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衣山尽
……
不得不说,做行人对我们的有志于在大明朝混官场的周大人来说是一个天大机遇。如果一切顺利,就算他什么也不干,在行人司当个摆设,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十年之内就是一个六部主事。想想吏部主事王若虚,来安东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威风。
可是,没有进士出身这个文凭,他就不能去行人司报到。可不去报道,你就是枉顾朝廷的恩义,是耍态度,是对君父恩泽的不敬。
明朝朝廷一旦授官可不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
最后问题又来了,去行人司,你就得拿出进士文凭。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
为此,朝廷给了周楠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锁厅待考。
所谓锁厅制,乃是宋时一个特殊的选官制度。大概意思是,一个官员能力出众,即将被朝廷提拔到高级领导职位。可是因为文凭实在太低,不足以服众;或者知识储备不够,需要进修。
那么,怎么办呢?
简单,你考一个进士出来不就结了?至于你的官位,先保留着,工资照发。工作让别人先干着,你什么时候拿到文凭,什么时候上岗。
这相当于后世的在职学习。
元朝制度借鉴宋朝,明承元制,也有这么一种说法。
到后来,清承明制,这一制度更是广行其是,只不过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清朝实行的是满汉共治的人事制度,比如雍正时的国家决策机构军机处,汉员和满员各一半。清朝的满人选官保留了八旗制度,很多官员都不用经过科举被提拔到要害部门。可再往上走,武职也就罢了,文职若是文化程度太低,还怎么代天子牧民。于是,不少满人官员也暂时锁厅去参加科举。当然,人家是少数名著,在进士科上有许多优惠,考试难度也低。
同意周楠参加科举考试,以正途入试还真是天大恩典。到这个时候,周楠才算是彻底地恢复了政治待遇,彻底得到平反。如果换成任何一个读书人,此刻只怕会激动得热泪满面,跪地高呼:“天恩浩荡,臣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君恩之万一!”
但周楠彻底被这个看起来全其美的方案给惊呆了。
詹师爷道:“周大人,这可是天子的恩典。本来,按照朝廷的制度,你已经做过吏员,不能参加科举,一辈子也只能做个杂流。如今,天子恩准,你可以去参加科举,岂不是一件美事?你是江左才子,当年以十六岁年纪就得了秀才功名。如果不是受了冤屈,只怕早就中进士了。今番得了皇恩,对你来说可是天大机遇。”
詹知县也说:“对对对,子木又何必担心。杂流前程有限,怎么比得上正经科班,倒是一件美事。/”
在自己人面前倒不用说假话,周楠苦笑:“詹县尊,詹师爷。实话跟你们讲,自从当初我受了冤屈被发配辽东,吃尽万般苦。回乡之后,这两年,整日忙碌公务,书是一页没读过,更别说提笔做文章。到如今,《四书》《五经》只记得‘三人行,必有我师。’‘子曰,学而时习之’区区几句。现在去科举,可能吗?”
自从进了衙门,干的是文秘,周楠平日里也有意加强自己的文化素养。可两年过去,也只堪堪达到能够读懂文言文,提笔写公函没有错漏的程度,作八股文,那不是要命吗?
詹通也点头:“也是,莫说是周大人,就连在下不也是如此。当年我虽得了秀才功名,可八股文章不过是一块敲门砖,自从断了科举的念头之后,就扔到一边。就算让我现在上考场,怕是连府试一关也过不了。周大人这事……真叫人无可奈何。”
屋中冷了场。
良久,詹知县道:“子木,要不我再写信去王府求情,给你换个职位?”
“县尊好意心领,行人司行人一职何等要紧,朝廷又恩准我能够参加科举,如果没猜错,如我这样一个不是进士功名的人能做行人,只怕是内阁的意思,说不好天子也知道,又如何改得过来?”
二詹同时神情一凛,都深以为然,同情地看着周楠。
詹知县:“子木,你有什么打算?”
