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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佑拿起茶壶,给自己和邓滔斟满了茶,笑道“百将辛苦了,能在我这种坏到极处的人身上找出一个优点,真的挺不容易。”
“哈哈哈,”邓滔大笑,极尽豪迈之态,道“说这些话的人真该到这艘船上来看一看,他们眼中那个粗鄙不文之人是如何反客为主拿走了指挥权,又如何杀一儆百稳定了军心,更是如何步步为营,将杀月二夭轻易的困死于局中”
“这是战阵之法,不过是家中听长辈闲谈学来的微末之技,不值一哂,百将过誉了。”
邓滔眼眸中闪烁着精光,盯着徐佑的脸,道“胜而不骄,败而不怨,谦和恭谨,风度翩翩,言出如有华章,足行若似鹤步。郎君,要不是我对你知之甚深,能够确认你不是别人易形换貌假扮的,否则,也真的会以为你是换了一个人。”
徐佑心中一凛,剑眉上扬,没有在换不换人这一点上纠缠,而是直接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道“知之甚深”
邓滔轻笑道“郎君勿怪,自从你跟祭哦,袁家女郎定亲之后,我曾受命赴义兴数十次,关于你的调查资料足以放在案头三尺高了。”
他语速极快,说到“祭”时迅速切换到了“袁家女郎”,所以徐佑没有察觉。听了他的解释,要是以前的徐佑,肯定二话不说,要把邓滔打的半死,任谁知道自己被暗中窥探,所有隐私暴露无虞,都会深深感到受了不可原谅的冒犯。但徐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在他那个时代,背景资料调查只是每一次金融行动的基本功罢了,有些时候,手段要比邓滔恶劣百倍千倍。
“受命受谁的命令袁公”
邓滔对徐佑的镇定自若十分欣赏,从他的眼中就能看的出来,道“这个恕职下无可奉告。不过郎君放心,我对郎君没有一点恶意,或许该告诉你知道,这一次袁府派来义兴迎接郎君的部曲,本来并不是我们这个百人队,是我托人求了郎主,才临时做了调换。”
也就是说,邓滔是刻意出现在自己身边,徐佑笑道“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开诚布公的跟你谈。不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护送郎君安全抵达晋陵城”





寒门贵子 第十八章 夜星寒芒冷如水
既然目的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徐佑并不是对邓滔完全释疑,但此时此地,还要仰仗他来对付刺客,并且自己身无长物,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不怕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
徐佑换了称呼,道“邓兄,飞夭可能比杀夭月夭更难对付,若想安全抵达晋陵,你从现在起不能再隐藏实力。这个,会不会太为难”
邓滔为什么要以百将的身份藏于袁府之内,这里面必定有天大的缘故,徐佑的安排很可能会对他的图谋造成影响,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好”邓滔爽快的应了下来,毫无扭捏造作之态,道“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飞夭让人谈之色变的长矛箭”
徐佑鼓掌道“此地无酒,否则就冲这份豪气,当浮一大白”
正在这时,左彣从外面进来,汇报说一切安排妥当,精心挑选出来的三人已经驾着露桡去前方探查。徐佑和邓滔全当刚才的谈话没有发生过,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三人在舱中反复推算飞夭和暗夭可能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并制定相应的应对策略。期间徐佑事无巨细,往往能于两人之前发现己方策略的弱点和不足,思虑之周密,让人叹为观止。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公不作美,先是下起了零星小雨,然后片刻时间,雨点变得又快又急,连绵的雨线打在江面上,仿佛无数鱼虾翻滚,给这幕夜色平添了几分生动的意趣。
“报”
舱外传来一阵人声,左彣当即冲了过去,拉开舱门,漫天的雨随着江风席卷而入,几乎顷刻之间,就将左彣的甲胄打湿。
“讲”
“前方十五里,发现一艘轻艓,操舟之人高九尺,背负长矛,正顺流而下,估计两刻钟内与我相遇”
舱内的徐佑和邓滔也同时站起,感受着风声雨声声声入耳的嘈杂,互相对视了一眼。
