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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这才是她男人,她丈夫,她天。
徐邦达忽然一个翻身,压到了她身上,轻柔地亲吻她脸颊和嘴唇。初念柔顺地接受着他对自己表达喜爱方式,直到他显得焦躁起来,伸手拉她手,让她去爱抚他那个地方。
他始终无法坚硬,进入不了她秘地。
初念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幕,她其实并不陌生。上一次洞房夜,后结局是他折腾了许久之后,好不容易勃了些,后却气喘如牛地再次软了她腿间,弄脏了床铺而已。
她缩回了自己手,将他轻轻翻回到自己里侧,让他躺下,然后拉好自己衣襟,这才对着气喘吁吁面带愧色丈夫柔声说道:“夫君,我既嫁了你,便是你一辈子人。想着,是和你做长长久久夫妻。你好才是我好。咱们还年轻,来日方长。今日我累了,你必定比我还累。我只想靠着你睡,心里便满足了。可好?”
身子到底如何,徐邦达自然比谁都清楚。方才这般强撑着卖力,不过是怕她轻视自己而已。不想她此刻却这样说话,既善解人意,又不至于让他觉到羞惭,心里顿时松了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不再说话。
初念拿了帕子,替他细细擦干额头和脖颈后背迸出汗,换了件衣衫,服侍他再躺了下去,两人并头而睡。大约是真疲倦了,徐邦达很便睡了过去。
初念借着喜帐外透入昏晕红烛光,听着窗外不知何时又窸窣而起雨打蕉声,凝视着自己丈夫,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似喜又悲梦幻之感。
愿往后这一辈子,都如此刻这般静好,她便满足了。





玉楼春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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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断断续续下了一夜雨终于停了。kxnet[四 库 书*siksh]黎明拂晓时,濯锦院里一对人便起身,准备往中堂去拜晤徐家尊长。初念自然还是尺素云屏服侍着梳洗理妆,徐邦达则由一向伺候他两个大丫头翠钗翠翘服侍。许是心情好,许是被身上那套大红吉服衬显着缘故,郎一早看起来精神竟意外得好,也不用人搀扶便能立了。翠钗习惯地伸手到他领前,要替他扣好脖颈处一颗珠纽时,他竟避了过去,对着初念道:“你帮我扣。”语气便如个撒娇孩子。
初念一笑,放下描了一半眉,到他身前帮他扣了扣子,再替他整了下衣襟,道:“好了。”这才回了镜前。刚坐下,徐邦达已到她身后,接过尺素手中青黛,俯身下去替她描眉。屋里人都是咬唇而笑,他却浑若未觉,等细细画好,自己觉着满意了,这才丢下青黛,用一种欣赏目光打量着她。
初念照了下镜,见他描得偏浓,并不是自己素日喜欢样子,却也朝他嫣然一笑,轻声道了谢。
二人完毕后,便一道往中堂去拜晤徐家之人。门外檐廊里候着几个粗壮婆子见徐邦达出来了,要扶他上抬辇,被他不地避开,看向初念道:“我领你去吧。”
初念嗯了一声,回头示意婆子们把抬辇也带着跟随,自己再与他并排而行。知道他是撑着,故意放慢自己脚步。出了濯锦院一路过去,见熟悉庭院里,*树梢枝头上滴着点点残留雨露,道径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泥地里,却还到处委顿着昨夜里被风雨打下残红落蕊。初夏空气中透着微微凉润,颇是舒适。
从濯锦院到徐家中堂,要穿过五六个大小庭院,七八道曲折回廊,不过一半路时,徐邦达便额头渗汗气喘吁吁了。初念停下脚步,拿帕子替他拭了汗,望着他柔声道:“走这么远路了,还是让她们抬吧。要不然老太太太太见了,会骂她们躲懒。”
婆子们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二爷放着好好辇不坐,非要自己走路,正有些担心着,怕这个瓷少爷万一有个不好,自己几个就大难临头。现听这二奶奶这么会说话,自然一百一千个同意,忙抬了辇停到徐邦达身侧。
徐邦达苦笑了下,终于还是坐了上去,被抬着一路到了中堂抱厦前。远远见檐廊下已立满了下人。那些人见二爷和奶奶来了,忙迎上来。
徐家中堂里,此刻已经聚齐了人,或坐或站,无不面上带笑,一片喜气。4xs司国太、廖氏自然已就坐,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魏国公徐耀祖也。毕竟是嫡子大婚,他也没真驾鹤成仙儿,该回时候,也是会回。此外便是徐邦瑞、徐青莺、廖氏一个寄养身边破落远房表侄女吴梦儿等人,才五岁果儿也,穿了身喜气红衣,被她乳母宋氏带着,怯怯地盯着从门外进来婚叔叔和婶婶。
