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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等掉转枪头,后方凉军已胆怯不敢战,溃散而逃,弥婆触弹压不住,被乱兵裹着无奈逃向潼关。
徐佑清楚夺关在此一举,将手里仅有的两千骑兵放了出去,每人背三面旗帜,装出声势浩大的样子,尾随追赶,务必让凉军惶恐不安,而齐啸明敬紧则率步卒紧跟其后。
原本退回潼关,及时重整,还可以挽救败局,然而守关的五千步卒看有数百骑兵狼狈逃回,又看后面烟尘滚滚,瞧不真切,以为全军大败,竟也弃关不要,匆忙往关中撤退。刚入了关的骑兵自然有样学样,后面的自不待言,等到弥婆触回到潼关门前,左右已无几人,不由老泪纵横,以头触碰关门三下,被亲卫强拉着离开。
占据潼关,八百里秦川已尽收眼底,徐佑踏着被鲜血染透的马道,登上城头,眺望黄河之水从天而落,那夕阳黯然沉入山头,这正是:
露布更传原上捷,王师早晚下潼关!





寒门贵子 第九十四章 姚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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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徐佑破了潼关,朱智立刻挥师北进,逼近青泥。姚辛于青泥西南摆开阵势,一万步军居中,一万骑兵居左翼,一万骑兵居右翼,欲和楚军决战。
自他领兵进驻青泥,卡死了楚军从商县北上的路。双方对峙二十多天,楚军不进攻,他自然也不会前去挑衅,朱智的名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心里来讲,他其实有点怕面对姚晋。
说千到万,姚晋才是正儿八经的凉主,姚吉不管篡位后怎么粉饰,得位不正就是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长安群臣难免会觉得腰杆不硬气,面对姚晋时,天然被压制。
姚晋骑马来到阵前,道:“十叔,当初我尊父皇遗训,以你为右部帅,不可谓不器重!后来你被沮渠乌孤偷袭,无奈而降,罪不在你,而是我无识人之明!但姚吉忤逆犯上,国法不容,今日我协王师讨贼,只问你一句,要不要帮我?”
姚辛默不作声,脸有惭色。他深受姚琰信任,领右部帅,姚琰去世前曾交代他要帮助姚晋,不要让姚吉做傻事,可后来战事逆转,只好投诚。姚吉也待他不薄,封东原公、辅国将军,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儿老小都在长安,若是归顺姚晋,怕是会被姚吉那个暴主杀的一干二净。
“姚晋,烧当羌以力强者为王,事已至此,何必同室操戈,让楚人渔翁得利?朱智号称小诸葛,又号人屠,何等的心思歹毒,你与虎谋皮,就不怕被这只虎吞进肚子里吗?若肯放弃仇怨,重归大凉,我以人头担保,主上定不会难为你,封王采邑,安享富贵……”
姚晋大怒,马鞭指着姚辛,道:“你的人头都是暂且借住在颈上,还敢为我作保?众将士听着,潼关已被大楚的王师攻克,徐大将军正率数十万雄兵进入关中,你们现在投降,放下兵器,等我夺回帝位,每个人都封侯赏爵。若是冥顽不灵……”他勒马回阵,率领御朵卫在右翼,厉声道:“那要看看是你们的头颅更硬,还是御朵卫的刀更快!”
御朵卫原是西凉的禁卫军,全副披甲的具装骑兵,论战斗力尚在西凉大马之上,只不过当初姚吉兵变,两万御朵卫随着姚辛投降,被打乱建制编入了各军,算是彻底退出了金雀王朝的历史舞台。而姚晋逃离长安后接手了留在梁州的那一万御朵卫,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鞍具及镫,真正武装到了牙齿,对付姚辛这两万轻骑,心理上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听了姚晋的话,凉军阵营里不少人面面相觑,面对具装的威压,不是人人都有勇气正面硬扛,可又不敢放下兵器,更像是盼望着别人带个头,自己好跟上去沾点便宜。
祝元英站在朱智身边,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情况,晓得凉军军心已乱,道:“是时候了!”
