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白二先生面色一变,脱口而出:“敌人这是声东击西!”
武鸣修顾不上和雨声答话,一指马车,向白二先生喊了一声:“照顾好我兄弟!”带着人匆匆赶往后堂。
一群人奔到半道,后面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武鸣修怒骂一声:“下作的东西!”又吩咐手下人赶紧去准备救火之物。
攻入内堂的正是骆希夷指挥的双花堂精锐,按照和肖俞的事先约定,肖俞吸引了南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之后,双花堂便在后买你发起突袭,不求占领此处,目的只为放一把火。双花堂所带的引火之物多是硫磺、桐油之类,点燃之后立时烈焰四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武鸣修发现着火已经为时已晚,哪里还救应得了等赶到内堂门外,里面已经化为火海。即便此时天降暴雨,也是来不及了。
武鸣修见状,只得指挥帮众先将未着火的地方浇湿,以免火势进一步蔓延。又让几个得力的堂主带人去搜寻现场还有无敌人。但双花堂做惯了这类杀人放火的勾当,当真是来去如风,又哪能留下人让他们抓到一番搜寻自然是劳而无功。
大火烧了半日,直到入夜之后方才熄灭。内堂非但是扬州分舵机要所在,更有大量田契、房契、生意文书收藏在此,还是议事之所。这一把大火烧过去,对武鸣修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议事的地方都没了,武鸣修只得召集心腹之人到前院会客厅商议如何应对北漕的攻势。雨声和于嫂自然要在场,轮椅的男子也坐到了武鸣修身旁。
本来两家帮派火拼,大都拼的是谁家人多势众。可眼下北漕放着那么一位高手,让南漕的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什么占了地利占了人和,人家一人便可对付你几十人,这仗还有的打吗若非对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还不知今日有多少人要血溅当场。
所以场中就有些沉默,是难堪加畏惧交织成的沉默。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广陵将军
还是轮椅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采访使大人,武舵主,此番北漕来势汹汹,咱们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少高手,就已经弄成这个局面,以我的浅见,倒不如先暂避锋芒。”
武鸣修一拍椅子扶手:“暂避锋芒,怎么暂避”
轮椅男子道:“先撤出分舵,移师金陵,与金陵的胡长老合兵一处,再行反击。”
武鸣修道:“那不就是逃跑了吗不行,坚决不行!”
轮椅男子道:“若是硬拼,咱们恐怕没多大胜算。”
武鸣修道:“先不说咱们逃了之后名声如何,我是扬州分舵的主事之人,有守土之责,要是就这么逃了,在总舵那边可吃罪不起。”
雨声道:“武舵主,我倒觉得韩先生说的在理。”看了轮椅男子一眼,又道:“敌人势大,今日所见那人,武功委实高的吓人,咱都不是对手,没有必要硬拼,白白折损人手。至于总舵那边,有我去说。武舵主并未玩忽职守,也不是贪生怕死。南撤是无奈之举,非战之罪。”
武鸣修看了雨声一眼,一句“我要你这黄毛丫头替我求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轮椅上姓韩的男子早早料到武鸣修会有这反应,暗中扯了扯武鸣修的衣角。武鸣修会回头又看了看这位一起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忍下了那口气,压低声音道:“可就这么败退了,你让我如何心甘”
轮椅男子道:“采访使大人已经说了,总舵那边不会因此怪罪咱们,还能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大哥,退吧,不丢人!就算以后有人说起这事,主意是我韩山出的,就算有人贪生怕死,也是我韩山贪生怕死。与大哥无关。”
武鸣修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今日这事,绝不能轻易言退!实在不行,我与广陵将军还有些交情”
轮椅男子韩山截口道:“大哥,不可!”