初念往里而去时候,看向角落里果儿,见她也正怯怯看过来,便朝她微微一笑。随即随了丈夫先到上首正中司国太前,向她叩拜见礼,敬茶献礼。司国太笑呵呵慈祥道:“小二儿若是不便,不必和娘一道跪拜,心意到了便是。”
徐邦达道:“孙儿婚,向祖母大礼岂可马虎。孙儿好得很。”声音响亮,说罢连磕三个头。
徐邦达一进来,这中堂里每个人便都觉着眼前一亮,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好精气神。旁人倒也罢了,司国太和廖氏欣慰,可以想象如何了。等他和初念再向徐耀祖和廖氏双双下拜时,连徐耀祖也觉得满意了,心想这门亲是做对了,早晓得话,早个一年把这个儿媳妇娶进家门也是好。
廖氏喜出望外,看着初念目光便也慈爱了许多。喝了茶,收了媳妇亲手做针线后,送她一副金花八宝首饰当见面礼,一边沈婆子嘴里,那些婚贺词好话是不断。
上辈拜完了,下面便是平辈。徐邦瑞此时也才十五,个头却与他十八岁二哥差不多高了。天生桃花眼落到初念一张脸上,微带惊艳,等初念压下心中厌烦叫了他一声“小叔”,这才笑嘻嘻回礼。再接下是徐青莺和吴梦儿过来向兄嫂祝贺。
徐青莺和吴梦儿都是十四岁。徐青莺已经有了未婚夫,便是廖氏娘家表哥廖胜文,拟定过两年成婚,她长相随了其母廖氏,不甚出众。那吴梦儿却生得颇有婉转风流之相。两个女孩儿向初念见了礼,也受了嫂子礼,便退到了一边。
司国太虽喜这嫡孙儿今日利索,却也晓得他久病身,不好过于劳累,见差不多了,正要开口让婚夫妇回房,正这时,抱厦外急急忙忙地跑来个小厮,扶着门框喘气。廖氏不喜,微微沉了脸。立门口大管家崔多福正要开口责骂,却听那小厮已经嚷道:“禀老太太老爷太太,大……大爷回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神情立刻都变了。魏国公徐耀祖甚至猛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小厮口中大爷,自然是这家大公子,徐耀祖长子徐若麟。他比徐邦达大了将近十岁,如今二十又七。只是他一直都北方,已将近两年没有回京了,若非他留下女儿果儿人跟前还能出现一两回话,只怕阖府上下人都要忘记徐家还有这么一个人物了。此次徐邦达成婚,廖氏怕不传信话,徐耀祖若是问起,便是自己这个嫡母不好。所以随意叫人带了句话后,便丢下了再没过问。想来他自己是不回,她也根本就没想着他回。没想到这时候,却听到了这样消息。
但是这一刻,旁人哪怕再惊诧,也不及初念心中惊骇万分之一。听到那小厮口中吐出“大爷”二字后,心咚地一跳,两条腿差点没软下去。
也怨不得她如此惊骇。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记忆里,莫说徐邦达和自己成婚,便是徐邦达死去国公府办丧事时候,他也来不及赶回金陵,一直是到了两个月后这年八月,病了许久老皇帝驾崩,徐若麟才随远燕京平王赵琚一道回京奔天子丧。而她和他第一次相遇,也是发生那时候。
但是现,他忽然却就这样回来了,来得毫无预警,叫人猝不及防。
初念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是自己记错,还是……从前那历历目所谓前世之事,根本就是自己出嫁前那个夜晚做过一场荒唐梦?
她脑子几乎一片空白,白着张脸,睁着双幽黑眼,与这中堂里每一个人一样,把视线投向脚步声来门外方向。很,一个高大身影出现了抱厦门口晨光里。一身带了潮气行路缁衣,面上风尘仆仆,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里是掩饰不住疲乏之色,跨入高高门槛朝里大步而来时,一双靴上因为沾满厚重泥泞,每踏出一步,便将磨打得溜光铮亮水磨地面踩出一个肮脏黄泥脚印,甚至连衣角处,都还溅着星星点点泥痕。
很显然,他是漏夜赶路回来,甚至连昨夜下这场连夜雨,也没有阻挡他回家脚步——但是他出现,看起来与这座华堂却是那样不相称。如他身后踏出这一个个黄泥脚印,刺目而别扭。
十五岁初念看着自己面前二十七岁徐若麟。这是她和他初次相见。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她敏感地觉到他还没踏入这间中堂时,目光便已经穿过堂中所有立于她之前人,飞停留了她脸上。
这种奇怪注目让她仿似被火烙了一般。她来不及体味他目光中含义便迅速垂下了眼,不露声色地把自己藏到了丈夫徐邦达身后。
旁人看来,这是非常正常表现。嫁娘洞房翌日早拜见公婆时候,面前忽然闯入这样一个不合宜陌生男人,她自然要寻求丈夫庇护。
堂中还静默一片,只回响着他脚步声时,回过了神徐耀祖忽然朝自己这个多年未见长子跨出小小一步,脱口道:“你,回来了?”