朱智点了点头,梁州司马,也是有名的战将齐难生开始有序的下达作战命令,弓箭手张弓搭箭,刀盾手缓慢前推,同时左翼从武关和上洛郡收编的两千轻骑往敌人的右翼移动,御朵卫原地待命。
姚辛这才发现梁州军的步弓射程比己方的远,要是站着不动就是活靶子,立刻命令右翼的五千骑兵出击,先以绝对数量优势驱赶对方的两千轻骑,然后再以剩下的五千骑兵绕到侧翼集中消灭那些威胁较大的弓箭手。若能吸引御朵卫发起冲锋更好,等这些跑不远的具装骑兵没了力气,再用重装步兵正面掩杀过去,左翼的一万骑兵同时攻击御朵卫后方,必能大败敌人。
右翼骑兵刚刚出动,对面的两千骑兵一边胡乱射箭一边迅速往外围逃跑,根本没有交手的意思。姚辛大喜,这两千骑兵是刚刚收编的,显然不是甘心归附,临阵脱逃再正常不过。想那朱智妄称小诸葛,排兵布阵竟露出这样大的破绽,胆敢以新收编的敌军来护卫自家左翼,真是可笑。若让他来布阵,可以把御朵卫一分为二,放在两翼,再把这两千骑兵留为后备,一旦御朵卫冲阵成功,占据了上风,这两千骑兵岂会放着到手的胜利逃跑吗?肯定会仗着轻骑的机动性疯狂的抢功劳,而经过此战,手上沾了凉人的血,没有了退路,那才是真正的收归己用。
“传令,前军不必追赶,绕到腹后,从侧翼以弓箭扰乱敌阵!”
五千骑兵娴熟的转向,领军的人叫杨恶地,发现梁州军的后方侧翼虽然围着五百张巨盾,但没有枪兵,只有千余刀手作为后援。而位置稍稍靠前的弓箭手也来不及转向,对骑兵的恐惧让他们发生了混乱,这正是突入的好时机。
杨恶地果断作出决定,战机稍纵即逝,他擅自改变了姚辛的作战计划,选择以轻骑直接突入,即可把弓箭手屠戮殆尽,彻底冲散步兵阵型。
没有了步兵掩护,具装的御朵卫就是轻骑的箭靶子,左右夹射,定能大获全胜,而大胜之后,首功舍他其谁?
强大的诱惑让可以蒙蔽住看破真相的眼睛,杨恶地不再浪费骑兵的体力射箭,而是全部拔出骑刀,呼喊着口号,如水银泻地,俯冲而去。等相隔三十多步时,已经肉眼可见楚军步阵里面烟尘四起,乱作一团,杨恶地脸上露出狞笑,兴奋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那五百张巨盾同时坠地,身后密密麻麻的跪伏和半蹲着千余人,皆持万钧弩,张弦以待。
齐难生一声令下,万弩齐发,五千骑兵顿时死伤无数,杨恶生冲在最前,身中十余箭,带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进了黄泉,余众四散而溃。
姚辛骇得半响无语,等醒悟过来,正要命左翼的五千人前往支援,先前逃跑的那两千骑竟从西边的低矮起伏的山丘绕到了阵后,旋即发起了攻击。
凉军来不及反应,步阵大乱,朱智还没开口,姚晋命令等候多时的御朵卫开始冲锋,祝元英站在旁边,看了看朱智的脸色,低垂着头,眸子里闪过冷冷的笑意,却没有做声。
虽然阵前说好两军合力,听从朱智统一指挥,但是御朵卫没有不遵从姚晋的道理,随着御朵卫的军主刘恢发出号令,先是略带杂乱的马蹄声随着步伐和速度的调整变得一致,冰冷的具装反射着太阳炙热的光,从慢到快,仿佛漫天烈火席卷而来。
具装骑兵,是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力量,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先把右翼的一万骑兵冲散,然后切入步兵方阵,如砍瓜切菜,疯狂的收割着人头和敌人的信心。
朱智同时命令齐难生发起总攻,凉军被分割成数段,处处各自为战,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
祝元英笑道:“姚国主,胜局已定,不去练练手吗?”
姚晋虽是羌人,可自幼养在深宫,沐浴汉化,身上并无多少羌人的武勇,甚少亲自骑马冲锋陷阵,这也是姚吉瞧不上他的原因之一。
“这……”姚晋有些犹豫。
祝元英低声道:“为何姚吉那叛贼举兵之后,凉国臣民,并无多少甘心为国主效死的忠贞义士?恐怕他们觉得,姚吉是马上将军,杀人无算,更容易获得敬畏,也更容易受到拥戴……”
言外之意,姚晋听得明白,心里颇为恼火,望向朱智,没想到朱智淡淡的道:“国主想要收服凉人之心,不能只枯坐于深宫之内,为人主,当争雄!若此战不畏生死,降尊纡贵,亲率御朵卫获得大胜,凉人闻之,岂不跪迎国主入长安?”
