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衣山尽
“伯父老爷,午饭已经做好,小侄给你送来了。”王二提着一个食盒,一脸恭敬地进屋,一样样递到周楠手里,如同奴仆,倒叫周楠很是受用。
周楠心中不觉一动:在这古代,有钱有权就有享受啊!
他抬头看去,荀芳语还呆呆地坐在天井里:“六姑娘吃了吗?”
“回伯父的话,那女子就是呆的,不肯吃饭,叫她也不应。”
“管她呢!”
“伯父,我那事……你看……”
“回去吧,这事我办不了。”
“伯父,你再想想……你也别赶我走啊……好好好,小侄先洗碗,把家里收拾好了再说。”
还剩两天半假,现在回安东是探亲已经来不及。周楠想起自己到淮安之后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听说洪择湖风景不错,就起了游兴,决定去那里玩玩。
就穿好衣裳,也不理睬王二的荀芳语,径直雇了船一路向西。
玩了一天,次日黄昏,周楠回家。却见,王二和荀芳语还在家中。
王二站在一张椅子上,正用一条长长的鸡毛掸子打扫着房梁上的灰尘,而荀芳语则在下面喊:“轻点轻点,别把灰尘扫得到处都是。”
王二满头都是灰尘,累得够戗,心中不满:“六姑娘,这房梁上的灰尘打扫了又有什么用处,又没人看到,难不成还怕梁上君子弄脏了衣裳,纯粹就是多事。”
荀六姑娘柔柔地说:“别人看不到,可我们心里知道,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凡事都不可马虎。周知事有秀才功名,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是爱洁净的。”
周楠一愣,这荀六姑娘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怎么还没走,王二怎么也在?
王二:“真烦人,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啊,伯父老爷你回来了,可累着了,用过饭没有?”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怎么还没走?”周楠皱起了眉头:“荀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将来总得有打算啊,赖我这里没意思的。”
荀芳语又坐回天井的凳子上,抬头望天,恢复石化。
“伯父,我那事……你可怜可怜我和小兰吧,家里实在穷,不找些事做都开揭不开锅了。”王二换了个思路,开始叫穷。然后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单子,赔笑:“伯父,这是这两日我和荀六姑娘的饭钱,总计一两二钱,记你老人家在小得月楼帐上。”
“就你们两个人一两日就吃了一两二钱,荀姑娘吃饭了?”周楠连生气的劲都提不起来。
明朝银价坚挺物价低廉,想当初他在安东做吏员的时候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二两。这两人还真能吃,这不是饭桶吗?
王二:“伯父老爷什么身份,我和六姑娘一个是你的侄儿,一个是府上如夫人,若是饮食太差,岂不叫百姓笑话,也落了你的面子?六姑娘开口进食了,你老人家不用担心。伯父老爷,你看我那事?”
周楠是明白这两人是沾上自己了,根本就不可能赶他们走。就拿荀六姑娘来说,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又没有亲戚,将来以何谋生,遇到坏人又怎么办?真有事,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虽说自己还真没什么良心,但做人还是要有底限的。
至于王二,好歹也是自己的亲族。按照这个时代的封建伦理,自己现在是官,如果亲族晚辈遇到事情若不管,光舆论就能把自己批倒批臭。
他无力地摆摆手:“容我想想,典吏你是不可能做的,或许可以帮你找个差事。”