飞夭,终于还是来了
“轻艓上只有他一个人”
“是,钱通潜于水下,等轻艓接近时仔细观望,确实只有一人。”
“如何估计两刻钟”
“接到钱通的讯号,我和赵正先一步返回,当时距轻艓尚有一里。露桡舟快,轻艓舟慢,而职下观其操舟之术比较生疏,且不熟悉沿河水情,加之大雨阻碍,粗略估计,最快也需要两刻钟才能和我船迎头相遇。”
见徐佑露出仔细倾听的神色,邓滔低声道“此人名叫李才,是一名伍长,武功不怎么样,但很是机灵通透。跟他同去的钱通,水性无人可比,至于赵正,在夜间能目视数百步。”
怪不得左彣选了这样三人去执行任务,堪称知人善用。徐佑走过去,问道“你叫李才”
李才身材瘦小,样貌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透着几分灵动,听到徐佑的声音,忙腰身俯低,恭敬的道“正是职下贱名”
“我问你,我们的船速多少轻艓的船速多少水速多少” 两船相遇是经典数学题,徐佑从初中开始就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只是他不知此时船速水速,所以才询问李才。
此时没有科学的测量速度的方法,全靠经验丰富的水手估算,用绳结测速要到16世纪才出现,但一般来说,经验越丰富的水手误差就会越小。李才飞快报了几个数字,徐佑眨眼间得出答案,眼神微变,喊道“百将,马上去二层甲板,按计划行事。军候,你随我来,我们最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快来不及了”
一刻钟
左彣和邓滔面面相觑,李才也是愕然抬头, 徐佑来不及解释,何况也解释不来,难道要跟他们讲什么是x、y,什么是方程式“这是我徐氏秘传的计时之法,绝不会有错,诸位莫要迟疑”
徐氏虽然已经灭族,可毕竟曾是高门望族,要说有什么秘法,容不得别人不信。邓滔拱了下手,立刻带着人往二层布防去了。左彣则追在徐佑身后,去了另一边的一间舱室。
李才等三人离开,才从地上站起,他自信自己算出的结果可能不是那么的准确,但也不可能跟徐佑相差了整整一刻钟,不过他地位卑微,不敢多言,心中却未必服气。
风雨更急
十数盏气死风灯升起,将船中间和船头的部分照的如同白昼,唯有再往后方去的桅杆处有点黑暗,看不太真确。
“快,一队守在北面,二队三队护住两翼,四队不要上来,退到桅杆下面”
“立起盾不要乱,前四后三,立盾立盾”
“五人一排,围成偃月。记得,腰挎下坠,脚底前后分开,手握紧,肩头顶住盾身,跟身边的兄弟靠拢,不要留有缝隙。”
“枪都稳住,架好了,架好了他娘的,谁把枪头对准前面盾手的后脑勺了斜上指,斜上指知道吗你们这些蠢货”
随着邓滔一声令下,各个伍,各个什,刀兵、盾兵、枪兵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层层布阵,从船头到后侧的桅杆,连绵不绝的军士,密密麻麻的刀枪,以及看似简单却又透着玄机的阵势,将这片不算狭小的空间打造成了充满杀机的地狱。
而在桅杆之上,悬挂着两个人
准确来讲,悬挂着两具尸体,一个是断了一臂的杀夭,一个是裹在红色大氅里的月夭,两人都是头发散乱,脑袋低垂,双手和腰身上系着粗大的纤绳。
一刻钟,从来没有这么短,却也从来没有这么长
豆大的雨滴从九天垂直落下,击打在袁氏部曲们的额头,脸颊和身体上,他们睁大了眼睛,靠前的人直直的望着远处黑成一团的江面,后面的人,则只能看着前面战友的身影,但不管怎样,只要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邓滔伟岸的身躯,顿时觉得心安
邓滔独自站在船头的最前方,单手槊背负肩上,双手垂在腿侧,不动,如山
“前方一里,有船”瞭望台上的赵正突然高喊

却是众人同时握紧了刀枪,刀身枪身微颤时发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变成了“刷”的一声响
“四百步,是轻艓”
“三百步,有人,九尺高,背长矛”
“二百步”
“一百步”
赵正声音刚落,一艘轻艓从黑暗中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高大巨汉立于舟尾,手中木桨猛的往后方的水面上重重一击,轻艓的速度忽的加快了数倍。
三十步
已经近的能看到双方的面目,巨汉身高九尺,背后插着五支长矛,双目大如铜铃,满脸横肉,一道指肚宽的刀疤从右眼眉骨斜劈到左边嘴唇上,唇肉翻开,蜿蜒起伏,看上去十分的狰狞可怖。
望着眼前杀气凛然的大船,他冷冷一笑,力贯足心,轻艓的舟头顿时翘了起来,舟尾几乎浸入到水中,然后像一支离弦之箭,斜斜的凌空飞来,径自撞向大船的船头。
