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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南漕的御下之道
    摇了摇头,肖俞叹息一声,转身向伏在树下生死不知的苏远扬走去。

    肖俞虽然自幼习武,但终究不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人。在他看来,国破家亡之际,出几个这样的忠臣孝子,倒也显得是圣人的教化之功。但江湖帮派之间的争斗,成王败寇而已,哪里就至于一言不合举刀自戕了因此,对云管家的行为,肖俞虽然很是惋惜,却多少有些替他不值。他背后的南漕主事之人,也不知会不会为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洒下几滴眼泪。

    走到苏远扬身边,肖俞沉吟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去将他翻转过来。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飞起一脚,将那人远远踢了出去。

    那人惨呼一声,身在半空喷出一口鲜血,再落到地上时仰面朝天,虽然脸上尽是泥土血污,但不难看出那张脸并非苏远扬。

    肖俞皱眉道:“你们下了好大的本钱,圈套之后还有圈套,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云管家竟不惜一死,还真看得起我。”

    那人口中仍在往外泛血沫,眼中却满是怨毒仇恨之色,嗓子眼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肖俞上前几步,半是苦恼半是揶揄道:“要是南漕尽是些像你们这样的人,这趟南下真要费不少周折啊。”

    那人用力咳出一口鲜血,道:“你别得意就算给你们占了楚州,再往南,也管教你你们一个个都身首异处!”

    肖俞摇摇头,不再理会那人,转身回到前院,让蒋家兄弟带领手下几十名帮众先将楚州分舵搜上一遍,找出苏远扬的下落而后将南漕总舵在分舵安插了人手的事详详细细告诉了鹿清远。鹿清远听了,也意识到这事颇为麻烦:“没想到南漕御下这般严密。假如说过去这个手段只是备而不用,那么今日之后,恐怕南漕所有分舵的主事人都要格外小心了,因为自己手下的人保不齐谁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钦差大臣。那么咱们往后再想用劝降这招,怕是没谁敢应和了。”

    肖俞道:“正是。往后硬仗会越来越多。”

    杜平原不阴不阳地接口道:“徐客卿身手这么了得,还会怕打硬仗”

    肖俞实在不愿意和这个脾气暴躁、心胸狭窄的家伙多说一句话,索性看都没看他一眼,假装没听到一样,继续和鹿清远说道:“本来在我们的一贯看法中,南漕生意做的虽大,却没有多少尚武精神,硬碰硬的话,难以与我们匹敌。但方才我遇到的那俩人,不论功夫如何,都有些亡命徒的气质。看起来,咱们对南漕的实力要重新评估了。”

    鹿清远道:“怎么,徐兄弟是打退堂鼓了吗”

    肖俞一怔,失笑道:“鹿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即便南漕有些出乎意料的东西,但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北强南弱的态势。顶多是多费些手脚,多花些时日罢了,哪能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呢”

    肖俞说到这里住了口。其实他有一句话还没说,多费些手脚、多花些时日的背后,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就是避免不了多死些人。尽管漕帮众人都是些刀头舔血的厮杀汉,但一想到因为李存勖的一个念头,不知多少人就要死于非命,肖俞是有些不忍的。他答应孙趋庭做南下的先行官,大半的用意也是为漕帮寻常帮众挡下这个杀劫,尽可能地少死人。但南漕已经表现出了出乎北漕意料之外的实力,自己一人之力,还能挡下多少刀剑,实在难说得很。

    鹿清远自然也想到了肖俞没说出的那半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均默然无语。

    没过多久,蒋名山手下的帮众来报,已经找到了苏远扬。

    肖俞随那名帮众前去看视,苏远扬精神萎靡,脸上犹有血迹,原本是被五花大绑之后塞到了自己卧房的床下,若不是北漕弟子抄家搜房有些心得经验,还真容易漏过去。

    肖俞看着仍在强忍疼痛一语不发的苏远扬,颇感抱歉。自己离开这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显然自己来找苏远扬时就已经被人发现了。自己已然很是小心,自信谈话时没人可以靠近苏远扬的住处,但这里毕竟时南漕的地盘,人家像监视自家的庭院,自然有能不被发觉的手段。

    肖俞替苏远扬简单诊视了一番,除了双臂脱臼、脸上些许外伤之外,倒没什么大碍。他脸上的鲜血大半是被制住之后倒地时磕破了鼻子流的鼻血,肖俞也没好意思拿此事开玩笑。

    简单抚慰苏远扬几句之后,肖俞问道:“那位云管家,当真是你的管家”

