继而泛红,竟仰天吐血,抬手颤巍巍的遥指徐佑,道:“徐……徐佑,两国交战,你……你辱我家门,真是禽兽……”说完直接摔落城头,就此死去。
徐佑也没料到思筑都能建此奇功,至于王承是骂他禽兽,还是禽兽不如,这都不重要,若能靠骂人攻克虎牢,不用拿着三军将士的血肉去填,他不仅愿意做禽兽,也愿意禽兽不如。
将旗摇动,发起总攻!
王承的死,给虎牢守军造成的影响很有限。因为从荥阳撤退到虎牢的戍主贺勿驭是洛州刺史贺文虎的亲侄儿,他是鲜卑人,八姓子弟,可比王承这个王门子弟要根正苗红,因此,王承一死,短暂的混乱后,贺勿驭接管了虎牢的防务,命守军按照预演的计划,各司其职,竟依托虎牢天险,暂时抵住了楚军的进攻。
为了日后应对北魏中军的长远考虑,徐佑没有动用雷霆砲,对虎牢的攻势其实也三分真,七分假。若能趁王承之死,一鼓作气攻下虎牢那是最好。可要攻不下来,只需要保持对虎牢守军的正面压力,使他们无暇分心就足够了。
正如何濡所言,克洛阳的关键,不在虎牢,而在伊阙!
此时的伊阙关,形势发生大变,唐知俭带着镇海都从西侧翻越了常人翻不了的龙门山,绕过了伊阙关的险峻,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守军的背后,然后趁着天黑,他们又和檀孝祖发生激战,置多面鼓,造出主力在北的声势,奋勇当先发起了袭击。
镇海都的战斗力远在楚国中军之上,甚至连翠羽军和赤枫军都比不过,夜战和偷袭又是他们的基本训练科目,正是以一当百,所向披靡。
发现后方遇袭的守军顿时大乱,被澹台斗星光着膀子突上了关口,并牢牢的稳固了阵地,随着越来越多的楚兵跟了上来,被誉为天阙的伊阙关终于守不住了。
关门洞开,荆州军长驱直入,守军首尾不能兼顾,纷纷各自为战,只坚持了一个时辰,随后惨败,大约六千多人被杀死,三千多人被俘,逃掉的不过三五百人。
突破了伊阙关,檀孝祖果断分兵两万给薛玄莫,由他逼近洛阳城,让贺文虎不敢出城,亲率两万人突袭虎牢关的背后。
贺勿驭接到奏报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逃跑回来的伊阙守军的衣领,怒道:“我以八千人守虎牢,而虎牢尚在,你们一万兵力守伊阙,伊阙却给耶耶丢了?”
“神兵……神兵天降,楚军有神人相助,我们顶不住……”
“放你的狗屁!”
贺勿驭拔刀砍死了这名侥幸逃过伊阙之战,却惨死在自己人刀下的倒霉兵卒,双手紧紧按住城垛,盯着关外的楚军,脸上全是不服。
可形势比人强,他只好率部撤出虎牢,想赶在荆州军之前进入洛阳城。然而回师中途遇到了檀孝祖,两下匆忙交战,不能力敌,又想转身退回虎牢,却被叶珉率赤枫军追了过来,前后夹击,尽歼虎牢军,生擒了贺勿驭。
洛阳城的镇军仅余三万人,这也是为何贺文虎不敢出城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堂堂大魏,竟然害怕和羸弱不堪的楚人野战了呢?
别说他想不明白,尉迟鹯、穆梵等人更不明白!
伊阙、虎牢俱失,洛阳已成孤城,仰仗着城坚墙固,粮草充足,足够坚守到中军来援。然而贺文虎也听闻楚军有攻城之利器,霸道无比,可毕竟未曾亲眼目睹,似信非信,心里还抱着侥幸——洛阳城不同于其他城池,许昌、仓垣虽是重镇,比起洛阳只是萤火之光,许、仓顶不住的,洛阳未必顶不住!
