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媚授魂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叶昔昭为之一怔。
唐鸿笑拱手作别,悠然离去。
烈烈寒风卷着他衣袂,冬日苍凉映衬着他孤单远走的身影,却自有一番道骨仙风,在尘世,却已似方外人。
几年动荡起伏,几年曲折心路,是如何走过,他已不想对谁倾诉。
他已放下儿女情长,不争此生俗世聚散别离,泯灭所有牵绊不甘谋算。
与她别过,就此山长水阔,再无相逢时。
这日之后,叶昔昭再没见过唐鸿笑。
**
叶昔昭敛起思绪,转入书房。
虞绍衡正在品茶,看到她到了面前落座,又取过一个细瓷茶杯,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
“你烹的茶?”叶昔昭问道。
“对。尝尝怎样。”
叶昔昭小口小口地品着茶。茶香清冽,入口绵醇,她却没告诉他。
虞绍衡也不问,甚而不问她为何前来,他似是对什么事有所触动,有所感怀。
半晌,叶昔昭逸出一声叹息。
虞绍衡被惊动,凝眸看向她,“进宫遇到什么事了么?”
叶昔昭摇了摇头,笑,“我只是在担心,等你我再过几年,怕是就无话可说了。而我若是变得话多了,你岂不是要嫌弃我唠叨烦人。”
虞绍衡不由笑开来,“你当你是话多之人么?”
“总比你好些。”叶昔昭扯了扯嘴角,直言问起唐鸿笑,“他是来与你辞行的?”
“是。辞官的折子早就递上去了,皇上已同意。”虞绍衡端起茶盏,“这茶,便是代酒送他。”
叶昔昭释然一笑。
虞绍衡身形向后,倚着椅背,对她伸出手。
叶昔昭将手交到他手中,继而又转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怎么?”
“他如今已非往日,品行高洁。便是我,亦无从否认。”
“对,他……人很好,我感激。”这样的话,说来让她有些伤感。一场缘分,只换来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若是唐鸿笑听了,该是何感受?可她除了这一句,也说不出更多。
虞绍衡问道:“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叶昔昭想了想,“没有。你又不会伤害你认可的人,还有什么需要我叮嘱?”
“那就让他的路平顺一些。”
“随你。”叶昔昭觉得,在如今而言,虞绍衡要比她更了解唐鸿笑,多余的话不需说。
之后,她才提及进宫的事,复述了钟离烨一番话,末了才道:“皇上要你进宫,说有要事。”
虞绍衡神色很是复杂,之后点一点头,“午后我便去宫里。”
“见过皇上,也去与绍筠说说话。”叶昔昭是觉得,有些事,兄妹两个谈及更合适,她没必要在中间说什么。
“我会的。”
**
虞绍筠进到芙蓉苑。
钟离烨看到她,不无意外,“是来看我,还是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虞绍筠缓缓吸进一口气,闻到了室内的酒香、药香,“这地方不好,你还是去我宫里住下吧?”
“为何?”
虞绍筠浅笑道:“去与我同住有益无害。起码无人能暗算你,有人陪你饮酒——如今你也不让女人进芙蓉苑了。”
“无人能暗算我?”钟离烨笑问,“你怎知我不曾怀疑是你命人下毒?”
“原来你曾疑心我?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虞绍筠解嘲一笑,“你好生歇息,按时服药。对了,千万要留心——我哪日想不开,说不定就会下剧毒谋害你。”
钟离烨笑意更浓,在她徐徐转身时到了她近前,握住了她的手,“逗你呢,竟听不出?”
虞绍筠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有闲心。”随即打量他气色,“看起来是好些了。”
“的确是。”钟离烨携着她的手落座,“你便是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呢,要交待些事情。”
虞绍筠满带疑惑地看住他。交待些事——先是要见她大哥,之后又要交待她……怎么她莫名觉得他是要交待身后事?
重生之媚授魂与 133
钟离烨笑问:“怎的不说话?你想到了什么?”
虞绍筠也就如实答了:“觉得你这话不吉利。”
“言重了。”钟离烨握着她的手向外走去,“我要见永平侯,是要他派一些人手给我。宫里的日子,我已厌倦至极,如此便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锦绣河山。”
虞绍筠不由惊讶,“是真的?”