王二大喜,拜到在地:“我就知道伯父不可能不管侄儿的,只要在衙门里能够谋个能户糊口的差事,侄儿就满意了。我就知道,咱的伯父老爷是什么人,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周楠本打算和詹知县打声招呼让王二在安东县衙做个衙役,可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又落到天井中荀六姑娘的身上。
荀芳语依旧木木地坐在凳子上。
两日不在家,家中确实干净了许多。荀六姑娘将周楠的衣服被褥都洗了,挂了一院子,就连他的内裤也不放过。
内裤大小关系男人雄风尺寸,是隐私中的隐私,周楠大觉尴尬。忍不住赋诗一首:
淮安城中床单飘,
小六姑娘气太骄。
周家男儿心不忍,
只因荀家把蛋草。
非是子木心如铁,
奈何念头不通达。
想起被丁启光硬把外甥女栽给自己做小妾,周楠气就不顺。很好,丁知县你替你家妹子保住了偌大家产,王二的事情就着落到你身上。
周楠念完诗,制止住王二假惺惺的恭维,道:“我还有一句诗,等下去寻一个人,把银子给我带回来。”
说罢,就挥毫在纸上写下:“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吩咐他给郝庙祝带去。
这句诗的意思是,八十两银子我帮你搞定落籍的事情,你不要再讨价还价。惹恼了本大人再不管你的事,就算等到头发发白,你也休想在我府落户。
王二倒是个办事利索的,出门不一会儿就带回一大包银子,恰好是八十两之数。
第二日,周楠又让他拿了自己的信去寻丁知县。
晚间,王二一身剪箭袖长衫,头上带着一顶插着鸡毛的帽子,做衙役打扮,挺胸兜肚回来。禀告周楠说,他已经领了郝矮子去县衙落了户。得知县大老爷提携,如今补了快班副班头一职。
他本是一个二流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县刑警大队队副,得意得要飘上天去。
急忙拜在地上,大拍周楠马屁。
周楠也是吃了一惊,他原本让丁启光许王二一个衙役之职。想不到丁知县直接让他做副班头,这个姓丁的倒是够意思啊!
他心气不顺,对王二所说你现在既然做了副班头,又是我推荐的人,当好生做事,休要给我面上摸黑。若有做奸犯科的事情,我第一个饶你不得。从明天开始你自己找地方住,少在我这里碍眼,滚蛋吧!
摊上这种厚脸皮的亲戚,你还真是没有办法。可是,亲戚是一辈子的事情,又不能不管。
闲臣风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什么草蛋的事都碰上了
四天假期,休来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妾,周楠家中平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心中颇为无奈。
次日,他照例去府衙当值。
刚进理刑厅,就看到黄知事。
周楠平白被他抢去了慎刑知事一职,也懒得搭理他,只微微拱手,喊了一声,就要朝里面走。
黄知事却满面春风地拉住他,亲热地说:“子木,都听说了,恭喜,恭喜啊!”
“黄大人恭喜我什么?”
黄知事笑道:“听说子木新纳美妾,何时摆酒,咱们厅中同仁热闹热闹。”
周楠:“我那小妾乃是婢女所生,虽说没有认祖。可她父亲新丧,再摆酒却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不过还是要恭喜子木。”黄知事笑得更欢畅。
周楠可不认为这个小人会真心为自己贺喜,也隐约觉察到他的笑容里透着得意和嘲讽。
今天是周楠正式到职,按照府衙的规矩,每日点卯的时候所有的大小官员都要集中在一起到知府面前聆听训示,类似于京官上朝,谓之排衙。
周楠现在才算是将衙门里所有官员认了个全,抬头看去,只见淮安知府宋孔当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长了一把漆黑发亮的胡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直震得堂中回音不绝,是个很气派的人。
另外还有彭同知、熊推官等人。
训话完毕,周楠上前逐一和众官员见礼,做了自我介绍。
彭同知那日训斥过周楠,看他自然是一脸厌恶。
宋知府皱起了眉头:“你就是周楠?”
周楠恭敬地说:“回府台的话,正是下官。”
宋知府:“听说你纳了山阳丁知县的外甥女为妾,可真?”
周楠:“确有此事?”