    苏远扬神色黯然:“是啊,枉我这些年一直将他当作唯一的心腹。老云跟了我十几年,谁知道竟是总舵安插在我身边的暗桩。也不知是先前他就是总舵的人,还是我加入南漕之后才被总舵收买。总归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啊。”

    肖俞道:“方才他设计想要拿下我,可惜失了手。大约是自知没有退路,就引刀自尽了。看他对南漕这么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想来在帮中年头比你要久。”

    看到苏远扬脸色更加难堪,肖俞忙解释道:“苏舵主莫要误会,我不是说你”却发觉这事没法儿解释,越描越黑,也不知该怎么往回圆。

    反倒是苏远扬很快平复下来,自嘲道:“人各有志,就当我是与南漕八字不合吧。”

    肖俞灵光一闪,道:“南漕既然对苏舵主你委以重任,却又在你身边安插棋子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显然不是正大光明的做派。这样的帮派,你又何必为它卖命”

    苏远扬就坡下驴,苦笑一声:“说的也是。”又想起一事,忙提醒肖俞道:“昨日我已经派人到总舵求援了,若是总舵还在意楚州这边的买卖,那么迟则三日,快则两日,就会有援兵赶到。到时候如何应对,你还要早做准备。”

    肖俞佯作苦恼:“你看你,画蛇添足,没事向总舵求什么援啊,就老老实实等我们上门接收多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继续南下
    在苏远扬的配合之下,肖俞等人接收楚州分舵的行动很是顺利,短短大半日,整个楚州就都知道这儿的漕帮的姓“北”了。楚州人务实,不管你主事之人是杭州来的还是洛阳来的,能接着做生意就行。只是对这些北方佬的到来,楚州当地人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审慎,从官府到地方小帮会,都对清江浦发生的这场变故冷眼旁观,既没有人对南漕雪中送炭,也没有人对北漕锦上添花。毕竟这个当口儿甚是敏感,若是拉南漕一把,将来北漕在此地站稳了脚跟,你还要不要和人家做生意可若是早早地去对北漕下贺表,万一日后南漕又打回来,岂不是更不好见面故而眼下唯一的可行之计,便是观望。

    正堂大厅有一张硕大的长桌,此刻桌上摆满了各类文牍。鹿清远坐在正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正慢慢翻阅。桌上这些便是楚州分舵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有帮众名册、生意的往来账簿、房契田契等,不一而足。鹿清远一时也难都看的过来,先将重要的名册等物捡出,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将楚州分舵的人心抓在手中。至于其他贵重之物,自有蒋家兄弟去处置。是收拾收拾运回洛阳,还是留在此地以备不时之需,这都不是鹿清远这位根基不深的客卿能决定的。至于肖俞,蒋家兄弟自然要征询他的意见,但肖俞自然也会知情识趣地说一句“您自便”。

    接收楚州分舵的第三日,南漕总舵的援兵到了。

    援兵是总舵一位长老带着的二十名精干子弟,其中也不乏高手。本来这些人未到清江浦便听说了前两日的变故,见楚州分舵已然易主,自己再赶去已经失去了驰援的意义,搞不好还是添油入火,白白赔上性命。但蒋家兄弟撒出去的暗哨已经发现了这伙人的行踪,在他们还在为是进是退犹豫不决的时候,肖俞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杀到,其中既有北漕跟来的弟子,也有南漕新归降急于表现一番的帮众。有肖俞压阵,一阵并不激烈的打斗之后,总舵援兵只逃出去三人,剩下的大都重伤被俘,少数不走运的,被昔日同袍痛下杀手,小命都没保住。

    此战之后,楚州的局势开始活泛,最先破冰的是刺史府,刺史大人派出掌管民政的户曹以视察漕运生意的名义来清江浦走了一趟,这边鹿清远出面应酬了一番,昔日的舵主苏远扬成了引荐人,给两下里相互介绍,宾主相谈也很是欢洽。户曹大人对漕帮的南北之战只字未提,之说以后振兴漕运、匡扶地方的重任,要多多仰仗各位好汉。这便是官府对北漕鹊巢鸠占的既成事实予以了默认。

    这根旗杆立起来,地方上其他大小势力自然紧随其后。清江浦的县令亲自登门,与蒋名山神侃了半日楚州城里的二三流帮会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拜码头,自有蒋名海一一打发。短短一日,大半个楚州都接受了这里的漕帮改姓“北”的事实。