他声音外人听来自然还算稳。和他已做了半辈子夫妻廖氏却立刻觉察到了他异样,目光中迅速掠过一丝霾色,只很便被面上堆出笑意所掩盖。她笑着,已经朝自己这个名义上儿子迎了过去。
“可是收到了信赶回来要喝你二弟喜酒?怎不早一日?刚昨日才办了喜事!”
廖氏说着,一脸惋惜。
徐若麟停下脚步。
他现样子,别说和满屋子国公府主子们比,便是立二门外奴仆也要胜过他无数。只当他这样微微分腿而立,初升朝阳之光透过高高屋顶明瓦洒落,闪耀这个脸色略微苍白,但神色严峻男子肩膀上时,高大身影却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他朝自己祖母司国太和父母分别行过恭谨礼节后,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道:“正是。只是可惜,虽日夜兼程,却仍错过了。”声音里带了丝沙哑。
徐耀祖显得老大欣慰,不住抚须点头,喃喃道:“有这样心意就好。回来好,回来就好……”忽然像是想了起来,回头看向还怯怯缩角落里果儿,道:“果儿,你爹回来了。还不过来见礼。”
对于五岁徐果儿来说,父亲概念就是一个模模糊糊背影。现她被同样不怎么熟悉祖父命令后,乳母宋氏催促下,慢慢朝着这个忽然冒出来陌生男人走去,脚步迟疑而畏怯。
徐若麟回头看了眼自己女儿,朝她露出笑和一口大白牙,见她反而停住了脚步,便朝她走去。到了近前伸出一双大手,就要抱她时,却又停住了,改成摸了下她头,道:“爹身上还湿,不好把你也弄脏。果儿家可乖?”
果儿呆呆望着这个和蔼可亲男人,终于嗫嚅着,叫了声“爹”。
廖氏压下心中惊诧和疑惑。等徐若麟起身时,仔细再看一眼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不止长子,后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虽没喝上你兄弟喜酒,正却赶上你弟妹与自家人相见。你也晓得你兄弟身子弱了些,既碰到了,叫你弟妹过来见个礼,好了便让他小夫妻先回院歇下。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说罢转头朝向初念,“老二家,来见过你大伯。”




玉楼春 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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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去叫个一声,咱们就走了。[四*库 书^siksh]”
徐邦达见自己婚妻子始终垂着脸,以为她害怕面前这个如同下等人般粗鲁闯入男子,听到自己母亲召唤后,便凑到她耳畔,用她才能听得到声音,这样安慰了一句。
徐若麟终于转过了身,毫无避讳、直直地望着自己面前少女初念。他看着她着了一身喜气红衣站那里,肩膀还略显单薄,身子或不及十八岁时盈润,却正纤秾楚楚,我见犹怜。他看着自己弟弟,她婚丈夫,此刻正用一种亲昵而自然姿态挨到了她耳边,轻声对她说了句不知道是什么话。然后,他又看到她终于抬起了那张熟悉脸,杏眼桃腮,朱唇微点。她朝着她婚丈夫微微点头,神情娇羞而柔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神情。那个已经如雾如电过往世界中,他从没见过她对自己这样,一次也没有。而现,这个刚刚昨夜成为他弟妹少女,她丈夫鼓励下,终于迎着他目光,朝他缓缓而来,面上挂着生疏而羞涩浅笑。
徐若麟看着眼前这一切,面无表情,袖下那只手,却早已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他黎明时分皇城宽阔街道上飞马踏泥,后一脚跨进这座国公府大门,面对迎接他满院飘着还没摘下大红喜笼时,本还怀了一丝侥幸,期盼那个女子也能与他一样,历了往生,亦记着曾经过往。但是现,一眼看到她眼神,他便知道了,这真只是自己侥幸盼望,结果是卑微与无望而已——历了往生是他,记着前尘旧事和那个盟誓也是他。而她,不过只是一个宛如朝露般明净无瑕少女,此刻正盈盈立于他面前,用一种陌生而矜持目光打量着他。
