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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柳三郎像是自语,又像是说与李存勖和肖俞听:“这莫老头啊,糊涂了一辈子。年轻时总自诩两耳不闻天下事,只要能有一间药炉给他安心炼药,他才不管天下谁做皇帝。不过还好,到老了,总算做了件不那么糊涂的事儿。”

    肖俞道:“老哥说的这位莫副监,可是愿意出手为我们炼制解药”

    柳三郎点点头:“他答应出力。只是有几味主药着实难寻。秘药监的小库房虽然有库存,但太扎眼,动不得。还需你们来想办法。”

    李存勖接口道:“这个自然。老哥直管说便是。”

    柳三郎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在桌上轻轻摊开。

    李存勖和肖俞眼中均流露出“这老小子还真是有备而来”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凝神看了片刻。两人都有几乎过目不忘的脑力,自然轻易记下那几位主药的名字。柳三郎低声问:“记下啦”见二人点头,便将纸条塞入口中嚼碎咽下。

    李存勖见柳三郎行事谨慎,全然不似昨夜那猥琐疏狂之态,心下已然知晓这人多年来郁郁不得志,其实是自污以求自保。心中便打定主意待此间事了,定要把柳三郎弄到晋阳去。这老小子看起来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而要是能搂草打兔子,把他那位在秘药监供事的老友一起拐走,就更是美事一桩了。




第八十章 有人唱反调
    柳三郎走后,肖俞带上行路难,大摇大摆地去了漕帮总舵。既然被抵押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肖俞也只有开开心心去上任——虽然不知道孙副帮主会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司。

    而李存勖则假装闲逛,甩掉漕帮暗中留下的探哨,和谍子房的庞均扩大掌事又接了个头。有一副七夜勾魂被送到了晋阳,目标不问可知只能是李克用。要命的是怀揣这副毒药的人也不知在晋阳潜伏了多久,这事儿需得晋阳谍子房好好查查。庞均扩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惊出一脑袋冷汗,赶紧派出飞骑直奔晋阳去传讯。

    肖俞来到漕帮总舵门前,将刀扛在肩上,懒洋洋地让看门的帮众去通报,就说“有位徐公子要见孙帮主”,帮众一头雾水,吃不准肖俞什么来路。要是寻常人物敢这么放肆,早就一顿老拳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可肖俞一副高手做派,肩上的仪刀看起来也不是凡品,一名弟子赶紧进去通传。

    没片时,中门大开,孙副帮主带着一群心腹人踩着小碎步迎了出来,看得守门弟子咋舌不已,庆幸方才对肖俞没有恶语相向。其实孙副帮主心里也是在犯嘀咕,怎么刚回来不到半日,这位“徐公子”就赶过来了莫非这么快就有事要安排

    方才李存勖与肖俞的计较是,孙副帮主虽然已经掌握了漕帮日常一应事务,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脑袋顶上那个“副”字去掉,就说明他还没能在漕帮一手遮天。至少老帮主一日在世,就会有人仍在暗地里与孙副帮主离心离德。虽说名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真要是到了紧关节要的时候,手下人出十分力还是出五分力,结果是大不相同的。古语说攘外需先安内,有必要让肖俞这个外来者去当一回出头鸟,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头头脑脑。

    一番虚礼之后,孙副帮主引着肖俞进了大门。肖俞故意大声说道:“咱们要南下抢邗沟的事儿,帮里兄弟可都知晓了”

    运河南段,江南称作江南河,江北到淮河这一段,称作邗沟。北漕要南下抢地盘,第一站需得是邗沟,故而肖俞会有此问。

    孙副帮主一怔,心道这事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事关未来数年漕帮大势走向,人心未必整齐,不得先慢慢地和心腹之人渗透开去,才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吗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先嚷嚷开去,这是做大事的路子吗这位徐公子难道是个棒槌

    暗地里腹诽不已,孙副帮主脸上却客气地很:“适才处置了几件要紧事务,还没来得及和大伙儿通气。”

    肖俞道:“也好,正好我来了,这事儿便由我起头吧。烦请孙帮主将各堂口管事的召集一下,咱们商议商议。”

    随行几名头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脸皮厚的出奇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货。

    孙副帮主脸上抽搐了一下,道:“帮主弟子各有执事,一时哪里召集的齐全还是改日吧。”

    肖俞道:“无妨,今日有多少人在,便召集多少人。由他们出去转述也是一样的。”

