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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叶昔昭看着蒋氏,先是钦佩她的果决,之后便是疑惑——这般明理识大局的女人,怎么会生了关四娘这样的女儿?之后,她视线落在关林那封书信上,拿到手里,将开头写有赠芳菲三字的那块纸张扯下丢到一旁,又将印有礼部侍郎印章的书信一并拿起,笑道:“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想来您也不能心安,我也觉得是个累赘。您将这两封书信收着吧。我请您来,只是要请教您该如何处理才妥当,绝无将事情闹大的意思。这些事我只是要与您说个明白,却不会宣扬出去,只是盼着三弟妹日后与三爷安稳度日而已。”
蒋氏看向叶昔昭的眼神,变得分外郑重,甚而透着几分尊敬了。她真是没想到,年纪轻轻柔柔弱弱的一个人,遇到这种事,竟能这般理智的处理。自己的女儿,及得上叶昔昭十中之一,也不会闹到让她颜面荡然无存的地步。继而,她冷眼看向三夫人,道:“你做出了这等蠢事,就别再心存侥幸以为谁不知你是何打算了。你长嫂既然请了我过来,我便僭越代为做主——将那《女戒》抄写三百遍,再给太夫人绣几部佛经,我隔一段日子就会前来侯府,问问你的情形,派来的人也会时时督促你。若是连这些也做不到,那你就自行落发,求你长嫂将你打发到庙里去清修!”
这些事坐下来,三夫人怕是一年半载都没时间做别的事情了。叶昔昭莞尔一笑,对蒋氏笑道:“说起来您与三弟妹也许久不见了吧?不如此刻便去三弟妹房里说说话。”
“多谢你美意,不必了。”蒋氏笑道,“等这个不成器的有了个体统,我再待她一如以往也不迟。”语声一顿,又道,“等侯爷回府之后,我再与老爷一同上门,给太夫人、侯爷赔罪。”末了,站起身来,“不耽搁你了,我这就回府去,遣了府中两个管事过来,今日起就督促她一言一行。”
叶昔昭看看天色,挽留蒋氏留下来用饭。
蒋氏自是婉拒,她哪里还吃得下饭,早已被女儿气饱了。与叶昔昭寒暄几句之后,道辞离开。
蒋氏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三夫人一眼。
叶昔昭送了蒋氏回来,看向三夫人,悠然道:“你回房吧。”之后拿了绣活,径自转去东次间。
这日午后,蒋氏便遣了两名她多年倚重的管事妈妈过来,闲来拜见叶昔昭,之后就去了三夫人房里。之后便又来回跑了几趟,说要将三夫人房里几名多嘴多舌的丫鬟换掉,求叶昔昭指派几个人过去。
叶昔昭也就命芷兰选了几名丫鬟过去,暂且服侍三夫人一段日子。
叶昔昭暗自透了一口气,觉得蒋氏已真正做到面面俱到了。不论三夫人被约束管制,都不会有人对她生出非议。
直到第二日黄昏,三夫人再没踏出院门一步。太夫人回府之后,三夫人才去晨昏定省,面色很是灰败,看也不看叶昔昭。与她同去的虞绍桓,却是一如往日,平静内敛。
太夫人因着刚回来还有些疲惫,用罢饭便让各房的人回去歇息,笑道:“明日再与你们细说。”
叶昔昭等人也便称是告辞。
虞绍衡回到房里之后,自是哄了忻姐儿半晌,这才转去沐浴更衣。
这两日发生的事,叶昔昭知道会有人跟他细细通禀,便没提,虞绍衡则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了句似是而非的“做得不错”,也没问她。
当晚,两个人刚歇下,就隐隐听到了忻姐儿的哭声,像是很委屈很难受。他们同时坐起身来。
之后,虞绍衡下地,飞快地穿上鞋子、中衣,之后锦袍上身,一面走一面对叶昔昭道:“你别急,我去看看。”
叶昔昭怎么会不急,慌忙唤来丫鬟帮自己穿戴整齐,不等长发绾起便疾步去了厢房。
虞绍衡已将忻姐儿抱在怀里,看到叶昔昭进门,低声道:“有些发热。”
叶昔昭连忙吩咐芷兰:“快去命外院小厮去请乔宸过来。”
忻姐儿自出生之后,乔宸就一直帮着调理,对忻姐儿的体质再了解不过。
叶昔昭惶惑地站在一边,不明白孩子怎么突然就生病了。转而询问乳母,乳母吓得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声说自己并未吃过喝过不合规矩的饭菜茶点。
叶昔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何况小小的忻姐儿,也便摆一摆手,让乳母退至一旁。
乔宸过来帮忻姐儿诊断后,笑道:“小事,你们别慌,开点药,服用三日就好了。小孩子,都难免的。”
夫妻两个这才长舒一口气。
乔宸开方子,细细交代了丫鬟。随即,外院的小厮即刻前去抓药,拿回来之后,丫鬟慌忙煎药。
小孩子服用的药,药性温和,剂量也很少,只有一碗底而已。
可即便是这一点点汤药,还是让叶昔昭头疼不已——忻姐儿被哄劝之下,喝了一口颜色深浓的汤药,之后因为苦涩,哇一声哭了起来。
叶昔昭蹙眉,已经加了不少糖了,小东西还是觉得苦,这可怎么好?