周楠丧气地回答:“还能如何,等到此间事了,我先去京城行人司报道。然后办理锁厅手续,再回来参加南直隶乡试。考不上,就继续考,大不了在家中当个富家翁。”
现在是嘉靖四十年,上一届进士科考试是去年春季。也就是说,明年秋天就是南京秋闱。后年初春就是进士科春闱。
按照时间推算,他现在进京城如果走得快,到把事情办完,今年冬天就能回安东老家过年。然后有大半年时间备考试,等到中了进士,后年春天就能再回京城了。
不过,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清楚。也许这次去京城回家之后,一辈子都要窝在家里了。
周楠悔恨啊,恨自己当初不该受到丁启光鼓惑去般倒宋知府。本以为可以借此功劳升上几级,现在官是升了。可你没有文凭就没办法上任,到最后,反倒是把以前那个知事的官职都弄丢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得就是此刻的他。
詹知县对周楠大为同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道:“等到新知府到任,子木你可以随我的船一道去京城。”
又过了几日,淮安知府到任,接着,新的同知、判官、推官、经历、照磨也到任。
周楠协同詹通办了移交,拿了私人物品出了府衙,回头看了看衙门口的石狮子,感觉这两个月在府城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梦境。
他一笑,心道: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一定会。唐顺之老唐不是常说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一个身着草绿色官服的官员冲上前来,指着周楠的鼻子喝道:“姓周的,满衙官吏都因你遭了大难,你于心何忍?你真是走一地就祸害一地啊!”
确实,但凡周楠呆过的地方,上司同僚好象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在安东的时候,詹通、詹师爷、归县丞被锦衣卫捉拿,搞得非常狼狈。
到府衙后,知府、同知等一众官员也同样被锦衣卫缉拿。
整个淮安的官场中人都在传播周大人的美名,说我们的周子木就是属乌鸦的,沾谁谁倒霉,可得罪不得。
这个官员正是周楠同事黄知事,得了周楠求情得到释放,又回到理刑厅的工作岗位上。
按说,这黄知事也算是受了周楠的恩情。而且,周大人现在有是清贵的行人司行人,可惹不起。
但是,黄知事听说自己能够从北衙手里平安脱险是自己浑家求的情。一想起周楠的特殊的喜好,他越看家里的黄脸婆越是心生疑窦,今天终于忍不住跑过来喝骂?
周楠得了他妻子的一百两银子,既然拿了钱就得替人办事,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就低声对黄知事道:“黄大人,你这又是何必。要想日子过得下去,就得头上有点绿。不过,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浑家是清白的。”
“此言可真?”
周楠:“黄知事,周某虽然被世人诸多误解,可我做事一向是有一是一,有二说二。不惹事也不怕事,又何必瞒你,难道某还惧你不成?自从黄大人被朱镇抚侦缉,你浑家为你四处奔走。是个好女人,有妻如此却是你的福气,好好待她。”
闲臣风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嘉靖
时间回溯半个月前。
京师,西苑,玉熙宫精舍。
西苑乃是正德天子在位时候所建的行宫。
正德皇帝朱厚照乃是英武有位之君,不过,他这人做事最是离经叛道,不肯受到朝廷礼仪和文官集团的束缚,加上大内实在太热,就在中海和南海西面建了一片皇家园林消暑。
自从西苑建成之后,正德就搬了过来,再不肯回紫禁城。
内阁、六部没有办法,只得跟过来在这边设了值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朝的决策中枢就从皇城转移到西苑。
没有了皇城各部院的掣肘,正德皇帝做起事来越发爽利。没错,大名鼎鼎的豹房就在西苑中。
正德驾崩,嘉靖继位。
嘉靖皇帝朱厚璁一看,咦,这地方不错啊!远离六部、内阁,耳根子可清静了。作为明朝权谋可以排进前三的君主,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虚弱文官集团权力的好机会。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也学起了自己的堂兄正德皇帝,常年住在西苑。
此刻,嘉靖皇帝正盘膝坐在蒲团上。
他背后是一面屏风,上面正是天子御笔:
“三尺云璈十二徽,历劫年中混元所。
玉韵琅琅绝郑音,轻清遍贯达人心。
我从一得鬼神辅,入地上天超古今。”
正是长春真人丘处机《青天歌》中的一段,嘉靖的字不是太好,却显得刚劲有力。那浓黑的大字,就好象是活过来,如同一只只深邃的黑色瞳仁,冷冷地看着你。
这就是嘉靖的眼睛。
此刻,他却微闭着双目,如同老僧入定。
没有声音,屋中静得可以听到众人呼吸的声音。
门窗都紧闭着,大暑天的中午,屋中就好象是一口蒸笼,只需立得片刻,就叫人汗流夹背。
可说来也怪,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嘉靖皇帝还穿着厚实的棉袄。
他身高臂长,面容清俊,眉目疏朗,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是脸色有点发青,隐约能够看到太阳穴处的血管。那白皙的面庞精润如玉,竟看不到半点汗光。
这个时候,点着香烟的仙鹤嘴里有“劈啪”声轻响,迸出一点火星。
嘉靖闭上的双目微微睁开,旁边一个身着宫装的太监忙小步走上前去,低声问:“老爷出定了?”