姚晋历来信服朱智,听他也如此说,心里动了念头,当即率着八百近卫,扬起曾经的凉国白虎大牙旗,直入阵中。
此时凉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御朵卫看到大牙旗,像磕了五石散,更是所向披靡。姚辛知道再抵抗不住,带头往长安方向撤退,凉军顿时崩盘,甲械丢了满地,惶惶如丧家之犬。
姚晋高居马背,睥睨四顾,看那狼烟起,满地尸横,众将欢呼,何等的志得意满?朱智果然没有骗他,为人主,不该总是畏缩于后,长刀遥指,大喝道:“随我追!”说完一马当先,衔尾追杀,猛然从争相逃命的败军里诡异的射来一箭,疾若闪电,角度刁钻,身边亲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那箭矢透过坚固无比的胸甲,直接扎进了心脏。
姚晋保持着跃马横刀的姿势,茫然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疼痛感并不强烈,可口里一甜,扑哧吐了大口的血块,眼睛逐渐失去了焦点,耳朵听着杨恢等人的怒吼和惊呼,却不知为何这么久以来紧绷的脑海变得无比的轻松,或许死,就能卸下肩头的重担……
父皇,你疼儿子,想让我接你的帝位,我很感激,也很惶恐,我或许是一个好儿子,但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
姚晋摔在扑过来的近卫怀里,甚至没有交代遗言,就此气绝身亡!




寒门贵子 第九十五章 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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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以潼关为基地,转运粮草,留三千人看守,然后率军进入关中平原,于五月十日抵达定城。同日,檀孝祖率荆州军征服了冯翊郡等数郡,前来定城和徐佑会合。
尹兆负荆跪在帅帐之前,徐佑亲自来迎,解了束缚,扔掉荆棘,笑道:“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这是汉诗,借妇人思良人迎娶,来表达对尹兆归降的殷切期盼之情。尹兆见徐佑态度和蔼,又幽默风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峻威严,心里稍宽,汗颜道:“罪将惶恐,归义来迟,还请大将军治罪!”
“将军肯弃暗投明,是楚之幸,也是凉之幸,更是百姓之幸,何罪之有?”徐佑挽着手同进大帐,请尹兆上座,道:“定城城坚,弥婆触又顽固不冥,将军可有破城之计?”
弥婆触失了潼关,重整部曲退到了定城,手里还有一万五千骑兵,外加建制完整的一万步卒,与原定城守军五千人,共三万兵力。若是硬攻,不说耗时,伤亡也大,徐佑的打算,最好还是能够智取。
尹兆忙道:“定城原守将唐墨是我的至交,他也是汉人,由我手书一封,送入城内,或许能说服他献城投诚。”
“好,就这么办!清明,取笔来,我为将军磨墨!”
小宗师奉笔,大将军磨墨,尹兆受宠若惊,细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又说了徐佑不少的好话,让他放心来投,定不会亏待云云。等他写完,徐佑吩咐檀孝祖好生安顿前去休息,何濡伏案览信,讥笑道:“知道为何历朝历代的降将都喜欢再去招降别人吗?”
帐中除过徐佑、谭卓和鲁伯之没有别人,谭卓端坐不语,全当没听到何濡的话,鲁伯之圆滑一些,笑道:“恭听祭酒高论!”
“降敌总归是不光彩的事,拉拢越多人降敌,越可以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秽,这就叫小人!”
鲁伯之有点后悔接何濡这个话,见徐佑面色如常,实在猜不透这位大将军的心思,苦笑道:“尹兆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名声素佳,不至于像祭酒所言……”
何濡斜着眼,道:“长史可能误会了,我说小人,乃是夸他,知利弊,懂进退,其实可堪大用。然而据秘府的情报,唐墨虽颇有勇略,却是迂腐之人,行事优柔,接到这封信只会把它交给弥婆触以示清白,而不会如尹兆所期盼的偷偷献城。”
这时听徐佑笑道:“你腹中已有定计,别卖关子了!”
鲁伯之这才明白何濡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说尹兆的劝降书无用,而徐佑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种信任和默契,是多年同生共死结成的缘分,别人羡慕不来。
“离间,只是权谋小术,可对付世间大多数人已足够用了!”何濡另外展开一张纸,挥毫写了几个字,甚是满意,然后另换一张,挥毫立就。鲁伯之凑过去看,发现跟尹兆的字迹一模一样,就是放在一起也分辨不出,内容却大相径庭,只是很寻常的叙述之前两人交往的趣事和情谊,别的全然不提。
然而正是这样,才会引起聪明人的疑心,鲁伯之大为佩服,道:“祭酒神谋,定城旦夕可破了!”