    而一直没有露面的大客卿肖俞,则悄悄登上一艘漕船,继续南下向扬州去了。

    倒不是肖俞急着为漕帮再立新功,而是按照程敬思的说法,三绝剑客与杨师载数日后便要在金陵紫金山切磋剑道。在肖俞想来,这是近距离观摩当世绝顶高手武道的良机,不可错过。这次一向不喜张扬的三绝剑客居然请了程敬思去观战,自己厚着脸皮求程敬思带上自己,应该不会被拒绝。故而肖俞没有心思在楚州久留,见这里基本稳定下来,便提出要鹿清远留下主持大局,自己先去扬州。即便南漕的扬州分舵棘手些,急切间拿不下,需要耽搁几日,扬州与金陵隔江相望,不过区区二百里地,也不耽误自己前去观战。

    此时的程敬思,已经带着展眉和琉璃盏儿到了金陵。

    金陵的十里秦淮,繁华了几百年,一带秦淮水,尽是风流。到了金陵,程敬思自然要到乌衣巷走上一走,看看王谢两家的堂前燕。琉璃盏儿小儿心性,看到秦淮河两岸花花绿绿的小楼,便吵吵嚷嚷地要进去看看。被展眉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琉璃盏儿虽说不解又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吵着去那些小楼。程敬思则有些为老不尊:“展眉啊,你这是做甚,琉璃盏儿早晚会知道那些小楼的妙处,你拦是拦不住的。”

    展眉道:“夫子好没正形,琉璃盏儿还是个孩子,长大之后他爱去哪去哪,现在就是不行。”

    程敬思道:“好好好,我不与你争,且看咱们琉璃盏儿几岁算是长大哈。”

    琉璃盏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位大人,虽然还是没弄懂那些小楼是做什么的,但既然夫子说自己长大了自然会知道,那也就不急在一时。眼下的当务之急的小英雄琉璃盏儿的肚子有些饿了,需得好好祭奠一下五脏庙。

    程敬思自然不是第一次来金陵,轻车熟路带着两名弟子来到距离乌衣巷不远的一条小街,进了一家糕团店。每人要了一碗酒酿圆子,又要了几样小糕点,诸如如意糕、卷心糕、青米糕、马蹄糕。最后琉璃盏儿见糕团店对面卖的锅贴儿油汪汪、热腾腾煞是好看,便不依不饶非要去买了一盘回来吃。

    桂花夹心的酒酿圆子里带着些淡淡的米酒香气,佐以熬的软糯的赤豆,入口甜沙,琉璃盏儿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碗。锅贴他一人吃了大半,又连吃了几块糕点,若不是程敬思怕他吃得太多克化不动,他还停不下来。最后琉璃盏儿抚着小肚子一脸的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与程敬思离开了这家小店。

    走出好远,琉璃盏儿忽然扯了扯展眉的衣袖:“展姐姐,刚才的酒酿圆子好生美味,以后你也做给我吃好不好”

    展眉道:“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可没那手艺,你若还想吃,不如将你留在店里做个小伙计,以后每日都能吃到,好不好”

    琉璃盏儿不服气地说道:“那展姐姐你为何不留在店里学会了这门手艺再回来给我们做这岂非更是长久之计。”

    展眉笑眯眯地看了琉璃盏儿一眼,道:“小子,皮又紧了是不是”

    琉璃盏儿一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文贼
    程敬思一行三人吃完饭,仍旧到秦淮河旁闲逛。日过中午,河上游人如织,河中小船也多了起来。琉璃盏儿吵着要去坐船,程敬思便一口应承。

    三人包下一艘画舫,船夫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话不多,待三人坐好,就默不作声开了船。画舫顺流而下,清风吹入阁子里,甚是怡人。

    程敬思望着天边,似乎有些出神,像是自语,又像是问展眉:“三绝剑客最是不喜热闹,可为何这次与人比武较量,还巴巴地请我去旁观”

    展眉看了程敬思一眼,没有作声。

    程敬思回望了展眉一眼,道:“眉儿,聪慧如你,难道不知道你祖父的深意”

    展眉道:“谁管他什么深意不深意。”

    程敬思道:“咱们在徐州遇到你二师叔许万里,他自然会传信给你祖父,说你就在左近。你祖父想见你又不好直说,所以借着请我观战的名头,其实是请你来金陵见上一见。”

    展眉冷声道:“是么想见我有什么不好直说的”

