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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不倾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衮衮
林鸾兴致不高,只垂着小脑袋恹恹跟在他后头,言澈便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
“顺天府尹那刚呈上来一起私盐案,我们俩便都偷了闲,邵铭这回可有的忙活了。”
“嗯。”
“你还记得上次东厂来人么?于情于理,我们俩做得,委实不地道。”
言澈噗嗤笑出声,半点没有忏悔之意,林鸾只沉闷“嗯”了一嘴。
“于是我便想了个高招,权当是对他的补偿。”
林鸾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言澈扬起嘴角,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我叫小夕去了衙内,帮他打下手。”
“什么?!”
言澈闷闷发笑,兴味地看着某人急得直跳脚,虽在努力克制然xiōng膛却又震得厉害。
“阿鸾终于有丝人气了。”
少年面色和煦,俊目流华,将少女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悉数括入其中。那一瞬,她仿佛看见了花开花落。
久违的烧热感须臾便爬满她两颊,林鸾不敢再看他,眸子左右慌张乱窜,蹙眉佯怒:“少扯开话题!”
“放心,我只是叫小夕午时去趟衙内给邵铭送饭,免叫他饿坏了肠胃。”言澈凑到她面前,故意去追寻她眸子躲蹿的方向。少女本就生得白皙,一下便烧成个苹果,娇艳yu滴,隐约还可闻见其中甜蜜,言澈滚了滚喉咙,强压住自己想要啃上一口的心思,轻拍着她的头温笑道,“你也该为小夕的将来考虑考虑啦。”
细雨落下,凉意丝丝jiāo织在面颊上,帮她退去不少绯色。言澈的话并无不妥,她不可能永远将小夕束在自己身边。能伴你走过一阵子,却不能同你走过一辈子,思及此处,心头不由绞痛。
隔着淡淡水色,言澈始终盯着她,怎么都看不够,像是要将少女一切都深深望进心里,妥帖保存好,免其风吹日晒,免其衣食苦恼,免其俗世烦忧,只做个快活桃源人家。
“那日诗会上,我曾与程家姑娘打过照面。”
林鸾垂眸,纤长睫毛于眼下偏扯出单薄yin影。
“嗯?”
“她……其实挺好的,”话语渐失底气,细若蚊蚋,“也挺……适合你的。”
“所以?”
言澈的声音渐趋冰冷,愠色徐徐攀上眼角眉间。
“同她成婚……也不失为一种……金玉良缘。”
“呵,金玉良缘?”
语调似在调侃,却半点不带笑意。言澈长腿一扬,几步便站到了林鸾面前,将她全然笼在自己覆下的yin影中:“我生得蠢顿,不懂阿鸾此话何意!”
压迫感自上方袭来,林鸾面上虽装作冷静,心中却早已乱作一团。她能清楚感受到眼前人话语中携带的愤怒,沉着如她偏就此刻不知所措。
她承认,那日秋实的话语的确动摇了她的方向。好似黑暗中刚扯开一道鱼肚白,就又被生生吞了回去。适才在父亲墓前,她曾于心中默默祈愿过,哭诉过,可却又更加茫然了。她不知该往何处,也不知路的尽头又会有什么在等着她,亦或许她从来就不曾迈出过一步。
林鸾觉着心烦,烦透了,也烦乏了,第一次觉着眼前这人好不嫌





名花不倾国 第 20 章
恶,不想再多做片刻纠缠,扭头便要走。左手却被他扣住以蛮力硬拽了回来,腕间力道沉重,叫她不自觉倒吸口凉气。
“阿鸾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隽秀眉眼一点一点贴近,林鸾面上重又烧开,直淌到耳根。鼻尖抵着鼻尖,温热拂到她面上,似烙铁滚过,叫她心痒又心疼,只能别过脸去急急避开他的视线。
“看来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腕间的力道卸下去几分,剑眉缓缓撤开,微光顺势流转下来,于杏眼上上泅出水色,“他人皆道是阿鸾以婚约束我,却不知,是我强求了你。”
言澈苦笑,喉中莫名干涩,后半句说得极是喑哑,好像一句话说完,便就去了十年光景一般。细雨斜斜,密密落在二人身上,淌进心中。雾色依旧迷离,淹没了来时的路,也笼住了离去的方向。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汝非吾,焉知吾之无可奈何?”林鸾鼓足勇气,缓缓转过头与他坦白对视,睫毛扑扇抖动,多少辛酸多少倔强都融在其中。
“你只一个劲怨我有意避你,却从不关切我的感受。我能如何?我想替父亲洗脱冤情,可还没等开始自己倒先乱了阵脚。我不喜舞刀弄剑,却又不得不依仗它来保全自己,最后还落了一身伤。你以为我日日这么拼命为的是甚?加官进爵?名垂青史?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
林鸾越说越气,xiōng膛剧烈起伏,这些话于她心中闷了足有五年,要么永远烂死腹中,要么索xing一口气说个痛快:“你以为,我不想在阳光下坦dàngdàng行走吗?你可知晓那些被抄家发落去了教坊司的姑娘们,现如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罪臣之女,只要这四个字还悬在我顶上一日,我就不能全然快活!”