站在邓滔身后的十人都是袁府部曲里最骁勇善战之士,白天血战杀夭时,他们冲在最前,可全部活了下来,战力由此可见一般。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却几乎肝胆俱裂,手中握着的重盾,不知该如何阻拦。
“来者何人”
邓滔吐气开声,本来细柔的声线在这一刻也变得雄浑无比,如裂金石,在黑夜里传去极远,隐约还能听到回声激荡来着何人何人
飞来的轻艓似乎在空中缓了一缓,但这只是眨眼的间隙,除了邓滔之外,无人能够察觉,看在他们眼里,轻艓仍然急速的冲来。
巨汉没有回应
邓滔往身侧空处伸出右手,肩上的单手槊变魔法似的来到了手中,然后脚下一顿,身子凌空而起,在空中由单手变成双手,牢牢的握住拓木杆,没有一丝花俏的招式,枪头划过一道弧形,以有去无回的壮烈气势,往轻艓侧身的三分之一处扫去。
向来以单手对敌的邓滔,却在甫一见面,就用上了双手
巨汉视若无睹,真气再次行到足心,以他操控真气之妙,完全可以让轻艓做出精微之极点的往上跳动五寸,不仅能避过单手槊的攻击,还能将自己送到使槊那人的身体上方。
而那一刻,正是使槊者的攻势由顶点转衰的绝佳时机,并且此人的心神也因为这一招的失算而产生细小的变化,他的气息、斗志无不受到影响,而自己正是昂扬无匹的巅峰状态。
胜负已分
轻艓突然一颤,舟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率往上方跳去,邓滔一声长笑,道“飞夭,你中计了”
刚刚还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消失不见,单手槊不见丝毫停滞,疾如闪电的往上一扬,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轻艓的侧身三分之一处,就好像它早早的候在那里,等着轻艓送上门一样。

这艘轻艓本就是飞夭为了以最快速度赶来,在渡口强抢来的普通货色,木板用的最低档的柳木,木质疏松,又经年日久,且被击打在板材的结合处,如何抵挡的住邓滔的重击,顿时四碎开来。
巨汉眉头一皱,知道这人先前出招时只是虚张声势,其实未尽全力,让自己误判了他的修为,所以才想以轻艓引他入瓮,然后一招毙敌。却不料被他将计就计,不仅毁去了轻艓,还占据了先机
单手槊穿过了侧板,在漫天飞舞的木屑之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无声无息的对着飞夭的丹田要害刺去
飞夭临变不惊,却也不再托大,脚尖在恰好掠过身下的一块木板上轻轻一点,九尺高的壮硕身躯拔高三尺,好像羽毛一样随着单手槊带来的劲风左右摇摆,堪堪避开了这一刺。然后又飘然落下,如同奔跑在平地上似的,双脚在平直横伸的拓木杆上连点两下,身子平行飞出,五指成爪,抓向邓滔的脖颈
也是这时,邓滔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五大三粗,壮的不能再壮的巨汉,会被称为“飞夭”
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只老鹰,空中,就是他的领地。
能将轻功练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没有,可能将轻功练成这样的巨汉,邓滔真的还是第一次见
邓滔眼看要命丧鹰爪之下,身体猛的往后一倒,同时脚下飞起,踢中单手槊的枪头。拓木杆的柔韧性在这危急关头表现的淋漓尽致,随着灌注了真气的这一脚往上倒勾回来,鞭子般抽向飞夭的脑后。
飞夭眼中冒出怒火,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对手如此难缠,不见如何动作,背后突的飞出一根长矛,往枪头迎去。
砰的一声,单手槊一震恢复了原状,长矛也被这一撞弹了回去,飞夭转身接住,却也让邓滔从爪下逃生。
从邓滔扑出船头开始,不过数息的时间,两人已经过了三招,却在鬼门关前来回各走了一次,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好,再接我一招”夜星寒“
邓滔凛然不惧刚才的死里逃生,再次双手握住拓木杆,枪头亮起千万点银光,铺天盖地的往飞夭攻去。飞夭神色冷冽,身子凌空后退,手中长矛激射而出,正好在千万点银光汇聚成一点之前的刹那,破开了层层枪影,准确的击中枪头和拓木杆的连接处。
银光散去,邓滔被这一击之力撞开三尺,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了船头。
飞夭却无处借力,只好无奈的落入水中,江水冰冷刺骨,他却恍若不觉。
“你是什么人能接我一矛,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邓滔往前探出身子,望着隔了十几米远的飞夭,道“飞夭你错了,我只是袁府一个小小百将,真正的无名之辈”