虞绍衡则是抱着忻姐儿走开去,柔声安抚着。
“你给我回来!”叶昔昭瞪着他颀长的身形,“这药总要喝下去才行,你把她抱走算是怎么回事?”
虞绍衡尴尬一笑,又回到了椅子前落座。
可是不论他们再怎么哄,忻姐儿都再也不肯服药了,叶昔昭手里的调羹送到她唇畔的时候,她就哭着别开脸。
虞绍衡与叶昔昭同时蹙了眉,前者是看不得女儿的眼泪,后者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叶昔昭想了片刻,狠一狠心,对虞绍衡道:“你给我捏开她的嘴。”
“你要做什么?”虞绍衡不无忐忑质疑地询问。
叶昔昭又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灌药。”
忻姐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茫然地看着叶昔昭。
叶昔昭被女儿看得心里很不好过,语声转为无奈轻柔,“你不舒服,总要服药,对不对?不肯喝的话,更受罪。”
忻姐儿听不懂,虞绍衡却是明白,横一横心,微微颔首,“来。”之后便抬手捏开了忻姐儿牙关,之后却是不忍相看,转脸看向别处。
忻姐儿立时哇哇地哭了起来,用力扬起小脸儿,无助无辜且万般委屈地看住他,语声模糊地唤着“爹爹”。
虞绍衡的手,就这么松开来,转去帮女儿拭泪,柔声哄着:“忻姐儿不哭,乖。”
叶昔昭气结。
她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且是驰骋沙场骁勇善战扬名天下的大男人,怎么在这种时候,竟比她一个弱女子还要脆弱还要优柔寡断。
叶昔昭看住虞绍衡,唇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目光却甚是烦躁,言辞也甚是不善,却偏偏用柔和的语声说了出来:“你给我滚,滚出去。”又转头唤芷兰,“你来帮我。”





重生之媚授魂与 102
芷兰迟疑着没动,心想侯爷真可怜——还当着她和乳母的面呢,就被夫人发话往外撵了。
虞绍衡看着女儿哭成了泪人儿,妻子就要变成炸毛的猫,真是心乱如麻。他也知道该冷静些理智些,可就是看不得女儿的眼泪。沉默片刻,无声叹息,自然还是要配合叶昔昭。
总不能好人都让自己做,坏人却都让她做。
“再来。”他提醒道,“少盛一点儿药,呛住更受罪。”
叶昔昭忍耐地瞥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么,当她连这都不知道,
虞绍衡揽住忻姐儿的身形,使得她没办法挣扎,再次捏开她牙关。
汤药终于得以顺利送到忻姐儿嘴里。
忻姐儿自然是又大哭起来,只是这次已经没办法挣扎,连仰头看父亲都很难。她只得被动地喝下一小勺一小勺的药。
到后来,她只是小声的呜咽着,宛若一只孤单无助的小动物,可怜得紧。
叶昔昭看得险些落泪。可是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因为看不得女儿哭泣就不治病了。
虞绍衡则是浓眉蹙起,眼底写满不忍。心说看着只有一点药,喂起来怎么这么耗功夫?