“黄锦,你是不是热?”
那个叫黄锦的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听到皇帝问,忙道:“是有点儿。”
“难为你们了,给阁老赐座,打开门窗凉快下,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嘉靖指了指立在下面那个发须皆白的老人说。
这老人身上穿着正二品的大红官袍,年纪大约八十出头,一双眼睛已经有些浑浊,正是内阁首辅严嵩:“谢陛下赐座。”
黄锦忙将嘉靖头。
黄锦:“淮安府衙理刑厅知事升任临清州判,内阁已经拟票,司礼监拟批红。”
嘉靖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盐运副使,从六品;州判,从七品,芥子大的食秩,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就能批准,偏生要交到内阁,交到司礼监。怎么,就因为他们是裕王的人吗?朕还没死,尔等就急着去烧王府的热灶吗?”
黄锦知道这是严重的指责,也不辩解:“老爷,这是御案,下头的人自然要谨慎些。”
“说到底是胆子小,没担待,又有小心思。”嘉靖道:“黄锦,你当朕刚才大发雷霆,其实,些须小事,朕可不放在心上。一两百兵马的调动而已,算得什么?此番引得滚滚人头落地,甚为无趣。此风若涨,岂不是唐时武后铜匦捕风捉影旧事,到时候人人自危,别人又当朕是什么人?淮安理刑厅,叫周楠吧?”
黄锦:“是,老爷,臣这就去办。”
“不然。”嘉靖想了想:“有罚必有赏,制度不可废。不是有人说他身负冤屈,误入吏流,前程尽毁,世人对他多有同情吗?也好,朕就让他做正经的官儿,授他行人司行人一职。再给他一个恩旨,允许他去参加科举。”
“是,老爷,臣这就下去草诏。”黄锦心中一紧,知道那个姓周的小小的九品知事是激怒了天子了。
他作为司礼监掌印,侍侯皇帝多年,又亲眼见证了嘉靖初年的大礼仪政治风波,见证了杨庭和、张璁、夏言、仇銮等一大批朝堂大老的黯然下野,甚至人头落地,对于这位玉虚宫主人的秉性实在太清楚不错。
你周楠要搬倒淮安知府也不是不可以,大明朝讲究的是以小制大。你无论告发他贪墨也好,枉法也好,可万万不能用谋反这个罪名。
一旦开了上纲上线捕风捉影,用小事就治人死命的先例,将来大伙儿还怎么勇于任事,这政治风气不就坏掉了?