他这是进一步打击飞夭的信心,想想也是,如果连袁府一个百将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行走天下




寒门贵子 第十九章 可怕之极
徐佑坐在暗室里,闭目侧耳,倾听着外面的雨声。外面战况如何,他一无所知,并且在得到飞夭是只身前来的情报后,他将二十具雷公弩也分给了邓滔调派。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除了身边的四个部曲,已经全无凭仗。
对他这个安排,左彣和邓滔起先都觉得不妥,但在他的坚持下,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来是因为确实分不出人手,二来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徐佑是十五岁已入了六品的天才高手,真要动起手来,或许经验匮乏,杀敌不成,但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
谁又知道,徐佑竟然失去了一身武功,成了废人
不过徐佑并没有太多的担心,飞夭既然光明正大的出现,不闯过外面的层层防御,对自己造不成一点伤害。反倒是一直没露面的暗夭,让他心中始终留着一根刺。
左彣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连他都对暗夭一无所知,可见此人有多么的诡异莫测。四夭箭里,月夭狡诈,喜欢偷袭,却也死在狡诈的偷袭之下;杀夭悍勇,敢于陷阵,却被悍勇所累,连性命都陷于阵中;至于飞夭,看他一接到杀夭的烟花警讯,就连夜前来支援,应该也不是什么精于阴谋算计的人物;唯有暗夭,他是男是女,是在别处,还是就在这艘船上,抑或根本没有这个人,只是四夭箭放出的烟雾这一切的一切,徐佑一无所知。
有时候,无知才无畏,可有时候,最让人恐惧的,正是“无知”
徐佑摊开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他不想知道掌心的秘密,他只想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依靠别人的胜负生死成败。
从没有一刻,他这么想拥有武功
当然,武功从来不是一个人生存于世的全部依仗,甚至也不是主要的依仗。但在眼下,徐佑没有权势,没有金钱,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避风港,没有安全屋,却又要面对敌人不死不休的追杀。
他实在别无选择
只是老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连这个最后的选择,都残忍的剥夺了
“百将”
飞夭哪里肯信,可看邓滔身上的甲胄颜色式样,确实是袁氏部曲里的百将无疑,心中登时有些犹疑不定,连带脸色也变了几分。
莫非,袁氏的武力已经到了如此强横的地步,比起沈、徐等豪族也毫不逊色,连一个百将都能有这样的身手,自己就算上的了船,又能如何呢
飞夭本是心志坚定之人,等闲不会受到外界影响,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邓滔这样的怪胎,竟然自降身份,隐藏实力,甘于在一群不入流的部曲里做一个小小的百将。
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舍得从飞夭身上移开的邓滔立刻扑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知道机不可失,大手一挥,七张雷公弩出现在船头两侧,扣动悬刀注扳机,二十一支弩箭冲着飞夭的脑袋、咽喉、心口以及水下的胸腹急速射去。
飞夭水性不好,踩水浮在江面已经勉为其难,双手双脚无处借力,何况弩箭又快又急,上一秒还在船头,下一秒就到了眼前,根本无从躲避。他闷哼一声,胸前兀的鼓起一团,然后噗的一口吐出,面前的江水仿佛被千斤重物拍打了一下,激起一层高高的水帘,将射来的弩箭的去势微微缓了一缓
趁这一缓的间隙,飞夭闭住口鼻,整个人沉入了江中,头顶上扑哧扑哧之声响起,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轮箭雨。
邓滔也没幻想这么容易就取了飞夭性命,不过看他竟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智计应变,也不禁心中一寒,大声道“下一组”