武鸣修道:“有何不可”
韩山道:“江湖事江湖了,若是借助了官府的力量,就算打退北漕,咱们照样照样名声扫地。”
武鸣修道:“这个世道,没有什么事是能真正绕开官府的。咱们今日动静闹这么大,官府肯定早就注意到了,就算咱们不去找他们,一样会有人找上门来。这些年咱们没少打点广陵将军府,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将军岂能坐视不管”
韩山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位广陵将军徐知训,那可是出了名了无底洞,即便以往打点得好了,可这次要他出来力挽狂澜,怕是会趁机狮子大开口。”
武鸣修摆摆手:“只要他肯帮这个忙,些许钱物不算什么。只要咱们仍旧能在扬州打开门做生意,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
韩山沉吟着低头不语。
雨声忽然插口道:“诚如武舵主所说,若只是损失些钱物,咱们漕帮倒也不在乎。我只怕将军府乘机要插手漕帮事务,这可就麻烦了。”
武鸣修起身道:“咱们现在在这里思来想去,也都只是假设,没见到徐将军,说什么都是白费。要不然先这样,明日一早,我去将军府走一趟,若是他开价太高,咱们再南撤也不迟。”
雨声与韩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武鸣修已经做出了让步,他二人只得点头同意。
次日一早,武鸣修带着白二先生,匆匆赶往将军府。
广陵将军徐知训,正是眼下淮南境内执政大人徐温的长子,也就是肖俞所冒充的淮南小公子徐知诰的长兄。当然了,由于徐知诰是养子,其实他与这位长兄的感情一般的很。尤其近些年各守一方,也难得见上一次面。但说道才具、名声,这兄弟二人相去甚远。淮南朝野上下一提到徐知诰,大都会称赞几句;而一提到徐知训,十个人里倒有七八个眉头紧锁,不好评价。原因无他,这位淮南头号将门子弟,性情骄横,贪财好色,没有一丁点儿的乃父之风。这么些年来,已经成了“子不类父”的活标靶。
淮南将门私下里流传着一句话,说是“教子莫学徐知训”。只是徐温精明一世,在这件事上偏偏灯下黑,只以为自己的长子不过是才具平庸些,性子急燥些,却不知在背地里做下那许多天怒人怨的勾当。为了历练他,前些年老吴王还在世的时候,就为徐知训求来了广陵将军的要职,驻扎在扬州城内。
扬州算是杨吴境内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当年老吴王为了争夺扬州,两进两出,也不知折损了多少人马才打下来。本来有意将王府迁往扬州,只是多年征战之后,老吴王与民休息,一时也不好大兴土木。但谁都看得出里,老吴王是想着以后民力恢复了些,便要将治所从庐州迁到扬州的。谁知后来天不假年,老吴王忽然暴毙,算是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遗憾。能将这么个地方封给徐知训,足见老吴王生前也是对徐温给足了面子的。
对于徐知训的品行,旁人虽然看在眼里,但一来碍于多年老兄弟的情面,二来也畏惧徐温的权势,三来更怕徐知训的二杆子脾气,谁敢在老大人面前乱嚼舌根,日后必然会招来徐大公子的报复。是以这么多年来,没人敢站出来指摘徐大公子的劣性,徐大公子也真就把自己当成了扬州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土皇帝。
武鸣修执掌扬州分舵,自然少不得与徐知训打交道。徐知训爱财,武鸣修出手也阔绰,一来二去,倒也积攒些香火情分,故而此次武鸣修才能壮着胆子来找徐知训。
只是病急投医时,难免碰壁。武鸣修照例在将军府门房递上帖子,往常都是直接引到二堂香茶招待的,可今日竟然得了这么一句话:“在此地等候,我去通传一声。”
连门房都没进得去!