最麻烦的时候,这事还牵扯到裕王府。陛下和王爷已经十多年没有往来,你一个王府的门人一出手就动到天子亲军头上来,这未免让天子心中玩味。
周楠不是进士,现在被选进行人司,必然引发清流的不满,进而对王府不满。
王府这些年已是朝中清流的旗帜,周楠一个小小的秀才,要去考进士,谈何容易。就算考中了,以吏员而进行人司,已是破坏了清流们秉执的人事制度和规矩,很容易就将这事埋怨到王府身上。
如此,王府和清流看起来密不可分的关系就出现瑕疵。
黄锦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又苦笑:这位老爷的心思弯弯拐拐真多啊!这对父子,这大明朝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咳……得,那位周大人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文科的关键是记背
闲臣风流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科的关键是记背
说起我们的周大人,在办完移交之后,带着一丝惆怅,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得意回到安东老家,准备行装,和妻儿告别,准备到京城报到。
得意的是,自己现在总算是升了一级,由正九品到正八品。且做的又是朝廷最清贵前程最看好的行人一职,如果顺利挤进行人司的队伍,不出二十年。一个大部的司局级官员还是可能的。
这次回乡省亲,他也从“周老爷”顺利地变成“周大老爷。”不知道有多威风。
惆怅的是,要想做这个官,先得去科举,考个进士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我如果能够考中进士还有以前那么多波折,直接就是一个七品知县,还用当师爷,当知事?
可是不去考,这个天大的机遇难道就这么放弃?
想起王若虚以前在安东主持岁考时的厉害,周楠就浑身火热:大丈夫当如是哉!
回到家中之后,家里人听说周楠得了朝廷恩旨,连叫阿弥陀佛,足足放了一万响的大红鞭炮。
县中的缙绅纷纷来请,说是为周行人饯行,看他的目光又有不同,叫周楠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不过,周楠可不想在大家面前说大话,然后去京城之后又灰溜溜回老家,如此颜面何存?
周行人难得地低调,所有吃请一律挡了,只闭门不出。
“云娘,当初史知县送我的一箱子书可在?”周楠问。
罢了,既然是皇帝的恩旨,这科举还是得去考。不去,那就是大不敬。考得好坏是能力问题,去不去考,那就是态度问题。
想起史杰人当初送了自己一箱子书,周楠决定翻出来看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至少上了考场不能闹笑话。
云娘:“不在屋里,相公,你乱翻什么,弄一头的灰。”云娘现在怀有身孕,又要带周家大儿子,神色显得疲惫,不过两眼全是甜蜜。
周楠吃了一惊:“你不会是真的那去做饭时救火用了吧?”
云娘:“哪里能,素姐喜欢读书,她要去读了,还说以前那个史大老爷的文章做得不错。”
“史知县能够中进士,文章自然是好的。”周楠心中一动,素姐的文化水平高,梅朴当年中式就是她做的枪手。或许,我应该向她讨教一下。
素姐已经坐满了月子,人比以前胖了些。
夫妻二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周楠就和她说起了自己要去参加科举的事情,最后叹道:“我已十多年没摸过,以前学的西都还给了先生。现在去考,怕是不成的,娘子何以为教我?”
素姐问:“相公现在是什么情形?”
周楠:“字认得,能断句,至于文章,公函能写,八股时文却是一个字也作不出来,你就当我是个刚发蒙的童子吧?”