言澈被她眼中闪动的痛楚深深惊骇住,心下一阵酸涩,挪开眼不敢在同她对视。四下一片沉寂,唯杨柳风经过,轻柔拂去她面颊上的凉意。
一番话苦水倾倒出来,林鸾反而轻松许多,扯动嘴角,勾出一抹惨笑:“还记得吗?我与先皇定下的十年之约。”
言澈倏然抬头,怔怔看着眼前少女,纤腰瘦肩,迎风而立,衣袂翩飞,叫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瞬她便会被风吹倒。十年之约……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却是哑音:“先皇仙逝多年,凭什么约定都不作数了。”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觉可笑。
“可先皇在世时,却并不曾将这约定作废……”林鸾苦笑。先皇不在,还有皇上,何时lún得到她来决定去留?人为刀俎,她从来都是那任人宰割的鱼rou罢了。
“已经过去五年了……我,”林鸾哽咽,抬头使劲眨巴双眼,好叫水意淌回心里,“我不能害你。”
言澈想抹去她眼角的晶莹,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搡着踉跄后退,心头已是沁凉一片。
“你怨我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所做之事皆只为保全自己罢了。”
山雨凄凄携风离去,林鸾鼻翼微颤,深深吸上一口气,敛去所有哀色,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即是如此,那我也便直说了。”
天上浓云渐薄,久违的阳光破云而出,挥去人间大半yin霾。逆光之下,言澈昂首冲她缓步而来,少年意气被褪去,眸子深沉且温柔,似江南烟雨下中婉转流淌的桥下流水。
“阿鸾想替林伯父洗冤,但做便是,这是你的自由,旁人管不着。我想于阿鸾撑腰,便不会在意他人碎语,想做便做了。”
“可是……”
林鸾顿下脚步,不思议地望向那人。
“这是我.的.自.由,阿鸾也管不着。”
言澈直截了当,将心中所想悉数吐完后,负手背身站直,冲她坦然一笑。
林鸾错愕了半响,心下感激,想冲上前投入他怀中放肆大哭一场,理智却时时不在提醒她万万不可。
“你无须如此,不值当。”
“值不值你说了不算,我言澈素来乖张,行事只问心而不问理。”
云雾散去,金乌跃出,光束流转在二人之间,面上笑容流光溢彩。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做事不安分还有理?”
林鸾怒目过去,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抹了抹眼角,嗔了他一嘴。言澈见她开朗,心中云翳也便去了大半,何必争那么清楚呢?来日方才,他们俩有的是时间。
“你且别忙着说我,我倒要问一句,秋家夫fu的作为,阿鸾是如何看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林鸾有些发懵,言澈见她茫然,便自答道:“于理,秋夫人为一己私yu枉顾他人xing命,委实可恨,秋老爷子身为父母官,却只想着如何替她善后,助纣为虐,罪加一等。”最后几个字里寒意森森,话锋一转却又成了另一番天地,“可于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挺佩服秋老爷子的魄力的。”
“佩服?”林鸾凉凉道。
言澈点点头:“毕竟于他而言,只是想尽全力护他所爱罢了,却不曾想过,为这样的女子,委实不值。”摇头冷笑了几声,又将目光转向林鸾,嬉皮笑脸道:“不过阿鸾就不同了,你尽管杀人放火,有我在后头替你毁尸灭迹,断断不会出差错,如何?”