“我对你的确是常常食言,可微服出巡之事,却从来是说到做到。”很明显,这话题让钟离烨心情愉悦,此刻开起了玩笑,“不相信的话,你就细细回想一番。”
虞绍筠轻笑,“不需回想,这话的确属实。”
“此事不要声张,在我动身前,更不能让母后知晓。”
虞绍筠微一颔首,“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过。”
“那就好。”钟离烨悠然看向远处,“已太久了,我们不曾携手漫步宫廷,今日可有兴致?”
“怎样都无所谓。”
钟离烨为她这样的反应苦笑。作为皇后,她的确是该如此,何时都处变不惊;而作为他的女人,就未免冷漠凉薄了些。可这也是预料中事,是他伤人在先的,是他从来没给过她足够的支撑、依赖的余地以及绝对的信任。
也许他此生都无法给她这些。
**
当晚,叶昔昭听说了钟离烨微服出巡的事,一时心绪复杂,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今细细想来,皇上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有意帮衬着虞绍筠。而皇上若是离开宫中,虞绍筠日后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整个后宫。便是眼线再多,要防范的人却太多,能应付得了么?
虞绍衡看出她的担心,温声安抚道:“别担心。日后审时度势即可,太后与秦家姐妹若因皇上离宫放开手脚,我们也不需再顾忌什么。”
“倒也是这个理。”叶昔昭想到钟离烨,便陷入了挣扎,“没的跑出去做什么?可是……出去游走一段时日,想来也是好事,否则,总这样下去,也少不得会钻了牛角尖。”这样说着,心境就开朗了些,问道,“可曾说归期?”
“起码年节之后才回来。”虞绍衡漾出笑意,“说是要去拜访几位高僧——这一点,倒是与唐鸿笑不谋而合,区别只是佛家、道家。”
“那你说——”叶昔昭猜测道,“皇上有无可能出去找相助他的人?”话一出口便自行否定了,“他是要你的手下随行,必然不会如此。”
虞绍衡开玩笑,“即便是真有这打算,由着他便是。他要反自己,谁能阻拦?”
叶昔昭忍不住笑出声来。
翌日,天还未亮,沉星到了屏风外,恭声禀道:“侯爷、夫人,奴婢打探到了些消息:惠嫔近日曾命心腹离宫前去抓过几味草药,原本都不是鲜见之物,可是搭配在一起便是毒物,人长时服用,有性命之忧。”
叶昔昭与虞绍衡不由看向对方——钟离烨中毒之事,已有眉目,可是仅凭这些,还不具备说服力。
岂料,沉星又道:“萧大人得知奴婢动向后,昨夜索性寻了惠嫔直言相问。”
叶昔昭心生笑意。这种事也只有萧旬做得出,便是不能通过察言观色得出结论,也能敲山震虎,让秦家紧张起来,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
虞绍衡则吩咐道:“继续说。”
沉星继续道:“没想到的是,惠嫔竟满口承认,并且说……说如果侯爷想知道来龙去脉,便要见她一面。这话让萧大人有些为难,吩咐奴婢来告知侯爷。”
其实这件事是迟早能够查清楚的——已追寻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即可,不出几日就能有个定论。但是——叶昔昭在想的是,皇上不知哪日就要微服出巡,那么在他离宫之前,还是尽量将此事查清为好。捷径摆在面前,且说不定会有意外所得,为何不要反倒继续浪费人力物力与时间呢?
由此,叶昔昭建议虞绍衡:“不如你见一见惠嫔——有为难之处么?”
“难处倒是没有。”虞绍衡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你就尽快安排下去。验证她言语真假,总要比一步步去查更省时省力。”叶昔昭说完,起身披衣下地,转去洗漱。有他安排,她就不需再为这件事浪费精力了。
**
同一时间,正宫。
极轻微的脚步声趋近时,虞绍筠便从梦中醒来。
她知道是钟离烨。除了他,谁也不能不经人通禀便入寝殿。
她没说话,只是隔着罗帐看着他趋近。
他没有穿平日里的明黄衣饰,一身暗沉玄黑锦袍。
他意态随意,在罗帐外顿了顿脚步,这才撩开帘帐,坐到床边。
虞绍筠疑惑地看着他。
钟离烨语声柔和:“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闲出来的病。虞绍筠扯了扯嘴角,腹诽着。见他并无离开的意思,又想着他就要离宫了,便带着些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在这儿眠一眠吧?”
