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宋伯符道:“那你置身事外也就是了,为何还要来干涉我做事”
宋清远道:“你毕竟是我兄长,我也怕这小子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真的对你动了杀手,到时候,多少是个遗憾。”
宋伯符无奈地撇嘴道:“现在想起来咱们都姓宋了我真是谢谢你啊。”
宋清远轻轻咳嗽一声,道:“道谢也不必,顺势而为罢了。”转身对李存勖道:“小子,今日我做个和事佬,你们各自退去,此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李存勖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今日前辈你在场,我自知杀不了宋伯符,但这老家伙三番两次算计我,这笔恩怨是不能一笔勾销的。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他。”
肖俞听得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咱们主动挑起战端,带着北漕一路南下,打到了南漕的老窝,还杀了宋伯符的替身。现在听李存勖一番话,反倒像是宋伯符多行不义了。
宋清远道:“也好,以后的事,我不管。今日你们退去便是了。”
李存勖看看宋伯符,又看看宋清远,又环视了一下虎视眈眈的众百姓,哈哈大笑:“瞧见了吧,这就是你们的南漕宋帮主,出了事情,只会自己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要不是有人护着他,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毕,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肖俞见状,也上马离去。李存勖故意不避人,想着人最多的方向冲去,一众百姓吓得慌忙向两边躲开,李存勖又是一阵大笑。
肖俞听得出李存勖笑声里的不甘,但今日之事这般了解,似乎也是最好的结局了。不必大动干戈,不必伤及无辜,虽然杀不了宋伯符,但李存勖多少也有个台阶下。宋清远说是不忍心看着宋伯符死在李存勖手上,这才出言干涉,其实今日罢兵休战,得益较大的还是李存勖。毕竟只要一动上手,势必免不了伤到百姓,肖俞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动手的,真是好险好险。
第三百八十三章 告密
这一趟当真是来得快,走得更快。李存勖和肖俞本想弄出来点大动静,却是无功而返。宋伯符毫发无损,只有一个倒霉鬼柳云通丢了一只手。不知他醒来之后,宋伯符该如何安抚。
肖俞更担心的另一件事情,便是李存勖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断了蜀中柳家将来与河东合作的可能性。
现在李存勖固然是冒用着杨隆演的身份,但他的真实身份在李存勖那里已经不是秘密。若是宋伯符唯恐天下不乱,定会将此时告知柳云通。即便宋伯符不说,这个身份也不可能永远地隐瞒下去。将来柳家人去找杨隆演出气,一见面就会知道那家伙武艺稀松平常,不可能砍下柳云通一只手。顺藤摸瓜查下去,不难发现此事其实是河东世子的手笔。
柳家本就和朱温绑在了一条船上,如此一来,想下船都难了。
只是苦了肖俞,以后再见到展眉,就更不好说话了。
念及展眉,肖俞心中微微一酸。
算起来,自己和这丫头其实没见过几次,但每一次见面,似乎都不太愉快。两人立场有别,肖俞原本也不指望展眉能对自己有多好的态度。只是那日在栖霞山上,似乎展眉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松动,但很快就前功尽弃了。女孩子的心,真是如海底的针,捉摸不定啊。肖俞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程敬思老夫子平日闲来无事的时候,多说说自己的好话,让展眉多发现发现自己的好处。
唉,还不知这老少三人,现在又游历到了何处。
其实按照程敬思风雅的性子,也该来杭州会一会钱王爷。只是那老夫子终究心有挂碍,放不下那条不知什么时候会改道的黄河,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有这个闲情雅致到吴越来。
肖俞一路胡思乱想,差点连李存勖招呼他都没听到。