武鸣修心下雪亮,将军府已经知道了南漕的处境,这是开始做准备了。要么是与南漕撇清关系,等北漕来接头;要么就是坐地起价,等南漕来求救。
总而言之,广陵将军是要坐地分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狮子大开口
武鸣修这种老江湖,自然不会真的在门外傻等。探手入袖,摸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不动声色地塞到门房手中,很有诚意地说了一句“还请关照”。
门房掂了掂钱袋,脸上也多了些笑模样,脚步轻快地去通报了。
武鸣修自问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扬州城里无论是出入官衙还是那些大人物的私宅,都是直接登堂入室,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也是多年不曾递过门包,但对这一套仍是十分熟稔,递门包的动作浑然天成,丝毫不见滞涩。
只是终归是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心中暗暗发狠,待挺过这道坎,再找机会和这个势利小人算账。
领到二堂,这里已经坐满了求见徐知训的人。武鸣修和白二先生连个座位都没有。好在漕帮舵主的威名还在,有几个脑满肠肥的富商认出了他,忙不迭给让座,武鸣修这才不至于站着等。
大半个时辰后,管事的在二堂门口喊了一声,有请漕帮武鸣修。武鸣修忙起身过去。白二先生也想跟过去,管事的“嗯”了一声,语声似有不悦,武鸣修无奈,只得给了白二先生一个眼神,示意他在此等候。
管事的却并未领武鸣修去公事房,而是带着引到了徐知训吃饭的花厅。说是将军今日起的晚了,早膳还未用完。武鸣修见怪不怪,知道这位二世祖夜夜笙歌,早上能早起才是怪事了。
刚到花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喝骂声:“好你个李德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敢在这里和你家大公子耍滑头。不就是看上你府里几个歌伎了吗,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你忘了你这个刺史时怎么当上的了”
管事的在门口止住了脚步,示意武鸣修也略等一等,上一位还没离去。
随即又有一人满是惶急地分辩:“大公子容禀,非是下官有心欺瞒,实在是府里头那几个歌女年老色衰,怕入不得大公子法眼。”
里面传出一声闷响,随后是碗碟落地的破碎声,想是徐知训盛怒之下将碗碟扔到那人身上,随即落地摔碎。
徐知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少他妈在这里打马虎眼,老的丑的本公子也要,限你三日之内把人给我送来,要不然,你这个和州刺史就不要做了!滚出去!”
那人正要诺诺而退,徐知训又叫道:“我让你滚出去,谁让你起来的”“滚”字说得咬牙切齿,那人只好伏在抵得上,真的一点点滚出了花厅。
见门外有人,那人似乎有些难为情,匆忙爬了起来以袖遮面快步离去。但武鸣修已经看清那人的脸,有过几面之缘,是舒州刺史李德诚,也曾是将军府的座上客。舒州离扬州不远,在军务上,确属广陵将军统辖。但将军府与刺史并不是下上级,而且广陵将军也只比舒州刺史高半格,徐知训能这么训斥李德诚,自然还是仗了自家老子的势。
管事的向武鸣修摆了摆脑袋,示意可以进去了。武鸣修忙整了整衣袍,快步走进了花厅。
地上的碎瓷片还未清理,徐知训坐在桌后,一只脚抬起踩在身旁的凳子上,余怒未消,犹在自语不休:“养不熟的狼羔子,要不是我父亲抬举他,就凭他李德诚那两下子,能当上刺史呸!”抬眼见武鸣修进来,毫无停顿地又说道:“是老武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生意不忙”也不知中间那个“呸”是冲李德诚说的,还是冲武鸣修说的。
武鸣修躬身施礼道:“小人这点生意,哪敢说忙,将军日理万机,那才是真正辛苦。因没过府问候,心下惦念将军,今日特地过来请安。”他可不敢像李德诚那般称呼徐知训作“大公子”。虽说李德诚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好歹算是徐氏一门的门生故吏,称得上是徐家的“自己人”,这亲疏远近的分寸,武鸣修是明白的。像他这样的“外人”,砸再多的钱,也只能称呼徐知训的官职。
徐知训“咕嘟嘟”喝下一碗汤,含混不清地说道:“听说你们漕帮最近闹得有点凶啊,前几日楚州那边打了好几架,死伤不少,楚州刺史都不敢管。昨夜你们分舵一把大火,连累的附近不少坊市都被烧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执政大人可都开始注意了,今儿早上还派了人过江来问是什么情况,倒显得本将军治理无方,才导致地方不靖。你说,我该怎么回话啊”