钟离烨一颔首,宽衣后在她身侧歇下。
虞绍筠和他拉开一点距离,阖了眼睑。过了些时候,感觉到他的手落在她面颊,指尖滑过她眉宇。
她微微蹙眉,抬了眼睑看他。
钟离烨侧身撑肘凝视着她,“过两日我就走了。”
虞绍筠稍稍意外,“这么快?”
钟离烨笑了笑,“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虞绍筠微微点头,“何时回来?”
钟离烨则是缓声反问:“若我不再回来,会想我么?”
“会经常想起你。”
“想与想起并不相同。”
虞绍筠轻轻地笑,“你还没离开,我怎知会不会想你?”
钟离烨语声有着几分诚挚,“我还没离开,就开始想你了。”
“……”虞绍筠沉默片刻,“你可以不走。”
“不走还是会恨你。”
“……”
钟离烨似是解释,更似自言自语:“恨你怎么这么冷血,恨你大哥怎么比我深谋远虑,恨我怎么走到了处于劣势的光景。”
语声中浓重的怅然、萧瑟,让虞绍筠心绪为之低落。
她侧转身,和他面对面,研读着他目光,轻声道:“偶尔我也会恨,恨你怎么能忘掉诺言,恨你怎么能疑心我与家族,恨你怎么让我落到了孤独寂寥的境地。”
“只是偶尔?”
“只是偶尔。”虞绍筠笑得洒脱,“偶尔会回忆与你如胶似漆的时日,大多数时间,还是要照顾孩子,打理后宫,面对身边凶险。”
“我都不能伤到你,别人更不能。”钟离烨这话似恭维,又似自嘲,他指尖滑到了她唇瓣,轻轻摩挲,随即,双唇落下去。
虞绍筠向后躲闪。仍如之前,不觉得自己还能接受与他肌肤相亲。
钟离烨扣住了她下颚,无意打消意愿。
虞绍筠抬手掩住了他的嘴。
钟离烨索性欺身压住她,拂开她的手,目光多了点怒意。
虞绍筠也恼了。
两人间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
随即,虞绍筠语带嘲讽:“皇上若是想要人陪,臣妾去传人来服侍,淑妃还是惠嫔?”
“哪个都不行,我只要你。”
“你要的太多了。”虞绍筠猛力拿开他扣着自己下颚的手,神色暴躁起来,“你要皇位更稳拉拢权臣,就要多少女子不论情愿与否成为你的女人;你要天下,就要多少忠臣良将为你出生入死;你要高枕无忧,就要日日疑心忌惮重臣和你身边的女人;你要我,可你给过我什么?让我收敛性情低眉顺目,要我日日心惊胆战,要我夜夜担心家人、孩子会遭人毒手,除了一个风光的名头,你能给我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钟离烨身形微滞,随即竟是怒意消散,笑开来,“你在抱怨,这么久以来,都在怪我。”
虞绍筠没好气地瞪住他。
“我承认,我是再坏再无情不过的夫君,可是之前,不曾有人道出这些让我改变。”
“谁又没活腻,为何寻死说这些?”虞绍筠推了他一把,“若非到今时,我也不会说。下去!”