四月初八,楚国中军、荆州军、翠羽军、赤枫军、幽都军五军会师,共计十五万之众把名都洛阳围堵的水泄不通,周亘三十里,旗甲鲜明,蔚为壮观。徐佑根本没有给贺文虎喘息之极,以中军主攻南门,荆州军攻西门,翠羽军攻东门,幽都军率水军逡巡河道,斩断河阳桥,封堵北门,赤枫军为预备队,然后直接下令发起了进攻。
这次集中使用了超过三百架雷霆砲,只攻南城,周边的山石几乎被辅兵采光,连续轰了半个时辰,如雷神震怒,大地颤抖,南城墙摇摇欲坠,守城的兵将全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不能站立。
贺文虎也被雷霆砲的威力所惊呆,任由这样轰下去,怕是连一天都守不住,命麾下悍将贺冲果断出击,大开西门,试图以五千精骑冲过荆州军的防线,绕到南门的中军阵地之后,摧毁那些雷霆砲。
“来得好!”
看着魏军骑兵冲向自己的防区,澹台斗星大喜,前排竖起巨盾,长枪如林,严阵以待,后排元象弓疾射一波,中者无不翻身落马。魏军毫不气馁,纵马狂奔,等冲进骑弓的射程,还射过来,可大多被盾挡住,荆州军伤亡不过十数人,微不足道。
“握紧枪杆,枪尾扎地过尺,眼不要平视。”
“左侧刀斧手半蹲,只盯着马腿去砍,不要管头顶。”
“右侧注意防范箭矢,凡有落马的索虏,没得说,谁的手快,谁得战功!”
眼看着群马奋蹄,汹涌降至,贺冲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数千骑兵齐刷刷的掉转马头,忽的往澹台斗星的侧翼跑去。
“不要动!”
“不许转身!”
“这是敌人的诡计,守好各自的位置!”
“擅动者,斩!”
督战队拿着鞭子死命的抽打,甚至行军法杀了几个人头,这才勉强维持住正面的防线没有随着敌人骑兵的突然转向而转向。贺冲又不是傻子,以轻骑冲阵,最主要的是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然而方才几乎要冲到阵前,可楚军纹丝不动,防守严密,布阵合理且坚锐,所以掉头转向,做出攻击侧翼的姿态,诱使敌人变阵。
能够在骑兵的重压之下娴熟变阵而不生乱的军队,贺冲从来没有遇到过,变阵时做到五成,已经是天下强兵,他不认为荆州军具备这样的能力。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转到侧翼,才发现这里事先布置好了大量的床弩,黝黑的箭头仿佛阎王爷的注视,透着刺骨的狰狞和杀气,吓得他再次调转马头,继续冒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利用骑兵强大的机动性,游弋寻找破绽。
忽然,贺冲发现谈澹台斗星部和薛玄莫部之间在配合调动的时候露出了一条狭小的缝隙,这条缝隙可能转瞬即逝,若非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当下再不犹疑,发出号令,尚存活的四千余精骑张弓分射两侧,疾冲而入,如同破锥的利器,把一块完整的巨木从中劈成两半。
荆州军显然发现了这个疏忽,拼命的往中间挤压,想用绝对数量的优势把魏军压死在两部之间。贺冲再次发令,收起骑弓,手挺长枪,狠狠的把胆敢挡在眼前的所有阻碍撞飞起来,再凌空刺个通透。
不知杀了多少人,骑枪断成两折,贺冲拔出腰刀,突然从侧方刺过来一把长枪,他伸手抓住枪杆,顺势下劈,把那楚卒的脑袋砍得滚出去三五尺远,周边的压力忽的一松,定睛看去,原来竟冲出了澹台斗星和薛玄莫的结合部,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发现正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摆成扇形的车阵。
檀孝祖已恭候多时了!