    孙副帮主深深吸了一口气。若说对肖俞的做派没有疑心,那是胡扯。别说是传闻中那位声动淮南十三州的徐家千里驹徐知诰,就是寻常世家子弟,但凡有些资质的也不会这么轻狂毛躁。但对李存勖拿出的杨氏玉壁,他也是深信不疑。思量片刻,这位老江湖似乎捕捉到了肖俞的用意——这是在帮自己立威来了。只是今日要是依仗肖俞打压了帮里那些阳奉阴违的旧人,以后可就不好在从“淮南杨氏”的贼船上下来了。天人交战仅仅持续了片刻,孙副帮主的心思就被“一统运漕”的壮志占满了,至于以后嘛,哪个有底蕴的帮会不是在官府荫庇下过活就算如今,漕帮看似风光无限,不也是暗地里打点着河南尹张全义吗不过是换个门庭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个关节想通了,孙副帮主再无犹豫,点点头,默许了肖俞的提议。

    约莫过了两刻钟,漕帮议事堂便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头目。肖俞再次惊叹于漕帮的效率。即便是在晋军之中,聚兵鼓响起一百下之后,在晋阳的大小将佐集合,也并没有比漕帮快多少。

    漕帮等级森严,帮主、副帮主之下,除总舵长老、白纸扇、红棍这些“清贵”职司外,便是舵主、堂主、山主等大小头目。能入议事堂的,都是堂主以上的头目。这些人被匆忙召集而来,自然在路上没少打听内情。听说副帮主忽然决意南下与南漕正面争雄,一个个面色复杂。窃喜者有,担忧者有,踌躇满志者有,却没有一人能想到漕帮的这番变故,始于今日早晨李存勖的灵光一闪。

    孙副帮主也不啰嗦,三言两语便把自己与李存勖的谋划修改成自己苦心孤诣的“南下方略”讲给了众人,顺便介绍了一下“徐公子”,以后就是漕帮的客卿,地位仅在三位年高德劭、隐居不出的长老之下,连一向得宠的白纸扇骆希夷见了徐客卿都要见礼。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对肖俞的身份好一顿猜测。

    有几位老成持重的舵主斟酌着词句说出了心底的担忧,毕竟南漕也是财雄势大,与吴越王府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比前些年已然衰微的老北漕。如今贸然南下出手,会不会打蛇不成反被咬孙副帮主得了“杨隆演”的承诺,心底很是笃定。其实以他的江湖阅历,自然知道嘴上说的最是靠不住。李存勖即便嘴里长出牡丹花,也不会这么轻易取得他的信任。而孙副帮主之所以信了,一来是那块玉璧的功劳,觉得这人身份应该没毛病;二来吴越与淮南的情势,孙副帮主是知晓的,淮南君臣假手漕帮搞点小动作,一点不奇怪;三来“徐知诰”这个活生生的质物就在身边,如此年轻便是上品高手,这种人物会特意来戏耍漕帮所谓富贵险中求,一向谨慎的孙副帮主决意也豪放一回,给“徐客卿”编了一个低调而强大的师门背景,说自己与徐客卿一见如故,邀请对方加入漕帮,漕帮如虎添翼,对付南漕那些惜命的财主便是轻而易举。那几位舵主本就是就事论事,没有其他心思,见帮主心中有底,便都不再多话。

    眼看着这场议事就要顺风顺水地结束,不但肖俞大感出乎意料,就连孙副帮主都有些意外。几乎算是事关漕帮兴衰的一桩大事,自己这么草草定局,居然没有人出来唱反调,怎么可能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孙副帮主求仁得仁,唱反调的人来了。



第八十一章 助纣为虐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议事堂外传来。

    “姓孙的,平日里你独断专行,我也就忍了,可如今事关我帮存亡,岂容你这么肆意胡为”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四字刻意提高了音量,震得屋瓦嗡嗡作响。

    孙副帮主的几名心腹霍然起身,如临大敌地站到了他身旁。孙副帮主很有大将风范地轻轻摆手,示意那几人退开。外面这人虽然来意不善,但还不至于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肖俞双手环抱在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一条壮汉疾步走了进来,身形竟不比铁霸王矮多少。着一身玄色劲装,手中倒提着一柄横刀。

    来议事堂议事,无论揣着怎样的心思,可还真没有人敢带兵器来。可见这大汉是铁了心要和孙副帮主叫板了。

    孙副帮主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随后便是一脸的春风和煦:“原来是祝兄弟,方才叫人去请你你不来,这会儿可是有话要说来来来,先坐,坐下慢慢说。”