李存勖连叫了肖俞两声,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二郎,有什么心思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去结果了宋伯符”
肖俞回过神来,道:“殿下,我倒觉得,现在不是杀宋伯符的好时机。”
李存勖道:“说说原因。”
肖俞解释道:“钱王爷不希望我们和宋伯符分出生死,这是肯定的了。原本您的打算是先斩后奏,杀了宋伯符再让钱王爷知道,想必老王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现在半路又杀出一位宋清远,这位前辈虽然是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架势,但看得出来,他也是有底线的。咱们如果贸然弄死宋伯符,恐怕会触到宋清远的底线。到时候万一他跟您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帐,您还想不想活着会河东了”
李存勖仰面朝天思量片刻,忽然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让钱王爷自己动手吧,这样一来,宋清远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肖俞一怔,道:“南漕可是钱王府的钱袋子,钱王爷如何舍得下手要是他下得了手,早就容许你动手了,还用等到今日”
李存勖咧嘴笑道:“此前咱们对付宋伯符,用的都是江湖手段。现在看起来,少不得也得动点其他心思了。”
肖俞还是不解:“动什么心思,能让钱王爷改变主意”
李存勖胸有成竹地说了三个字:“天行苑。”
肖俞顿时恍然。假如天行苑仅仅是个猎手团,那么天下各镇王爷顶多是对他敬而远之。可天行苑偏偏是当年屠帅孙儒的旧部。
说起来,与孙儒仇口最深的是老吴王杨行密,钱镠要往后站。但二十年前确定江淮、吴越一带归属的混战,钱镠与孙儒也着实打出了真火。后来孙儒覆灭,钱镠还收编了不少孙儒残部。因此,钱王爷明面上不说,但要真是遇到孙儒后人,那是一定不会像对“杨隆演”、“徐知诰”这么客气的。
而南漕与天行苑有些交情,这件事,南漕必然讳莫如深。如今你宋伯符不是知道我李存勖的身份了吗不好意思,咱们也握着你的一个把柄。而且你这把柄可是致命的。
李存勖决定把这事儿和钱王爷好好聊一聊,看看老王爷会怎么处置。
不就是告密吗,谁不会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能意气用事
“啊此事么我倒是略有耳闻”听完李存勖故作淡定的陈述,老王爷钱镠用一种的的确确很淡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李存勖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编了无数个“偶然”、“意外”,这才“侥幸”探知南漕与天行苑有勾结。结果人家钱王爷说,略有耳闻。
说是略有耳闻,但李存勖看钱王爷的神色,应该是知之甚详才对。
“当年屠帅孙儒已经是天下公敌,如今天行苑正是孙儒残部,他们处心积虑在淮南、吴越一带兴风作浪,其用意不言自明。王爷难道就听之任之”李存勖很是不解。
钱王爷笑道:“当年孙儒在的时候,都没能翻过天去,如今他已经故去多年,仅剩下一个儿子和一帮老弱残兵,难道就能让江南乾坤变色贤侄,你是不是过虑了”
李存勖忙道:“咱们先不管天行苑能不能让乾坤变色,就只说南漕,他们不是不知道当年孙儒的恶行,如今他们既然和天行苑穿了一条裤子,您怎么也不予追究呢”
钱王爷咂咂嘴:“我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大道理不敢说知道多少,小道理么,倒是有几条存在心里。今日我便告诉你一条,你要是觉得受用呢,就留着。要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就当我没说。”
李存勖心道,有屁快放,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面上自然恭恭敬敬:“小侄恭聆王爷训导。”
钱王爷一字一顿地说道:“清水池塘不养鱼。”看看李存勖的反应,继续道:“莫说南漕与天行苑的那点小小勾当,就是他私底下倒卖兵器、马匹,给我治下大大小小的官儿送美女珠宝,这些事儿,我若是一丝一毫都不知晓,那我可真是老糊涂了。但有些事儿,不是不该管,而是不能管。至少,现在不能管。”