贺冲惊觉中计,想要率军后撤,可后方的缝隙重新闭合,三面合围,骑兵的机动性完全丧失,他陷入了死地!
西门这边短兵相接,南门也开始鏖战,中军由各部校尉率队分梯次轮番进攻,军旗招展,如潮水奔腾,一个个悍不畏死,喊杀声遮掩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贺文虎亲至城头指挥防守,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预备队调了上来,好不容易把楚军赶了下去,还没喘口气,又是一波攻了上来,敌我双方就这样展开了拉锯战,从城头到城下,绞杀了漫天的血肉。
然而诡异的是,东门的翠羽军始终没有发起进攻,与西门和南门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这种沉默的诡异让贺文虎忧心忡忡,丝毫不敢调动东门的守军,反而把手里可怜的预备队派了近半数过去,加强那里的守备。
“镇主,贺冲部五千人全部阵亡,贺冲身中数箭,被檀孝祖亲手砍了首级,正挑在旗杆上向我示威。”
“报!西门快守不住了,荆州军攻势凶猛,请镇主速派援手……”
贺文虎怒道:“我哪里还有人手派给他?让蔡通死守西门,若是放一兵一卒上了城头,我先杀了他!”
这时听到轰隆巨响,众人皆呆了呆,贺文虎急忙上前查看,眼睛一黑,差点晕倒。
南墙终于抵不住,从中间塌陷,形成了山字的缺口,广武将军周石亭率所部百余人沿缺口突入,贺文虎目光转向东门,那里还是毫无动静,把牙一咬,道:“去,让陈伯宗带两千人赶来增援,务必把缺口给我堵住!”
“诺!”
传令兵狂奔而去,片刻后陈伯宗率兵赶到,和南城的守军联手,硬是堵住了缺口,把周石亭重新赶了出去。而与此同时,翠羽军终于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所部三万人没有留预备队,一鼓作气攻上了城头,领头的是明敬,他惯例不穿甲胄,光着上身,长发简单的用发带束在脑后,胸口和肩膀都中了箭,并不见骨,行动无碍,双刀翻飞如落雪,挡者披靡。有一魏将自觉悍勇,钢刀从后侧劈来,明敬听到风声,头也不回,刀从肋下反刺,准确无误的刺入心脏,那魏将口吐鲜血,萎靡倒地。
另一边举枪的魏将心胆俱裂,掉头欲跑,被明敬追上,刀光闪过,后背撕开一道口子,扑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明敬浑身浴血,横刀四顾,俊美的脸庞宛若杀神在世,守军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求饶,遂克东门!
“镇主!镇主!东门失守了……”
贺文虎看着南门的缺口再次被楚军突入,又听东门传来噩耗,颓然坐地,如丧考妣,正要拔刀自刎,被左右抢下,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传令各部,放下武器,向楚军投降!”
血战一日,傍晚时分,夕阳从崇山峻岭的边缘缓缓垂落,漫天的红霞把天际间渲染成了美丽的画,画卷之下,是尘烟滚滚的洛阳城,堆积如山的尸体,血和着泥土汇流成河,凄凉的风呜咽着征人不归的吴曲——
战争,不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争锋,而是活人的荣耀,是死人的哀鸣!