汤药灌下去,芷兰忙奉上盛着甜汤的小碗。叶昔昭喂了忻姐儿两口,忻姐儿这才有所缓和,不需强迫,便主动张开小嘴儿。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夫妻两个俱是松了一口气,虞绍衡钳制着忻姐儿的手臂松开。
叶昔昭将碗交给芷兰,取出帕子,去给忻姐儿擦拭嘴边残留的药汁、甜汤。却不想,忻姐儿又哭了,更是挥着小手打她,之后便唤着爹爹挣扎着直起身,小胳膊抱住虞绍衡的颈部,小声的抽噎着。
叶昔昭也真想哭了——女儿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坏人了,好像刚刚喂药的人只有她,好像虞绍衡什么都没做一样。
她抚了抚额,怅然转身,吩咐芷兰:“没事了,去歇息吧。”又吩咐乳母,“今晚忻姐儿睡在正屋寝室,你睡在西次间,有事就唤你。”
芷兰、乳母看着叶昔昭的神色,都很不好过,却又无从宽慰,低声称是。
虞绍衡知道叶昔昭心里很难过,可眼下也无暇安慰,先将怀里还在伤心委屈的女儿安抚好才是当务之急。
接下来,他抱着忻姐儿,在寝室来回踱步。
叶昔昭则找了本书,坐在圆几一旁的椅子上,借着灯光看书。
忻姐儿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指着室内的八角宫灯、墙壁上悬着的海棠春睡图等物咿咿呀呀,虞绍衡一一告诉她每样东西的名称。
虞绍衡每每走到叶昔昭近前,忻姐儿就会又搂住他,把小脸儿埋在他肩头。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换了自己是叶昔昭,不定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她看起来虽然无动于衷,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又过了一阵子,忻姐儿在他臂弯睡着了。他走向床榻的时候,叶昔昭也放下书,过去帮他将忻姐儿安置在床的中间。
叶昔昭坐在床畔,握了握忻姐儿的小手,又轻柔地抚过那张小脸儿,心就这样柔软下来。想到小东西哭得惨兮兮的样子,险些落泪。
虞绍衡坐到她身侧,将她搂到怀里,“难过了?”
“有一点儿。”叶昔昭这么说着,眼底就湿润起来,“只是第一次服药,就哭那么惨。熬过这三两日,她就更不理我了。”
“都是我不好。”虞绍衡把她安置到膝上,“再喂药的时候,我抱着她去娘房里。”
叶昔昭险些就被引得笑了,“娘看着不是更难受?没事,我都习惯了。这次忻姐儿生病,恐怕就是总看不到你和娘,有了心火。”
“那你下次抱着忻姐儿,我喂她药。”
“我觉得没什么差别,忻姐儿一定会认为是我的主意。”
虞绍衡开始说车轱辘话:“那还是把忻姐儿抱到娘房里,我或是娘唱黑脸就是。”
叶昔昭笑了起来,环住他身形,脸贴着他胸膛,“有一个哄着我笑的人就好了。”
虞绍衡托起她的脸吻了吻,语声低柔:“只出门三两日,竟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们两个。”
叶昔昭却打趣道:“恐怕是放不下忻姐儿,捎带着想想我吧?”
“才不是,你们在我心里一样重。”虞绍衡双唇摩挲着她鬓角,“没有你,哪有我们的女儿。”
有些事,回忆起来真是太难过。
他的妻子,在怀孕最初两个月,还在每日洗洗涮涮,辛劳不已。他的女儿现在还无从知晓,他们父女,让她付出了多少艰辛,经历了多少磨难。所以如今看到她每每因为女儿失落难过的时候,真是自骨子里不好受。可也无从控制那份似是与生俱来的父女情分,女儿真是命途中又一块瑰宝,那是她给予他的最珍贵礼物,他没办法不疼爱不溺爱。
看出他有些伤感,叶昔昭侧转脸,吻了吻他双唇,“先歇下,与我说说那间庵堂的情形好不好?”
“好。”
虞绍衡迅速调整了心绪,宽衣后,与她一左一右挨着忻姐儿歇下,一面闲话家常,一面不时摸一摸忻姐儿的额头,看小东西发热的情形有没有缓解。
同一时间,虞绍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夫人。
他始终似笑非笑,他任由三夫人跪着,一直保持沉默,到此时已足足一个时辰,他才说话了:
“再与我说一遍,你做错了什么?”
三夫人觉得两条腿已经失去知觉了,这么久垂着头,颈部也已酸疼难忍。她无从想象,叶昔昭当初为了追随侯爷前去薄暮岛,在宫中自午后跪到夜间,是如何捱过来的。可眼下她必须要先跟他认错,否则,等爹娘上门与太夫人、侯爷认错的时候,他知情后若是大发雷霆该如何?她只能先将姿态放到最低最卑微,先与他认错。
她抬起头来,看着虞绍桓,不安地道:“我、我堂弟由丁香陪着逛后花园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芳菲,觉得芳菲很合他眼缘,就做了糊涂事,惹得大嫂不悦……”
虞绍桓不紧不慢地问道:“关林做了什么糊涂事?”
“……他抄写了一首不成体统的诗词,托人送到芳菲手里。”
“嗯。大嫂怎么处置此事的?”