宋知府的脸色缓和起来,微笑道:“丁知县和本官乃是同年,回想起当年一道在京城赴考,又同登金榜,恍若一梦啊!这一转眼,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日子过得真快。下去吧,好生做事。”
周楠:“是,卑职自不会懈怠。”心中却是大喜。
看宋知府的样子对自己很有好感,原来他和丁启光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明朝要想做官,做大官,就得去考科举。因为有科举制度,所有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文官团体。
这个团体以同学、同年、师生、同乡关系为纽带联系在一起,一旦进入政坛,这关系将伴随一生。一人有事,同门当守望相助理伸出援手。一有事,官员们不问错,只论立场,这也是明朝中晚期党派纷争越演越烈的根本原因。
周楠正为触怒了熊推官这个不到这些,多嘴。”
“伯父大人你也不要训斥小侄,侄儿是不中用的人,可就是耳朵尖,懂得怎么套别人的话。这城中的好多事情我都晓得,或许能够为伯父分忧。”
周楠就说:“今天的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大概将这事同王二说了一遍。
王二:“是有些不对头,伯父你等着,保管替你访的明白。”又道:“吃好了,小二,你过来,这是饭钱。”他难得大方一回,叫人意外。
下午的时候,王二又从那扇门溜进府衙,叫道:“伯父大人,事情不好了。我现在才知道府上如夫人六姑娘是丁知县的外甥女,难怪知县许了我一个副班头的职司,却原来是伯父大人你的面子。”
“那丁县尊和宋知府虽然是同年,又出自同一个座师的门下,却是水火不相容的大仇家。你做了丁知县的外甥女婿,怕以后在府衙的日子难过了。这事是这样……”
听王二说完府、县两位掌印官的恩怨情仇,周楠大惊:“这什么草蛋事,怎么就落到我头上来了?”
闲臣风流 第一百四十二章 究竟图个啥
王二说,山阳知县丁启光和淮安知府宋孔当不但是同学,还是同乡。他们都是河南归德人氏,两人在当地都有文名,是年轻一代读书人的后起之秀。
在古代,读书进学可是一件需要耗费大量钱财的事情,丁启光见宋朋友日子过得清苦,时不时接济一二。
君子有通财之谊,大家同为士林一脉,读的是圣贤书,也不将这些阿堵物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客套的。
且大家将来都是要科举入仕的,以后进了官场,有的时候还人情的机会。宋孔当一遇到手头窘迫,通常是一封信过去,丁启光就会慷慨解囊。
也因为有丁知县时不时的接济,宋孔当得以继续学业。十年寒窗,两个同学同一期在乡试中了举,又同一期考中进士。
无论怎么看,宋、丁二人都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gay蜜。
之所以闹成今天的生死仇家,其实和二人性格上的缺陷有莫大关系。
原来,丁启光少年时读《春秋》读《史记》读昏了头。少年时喜欢结交各路英杰,家中常常是高朋满座。但凡你念过几年书,会得几句子曰诗云,投上门去,赋诗一首,都会得到小丁同学热情接待。住上十天半月,告别的时候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盘缠,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孟尝君。
不过,他因为是富家子弟出身,好大言,喜炫耀,每次帮扶了贫困同道之后,都会在场面上广为宣讲:某某某今天得了我多少银子、某某某上次进xx学堂读书是我写的推荐信……
如此一来,丁启光急公好义名声算是彻底建立起来。
别人还好,得了他的帮助,自是心存感激,但遇到那种自尊心强的人,却要适得其反。
宋孔当每次写信向丁启光求助的时候,丁同学都会把他的信一封不漏地示之于众。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一多,宋朋友心中就腻味了。
特别是二人之间的信件往来还涉及到许多隐私,比如宋孔当就经常在信上写到,近日和三五文朋诗友游历河南府,交际应酬都需要使钱,还请丁兄兑来白银二十两,以备不时之需。
再比如:《眠月楼》的小翠姑娘知情知趣,甚得我心。此人善解人意,身世可怜,我甚惜之。欲购金步摇一支,红粉赠佳人,也是一桩美事。还望丁兄赠银十两,博美人一笑,至盼至要。
再比如:近日身子不适,谷道瘙痒,我心惶惑,想必是上次文会时惹上的麻烦。开封府严监生家的书童甚是俊美,真真是个粉装玉砌的人儿。人生苦短,譬如朝露,转瞬即逝。就是要走许多地方,认识许多人。丁兄尽快兑来汤药十两,至盼至要!