寒门贵子 第九十一章 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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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以天纵之资,率虎贲之旅,智取伊阙,攻占虎牢,勇克洛阳,进军之快之猛,黄淮沿岸诸镇皆惊。而斛律提婆自奉王命,率三万骑兵,一人三马,昼夜不息的疾驰南下,可还没到黄河,就接到情报说徐佑已入洛阳,豫州刺史穆梵逃回相州,洛州刺史贺文虎投敌,顿时心急如焚,不顾麾下部曲撑不撑得住,死命的赶路,终于在四月十八日夜,抵达黄河北岸的河阳县。
盟津渡口之上的河阳桥被徐佑斩断,想要过河,必须有足够的船只,斛律提婆再着急,也只能先从周边各郡县征收船只,或者搭建浮桥,可看河对岸驻扎着的五千楚军,就知道这不是易事。
最要紧的是,斛律提婆的粮草不济,从平城到黄河北岸,将近两千里路,全靠沿途强征百姓口粮来勉强维系,皇帝不差饿兵,没有粮草可打不成仗。
往年想要三万人的补给简直不要太容易,可从去岁至今,魏国爆发大面积的饥荒,百姓没有隔夜粮,官府的正仓和常平仓几乎见了底,不过晋州刺史陆希德向皇帝保证,会想尽一切办法保障斛律提婆的补给不断,至于他是搜刮百姓,还是别的什么法子,君前无戏言,自有他这个州刺史去解决。
安营扎寨,斥候四出,接连三五日,打探到徐佑率主力已离开洛阳西去,留守洛阳的主将叫叶珉,名不见经传,麾下不过才两万人,需要分别防守虎牢、盟津和洛阳等各处关隘,兵力捉襟见肘。
斛律提婆大生骄慢之心,魏军上下要求速战速决的言论也甚嚣尘上。接着又收拢了部分从豫州、洛州各地溃逃出来的数百名败兵,对楚军现在的战斗力和武器装备大致有些了解。
斛律提婆满是不信,道:“雷霆砲真的无坚不摧?”
“是!射程还远,它打的到你,你打不到它,且威力惊人!”
“弓也厉害?”
“弓更了不得……”
“还有那什么三……三弓床弩?”
“嗯,一弩三箭,劲若奔马,洞穿二三十人不成问题!”
“甲呢?”
“甲坚固无比,刀箭不入!”
“来啊,把他拖出去砍了,胡言乱语,惑我军心!”
斛律提婆看着这些跪地发抖的溃兵,冷笑道:“尔等畏敌怯战,败给那些比妇人还不如的岛夷,却为了给自己开脱,编造这些虚有其实的谎言,简直该死!不过,我不杀你们,全部入敢死都,允你们戴罪立功,到时候多杀几个岛夷,用他们的血,洗清你们身上的耻辱!”
处置了败兵,斛律提婆突然叹了口气,他的心腹之一、南中郎将高泰问道:“左卫将军为何叹气?”
“贺文虎受主上恩遇之重,却不知奋勇报国,反倒降了徐佑,这要传回平城,还不知主上会如何震怒……”
高泰笑道:“我觉得主上早已有所准备,应该不至于震怒。左卫莫非忘了康真人?”
“哦?”斛律提婆乃粗鄙武夫,只懂得愚忠皇帝,对朝局其实关注不多,道:“康真人?”
“是!节下听闻康真人曾观星象,说太白犯南斗,会有大将叛变,岂不正应在贺文虎身上?”
“好个贺贼!”
斛律提婆怒道:“原来老天爷也知道你会叛变……待我破了洛阳,必取他的人头为溺器!”
高泰劝道:“左卫息怒,贺氏多在朝中盘踞要职,当心被人听去,对左卫不利!”
“哼!”斛律提婆只是粗,却不是傻,知道贺氏招惹不得,当即闭嘴,转移了话题,道:“如何破洛阳之敌,你有没有良策?”
“欲破洛阳,节下有一计!”
高泰出身六镇豪族,为人熟稔军伍,又善于钻营,不知怎的攀上了侍中穆寿的门路,多方打点,从六镇那苦寒之地调回了京城,入中军当了中郎将,再刻意逢迎,投其所好,对上了斛律提婆的胃口,此次出兵,特地把他要来麾下,既是谋主,也是独当一面的悍将。
“快说!”