“大搜将传信的下人杖责二十,让我与一众下人眼睁睁看着那血淋淋的情形,之后又训诫了我一番,更是将娘请到了侯府。”
虞绍桓轻声冷笑,平静的目光瞬间变得凉薄,“大嫂若是有训诫你的心思,又何必将岳母请到侯府?——你还是与我实话实说为好,我想知道实情,前去询问大嫂便是,你言辞闪烁又所为何来?”
三夫人心虚地垂了眼睑,“我只是、只是想大事化小。是我不对。大嫂只是与我说了个中厉害,不曾训诫,将娘亲请到侯府,亦是以礼相待。”
“还有呢?你去年夏日将手伸到了江南之事,为何不与我细说缘由?”
三夫人愕然,抬头相望。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了这些事,是叶昔昭已命人知会了他么?
“不用猜了,也不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嫂并未知会过我。”虞绍桓目光凉薄之余,多了一份彻骨的寒凉。他缓声说出了那件事的原委,如实告知三夫人他做过什么。
“你……”三夫人或许有过心虚,有过不安,可是瞬间之后,心头便被惊怒侵占全部领域,“你!”她抬手指向虞绍桓,想要站起身形——这样的夫君,暗地里算计他的夫君,即便她做的事或许有错,又怎么值得她跪?她怎么能对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她的夫君下跪?!所谓夫妻,就该是他对她这样么?!
虞绍桓的手却在此时落在她肩头,施力将她身形按住,语调寒凉:“你想把芳菲接到京城却不与母亲谋面,是么?你想将芳菲调·教成心性狐媚之人,日后送入侯府媚惑大哥,是么?因为大嫂身子需要调理,因为母亲与芳菲的渊源,你认定母亲会欣然接受,是么?你是因为看着大嫂身子太虚弱觉得大哥子嗣艰难才生出妄念,是么?你想得可真是长远,你是真把侯府的人都当成傻子了,是么?我今日就告诉你,侯府最傻的人是我,也是我这个傻子,暗中将你这荒唐行径阻止的。”
三夫人惶惑不已的看向虞绍桓。
怎么会?!他是她的夫君,怎么会连句话都没有就介入她着手的事?
这样看来,他虞绍桓到底是她的枕边人,还是一个睡在她身边的奸细?!
她觉得四肢百骸都凉飕飕的,似有冷风回荡。
她真是没办法接受。
虞绍桓用力扣住她下颚,冷声告诉她:“你想给大哥纳妾,我就让你先于别人尝尝那种滋味。你想算计大嫂,我就让你知道被身边人算计的滋味。我看到你就懒得看第二眼的缘由,这些算是其中之一。你想与我过下去,明日去与大嫂磕头认错;你不想与我过下去,于我也是可有可无之事。你自己思量。你想与我斗智斗勇,我也乐得陪你。”
语毕,他将她身形推至一旁,霍然起身,举步离开,无一丝留恋。
原来认为的自己曾获得的一切,原来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夫君都不要的东西,她便是得到,又有何用?如果连他的夫君都在暗中处处拆她的台……
她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到了最失望最绝望之时,却只是漾出充斥着伤心的笑声。
章妈妈见此情形,与刘妈妈一起扶了三夫人起身落座。之后,章妈妈劝道:“其实这些事也是情理之中,姑爷那么精明,自然比女子看到的更多想到的更多。”
三夫人似是醉了一般呓语道:“可不就是么?侯府的人,可不就是个个精明,只是可笑,我原来还只当自己是最精明的那一个……哈哈……”她失声笑了起来,近乎歇斯底里。
章妈妈与刘妈妈真担心三夫人已经被虞绍桓气疯气傻了,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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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叶昔昭与二夫人、三夫人、芳菲齐聚在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让四个人坐了,这才说起前去庵堂的事:“那里果然一如郭太夫人所说,只有那一名女尼,却偏偏将各处打理得妥妥当当。”之后便是一声慨叹,“你们是没去过,荒山野岭,只有那一座庵堂,那女尼竟已停留十余年了。若非心头坦然无碍,如何做得到?”
三妯娌与芳菲俱是点头称是。
之后,太夫人命鸳鸯取来三个平安符,先是笑眯眯地交给二夫人与叶昔昭,“给两个娃娃求来的。”
叶昔昭与二夫人笑着道谢。
太夫人又唤芳菲上前,将余下的平安符给了芳菲。
芳菲全然没料到,愣了片刻才行礼道谢。
叶昔昭回房途中,看到抱着忻姐儿的虞绍衡迎面而来,失笑问道:“要去何处?”