他一早就按照徐佑的吩咐,将二十具弩箭分成了三组,前两组七人,后一组六人,轮流发射,形成三段半回旋式的攻击梯队。虽然比起二十具齐发在威力上有所不如,但在速度上却远远超过,尤其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不用邓滔发令,已经射过弩箭的七人闪身退回,又七人手持雷公弩交错而上,不过江水深深,一时看不到飞夭的踪迹。邓滔心思电转,抬手一槊挑下船上的一盏气死风灯,然后以真气送到了江面之上,就好像在无边的黑暗中破开了一道光亮,将周边的情形呈现在众人眼前。
“左侧七尺,三尺方圆,放”
船身左侧的水面出现一个极其细小的弧形波纹,在连绵雨线中一闪即逝,要不是邓滔,根本没人能够发现。
七个弩手毫不迟疑,经过刚才那一战,他们对邓滔的信任达到了巅峰,立刻调转方向,嗖嗖嗖,又是二十一支箭闪电般射出
如果有人有足够的眼力,会发现这些箭并不是同时迸发,而是互相之间有一点点的时间差,如此一来,就算敌人身手高明,能在方寸之间避开前面的几箭,也会被后面接踵而至的箭射中,并且它们分成前后左右,恰恰将以目标为中心的三尺方圆完全笼罩,不留一点死角。
如此训练有素,让人叹为观止
一道巨大的人影以螺旋状冲天而起,无数水滴被他带到了空中,然后随着劲气激荡,往四周弹射出去。
以飞夭之强横,在雷公弩这种大杀器面前也被逼的无所隐遁,只好露出了身形,手中长矛同时化出漫天矛影,向迎头射来的箭雨挥去。
当当当当
连着十一击,以快打快,飞夭将身手发挥到了极致,一呼一吸的时间,将迎头正面射来的十一支全部击落,另十支箭射空。
邓滔等的就是这一刻,大手再次下挥。第三组六个人和第二组交错换位,弩机上举,通过望山注瞄准镜瞄准目标,食指扣动了悬刀
飞夭此时正处在空中的最高点,身子将坠未坠,而且刚刚使出浑身解数破了雷公弩连射的箭网,气息已近枯竭。
十八支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生死关头,飞夭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身法,脸色忽白忽青,巨大的身躯竟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又横移了数尺,成功躲开了大部分弩箭,却也被三支击中了左手手臂和小腿。
箭尖破体三寸,就被肌肉牢牢夹住,再也不能寸进
飞夭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斜斜的往后方的江水中抛去,似乎已无反抗能力。邓滔放声长笑,身子凌空追去,单手槊从上往下,刺向飞夭的心口。
趁你病,要你命
七尺
五尺
三尺
眼看就要将飞夭毙于槊下,邓滔突然发觉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冷酷无情的笑意,心中一动,知道中了他的引蛇出洞之计,手腕一收一转,单手槊回到了胸前。
一根长矛从飞夭身下穿过腰肋,悄无声息的激射而出。

矛槊相撞
邓滔身体巨震,身子往大船的方向倒飞回去,不过这一次显然没有上一次幸运,距离船头尚有数米的距离,已经要往水中落下。
众部曲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邓滔心里清楚,飞夭受的伤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重,甚至很有可能那一口血,也是故意吐出来引诱自己上当。一旦落到水中,明年今日,不问可知就是自己的忌辰
电光火石之间,邓滔死中求活,单手槊忽的刺入船身侧面的木板,拓木杆受到重力压迫,往下弯曲了九十度,然后猛的一弹。
邓滔的上半身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一个侧翻,稳稳的落在了船上。
他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这一次交锋,却是他吃了暗亏,没想到已经尽可能的高估飞夭的实力,可真正见识了,才知道对方如此强横,实在大出预料之外。
两根长矛如影随形,凌空而至,一根射向邓滔,一根射向另一边的弩箭手。
想必飞夭也想明白了,不先除掉这群箭手,自己根本没有登船的机会。
邓滔还没来得及喘息,见长矛来势汹汹,矛尖发出轻微的抖动,似乎不管自己左右闪躲,还是往前,都会被它死死的盯住,那种感觉,玄妙异常
“飞夭手掷长矛,用的却是十分精妙的箭术”
左彣的这句话出现在邓滔的脑海,长矛已至身前,他知道再不抉择就来不及了,脚下一顿,身子微微后仰,仿佛滑行一样,往甲板后方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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