“洛阳城坚,急切不能下,而我军又缺粮草,难以久持。不如左卫率主力在此结营,吸引楚军的注意,等陆刺史送来舟船和粮草,我以五千精锐,往东到白马津,偷渡黄河后迂回至敌人身后。若有机会,趁隙夺了虎牢,占据盟津渡口,再接应左卫过河。”
魏军从北方来攻打洛阳,只有两条路,要么从河阳县经盟津渡过河,要么从白马津或滑台过河,不过滑台已失,楚军必定重兵把守,且有坚固的城池为依托,相比之下,还是偷渡白马津更容易些。
走盟津渡的好处是可以直接避开虎牢关,却要受洛阳和虎牢两面夹击的危险,而从白马津过河,需要突破虎牢天险,伤亡必大。
斛律提婆斟酌良久,黄河东出潼关,在洛西峡谷中奔腾呼啸,水流湍急。至盟津,河道渐宽,流速骤降,便于船渡,也是北攻洛阳最好的途径。但是盟津渡历来是兵家重地,易守难攻,虽然之前经过侦查,没有发现楚军的水师踪迹,可楚人善水战,天下皆知,如果藏在某处,趁他们渡河时突然出现,恐怕大事不妙。
所以由高泰带兵从下游潜渡,迂回包抄,很有可能出其不意的攻克虎牢,如此,则洛阳可破。
“先不急!”斛律提婆对打仗还是在行的,不然也不会受到元瑜的重用,道:“立刻派斥候前往白马津,探明情形,若对岸无楚军把守,那就允你此计!”
当夜往下游派出三股斥候,天明后回报,白马津并没有发现楚军重兵,只有四五名骑兵的巡逻队伍沿着河道不停的来回巡查。
“这就是了!”高泰兴奋的道:“楚军兵力不足,守得滑台,守不了白马,只好以游骑巡查河道,等摸透他们的行动间隙,五千人马很快就能过河,我军马快,足以在虎牢守军发现之前发起突然进攻,大事可定!”
“好!”斛律提婆拍了拍高泰的肩头,道:“若能克洛阳,我奏请主上,以你为头功!”
李白曾在白马津写诗云: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箫鼓聒川岳,沧溟涌涛波。此地作为百战之地,数百年来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高泰带兵抵达,果见无人,放舟载马,短短两个时辰尽数过了黄河,然后马不停蹄的直奔虎牢。
河阳北岸的魏军主力突然发现对岸的楚军似有异动,并分兵一千往虎牢方向赶去。接到汇报,斛律提婆料定是高泰偷袭虎牢建功,楚军军心不稳,正是渡河良机,马上组织部曲开始强渡,数百艘大小形制各异的船只看上去颇像是渔民打鱼,不过想想陆希德差点白了的头发,也就能理解了。
楚军阵地果然发生了混乱,各种火箭弓弩不成章法的乱射一气,几乎没有受到太大损失,斛律提婆麾下的猛将达礼第一个跳上了岸,从盾阵后刺过来两把长枪,一攻肋下,一攻心口,他揉身闪过,手提骨朵锤如山盖顶,重重砸在盾上,持盾的楚兵口吐鲜血,往后倒飞,接连撞翻了四五人,被达礼追入阵中,抡起骨朵横扫大片,身后是如狼似虎的几十名魏军,很快就把缺口扩大,然后稳稳在岸边站稳了脚跟。
后续的船只靠岸,源源不断的魏军加入了战斗,楚军的战阵逐渐顶不住了,边战边退,可不知是谁带头先跑,于是从撤退变成了大溃败,如无头苍蝇般往邙山方向跑去。
斛律提婆冷哼道:“果然不堪一击!岛夷素来羸弱,也就能和镇戍兵交手,遇到我中军骁勇,还不望风而逃?”