李存勖接口道:“要是放到官面上,他做的这些事情,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够把他扔到牢里蹲个十年八年的。”
钱王爷道:“对啊,不只是他,那些护着他的官儿,也都该一个个扒了官衣,赶回家去种地。可是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收南漕钱最多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王府啊。”
李存勖笑道:“您是吴越的擎天玉柱,宋伯符托庇于王府,有些孝敬是应该的。”
钱王爷道:“这就像是一大家子过日子,混的好的那一房,时常给家里带回来点奇珍异宝,又能翻修房子。那么他在外面即便有些不检点,家里做长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存勖心道,这倒是天下做长辈的通病。晚辈只要有出息,性子胡闹一些也是无伤大雅的。
钱王爷继续道:“自唐末离乱以来,天下已经礼崩乐坏。若要拿大唐盛世时的法度去衡量现在的世道人心,大家伙就都不要活了,各自寻一根腰带吊死便了。尤其在吴越诸州,大家能够各安其位,百姓能有一口安乐茶饭,我便知足。至于天行苑如何,南漕如何,将来自有圣君明主发落。古人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这个小小吴越王要是一怒,没有几万条人命填上,怕是也不好收拾。所以,我,不能意气用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到处兴风作浪
回到住处,李存勖气哼哼地一言不发。
肖俞很是奇怪,三番五次撩拨之下,李存勖终于开了腔:“二郎,钱老头儿这些儿子里面,你觉得谁最好相与”
肖俞更是奇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小心地回答道:“钱王爷虽然子嗣众多,可咱们认识的,不过一个钱元瓘而已。其余的么,不敢评价。”
李存勖眼珠子乱转,若有所思。
肖俞好奇地问道:“殿下怎么忽然对钱王爷的儿子们感兴趣了”
李存勖道:“我在想,要是钱老头忽然不在人世了,他的哪个儿子继位比较合适。”
肖俞吓了一跳:“殿下,你要做什么”
李存勖便恨恨地将方才与钱王爷的一番对话转述于肖俞,末了,意犹未尽地道:“你说,这般颟顸的老儿,是不是不应该继续把着王位不放了”
肖俞笑道:“吴越今日的安定,来之不易。钱王爷慎重些,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即便有一天老王爷身体不济了,由哪位公子继位,似乎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儿啊。”
李存勖斜了肖俞一眼,道:“谁说咱们不能操心你想啊,吴越是什么地方这是江南的粮仓,商路繁盛。要是这里有一个体己人坐镇,以后咱们河东铁骑席卷天下,是不是就多了一份助力“
肖俞没来由地忽然眼角一阵急跳,又笑道:“殿下在淮南鼓动徐知训,现在到吴越又打算如法炮制啊“
李存勖翘起二郎腿:“本世子天生就是不安分的性子,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兴风作浪。“
肖俞斟酌了一下,道:“吴越的形势,与淮南不同。徐温虽然大权在握,可终究还是不是吴王。淮南大势未定,他的几个儿子将来怎样,现在还难说得很。谁能够在徐温问鼎王座的路上多出一份力,谁就更有希望继承他的衣钵。各凭本事,没什么好说的。可吴越就不同了,钱王爷在此地经营几十年,无论军伍将卒,还是士庶百姓,都只认钱王爷,不认别人。钱王爷百年之后,谁能继承王位,约莫也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咱们怕是有心无力啊。“
李存勖很是不服气:“自晚唐以来,骄兵悍将拥立节度使的比比皆是,老的藩帅去世之后,指定的继位者若是不能服众,被弄下去也屡见不鲜。怎么,到了吴越这里,就真成了钱老头儿的家天下了“
肖俞苦笑道:“藩帅自为,正是天下离乱之源。父子相继,虽说不一定继位者都是贤德之人,但至少能让一些不法之徒息了念头,少一些祸乱。您说不是吗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将来河东不是由您执掌,定然会生出动荡。“