武鸣修小心地遣词造句:“将军明鉴,这回并非我们有意生事,而是北漕野心勃勃,想要南下抢地盘,这种种事端,可都是他们弄出来的,在下只是自保。而且”
徐知训打断了他,道:“照你这么说,贼人是从洛阳来的,那你得去找新登基的大梁皇帝告御状啊”
武鸣修苦笑道:“将军,这事儿吧,大梁皇帝未必管得过来。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在扬州这一亩三分地,还得是找将军您主持公道。”
徐知训故作惊奇:“老武,这这话我可不明白了。洛阳的那边的人马,可不归咱们淮南发落。万一惹恼了大梁,这干系是你来担,还是本将军来担啊”
武鸣修再一躬身:“将军,虽说对方是洛阳来的,但凡事到哪里都抬不过一个理字。那些人在咱们淮南地面上杀人放火,已然是惹得天怒人怨。若是将军出手将之擒下,何尝不是大大的一件善举漕帮更会永世铭记将军的恩德。”
徐知训拉长了音调“嗯”了一声,忽然一拍桌子,笑骂道:“老武啊老武,你也学会耍滑头了。方才也不知是谁说特意过来请安,怎么话锋一转,改了击鼓鸣冤了”
武鸣修身子躬得更低:“小人本不欲以帮派纷争这点小事来麻烦将军,但北漕委实是欺人太甚,将军若不出面,他们还真以为咱们淮南无人了。”
徐知训拈起一根银质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要我管这事,也不是不行。可有一条说在前头,我手底下人吃马喂的,开销可不小,忙没有白帮的。”
武鸣修道:“好说,好说,但凭将军吩咐。”
徐知训无所谓地一笑:“以后你们扬州分舵的生意,我要占一半的股,这点小事儿,想必你是能作主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后悔了
武鸣修心里“咯噔”一下,陪着小心说道:“将军,按说要您帮这么大的忙,小人全副身家都搭上,也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可漕帮的生意,不是小人一人的,这事吧,还真有些为难”
徐知训眉毛一拧,脸色沉了下去,道:“若是为难,此事便作罢。”
武鸣修忙道:“将军莫急,小人另有孝心奉上。”
徐知训脸色稍缓,道:“那你说说看。”
武鸣修道:“将军若能助我度过这次难关,小人愿意拿扬州分舵未来三年——不,未来五年所有的收成充作军费。”
徐知训道:“老武,你不要觉得本将军入你们的股,是占你的便宜。将来若是咱们成了自家人,漕帮大事小情我是不是都得管有个山高水低,我是不是都得拉你一把也不至于像今天似的,给人欺上门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怎么,还是愿意和本将军现钱现货做完这笔交易吗”
武鸣修一咬牙,道:“将军圣明,入股的事儿,委实我一人做不得主,您的好意,小人只能敬谢不敏。武鸣修若是能度过这次难关,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就算将来我不做这个舵主了,仍是人有您差遣。”
徐知训摆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好啦好啦,漂亮话就不要说了,本将军一天净听这些了,耳朵都要起老茧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你只要记得几日的承诺便好。说说吧,对方来了多少人”
武鸣修脸一红,道:“这个这个却是不知。”
徐知训一怔,旋即大笑,拿手指着武鸣修:“老武啊老武,枉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人物。怎地,连对方底细都没摸清,就被打成这个样子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啊!”
武鸣修道:“对方行踪诡秘,着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只知道,已经出手的不下三五十人。”
徐知训又要笑:“三五十人,也不多啊,我记得你扬州分舵少说也有三五百人吧难道对方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武鸣修解释道:“主要是对方来了一位入微境的高手,而我们这边,修为最高的才不过是包括我在内的两个洞玄境。”
徐知训收敛了笑容:“入微境高手这可难办了。老武,你方才出的价码,可有些小气了。”
武鸣修忙道:“五年收成,已经是小人最大的权限了。若是不够,小人在别处再行找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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