一种宛如葬身于冰冷漆黑海底孤寂与绝望慢慢生了他心头。仿佛有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他胸口那处正搏动地方。那地方很小,不过他拳头大,痛感却慢慢蛛延开来,直到爬满了他四肢百骸末角落。
他记得她一切。她笑,她哭,她小名,甚至她这副身体上每一处小小细节。她却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这就是对失约惩罚,那么这种惩罚,比万箭穿心要让人痛到骨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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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到了徐若麟面前,停他几步之外,恭敬地行了个礼,轻启朱唇,道:“见过大伯哥。”态度落落,不失伯爵府闺秀风范,却又带了妇略微娇羞,叫人寻不到一丝值得指摘地方。
徐若麟终于回过了神,,略微仓促而狼狈地道:“弟……妹不必客气……”
初念朝他点了下头,便转身朝着自己丈夫稳稳走去,然后身后那双眼睛注视下,与徐邦达一道向尊长辞别,两人并肩而去。
徐若麟一直望着这一对人背影,直到他们出了中堂,出了抱厦,与身后跟着一堆丫头婆子一道消失第一道拐角处那片浅金朝阳斜照中。这时,司国太被人扶着站了起来,道:“大郎回来便好。许久没见你面,恐怕果儿都不认得你了。既回来,此番便多住些日子,不必匆忙又走,弄得一家子人倒无端多出生疏。”
徐若麟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祖母,道:“祖母教训是。此次回来,是要多留些日子。”
司国太目光掠过一边脸色微微发僵廖氏,嗯了一声。廖氏已扶好脸色,接口道:“如此便再好不过。只是前些时日,府里人,上上下下都忙着张罗你二弟婚事,加上先前也没得你要回消息,你那院里人手便少了几个。这就叫管家调人过去……”一边说,一边叫门外侯着崔多福。
徐若麟略微一笑,道:“母亲不必费事了,我一人而已,用不着人伺候,烦请母亲叫人把我歇脚屋子洒扫干净便可。”
廖氏道:“这怎么行。好歹你也是国公府大公子,身份摆那儿。既回来了,怎可叫你和外头一般?传出去可不就成笑话了!”说罢命崔多福道:“赶紧调几个伶俐人到大爷屋里去,不可怠慢了大爷!”
崔多福忙应下,转身而去。
徐耀祖道:“好,好。那就安心家住下。若是赶路乏了,先回屋歇着吧,待得空,再与你叙话。”
徐若麟恭谨地应了声是,看着众人避过自己方才踏出那串泥水脚印出了中堂,这才看向一直望着自己女儿,朝她笑道:“果儿,爹带你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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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随辇上徐邦达回到濯锦院,与丫头们一道先伺候他宽衣,扶他躺回了榻歇下,吃了煎好放得正不凉不烫药,自己随后也换掉一早那身行头。等这一切都做好了,心中因为方才那场不期而遇而带来惊恐和不安才稍稍地定下了些。
既然自己出门时那场雨可以停,昨夜洞房过得也与前世不同,那么徐若麟也完全可以现就回来。此刻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初次见面陌生人,他弟弟娶妻子而已,所以只要往后自己小心谨慎,就绝不会再行差踏错半步。
初念不断这样安慰自己。反复回想着自己先前与他招呼时种种细节,从眼神、神情、说话轻重乃至于脚步慢,确定自己确实做得恰如其分,丝毫没有不当之处,这才终于微微舒了口气。
“你们都出去。”
榻上徐邦达屏退了屋里人,只剩初念一个时候,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迎上初念略带不解目光,伸手握住她柔荑,轻声道:“我瞧你回来后,便仿似有些心神不宁,莫不是被那人吓到了?”