第二日大早,由尹兆亲至阵前,大声宣讲姚吉的不仁不义,号召定城将士明辨是非,改换阵营,迎接姚晋回长安重登帝位。弥婆触懒得听这番聒噪,直接命弓箭手放了一波箭,把尹兆逼退。
清明拍马出阵,疾驰至城前,挽弓劲射,正中望楼上的大鼓。凉军两股战战,竟不敢回射,等清明离去,方取下箭,发现箭头上有封信,急忙送交弥婆触。弥婆触见信封上写着唐兄公叔亲启,落款是弟尹兆,眉心微皱,召来亲兵,道:“你去交给唐将军,看清他的脸色速来回报!”
亲兵在城守府见到正在处理粮草调配的唐墨,把信递过去,唐墨疑惑的接过去一看,手微微发颤,只觉喉咙干涸,似有千金之重,短短瞬间,脑海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把牙一咬,道:“带我去见军帅!”
城头之上,唐墨双膝跪地,把原封未拆的信交还弥婆触,道:“军帅,我和尹兆确实有些交情,可他背主叛国,失了大义,我和他已是生死不两立的仇雠,不管这劝降信里说得如何,我自不予理睬,还望军帅明察!”
弥婆触笑道:“如此简单的反间计,我岂会上当?将军放宽心,尹兆奸诈之徒,我心如明镜,不会冤枉了将军的!”
唐墨眼神里透着几分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法开口,只能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等他离开,弥婆触拆了信,全是闲话家常,身边的亲信慨然道:“看来唐将军尚知忠孝二字,不会像尹兆般无君无父……”
“那可未必!”弥婆触冷冷的目光似乎要杀人,道:“尹兆信里半点没有提及劝降,那他怎么看也没看,就知道这是劝降信呢?”
亲信反应极快,惊讶道:“军帅的意思,唐将军和那叛贼尹兆暗中还有别的途径联络,这封信只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唐墨若心里没鬼,何不在府里就拆了信?拿来给我,故作姿态,是因为他知道信里的内容不会对他不利!只不过,尹兆确实在偷偷的劝降于他,所以刚才不慎说漏了嘴……”
弥婆触潼关败于徐佑之手,对这位年纪不大的楚国大将军很是忌惮,知道他爱使诈,这封信真真假假,或许是反间,也或许是障眼法,可他不敢赌!
先是失了潼关,要是再失了定城,长安无险可守,大凉就要灭国了。何况他已经接到了长安的谕令,要他坚守五日,姚吉亲率三万西凉大马和一万卢水胡前来救援。
为了以防万一,确保定城五日不失,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你们都过来,秘密传我将令,今夜……”
唐墨回到府邸,急得绕厅疾走,双手猛搓,他的夫人邱氏奇怪的问起缘由,道:“尹兆误我!他贪生怕死,投了些徐佑,却故意写了封信,引得弥婆触对我生了疑心。我料这羌狗是枭狼心性,今夜必定对我动手。我死不怕,可还有你呢,孩儿们呢?”
邱氏也是长安名门,自幼读书,闻言眼泪婆娑,回房换了诰命之服,盈盈跪下,道:“夫君是男儿丈夫,当建功立业,今姚吉失德,南人逐之,大势不可违,愿夫君顺天应命,循尹将军之先例,不求功成名就,至少可留得住孩子们的性命……”
“啊?你……夫人……”
邱氏嘴角溢出鲜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短匕,死死的刺入了腹中,道:“我邱家有祖训,生为凉人,死为凉鬼,不可附逆!夫君,愿有来世,你我,你我……再为夫妻……”
“夫人!”
唐墨抱着邱氏的尸体,仰头无声的哀嚎,指尖刺入掌心,血流如注,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来人,披甲!”
唐墨双目尽赤,领着府内三百近卫杀了出去,又把原属定城的五千守军召于麾下,四处放火后,直奔南门而去。
弥婆触正在城头关注楚军的动向,他对唐墨知之甚深,就算其勾结尹兆生了贰心,轻易也下不了决断,今夜再动手收拾他,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可他没有料到,唐墨的夫人邱氏竟是这样的奇女子,直接把唐墨给逼急了。
“军帅,不好了……唐将军……唐墨他反了!”
“什么?”
弥婆触猛然回头,看到城内升起的冲天烟柱,双眸全是无法言表的绝望。如果说丢失潼关,他是受到了长安方面的压力,导致功败垂成,可这次定城……这全是他的责任,要是刚才在城头就把唐墨抓起来砍了脑袋该多好……
其实弥婆触心里明白,刚才还不能杀唐墨,没有做好事先准备,杀了他只会逼得那五千守军造反,结局都是一样。
“军帅,快下令吧,现在平叛还来得及!”