    大汉“呸”了一声,道:“谁和你坐下慢慢说,你这腌臜地方,我祝言同多待片刻都会恶心。”举刀一指孙副帮主:“我就问你一句话,听说你要南下和南漕抢地盘,是真的吗”

    孙副帮主道:“这是帮里兄弟们共同的意思,方才大家已经议过了。振兴漕帮,光大基业,难道祝兄弟觉得不妥”

    祝言同道:“真要是振兴漕帮的善举,我自然没有二话。可眼下南漕正是兴旺的时候,咱们虽说吞下了旧北漕,声势压过了南漕,可这些年中原兵祸不断,伤了咱们不知多少兄弟,折损了多少买卖。你要在这个时候南下,是嫌命长么姓孙的,你有没有脑子”

    孙副帮主屈起两根手指轻轻瞧着桌子,道:“哦南漕兴旺祝兄弟这么说,可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南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散布这些妖言”

    此话一出,孙副帮主的几名心腹纷纷出言附和,七嘴八舌,几乎立时就要给祝言同定案。

    祝言同怒极,抽刀出鞘,一刀劈在桌案上,一巴掌厚的桌板应声分开两片,众人顿时止住了语声。坐在桌子另外一头的孙副帮主岿然不动,颇有些大将风范,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桌板,笑道:“怎么,祝兄弟这是要犯上吗”

    祝言同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各位兄弟只要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眼下不是南下的好时机。至于犯上,你姓孙的这些年明里暗里给我师父下绊子,你才是漕帮头一号犯上作乱的贼子!”

    听到这里,肖俞已然明了。这祝言同便是漕帮老帮主的弟子了,在孙副帮主掌权这些年里,自然是被投闲置散了。想必今日里听说孙副帮主仓促定下南下之策,按捺不住,便匆匆赶来想要说上几句实话。只是这大汉未免过于耿直,情急之下居然说出“各位兄弟只要眼睛不瞎”这样的话来,在座的舵主、堂主们即便有人和他所想的一样,只怕也不会出言相帮了。

    孙副帮主故作疑惑道:“曲帮主年岁大了,身子骨又不好,如今在龙门颐养天年,无论是衣食供给,还是人手护卫,我都是一点不敢怠慢。帮主的高徒——也就是祝兄弟你的几位同门,如今也都在帮里有一份清要的地位。你说我给帮主下绊子,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曲帮主是你师傅,更是我大哥。说我给自家大哥下绊子,就是说我孙某人狼心狗肺了”说道最后,已然声色俱厉起来。

    几名心腹互相使个眼色,就要上前拿住祝言同。

    孙副帮主用眼神止住手下,却有意无意地瞟了肖俞几眼。

    肖俞心中暗叹,这便是要自己出头了。这是配合肖俞立威,更是对肖俞的试探,试探肖俞有几分真心帮姓孙的拿定漕帮大权,也试探肖俞真是身手究竟怎样。并且肖俞知道,虽然孙副帮主答应上了李存勖的贼船,但以后类似的试探还是不会少。甚至肖俞可以笃定,孙副帮主方才甫一见到自己时说的“处置几件要紧事务”,其中最要紧的就是派人打探自己和李存勖的底细。这和他相不相信“杨隆演”的身份无关,仅仅是出于老江湖的本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但凡有一处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他便会寝食难安。就算李存勖直言自己就是李存勖,他也会派人沿着李存勖来的路线追根溯源一番。

    当然,肖俞也不怕他追根溯源。他和李存勖最初编造的身份,就是亦真亦假,长安城中自然是有那么一位李大郎常年外出,但又故意留下了几处非行家不能发现的破绽,破绽的指向更是扑朔迷离,只让人感觉这人不好惹。孙副帮主先入为主,只能相信那是淮南王弟杨隆演游戏人间的一个化身。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要紧的,是把唱反调的祝言同打发掉。

    说实在的,肖俞对这位大汉并无恶感,倒有些不忍心下重手了。不过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心慈手软。

    从方才祝言同的出手一刀,肖俞看出他已然到了中品巅峰境界,与上品只是一步之遥。若是能沉下心来积蓄功力,机缘一到,破境便是水到渠成。但今日自己出手之后,这大汉即便还能破境,只怕也要晚上数年了。