反正,宋知府一问要钱,就是至盼至要四字。
这样的信也被广诸于众,确实尴尬。
宋孔当心中就恼了:丁启光你这狗日的什么意思,是讽刺我家贫,以显示你是义薄云天的带头大哥吗/?你要买名,也不能贬低我吧,如此,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两人翻脸是在有一年的会试,宋孔二人都中了进士。
宋孔当是二甲第三十名,后来经过考核,中了庶吉士,算是走上了升官的快车道。丁启光惨了点,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宋知府是寒门出身,如今得遂所愿,顿时把持不住,又写信给丁启光。这次,他提出了一个相当过分的要求,说他的老婆和他结婚十多年尚未生下一二半女,准备休妻再娶。问丁启光有没有合适的豪门白富美推荐。
丁启光和宋孔当交往的时候和宋夫人也熟,心道这宋朋友还真是个没良心的,你老婆当年不嫌你穷,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奉养公婆,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就要弃之如弊履,那不是陈世美吗?
照例,他又将这封信发了朋友圈,把宋知府黑了个底儿掉。
这个时候的宋知府已经是庶吉士了,如何会将丁知县放在眼里。往日深埋在心中的运气顷刻爆发,当即就写了一封与丁启光绝交书,恩断义绝。
后来,宋孔当翰林院坐馆期满,进户部做给事中当了言官,而丁启光则到地方上做了七品知县。
宋孔当是个记仇的人,又是个言官,经常上书弹劾丁启光。
被言官盯上,日子自然不好过,也没有任何前程可言。老丁在官场上混了十多年都不得升迁,到现在还是个七品芝麻官。
相反,宋孔当因为被丁启光黑得厉害名声大跌,给事中任满,也下地方做了个知县。混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成为一府掌印,算是庶吉士中混得最差的。
两个青年时的好友斗了十多年,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落着好。
巧的是,如今两人竟然凑到一起。一个是淮安知府,一个则是山阳知县。两座衙门仅仅一墙之隔,中间还有一条小门连通。
……
听王二说完淮安官场上的密辛,周楠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真没想到丁启光年轻时候竟然是这样的人,没错,你是心好,要帮助贫困同学。可是,你就不能学红领巾做好事不留名吗,偏生要到处对人说,闹得沸沸扬扬。买名养望也不能这么搞,这手法太粗糙太没技术含量。
换我是你,这种同学和官场上的同道可比所谓的江湖名声要紧多了。
丁启光纯粹就是脑抽,丢了西瓜拣芝麻。
周楠忍不住摇头:“毕竟是一二十年前的往事,宋知府和丁知县都一把年纪了,往昔种种难道就不能一笑了之?”
王二继续说:“其实,宋知府来淮安之前,考虑到丁大老爷是山阳知县,大家要在一起做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有意和他修好,还写过一封信来山阳。伯父老爷,你猜这个丁大老爷又干了什么?”
周楠:“不会又把宋知府所写的私信公布于众吧?”
“倒不是。”王二说:“宋知府来淮安之前本在安庆做知府,按照朝廷的规矩,一个知府每年的俸禄是五十两白银,还有许多禄米,年初的时候统一发放。白银和实物加一起,大约有一百两左右。宋知府正月的时候领过一次,半个月后来淮安又领了一回。丁县尊去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事,就上折子告宋知府领双俸,是贪污,必须重处,将这桩旧事翻了出来。最后,宋大老爷退还五十两银子和三十石禄米才了结此事。当年吏部年考的时候,评语也低,搞得很是狼狈。”
“从此,府县两个衙门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上头但凡差遣,比如接朝廷大员一类的好事,宋知府直接抢了过来,也不带丁知县玩儿的。”
周楠听完,瞠目结舌:丁启光,神经病!
没错,你当年做事是有些过分,属于嘴欠,换谁是宋孔当都要和你割席断交,说难听点你属于连人都不会做的那种。
不过这些都是早年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之人。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人,人情事故多少都懂些。这么大家又凑在一起做官,宋知府又是你的顶头上司,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好吗?
你这厮反告人家贪污五十两银子的工资,这在官场上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五十两宋孔当只怕还看不上眼,估计是当时上任时走得匆忙没想到这一层,就算想到了也不当回事。
为芥子大的小事就上纲上线,喊打喊杀,这不是嘉靖年的政治生态,难不成要退回到洪武年官不聊生的时代才满意?
难怪上次吏部主事王若虚来淮安的时候都由宋知府迎来接往,丁知县从头到尾都露过面。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你丁知县当的是附郭县的知县,本和宋知府有旧怨,不想办法化解,还上弹劾折子和人家互掐,有意思吗?