肖俞这番话,说得算是婉转了。“假如将来河东不是由您执掌“,这句话要是说开了,那便是将来晋王薨逝之后,李存勖不能顺利继位。到时候也许会是李克用麾下那帮义子各自相争,也许会是李存勖的几位叔叔不服,总之,都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李存勖沉默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撤
当天晚上,李存勖做出一个决定:撤。
来杭州的目的是收拾宋伯符,要么将其杀掉,要么彻底降伏。但现在看起来,两个目标都很难达成了。宋伯符那边必然护卫森严,还有个倒驴不倒架的归隐高手宋清远护着,想要他的命,代价有点大。钱王爷态度坚决,不肯与宋伯符为难,想从官府这边打通关节,目前看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李存勖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趟南下,将江淮一带的南漕势力扫荡一空,也算对得起自己在孙趋庭面前吹下的牛了。更关键的是,以河东眼下的军力,打到江南似乎很吃力,而经略江北、逐鹿中原,以北漕当下的势力,刚好足够在江湖上做个马前卒。
只要天行苑不再与南漕为难,李存勖决定先放过宋伯符一马。
两人走得悄无声息。
不是这两人不懂礼数,而是李存勖心知肚明,假如和钱王爷道别,那就别想走了。钱王爷自然不会用强,但一定会相处各种各样的理由款留二位贵客多住些时日。
虽然明面上看起来,钱王爷对两位贵客毫无戒心,任其自由出入王府,但前一日两人刚去了钱塘县,回来半路上就遇到好几拨陌生的骑手。那些人目不斜视地与两人交错而过,一脸的漠不关心,但在李存勖和肖俞眼中,他们就差脸上写着“探子”两个大字了。
若是在杭州住得久了,钱王爷真派人到淮南送信,说二位公子在杭州如何如何,这么一来,两人的身份立刻就要穿帮。
所以,既然收拾不了宋伯符,那就趁早溜走吧。
钱王爷在王府里明岗暗哨安排了不少,到头来还是低估了肖俞的轻功。这两人趁着夜色飞掠出王府,居然没有一人发觉。
次日一早,伺候两人起居的小厮叫了半天门不见回应,壮着胆子推门进房,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好容易镇定下来,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写着“钱王爷亲启”的信封。信封送到钱王爷手上,钱王爷打开一看,顿时苦笑不已。
信使李存勖写的,行文霸道得很。除了一句言不由衷的为不辞而别道歉之外,便托钱王爷转告宋伯符,以后在吴越境内,任他逍遥,但若出了吴越诸州,见一次打一次都是轻的,不打残都算你有本事;尤其是那些邪魔外道,千万别再去勾搭,当心引火烧身。
钱王爷自然看得出“邪魔外道”指的使天行苑,宋伯符也不会装傻。南漕要是继续与天行苑勾勾搭搭,还真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钱王爷虽然过去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事情已经被李存勖撕得只剩下半层窗户纸,自己若是再继续装聋作哑,只怕宋伯符以后更加不知收敛。故而钱王爷也打定主意,要好好敲打一下宋伯符。
钱元瓘听说那两人不辞而别,吃惊非小。倒不是意外这两人会离开,若是异地而处,钱元瓘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他吃惊得是,这两位同龄人得功夫犹在自己得估计之上。王府内外得暗哨都是钱元瓘亲手布置的,他最知道避开这些暗哨要花多少功夫。至少他自己久避不开。
唉,真的是人比人得死啊。
最不开心的要数小郡主玉芨了,好容易天下掉下来一位功夫好又有耐心的师父,谁知道教了两天就失了踪。小郡主一口咬定是五叔叔招待不周,贵客受了怠慢这才不辞而别,拽着钱元瓘的袖子不依不饶。钱元瓘懒得和小郡主分辩,草草答应改日请她到望景楼吃一顿醋鱼做弥补。
雨声使人探听到两尊煞神离开了杭州,长出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变故迭生,雨声也有些应接不暇了。尤其是往日慈和宽厚的义父,好像变了个人,自己着实有些不习惯。见威胁暂时解除,雨声便自请到明州一带的分舵去安抚帮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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