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你是咱们厂的劳模和技改能手，现在又在技术处工作，想搞什么技改的话，我会全力支持的！”秦刚很干脆的答应了段云的要求，事情明摆着的，段云本身是技术人员，技改方面有一定的权限，加上他之前有技改成功的案例，所以让段云厂子随便折腾也没人会质疑他什么。

    而且这对他而言，眼下正是拉拢段云的好机会，所以这种顺水推舟的事情，秦刚自然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谢谢秦厂长。”段云感激的说道。

    “回头你技改需要加工什么工件或者需要人手帮忙，可以和各车间主任说，就说我许可的！”秦刚将那只钢笔收好后，对段云说道。

    “好的！”段云等的就是秦刚这句话。

    “那你忙吧。”秦刚说道。

    “嗯。”段云闻言，起身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如今段云已经做好了滚齿机的数控电路板，剩下的塑料外壳模具和其他工件只能在厂里加工，有了秦刚的支持，段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次了。

    段云刚走到技术科门口，就看到程清妍刚刚安顿完科室的工作，迎面走了出来。

    “回来了。”看到段云后，程清妍笑盈盈的招呼道。

    “嗯。”段云应了一声。

    “听说……你给科室里的其他同事都买礼物了……”程清妍问道。

    “刚才都给他们分出去了。”段云自然知道程清妍的心思，嘴角勾起，故意说道：“这次出国谈判日程比较紧，我也没什么时间外出买东西，给科里人的那些钢笔都是从外汇券商店买的……”

    “啊，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出国比较忙。”程清妍闻言清澈的双瞳闪过一抹失望，但随即就微笑着对段云说道。

    “呵呵，其实……”

    “段云，书记找你呢，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这个时候，又有一名科员快步走过来对段云说道。

    “额，好的。”刚回厂里的段云俨然成了香饽饽，段云应了一声后，跟着那个科员走向了书记办公室。

    “呵呵，小段这次出国情况如何”赵东升看到段云进来后，笑吟吟的说道。

    “挺好的。”段云到了书记办公室，顿时就变的轻松随意了很多，上前拿起赵东升的水杯，走到放暖瓶的柜子前，给他添满了热水后，又递了过去。

    “年轻人能多到外边走走也是很有好处的，起码以后不会成为井底之蛙。”赵东升拿起段云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赵书记，刚才秦厂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了，我刚出来。”段云笑了笑，接着说道：“刚才我送了他一根钢笔，这根是给您的……”

    段云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美的钢笔盒，递到了赵东升的面前。

    段云知道自己刚才去秦刚办公室的事情赵东升肯定会知道，索性把事情直接明说，这样不容易引起过多猜忌，毕竟两人明争暗斗了好长时间，段云还是知道其中的微妙之处的。

    “呵呵，让你破费了。”赵东升看了一眼那个钢笔盒后，微笑着说道。

    “你这支钢笔是我专门挑的，是金尖的，我这次出去就买了这一支比较高级的。”段云说道。

    “额。”赵东升闻言一怔，随即打开盒子，拿起那支钢笔看了一眼，说道：“这笔确实漂亮，拿着也坠手，你买这么贵重的钢笔，我……”

    “赵书记，您之前对我那么照顾，送您这点礼物算不了什么。”段云语气诚挚，接着说道：“其实我这段时间也从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恩师，别人是无法取代您在我心中的位置的……”

    段云这话明显是对赵东升表忠心，

    “哈哈哈！”赵东升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多了……不过说句实话，你在市局当翻译确实对你的前途很有帮助，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那种地方水深，门道多……”

    “我就想以后跟在书记您的身边，厂子就是我立足的地方，不会走的。”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呵呵，其实我就是给你给个建议而已，至于路怎么走，那是你的事情，而且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去什么地方都能干的很好的。”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我可能在厂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嗯”段云闻言一怔，随即惊讶的问道：“赵书记，您这也是要调走么”

    “调走往哪儿掉刚建厂的时候我就在红星，现在都二十多年了，除了这个厂子，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么”赵东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省局已经下发了通知，年底之前，我就要光荣退休了……”

    赵东升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其实之前赵东升曾经和他说过自己要退休的事情。

    八十年代前，国家干部是没有退休这种事情的，基本上是活到老干到老，以至于有过七八十岁的领导干部猝死病死在工作岗位上的事情出现。

    而192年2月，中央作出《关于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的决定》，正式标志着废除实际存在着的领导干部职务终身制。