    程敬思道:“谁让他是绝情绝义的三绝剑客呢要是动了含饴弄孙的念头,岂不是对不起他偌大名号”

    展眉道:“要是这么说,我还是不要陪夫子去栖霞山了。”

    程敬思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莫要当真。你祖父心性异于常人,断不会像我说的这般肤浅。我想,他这次突然要见你,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只不过咱们现在还无从揣测。”

    展眉不愿意就这个话题深聊,便没有顺着程敬思的思路往下接话。程敬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能惊动你祖父的事,必然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展眉,你可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你父母两族,都是名动一方的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大乱将至,你两家如何自处,需得谨慎从事啊。”

    展眉道:“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夫子怎么还说大乱将至,难道是嫌眼下还不够乱吗”

    程敬思道:“自王仙芝、黄巢倡乱,这三十年,海内鼎沸,确实乱的可以。但正如后汉末年,黄巾之乱后,还有诸侯征战,天下三分如今的天下大势,正如那时一般,江山失了共主,人人都想做皇帝,怕是往后的几十年,要比汉末三分之时更要动荡。天地为烘炉,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先要拿出来架在火上烤。你祖父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会对你有一番交待。”

    展眉不解地道:“既然是这么大的干系,为何要独独要找我展架、柳家男丁那么多,也轮不到我来主事。”

    程敬思道:“因为你身在书院,地位超然,说出的话,私心就少了很多。即便不能决定你们两家接下来去向,但至少也能让两边的主事之人好好参详参详。”

    展眉又道:“展家也就罢了,大半是身在江湖可我外祖一门,效力梁王多年,再怎么参详,也不至于改弦更张吧”

    程敬思道:“事情的要害就在这里。柳家在这盘棋局中,陷得太深,眼下的情形是被绑在了梁王的船上,想下船都下不得。这对一个延绵几百年的大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咱们是说万一,有一天梁王倒了,柳家势必难以全身而退。古来的世家大族,都是先有家而后有国,任你是谁坐龙椅,都先得保证我自家的血脉延续,然后才是效忠朝廷。柳家本来也是这般做派,但这几十年,你外祖父行事嘛,确实激进了些”

    展眉道:“难道他老人家没有想到这一层”

    程敬思失笑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只要是个像样点的家族,刚开蒙的孩子都晓得这个道理,你外祖人老成精,又怎会不晓得。他啊,只是太过看好梁王,想着借由梁王之力,让柳家在这一代真正的飞黄腾达起来。两利相权,自然要取其重。你外祖的做法,本无可厚非。但近几年,梁王逐渐有些了倒行逆施的苗头,这么看的话,你外祖似乎押错了宝。”

    展眉有些不解:“您说的倒行逆施,是指梁王篡唐自立吗”

    程敬思道:“那倒不是。我虽然是大唐遗臣,但也知道古往今来没有一竿子插到底的基业,也没有万世不易的江山。汉唐的开国之君,也都是靠造反起家,但顺应了天时民意,这才有一统江山。我说梁王倒行逆施,是指他背信、多疑、滥杀、贪色,私德有亏,不足以服众为政不善,人心不附。眼下仗着兵势强盛,看上去如日中天。但随着梁王年岁增长,很多他意想不到的问题都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就要看他如何应对了。”

    展眉追问道:“意想不到的问题,夫子所指为何”

    程敬思道:“自然还是人的问题。他如今也算是坐江山了,选人用人就不能像打江山时那般只认勇力不问其他。但梁王的班底,说句不好听的,不学无术之辈多了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梁王行伍出身,身边不缺能征惯战的武将,缺的就是能提笔安天下的治世之臣。可偏偏这位大爷最瞧不上读书人,更瞧不上世家出身的读书人。那年在白马驿,一口气杀了数十名清流出身的大臣,还将尸身投入黄河,说是要让清流变浊流。眉儿啊,虽说那次梁王杀的人看起来不是很多,但那样的变故,千年未有。嗣后依附梁王的读书人,大都失了风骨。倒不是说死在梁王手上的清流都是正直良善之辈,但梁王的举动,是对天下清流宣战,实际上斩断了大唐赖以立国的德行礼法,让真正有德有能的读书人从此钳口。剩下的嘛,都只是文贼罢了,蝇营狗苟,趋炎附势,难找出能治国安邦的大才。梁王如今既已称帝,相信很快就会发现在用人上捉襟见肘。毕竟武将能够在马上打天下,但皇帝时万万不能在马上治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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