林鸾眉峰抽动,强压住自己想要揍他一拳的冲动,冷声讥讽道:“那我就放心去杀人放火,事后都栽赃到你头上去,烦请你替我兜着了。”
“那阿鸾打算怎样报答我?”
“报答?”林鸾双手抱xiōng,昂首嘲笑,“不如bào打一顿如何?”
这回lún到言澈吃瘪,笑容僵在脸上,须臾又转做委屈状,俊目垂下泫然yu泪,戚戚然道:“想我只救了那程家姑娘一回,人家就想着要以身相许,到了阿鸾这……唉,我都救了阿鸾多少回了,竟只落了个被bào打一顿的下场……唉,只恨苍天无眼啊。”
最后半句故意拖得老长,同他目光一道哀伤落在林鸾身上,叫她浑身泛起jī皮疙瘩,赶忙加快步子往山下赶去。
言澈不依不饶,跟在她后头不住“哭诉”,终于换来她声情并茂的一句:“滚!”
作者有话要说: 见肥章,隔日更。
关于男二的问题,emmmm
其实我有个习惯,越是重要的人,越不喜欢一开始就挑明。
某些小配角也是这样,可能前头瞧着可有可无,到后面很有可能就成了反转的关键。毕竟小人物也有大力量嘛。
我真的好能拖啊(望天
☆、故人归
“回家的路,不是在这边吗?”
山麓岔道口,林鸾急急喊住拐到小路上的言澈,狐疑地指向右边官道。
言澈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耸耸肩笑道:“没错呀,是这边。”
林鸾左转转,右看看,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不信”,言澈似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推搡着她直往那石子小道上行去,被问及为什么也只装傻充愣打哈哈。
见他笑得jiān诈古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暗暗腹诽:每次这家伙jiān笑时,一准没好事发生!右手不自觉探向腰间,才想起今日出门扫墓,自己并未佩刀……
细雨方歇,最是山间气息清冽之时。较之官道,石子小路虽磕绊,但初春景色却更为浓郁。一路繁花似锦,彩蝶翩飞,鸟鸣婉转,扫去林鸾不少烦忧。偶尔还有那么一两只痴傻的粉蝶,见她笑靥如花,便徘徊其身,轻盈落在她抬起的指尖上,久久不愿离去。
言澈兴味地看了会子,见她嗔眼瞪向自己,便越发张狂,干脆从偷窥变成了明目张胆地欣赏,眉眼含笑细细梭巡,任凭她如何威胁恐吓都不妥协,直到她双颊火红似烧,捏拳锤向自己肩头泄愤,这才朗声大笑着转过视线。
碰巧经过一桃花树下,半树红半树白,好不漂亮。言澈顺手摘下一朵,别到她鬓发之上,粉白相间,同那只白玉兰簪花相映成趣。杏子眼微微闪动,极其配合地红了脸颊,像极了那朵娇嫩桃花。言澈怔了片刻,滚动喉头艰难扭过头去,xiōng口似有小爪在不住抓挠。
路尽隐香处,云外有人家。
林鸾原本真以为,这条石子小路是回家的捷径,所以言澈才执意放弃那好走的官道,改行这处。没承想,竟是条死路,非但不能回家,还不小心绕到了别人家。
看着眼前这间农家院落,林鸾毫不客气地赏了身旁这人一个白眼,扭头便要原路返回,可那人倒好,问都不问一嘴就径直推开栅栏门闯了进去。
林鸾大惊,赶忙上前拽住他:“你做什么?”
“进屋呀。”言澈冲小木屋努努嘴,一脸无辜。
“你疯啦!看仔细些,这不是你家!快走。”
小院里拴着的一只大黄狗感应到了生人气息,警觉地站起身冲二人汪汪叫嚷起来,叫声引来屋主人的注意:“谁呀?”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从里头探出一张小圆脸,五六岁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瘪嘴冲门外张望,正好瞧见拉扯中的二人。
林鸾顿觉尴尬,扯动嘴角刚想解释两句,但见那双圆溜溜的乌黑小眼眯成两条线,咧开嘴露出几颗细齿,冲着这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爹爹!”