    肖俞上前几步,对祝言同:“在下姓徐,是咱们漕帮新聘的客卿。方才你对帮主出言不逊,我劝你还是向帮主道歉。否则的话,我很难做。“

    祝言同轻蔑地看了肖俞一眼:“助纣为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老子哪句话冤枉他了还道歉道你妈的歉!”一声未了,横刀已势如闪电般当头劈下,比刚才劈桌案的那一刀来势不知迅猛了多少。

    肖俞双手负后,一个原地铁板桥,身形后仰,横刀在身前落下。祝言同变招疾迅,一招“斜月式”撩向肖俞前胸。肖俞见上撩之势已不及方才下劈那般沉勇,有心震慑众人,腾出右手伸到胸前,两指一错,夹住了刀脊。

    祝言同往回一夺,只觉横刀就如在对方手上生根了一般,竟是纹丝不动。心下大急,双足跃起,直踹肖俞小腹。

    肖俞看似轻描淡写地右手向外一送,双指松开,祝言同连人带刀一起飞出四五丈远,在院中翻了好几个跟头,这才勉强站起身来。双眼通红,死死盯住肖俞。

    肖俞缓步走到门口,道:“怎么,还是不服”

    祝言同已知决计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但一腔血勇,仍鼓起余力抡刀横扫而来。肖俞提气躬身,让过刀锋,旋即举足踏在祝言同胸前,这汉子横刀撒手,鲜血喷出,身形倒飞撞在院墙上,口中犹在喃喃自语:“助纣为虐、助纣为虐”



第八十二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肖俞没有再多看祝言同一眼,默不作声回身走到孙副帮主身后。自始至终,左手握着行路难负在身后一动未动。本来几名小头目对于肖俞能带刀入议事堂有些不满,但看到他两招便打废了在漕帮年轻一辈中武力名列前茅的祝言同,连第二只手都没用上,这才明白带不带刀对眼前这人来说实在没什么所谓。这人杵在这里,便是一柄利刃。

    孙副帮主向门外努努嘴,早有几名低阶弟子过去七手八脚将祝言同架出院子。至于架出去之后如何,自然是让他自生自灭了。孙大帮主固然海量汪涵,但祝言同如此不识时务,孙副帮主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找人给他疗伤。

    肖俞对付一个比自己足足低了一个大境界的莽汉,自然毫不费力。但方才那么轻描淡写,也是刻意为之,好让漕帮众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细,平添几分敬畏。伸手一夹,抬脚一踏,都是充分调动了眼力、心思和气机的成果。

    议事厅中,桌案已经被劈开两半,这么继续议事自然显得不雅观。好在方才已经几乎形成了决议,孙副帮主又问了一遍“大家可有异议”,见无人接口,便宣布各自散去。

    这次议事并未刻意保密,片刻之间,“北漕南下”的风声传遍了大半个洛阳城,城里大大小小的帮会闻风而动,均想着在不久后的这场大动荡中自家能捞到些什么好处。城外一匹匹快马、一艘艘快船飞驰而去,将这个必然会震动大半座江湖的消息传遍各大州府的帮会门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存勖,此时则优哉游哉地临窗观河景,身旁坐着刚刚从漕帮回来的肖俞。

    听肖俞讲完漕帮发生之事,李存勖想了想,问道:“二郎觉不觉得,这祝言同来得有些突兀”

    肖俞道:“一个直性汉子,做事没有章法,一时义愤要和姓孙的掰扯掰扯,也不奇怪。”

    李存勖摇摇头:“若真如你所说,他心无城府,性子耿直,姓孙的排挤他们师徒这么多年,他怎会一直隐忍不发可若他一直在韬光养晦,那今日为何又这么沉不住气须知北漕南下,虽说风险不小,但一旦事成,好处几乎无法想像,身为漕帮弟子,就算有些担心,可也不至于豁出性命去唱这个反调吧”

    肖俞道:“那我晚间去探探这姓孙的”

    李存勖斜了肖俞一眼:“你是觉着出手重了,过意不去,又怕那家伙无人照管,特意去帮人疗伤吧”

    肖俞被说破心思,还好带着人皮面具,脸红也看不出来,讪讪地道:“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轻了总归说不过去。只是没想到,这汉子看起来精壮,竟这么不抗打。”

    李存勖倏然正色道:“二郎,自前几日你莫名其妙境界大涨以来,你一直没正儿八经何人交手,怕是不晓得自己眼下境界高低吧”

    肖俞道:“大致是有谱的,但调动起手来,力道却是不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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