左右大声称是,斛律提婆接着下令全军追击,务必把这数千敌军消灭在坚城之外,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只有野外尽可能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攻城时就会大幅度的减轻伤亡。魏军纷纷上马,准备追击的时候才发现沿着河岸的地面上被挖出了深浅宽窄不一、纵横交错的沟壑,当即让每人挖土入袋,纵马经过时扔土填沟,很快就变得平整,足够骑兵通过。
此时楚军已在数里开外,不过以骑兵的速度,足可在进入邙山后衔尾追上他们。
“左卫,还是暂缓追击,以防有诈。”有参军心生疑虑,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攻掠名州重镇,楚军不该表现的这么弱才对。
斛律提婆闻言勒马,仔细观察敌军,只见刀弩扔了满地,旗帜东倒西歪,最主要的是有大部分人盲从的往东边的邙山跑,可还有脑袋清醒的数百人却是往南边跑,这哪里是诱敌,分明是真正的溃散。
斛律提婆大笑道:“凭这些妇人,如何敢来诈我?你们这些书生,不懂战场之上全凭着一股子血气,气衰则力竭,力竭岂能不败?儿郎们,不要贻误战机,给我杀!”
魏军追至邙山里的太和谷,却见之前溃败的五千楚军已在谷道尽头重新列阵,偏车成排,巨盾成墙,长枪森森,斛律提婆急忙停住,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从南侧山顶的茂密树林里冒出无数楚军,巨弩、火箭、滚石如蝗而至,事先堆放在谷道里的枯木草堆松香胡麻油等易燃物遇火爆涨,浓烟弥漫开来,顿时乱作一团。
斛律提婆大惊,不过他久经战阵,此时若慌忙撤退,被敌人追杀,那就一败涂地,遂命骑兵下马,让达礼带万余人往山上冲去,自带万人顶住谷道里的敌军,想要凭借魏军的强横战力攻占山顶,还可反败为胜。
叶珉全身戎装,出现在山顶边缘,他此次用计很是行险,只在洛阳城里留了三千兵力,虎牢两千人,用五千人在盟津诱敌,一万人埋伏于邙山。他算准了魏军缺粮,追求速战,而斛律提婆成名已久,对阵他这个无名小卒,必生骄矜,如此可一战而定大局。
否则的话,就算斛律提婆攻不下来洛阳,若他发现楚军今夕不同往日,不再急于决战,而是分兵南下,劫掠后方粮道,造成的后果甚至比丢失洛阳更加的严重。
校尉裴叔夜舔舔干燥的嘴唇,道:“军主,下令吧,看我怎么把这群北蛮子的肚肠给剖出来下酒吃!”
此次留守洛阳,除了叶珉的一万赤枫军,徐佑还拨给他一万翠羽军,由校尉裴叔夜率领。按惯例,虎钤堂会给每期毕业的学生一个字的评语,给裴叔夜的评语是:勇!
“不要急躁,等!”
“等?”
叶珉没有解释,冷静的观察着往山上冲来的魏军。达礼率众冲至半腰,人皆疲惫,速度显然慢了下来,锐气已失。叶珉淡淡的道:“就是现在,裴叔夜!”
“节下在!”
“率本部五千人,从中路突入,务求多造杀伤,把魏军赶下山去,并将其逼到河边。”
“诺!”
“董大海!”
“在!”
“率赤枫五千人,从右翼突入,不必恋战,冲进谷道的魏军后方,断其退路!”
“诺!”
应诺声响彻山谷,裴叔夜率众冲至,和达礼正好碰了照面,两人过了一招,裴叔夜的枫枪被厚重的骨朵直接荡开,震的双手发麻,他大喝一声“好!”扔掉枫枪,拔出锐刀,双手握柄,当头劈下。
达礼以骨朵横架,砰的火花四射,侧身抡起,砸向裴叔夜腰间。裴叔夜来不及抵挡,急忙后退闪过,脚步踉跄已乱。达礼顺势追击,暴喝声中,骨朵从天而落。
裴叔夜横刀在肩,膝盖一软,单腿跪地。
两军交战,前后左右都是敌人,生死只在一瞬间,根本不可能像江湖过招那样打上几百个回合,达礼得势不饶人,虎跃而起,骨朵直冲裴叔夜的脑袋,要是砸中,就像砸碎熟透了的西瓜,再无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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