钟离烨却再度俯首索吻,“我说了,我要你。”
“你给我滚!”虞绍筠别开脸,低声斥道,“你不是早就说了?夫妻情分已经被你我亲手斩断了。”
“我食言是多正常的事。”钟离烨笑得像个市井间的地痞,随即再度扣住她下颚,双唇牢牢地按了上去。
物是人非,他岂会不知。正宫一切都未变,身下女子容颜、气息也如往昔,变的是局势,是人心。
他今时已不想再揣摩人心,只想缓解心中相思。
他今时已不得不承认,对她的情意,远比想象中更重。
虞绍筠如今对他却是满心抵触,真的已习惯和他有名无实,真的想就这样各自过活,再不拉近哪怕一点点距离。
他却不让她如愿。
他吮咬着她唇瓣,舌尖攻城略地。
她咬他,他就让她咬。
她抓他、打他,他就让她肆意为之。
他只是不让她离开自己臂弯,不让她阻止自己扯落她寝衣的手势,不让她阻止索取她美好的意愿。
因着她百般抵触挣扎,他渐渐地被激出了些许火气,执拗行事。
黯淡晨光中,因着气氛中的对峙,偌大宫殿变成了牢笼,帝后则成了挣扎期间的牢笼。
虞绍筠以为他已由满带危险气息的猛虎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病猫,却不料,便是这病猫,在如今与她这般近距离的对抗之中,仍然能占据上风——
寝衣被扯裂,发出悦耳却悲凉的声响,落在床下;她用来遮身的锦被,被他丢到了床尾。
唇齿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四肢的力道越来越微弱,头脑中的清醒一点点远离了她。
钟离烨呼吸有点急促,语声低哑:“当初赖着我,不肯让我上朝的绍筠去了何处?”
当初为了她延迟上朝时辰的钟离烨又去了何处?
想到这些,虞绍筠心头有着些许刺痛感,再对上他视线,看到他眼中是满满的殇痛。
他又俯首索吻。
虞绍筠飞快地抬手阻拦,却在同时以迎合之姿打开身形,“你……别亲我。”
“为何?”
为何?也许是觉得,亲吻是情投意合之人才会做的事;也许是觉得,亲吻时的温暖美好感受,他在那时舌尖的轻颤、呼吸偶尔的凝滞,是出自于一点真心的。至于别的……不过是男人的慾望使然。
总有些美好的回忆,是愿意保留不愿被破坏的。而他能让她保留下来不被破坏的东西,终究是太少、太少。
这些无从诉诸的理由,他却似明白,凝眸看着她,语声没来由地有些黯然:“我动过的女人不少,吻过的只有两个人,你是其一。”
虞绍筠的眼神满带质疑。
“第一个,是十几岁时一个贴身宫女,对这回事好奇。她是我第一个女人。”
虞绍筠情绪平静下来,对他的黯然甚是不解,“那她现在何处?我识得么?”
钟离烨语声似是叹息,“被母后处死了,说她不安分。”他的笑容特别苦涩,“以往很多时候,我其实并无选择谁到我身边的权利。到你那时候,才可自己做主。”
原来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一辈子能记住的,也只有你与她。你是我时时会想起的女人,不愿意想起都不行。而她则是因我而丧命,甚至已忘了她容貌和名字,也不能忘记那件事。”
虞绍筠沉默下来。
他问道:“你生涯中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虞绍筠阖了眼睑,不答,心头却是酸楚不已。有,怎么会没有。甚至是与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平白因她丢了性命。说起来,她与他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害人害己的东西。
钟离烨轻轻吮咬她唇瓣,语声因之有些模糊:“最喜欢这感觉,这时候总会想起当初那个不经人事的丽妃,那时我的皇后还是个小女孩,轻易就会脸红气喘吁吁。”
“……”是分别在即的原因么?他再不闪烁其词,他言语很是坦诚直白。
“迄今也是这么认为,若说女人,有你这尤物就足够。”他双唇滑到她耳际,语声变得无力,“我真想过,一生只守着你,可是不行,那是椒房之宠,是毁你名声让你被言官诟病的事。后来,母后整日絮叨,你也总是规劝,都要我让别人侍寝。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亦如此。在落入败局时,我是没少去别人宫里就寝,可我没动过她们。这些本是你一查便知的事,可你不屑为之,也就无从得知。便是前阵子,在你看来,我沉迷酒色放纵无度,可也只是喝喝酒、看看人。静嫔的事,你知道是为何么?”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住她。
虞绍筠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
钟离烨继续道:“她那些日子,在眉间画了一颗朱砂痣,每日里给我弹奏你喜欢的几首曲子。那时我赌气的想,你既是不闻不问,我为何不能找个能代替你的人?结果自然是不能。”他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薄情,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是太少,可也全部放在你这儿了,再不能给旁人分毫。”又带着自嘲地轻轻挑眉,“可我又总是在想,也许是如今情形所致,让我将你看得太重了。分别一段时日,想来我就能将所有是非理清楚,包括对你。”
虞绍筠没来由地难过,眼中罩上了一层无形氤氲。
“而在此时,我是非要你不可。”钟离烨一面说一面将她身形摆放成想要的姿势,“我想你了。”
语声未落,猛然撞了进去。
虞绍筠不由轻哼出声。
重生之媚授魂与 134
弃(3)
永平侯府。
惠嫔进到书房,看到宽大书案后的俊美男子,脚步停下,屈膝行礼,“见过侯爷。”
虞绍衡正在观看惠嫔生平经历:庶出,八岁那年生母病故,十七岁入宫,素来谦卑,谨小慎微……等等。
将手中纸张放下,抬眼看向惠嫔。他看到的女子容颜俏丽,举止不卑不亢,眼神透着一份坚定,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虞绍衡抬手示意免礼。
佳年搬来椅子,请惠嫔落座,又奉上茶点。
惠嫔道谢之余,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素来听说永平侯洁身自好,却不知竟到了这地步——自院外到室内,不见一名丫鬟,连奉茶这种事也是小厮来做。
啜了一口茶,惠嫔望向虞绍衡,视线定格在他容颜片刻,垂了垂眼睑才道:“我生平诸事,侯爷想来已了若指掌;我因何执意要见侯爷,侯爷可已猜出?”