第二百七十章 前途
    其实年初的时候，这份通知就已经下发到了厂里，但赵东升一直都没放出风来，动用自己在局里的关系，一直拖到现在。

    段云能看得出来，赵东升他有些不甘心，虽然早已年过六十，但他已然不服老，总认为自己的身体情况很好，再干几年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政策就是政策，没有任何情理可讲的，一道清晰的年龄界限，就彻底的让赵东升出局了。

    “这个……”段云此时听到赵东升的话后，也不禁眉头紧锁。

    不过这种事情段云没法说，说了也没用，尽管他也不愿意失去自己在齿轮厂的这棵大树，毕竟一直以来，书记对他的帮助还是挺大的。

    “你也不用担心，你现在也不是当初的小杂鱼了，你是大学生，而且瑞局长对你青睐有加，今后在咱们厂，无论厂领导怎么换，都不会有人轻易动你的。”赵东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不过我的建议是，如果如果你想今后日子过的舒心，将来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以我得知的消息，市局里目前没有合格的英文翻译，而且你这次出国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瑞局长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年轻有头脑，不光精通英文翻译，在机械技术方面也有很高的水平，他能这么评价你，估计很快就要把你调到市局工作了……”

    “赵书记，我不会走的。”段云闻言摇摇头，接着说道：“正如您刚才说的那样，那地方水深，门道多，并不适合我……”

    其实段云也知道这次出国后，瑞阳肯定是会将他调到市局的，但段云是不会离开齿轮厂的。

    在外人看来，能调到市局在局长身边工作，将来可谓是很有前途的一个选择，但段云却不这么认为。

    前世的阅历经验和所见所闻让段云明白，官场上讲资历背景，分派系山头，哪怕段云有学历有才干，但缺乏政治资源的他，注定这辈子成就有限。

    或许他可以过的安逸，然后熬上个几年十几年的，可以成为一方头面人物，但想再往爬则会有一个看不见的天花板，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且官场上条条框框的规矩太多，段云没有根基没有大靠山和资源，有时候甚至会被迫同流合污，位置高了，走出的任何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几十年的处心积虑可能后因为一个小小的污点而彻底身败名裂，一辈子都会处在一个算计和被算计的修罗场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或许段云这种想法多少会有些危言耸听和极端，但这种事情确实存在，所以段云不想将来从政，也不喜欢那种生活！

    而且段云最大优势是在技术方面的，他前世的时候，就是国内最顶尖一波的电子机械方面的人才了，而到了这个时代，他在技术上有着更加逆天的优势。

    所以在段云看来，靠老本行技术吃饭才是最为靠谱的，而且他现在的生意也做的不错，凭借他的技术，将来完全可以做出更多领先这个时代的产品，是大有可为的。

    后世国内的一些技术公司做到极致得到时候，同样会成为各地诸侯的座上宾，而且如果你的公司对国家有战略价值和意义的话，国家也给给予你一定的政治地位，这在后世都是有很多例子的！

    至于选择留在红星齿轮厂，是因为在如今国家依旧是计划经济，各种私营政策不稳定的时候，段云想借助体制和这个工厂，获取更多的人力，设备和政策方面的资源。

    段云将来肯定是会离开红星齿轮厂的，但现在，他还需要借助这个厂子获得他将来发展的一些本钱。

    “人各有志，你可能有你的想法。”赵东升闻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赵书记，您操劳了一辈子，其实也该好好安享晚年，每天下棋钓鱼散步，难道不好么”段云闻言眉头一皱说道。

    虽然段云也希望赵东升能继续留在厂里，但他的年龄确实太大了，另外听到赵东升说他有些不甘心，这让段云感觉他对权利有些过于贪恋。

    “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不懂，我十五岁参军，解放后在东北机床厂工作，六二年从东北来到红星齿轮厂，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中，就像一台长时间运转的机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停下，而且一旦停下来，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赵东升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无奈，片刻后说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将这个厂子交给秦刚……”

    “赵书记，恕我直言，其实抛开感情层面的东西，我感觉秦厂子还算称职，至少厂里的生产方面，他抓的还是挺紧的……”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其实那是因为有我在……我的看法就是他是个庸才，而且私心太重！我不会改变我对他的评价，算了，说这些也都没用了。”赵东升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是个人才，有技术，也有心计，我原本想在厂里多培养你几年的，可惜没时间了……”