周楠本以为宋孔当和丁启光是同年,自己做了丁知县的外甥女婿,有了这分情面,以后在府衙里的日子会过得滋润。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层故事,说句实在话,换成自己是宋知府,知道手下一个知事是大仇人的亲戚,也要好好整治一番。
想到这里,周楠忍不住想给自己一记耳光:周楠啊周楠,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心要攀附丁启光。早知道这样,那日的上策就该和他做个交易,以荀举人的遗书为把柄好好敲荀家一家。中策就是直接将信公诸于众,让丁夫人大大破产,一消心头之恨。
结果,自己却选了卖丁启光一个人情的下下策,做了的外甥女婿。
如果荀六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也就罢了,偏偏望之恶心。
最后,他仰天长叹:“我究竟是在图个啥啊?”
看周楠神情落寞,王二安慰道:“伯父大人,就算府衙里的人要整你也没什么,最多不派遣差事给你,又没有人能够帮你赶走。你老人家好歹也是丁知县的亲戚,有他在你背后撑腰,伯父老爷你在这山阳县的日子一样过得威风。对了,丁县尊说你若是闲着无事,可去寻他说话。反正府衙和县衙之隔了一道墙,来去也方便。”
“乖侄儿你是嫌我死得还不够快,如何敢再去县衙?你又懂个屁,山阳是附郭县,又摊上这么个知府上司,县中的权力都要被府里剥夺干净。丁启光只怕年年岁考都会得个中下,用不了几年就要卷铺盖滚蛋回家。到时候,我固然没有好日子,估计你这个副班头也当不成了。”
心中悲催,周楠还是高看了王二一眼。这厮才到县衙半日竟将这种事情打听得明白,简直就是个耳报神,倒不是一无是处。
闲臣风流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浅言深(求推荐票)
周楠最后气愤地一挥手:“你去跟丁老头说,我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处境全托他的福,他那个地方我是再不敢去的。”
又过得几日,府衙中依旧没人理睬周楠。
已经是夏季了,麦收时节,衙门里顿时忙起来。一是要收缴各县解送到府城的夏粮税赋;二是安置流民。
地方官的具体事务主要分为三大块:赋税、治安和文教。
童子试且不说,赋税和治安可是捞政绩的好机会。这两件事直接关系到官员们年底的考评,所有的官员都被派了出去,府衙安静下来。
这一切还是和周楠没有任何关系,得罪了知府,理刑厅是不会给他一丝出头机会的。
衙门里热,周楠所在的院子没有一棵树木,以他的级别,凉厅也没资格去坐。
被太阳晒了一个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地面都被热气烤得发白。热切蒸腾而去,屋中根本就呆不着人。
周楠吃过饭后在屋中迷瞪了片刻,一身就被汗水彻底泡透。
再这么下去会中暑的,算了,我还是回家去吧,反正我在这里也就是个摆设,来去自如,也没有人管。
周楠站起身来,昏头涨脑地地走了一段路。突然有凉气袭来,定睛看去却见眼前是陌生风景。一片不大的荷花池,池塘边上生得两颗高大的榕树,将头顶的阳光遮得严实。
“我还真是迷糊了,一不小心跑山阳县衙里来。”
正要转身回府衙去,却见一个道袍老者从旁边的屋中走出来,正是山阳知县丁启光。
他逍遥地挥着手中的折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子木,前番我叫王副班头去叫你过来说话,缘何今日才到?”
你就是个瘟神,我还敢来沾你吗,自从碰到你小爷就没有顺利过。周楠心中嘀咕一声,拱手施礼:“见过县尊。”
“子木,你我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套?我这地方别的没有,却是这城中难得阴凉之地。既然来了,且坐下说话。我今年摘的明前六安瓜片甚好,茶清伴日永,雅淡喜梅芳。斜月穿墙隙,薄烟笼水傍。”
在水畔,早已架了一口小火炉,有茶香氤氲。
周楠闻言心中反感:还一家人,是不是还让我叫你一声舅老爷才开心,平白做了你的晚辈,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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