虞绍衡只是笑道:“你别管我们,快回房去。”
回到房里,叶昔昭自然听说了,这厮是抱着忻姐儿去了太夫人房里,与太夫人一起给忻姐儿喂了药。不需想也知道,喂药这回事,日后与她无关了。
之后,叶昔昭刚要准备去暖阁听管事回事,三夫人来了。她笑了笑,在临窗的大炕上落座,命人将三夫人请进门来。
三夫人行礼后,垂头站在叶昔昭面前,道:“大嫂,我是来赔罪认错的。”
“哦?”叶昔昭若有所思地深凝她一眼,语声清冷,“若是空话虚话,不说也罢。”
三夫人苦笑,“昨日种种,历历在目,我怎敢再说空话虚话?”
叶昔昭指了指椅子,“坐。”
三夫人缓步走过去落座,看了看叶昔昭,笑了,“大嫂对一个人失望之后,甚是言简意赅。”
叶昔昭不置可否,瞥见芷兰上茶时递了个眼神过来,道:“给管事们送去些茶点,我晚一些过去。”
芷兰称是退下。
叶昔昭又遣了服侍的小丫鬟,对三夫人道:“也没旁人了,说来听听。”
三夫人想了想,“我的错处,细说起来是一桩又一桩,可若是简单些说,也只有几个字——自以为是,不知足。”
叶昔昭唇角微微上翘,敛目细看了三夫人几眼。
三夫人穿着橙色素缎小袄,青色综裙,略施淡妆,一头墨发梳了个样式简单的发髻。虽是施了脂粉,眼下还是隐隐现出暗影,眼底更是有着血丝,看得出是一夜未眠。
意态倦怠,而无悔意——无悔意的人,却是明白自己做错过什么。
这依然不是她初见的关四娘,也非回京后她熟悉的关四娘。
当真是岁月无情,三几年便将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三夫人端了茶盏,盖碗拂着杯中茶水,发出轻轻的碰瓷声。碰瓷声停下来,她凝视着眼前茶水蒸腾出的淡淡水雾,又道:“当初娘亲告知我这桩亲事的时候,我初时愕然,随即便是生出憧憬。我憧憬着,有着侯爷、叶相的掌上明珠的权贵之家,不论谁嫁入侯府,都该好好给观音菩萨磕几个头。嫁进门之前,我想过多少次,成为你的弟媳之后,我定会顺着你的心意度日,孝顺太夫人,一生只需忙碌一件事——相夫教子。”她漾出个恍惚的笑,“你觉得那时的关四娘讨喜,我如今想想,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是想要长谈、与她倾诉的趋势。叶昔昭索性斜斜倚着大迎枕,洗耳恭听。一个原本讨喜的女孩,如何一步步的转变,何尝不是她好奇的。
三夫人看了叶昔昭一眼,便又垂眸看着杯中清茶,语声愈发缓慢,“嫁进门来,前三日,我还如婚前一样。三日后,天翻地覆了。侯爷被打发去了薄暮岛——那个人们口中的活死人墓,而你呢,也远赴他乡,追随侯爷而去。我初时怕的厉害,后悔得厉害——我那时觉得,不是因为侯爷与你的盛名,我爹娘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而我,不是因为这一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嫁入侯府。可是忽然间,你们两个都走了,在尘世多少人眼中,你们或是去做神仙眷侣了,或是已成了半个死人——也许一生都要被囚禁于岛上。”
叶昔昭得承认,这些都是实话。
三夫人因着那段回忆,语声略显轻快几分:“你与侯爷离开之后,太夫人慢慢因为心火缠绵病榻,我开始主持中馈。在我看来,是我与三爷开始将你与侯爷取而代之的开始。我一面忙着大小事宜,有机会便克扣些银两,拿去做些无本的生意。我去求我爹,求他一定要保住三爷的官职,求他一定要护得三爷不会落入二爷那般举步维艰随时有可能丢掉官职的境地。我爹满口答应了,后来也让我觉得他做到了,我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我是在那时开始,满心盼着侯爷与你一如前例,再无返乡之日。”
这也是实话。叶昔昭一手托腮,静待下文。
“可是到最后,你们还是回来了。”三夫人的笑转为苦涩,语声亦是,“从你回来,我就担心主持中馈的权利被你夺回去——也许你心性寡淡,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俗人。我看着你虚弱瘦弱得不像样子,我看你的女儿,的确是幸灾乐祸许久,的确是想过太多。我想你算是半个废人,极可能是不可再为侯爷生儿育女了,我急切地开始另作打算。因着早就从太夫人房里下人口中得知杨氏与芳菲,恰好我父亲在江南的产业又不少——我想真是苍天助我,便与娘家那边的人书信来往,得知芳菲样貌清丽耐看,便花了些银两,让他们答应帮我将芳菲接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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