弥婆触凄然笑道:“来不及了,你以为徐佑会错失这样的良机吗?”
话音刚落,楚军的山呼海啸声震天而动,数万人从南门蜂拥而入,弥婆触再次狼狈逃离定城,不过这次只有百余骑突出了重围,所部两万五千人折损殆尽。
正在赶来途中的姚吉听闻定城已失,进退两难,最后听从温子攸的建议,无奈退回了长安,准备集中所有兵力,进行最后的决战。
唐墨跪迎徐佑入城之后,找到尹兆,冲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其他人正要去拦,谭卓摇了摇头,众将面面相觑,却不敢妄动。尹兆打不还手,硬是受了他十余拳,鼻血污了脸面,等他累的气喘吁吁,苦笑道:“公叔,我没想到嫂夫人她会……”
唐墨重新恢复了理智,颓然坐地,泪流满面的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错了……”
是夜,徐佑独自坐在城头,望着漫无边际的平原深处的稀疏星光,身后响起脚步声,何濡轻声道:“怎么?因为唐墨那番话,心生不忍?”
徐佑的背影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若隐若现,淡淡的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不用计诈开城池,死的将是无数楚人的命!唐墨的夫人固然可惜,但是以她的命换唐墨的反,这笔买卖做得来!”
“那……”
徐佑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道:“其翼,人活一世,不能什么事都是买卖!不过,唐墨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世道错了……既然世道错了,我辈就用尽全力,去把这个错误的世道给终结了,哪怕这个过程需要死很多人,哪怕死的会是我们,可也在所不惜!”
“乱世,实在太久了,太久了……”




寒门贵子 第九十六章 照罪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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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泥之战后,由于姚晋的突然身死,朱智屯兵距离青泥不远的峣柳城,着手解决御朵卫的问题。
几乎所有御朵卫的官兵都相信姚晋突中流矢,为贼所趁,属于一场悲剧性的意外,毕竟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朱智发表了极具蛊惑人心的讲话,宣称要不惜一切为姚晋复仇,彻底点燃了御朵卫的怒火和士气,叫嚣着冲进长安,活剐姚吉的呼声震于九天之上。
但统领御朵卫的军主刘恢却不这么想,他深切怀疑这是针对姚晋的阴谋,因为那支箭绝对不是普通兵卒射出来的,时机、角度、力道,非小宗师不可为!
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意外,而是处心积虑的刺杀!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看上去姚吉的可能性更大,他派了小宗师伪装成普通兵卒,潜伏在姚辛的中军,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唯一一次机会,给了姚晋致命一击。
然而战斗结束之后,刘恢私下询问了姚晋的亲卫,得知姚晋是听了朱智的说辞才临时决定亲自带兵上阵,虽然听起来这番说辞很有道理,但这也给后面的刺杀埋下了伏笔,要不然好好的留在中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仅仅凭这个怀疑朱智,未免显得太草率,刘恢并不敢确定。按说现在还不到过河拆桥的时候,姚吉仍旧盘踞长安,麾下精兵数万,没了姚晋这杆大旗,楚军的入侵失去了大义,西凉六州之地,还有多少尚在观望的凉军会因此转投姚吉,想要平定西凉,需要付出的代价数倍于姚晋活着之时。
朱智号称小诸葛,何等聪明,应该不至于做这等的蠢事,这也是御朵卫大多数人的想法,。可刘恢始终难以拔出心里的那根刺,他决定找朱智谈谈,看能不能从言语里发现什么破绽。
峣柳县衙很简陋,更简陋得是朱智的起居,他不爱美食,不穿华衣,更不好女色,攻城所得的钱财美女尽皆赏给了手下。刘恢从梁州起兵开始,从没见过朱智因为生活方面享有任何的特权,虽然吃穿用度不至于和底层的兵卒们完全相同,但也没有相差太多。
这是个没有欲望的人!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可怕。刘恢其实对姚晋和朱智合作向来持反对态度,可形势比人强,留给姚晋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楚国吞并梁州,身死灯灭,要么和楚国合作,剿灭姚吉,而选择第二条路,还有继续谋划将来的可能性,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他竟会死在征伐的半途当中。
“坐吧,找我何事?”
朱智的神色很冷,很淡,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刘恢稳了稳心神,刚准备说话,见御朵卫的副军主姚昉从朱智身后的偏室里走了出来,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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