初念自然知道他口中“那人”所指是谁。一惊。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纤细敏感,正要摇头否认,徐邦达已略微蹙眉,道:“你不必怕他。”想了下,又道,“你既已经嫁入我家,家中事,也该都让你知晓。他虽是我大哥,却不是我母亲所生。他生母是个胡女。我爹年轻时西征剌惕部,那里一个小土司把自己女儿送了来,这才生出了他……”
徐邦达说到这里,眼中现出一种淡淡厌恶,“他一直就跟那个生出他女人剌惕部,据说那个女人死了,他七岁时才被我爹带回徐家认祖归宗。我听我娘说,他自小就凶暴,又不服管教,跟匹野马似,刚来府上没多久,就把教养他嬷嬷推得折了条胳膊,阖府上下没人不厌烦他,只我爹护着,我娘也不好说什么。后来十四五岁时,去了北边从军,跟平王做事。”
“那个平王虽是皇上十四弟,只太上皇从前还时,他便被派去北边戍境,一去二十多年了,不过是个藩王而已,只他能平王那里站住脚,以这样出身,也算是好事了。后来祖母做主,让他娶了你司家一个堂姐。他便带了她去燕京。只没两年,你堂姐便病去了。我娘说他命硬,被他克。果儿被送回后,这些年他也极少回金陵了。咱们此番成婚,我没料到他竟会特意赶回。一早他进来时,那样子确实叫人看不过眼去。你先前养深闺,没见过这样人,被吓到自然难免。往后不必怕他,遇见了,远远躲着便是……”
徐邦达大约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到了后来,气也有些不匀了。
他口中这些国公府往事,初念此生活过三年,除了徐若麟小时这些劣迹,别大多都知道。只不过不是从徐邦达口中得知而已。此刻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不愿意再听,又见他说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样子,忙打断道:“我晓得了。往后定会避开他。你歇会吧,我喂你喝口水。”说罢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试过温后,扶起他送到唇边喂。
徐邦达见初念温柔贤淑,心里很是满意。喝了几口水后,因一早起得早,此刻确实也乏了,躺下去很便睡了过去。
初念望着他睡容,出神片刻,轻手轻脚出了屋,朝与别丫头一道正候廊下尺素云屏道:“你俩跟我来。”
初念入了边上一间平日里用作起居厢房,关上门后,对着两个神情不解丫头道:“尺素,云屏,你俩都是自小随我一道大。我嫁到这里,虽也带了别人,只真能信靠说得上话,也就只有你们俩个。”
尺素云屏起先见她神情严肃,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心里正有些惴惴。此刻听她这样说,都是松了口气,都道:“奶奶放心,我俩一定会对奶奶心力。”
初念点头道:“我自然晓得这个。今日叫你俩来,是把你们当心腹,有些话这才及早跟你们说清。这里不比咱们自家,人多眼杂嘴也阔,凡事要小心谨慎,不该看不看,不该说不说。除了这些,还有两条,你们定要牢牢记住。”
初念说到这,望着云屏,加重语气道:“第一,从今往后,不论谁,若是背着人要你们给我传信递话,我再说一遍,无论是这府中哪个人,你们都不能应。第二,不管是谁,若是向你们私下打听有关我行踪和事体,你们也要一问三不知道,一个字也不许说。我话是说出口了,你们定要牢牢记住。若是敢犯,别怪我不念旧情,当场就把犯事那个给赶回司家去。听见了没?”
尺素倒罢了,云屏这是第一次见初念用这样严肃口气说话,还仿似一直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奶奶放心,有奶奶这样吩咐了,绝不敢背着奶奶做这些事!”
初念微微吁了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守着二爷,看他醒了便叫我。”
两个丫头应了先后出去,初念推开窗子,独自坐窗前,望着庭院里开得正浓一株紫艳锦带,微微蹙眉,神思有些恍惚。
前世临死前,沈婆子说这两个丫头结局,这两天一直都她心里萦绕。尺素无辜受到牵连,悲惨甚自己,她是感激外加愧疚,至于云屏,初念其实也并不恨她。谁都会有软弱时候。那样情况下,换成自己也未必熬得住。这并不能完全抹杀掉她自小服侍自己长大那份情。说来说去,祸根还自己这里。好这次,她不但要牢牢守住自己,身边人是早防范未雨绸缪。双管齐下,想来必定不会再落入那男人手复遭羞辱了。




玉楼春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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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对于五岁果儿来说,像是一个五彩斑斓梦。[四!库*书*siksh]
果儿知道自己亲娘生她不久后就死了。所以娘亲到底什么样,她一点儿都没印象。只能孤单想哭时候,凭想象去勾勒她模样。一早她被宋乳母打扮好,听到她说要带自己到前面那间平日不能随便进去大屋,去拜见二叔娶娘子时,心里怀着,是一种怯怯期待。她自然希望这个婶婶能喜欢自己。
然后,她看到了婶婶。她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生得这么好看人。才一眼,这个婶婶就仿佛和她从前极力想象却始终模糊母亲样子立刻重合了起来。所以当她站角落里,看到她跟着叔叔刚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向自己,甚至还露出笑容时候,她那颗小小心脏立刻就被雀跃所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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