虞绍衡慢条斯理地道:“说来听听。”
惠嫔定定凝视着虞绍衡,“我生母是被嫡母毒杀,为了给生母报仇,我只能一年一年地熬着、等着,等一个给生母报仇的机会。我至十七未嫁,是因秦家觉得我素来谦卑懦弱,还算有些姿色,可以为他们所用。另外——”她垂了眼睑,看着脚尖,“我自入宫之日起,就在盼着离开那里,因为已有意中人。”
虞绍衡没说话,因为这不是他关心的。
惠嫔开始谈及入宫之后的事:“进宫后,皇上一度不闻不问,到我那里就寝,不过是不想落一个专宠的名声,说到底,是为皇后着想。到最近时日,萦绕在皇上身边的女子,其实是个个沦为了歌ji、舞ji……到皇上染病之后,情形总算好了一些,皇上再不要女人相伴。”
虞绍衡微微蹙眉,“说些我想听的。”
惠嫔笑了笑,又点一点头,“毅勇侯昨夜找到了我,问是不是我给皇上下的毒——这件事是我所为。至于原因,侯爷应该能猜出一半,我这么做,是要报复秦家,在这同时,对侯爷亦是有益无害。秦家从没将我与生母当人看,我对他们亦如此。”她语声微顿,再度看向虞绍衡,“因着这些年谦卑懦弱的做派,秦家人待我还算信任,我知道他们日后打算——若是要我直言相告,就要请侯爷答应我一个请求。”
虞绍衡听了,目光微闪,之后漾出一抹笑意,“你给皇上下毒,难道就从不曾想过一件事——皇上其实自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因着消沉而不予理会?”
惠嫔想了想,觉得他这推断不大可能——怎么可能呢?自古以来的帝王,有哪一个不惜命?皇上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抿唇微笑,问道:“我倒是没想过那么多。侯爷难道不想知道秦家的打算?”也是在隐晦的询问他想不想知道她的请求。
“……”虞绍衡沉默。其实话说到了这里,他已经猜出了事情梗概,并不关心她的请求是什么。
惠嫔见他不说话,咬了咬唇,道:“我的请求,是请侯爷帮我离开宫廷,来侯府安身立命,哪怕只是做一名丫鬟,我亦心甘情愿。”
虞绍衡勉为其难地给了她一句答复:“你心甘情愿,我却无意如此。我甚至并不想见你这一面。”
惠嫔不由身形晃了一晃,之后凄然一笑,“侯爷凯旋回京时,我有幸得见。我也不过是想偶尔能看到侯爷。”
听起来是无关紧要的话,可若将她自进门到此时的话串联起来,便是大有深意了——自虞绍衡战捷回京之后,他就成了她的意中人;自她进宫之后,所作所为是为生母报仇,可也是为了对他略尽绵薄之力;她日后心愿,哪怕是为奴仆,要的也只不过是多见他几面。仅此而已。
换了寻常男子,大抵会趁势利用她,会让她如愿。
只是可惜,她遇到的是虞绍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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