    “多谢书记您对我的关照。”段云语气诚恳的说道。

    “不过走之前，我还是能给你点帮助的。”赵东升拿起段云送他的那根钢笔把玩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权利二字，无非就是抓人事和财务，有了这两样，你在厂里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知道你想借助这个厂子实现你个人的一些抱负，但在总厂这边，你恐怕很难达到你的目的……”

    “赵书记，我只想为厂子做点事而已……”

    “能买得起这种钢笔当礼物的人，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相求，就是真的很有钱，看来你在外边生意做的挺大啊，难道你就不怕真的出什么事情么”赵东升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直视着段云说道。

    “赵书记……”

    “行了，工厂之外你做什么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管你的，只是想提醒你以后要小心一点。”赵东升打断了段云的话，接着说道：“另外在我年底走之前，我还会扶你最后一把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图书馆
    若是以前，听到书记会提拔他，段云心里肯定会很高兴，但现在，他的内心则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从他进厂的时候，赵东升和秦刚就一直在斗法，现如今书记明显在厂里占据了上风，却最终敌不过年龄，即将迎来退休后的人走茶凉，这让段云感觉有些说不出的讽刺。

    但无论如何，赵东升确实给予了他很多的帮助，倘若没有赵东升的话，段云的两次技改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如果当初不是赵东升动用他在教育局的关系，段云这种只有初中学历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夜大的考试的，从这几件事来说，赵东升无疑就是段云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谢谢赵书记！”片刻后，段云感激的说道。

    “用不着谢我，你这种人才本身就应该得到重用。”赵东升微微一笑，说道：“行了，今天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我走了。”段云闻言，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书记您还有什么事情”

    “我年底打算退休的事情厂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你也不要和他们说，明白么”赵东升正色说道。

    赵东升的意思很明显，一旦厂里其他领导知道他退休在即的话，那么赵东升在厂里的权威会迅速一落千丈，到时候也不可能临走时再扶持段云了。

    “明白！”段云点点头，看到赵东升挥手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到段云离开办公室，赵东升拿起那根钢笔看了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科室，段云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烟灰缸，点燃一根香烟后，抽了起来。

    刚才赵东升的事情让段云多少有些始料未及，之前赵东升也曾经说过他要退休的事情，但段云以为他起码还能干到明年，却没想到今年过年前就会退休。

    一直以来，赵东升都是都有最大的靠山，但现在段云即将失去这个靠山，他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段云的处境还是不错的，刚刚出国归来，瑞局长对他和青睐，而且段云也刚刚和秦刚修复了关系，至少两人现在还是处在一个‘蜜月期’的。

    趁着这段秦刚对自己比较‘纵容’的机会，段云必须要尽快把改装带有数控功能的滚齿机做出来，日后一旦这台机器试制成功，大幅提高生产效率，而厂子对滚齿机越来越依赖的时候，而掌握了机器设计和维修技术的段云在厂子里就有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哪怕书记离开后，厂里依旧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段云掐灭了烟头，拿着改装图纸大步离开了技术科，前往了车间……

    ……

    从早上到下午，段云拿着图纸一直在各个车间转悠。

    同时有厂长书记的支持，各车间的主任也是相当配合，安排一些老师傅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帮助段云加工工件，整个过程相当的顺利。

    不过从制模，浇筑，热处理，机床加工一套程序下来，起码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全部加工完，所以段云将图纸交出后，就只能先耐心等待。

    今天周一，函授站不开课，不过由于之前答应过程清妍学英语，所以两人还是预定好晚上七点见面。

    由于图书馆距离程清妍家不远，所以段云这次没有骑摩托，而是斜挎着一个绿书包步行来到程清妍家楼下。

    “清妍！”看到程清妍从楼道走出后，段云招呼了一声。

    “嗯。”程清妍对段云微微一笑，说道：“咱们走吧。”

    说完，程清妍转身向着工人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段云见状也跟了上去。

    程清妍今天看起来情绪似乎有点低落，虽然面对段云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笑容，但段云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偶尔露出的些许失望的神色。

    看到程清妍这个样子，段云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段云自然是知道程清妍为何会是这副表情的，事情是明摆着的，段云给科室里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唯独程清妍没份，这显然是没把她当回事，况且段云当初还信誓旦旦的答应会帮她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