“怎么会?”素姐大惊,一脸的不可思议。自家相公诗文冠绝天下,她也引以为荣。可听他话中的意思,就是个大草包。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
她想了想,皱着眉头道:“相公,其实你也不用负气。相比起刚发蒙的童子,至少你字认得全了,也会写。”
周楠:“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娘子你继续说下去。”
素姐:“童子读书,先是从《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开始,这三本书学完,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然后就是《四书》和《五经》,待到读全了,就可以学习经义。学完经义,就可以着手写八股文章。以相公刚才所言,你需要从熟读《四书》《五经》开始,至少能够将四书和五经中的一经倒背如流。”
“背书?”周楠顿时头大,又问素姐这四本书有多少字,一问,心中倒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四书其实字数不多,《大学》一千七百五十三字,只相当于一篇短文;《中庸》三千五百六十八字;《论语》多些,一万三千七百字;最多的是《孟子》三万四千多字。、
至于五经,并不要求全背。按照科举制度,考试选修一经就是。周楠想了想,可选修孔子修订的《春秋》。此书只有一万七千九百字,最短。而且其中大多是故事,读起来也容易进去。若去选《周易》别说背,看都看不懂。
这五本书加一起大约五万多字,六万不到,全背下来难度不大,也就相当于现代出版物中的一本小册子。
而且,《论语》和《孟子》中的文章自己在读中学的时候也读过。
当然,背熟这五本书只是开始。明清的科举考试写八股文的时候,你得按照朱熹的注解来做题,朱子注又要多一万多字。
背熟了之后就得开始做八股文了。
其实,八股文写起来也不难,又不是文学创作,没那么多讲究,这种官样文章首先你格式得对。格式对了,至少能够拿个及格分。
惟独最叫人头疼的是他不懂得古文写作,古文他能看懂,可真叫自己去写。如何用词,如何行文都是一件叫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背范文——八股文从北宋到现在已经好几百年,而四书也就是四本书,区区几万字。可以说,该出的题目都已经出尽。书中每一个句子后面都跟着无数篇范文。你把这些范文都读一遍,甚至背下来。然后按照格式,东一句西一句拼凑成文就可以了。
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不会抄。
周楠这么想,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文科,其实挺简单的,关键就是记、背。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想当初自己参加高考的时候,高中三年,背过的资料别说五万字,十万都有。刷过的题没一万也有八千。
课桌上长期满满地放着两堆两尺高的习题集,难不成这古代的科举还比高考难?
说起高考,周楠今年二十八岁,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至今,即便是穿越到了明朝。他还时不时梦见自己坐在高考考场上,一拿到卷子愕然发现自己一道题也不会做,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
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又要在着遥远的嘉靖年吃二茬苦,受二道苦。
老天爷你真是折腾人啊!
闲臣风流 第一百六十三章 高考移民
“娘子,据你看来,史大人的文章写得如何?”周楠翻开着史杰人留下的那一箱子书籍和文稿问素姐。
书稿很多,有三十来本。除了朱熹注解《四书》他参加乡试、会试时中式举人、进士的范文集之外,其他都是史杰人读书心得和所写的八股文章。
素姐:“史县尊是江南人士,江南乃是文教鼎盛之地,他的文章自然是极好的。据妾身所知,就拿苏州府吴江县来说,每次乡试,报名的生员就有上千人。可乡试名额有限,不可能人人都去南京贡院。于是,县里还得加试一场,合格了成能进考场。能够在如此激烈的考场脱颖而出,可见史县尊的才学。”
“是啊。”周楠点点头,自己以前还真小看史杰人了。
不过,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面上变色:“这么说来,我如果要参加乡试,就得跟苏州、南京的生员同场竞技?”
这不是开玩笑吗?
周楠以前在安东做的是礼房典史,管的就是文教,南直隶的科举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有所耳闻。
具体数字他记不清楚,好象每到大比之年,一省的举人名额也就五六百人吧?明朝的乡试录取率低得可怕,永乐是是十分之一,正统年代百分之七,到嘉靖年,随着读书人的数量进一步膨胀,更是低到百分之四。
特别是南京的乡试,每到考试时,就要挤进去八千到一万人。最后只录取四五百人。
这他娘已经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是走钢丝。
过了乡试,到会试时,录取比例要大得多,考起来也容易。一般来说,一但中了举,再考进士也就是考几届考多少年的时间问题了。
这也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金举人、银进士。”
淮安府属于南直隶,也就是说,周楠如果要参加科举,就得跟南京、苏州、常州、安徽那些大才子,大名士竞争。
先别说去南京参加乡试,就安东县的读书人而言,周楠也挤不进那百分之四。
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人力有时而穷,有的事情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个人的奋斗固然重要,可也得考虑历史进程,生错地方了。”周楠立即打消了科举的念头,叹息一声将手头的书扔回箱子里去。
素姐也面带黯然,跟着叹息道:“是啊,相公生错地方了。如果相公是甘肃或者宁夏人士,只需读过几年书,一个秀才功名轻易到手。稍微用些心,举人功名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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