爹爹?
似有闷雷zhà响在林鸾耳畔,将她生生怔在原地,樱口圆张,下颌眼瞧着就要落到地下。茫然地看着那孩子颠颠跑过来,又茫然地看着言澈蹲下身将他抱入怀中,揉着他的小rou脸亲昵道:“诶!乖儿子!”
见那父子二人闹得欢欣,林鸾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木木地抬手用力掐了下自己,一时吃痛哎哟出了声。言澈笑着举起孩子的小胖爪,冲她挥动,边挥还边一字一顿地教他说道:“安安乖,快叫娘亲。”
林鸾赶忙回身,一再确认自己四周再无旁人,这才回过劲来,这娘亲该不会就是她吧?
安安皱起小眉毛,啃着自己的小胖爪怯生生地望向林鸾,见她生得好看,旋即咧嘴笑起,颠颠跑过来抱住她的腿,nǎi声nǎi气地喊了句:“娘亲。”
林鸾被这孩子吓得不轻,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狐疑地看向言澈,他只一味在旁冲她挑眉,示意她赶紧回话。
“娘亲为何不理安安?”
小嘴嘟起,乌黑圆溜的双眼隐隐泛起水色。
林鸾哪受得了这个,心中纵有千万不愿,也只得尴尬应下:“诶。”
“爹爹!爹爹!娘亲她应了!”
安安似得了蜜糖,跑回到言澈怀中喜滋滋地炫耀起来。
“哈哈哈哈哈。”
言澈轻轻勾了勾他的小鼻子,眼中满是宠溺。
林鸾只觉被这对“父子”狠狠涮了一通,怒上心头,双手叉腰正yu发作,却听身旁传来一熟悉声音。
“鸾丫头,好久不见。”
“薛伯伯!”
林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捂着嘴巴顿在原地,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说话人自门内步出,着一身灰色敝旧长袍,边角有些磨损,外表瞧着干瘦,面庞却红润得紧,曲起一手置于后腰,另一手则不住捋着山羊胡子冲她笑。
薛定尧,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医,医术之高至今无人能望其项背。但凡世间大才,皆会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癖,他自然也不例外。
别人诊病图财他诊病却图乐趣,有人曾掷黄金千万恳请他出山,他却只赏了那人几个白眼;也有人常年卧病,无钱请医,他竟自己捧着yào箱千里迢迢赶去为人家诊脉,妙手回春将人从鬼门关救回来后,不仅分文不收,还喜滋滋地倒贴人家不少银钱,说是作为他提供古怪病例的谢礼。
就在世人皆以为他不喜功名利禄之时,他却又应下宫中招揽,入主太医院。正当大家转变看法,都称他也是个利yu熏心之人时,宫中又传出了他有意怠慢皇上宠妃,不愿为其诊脉之事。这回,终于没人敢随意揣测他的为人了,毕竟……他委实不按常理行事。
当然,传说终归是传说,半真半假,做不得数。只一点敢肯定,就在五年前,三皇子之乱刚平下不久,正是宫中缺人之际,他却辞官四处云游,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纷纷扰扰多年,昔日神医也只成了酒肆闲谈时的话语调剂,供人消遣。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都没能给您接风。”
林鸾喜不自胜,拥着他问东问西,这些年都去了哪?身子骨可还硬朗?直从那江南小桥流水扯到塞外风光。
薛定尧被她问烦了,吹着山羊胡子,点了点她额间佯怒道:“你这丫头片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怎还是这副盘根问底的模样,同你那板正父亲一样,招人烦!”
话音落下,二人都朗声笑起。林鸾是真的高兴,因当年之事,父亲故友中能像言怀安一样待她的,恐怕就只有这个脾xing古怪的薛定尧了。而薛老爷子自然也是真开心,挚友一家蒙难,竟还有后人留下,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木屋里并不宽敞,家具摆设也从简,除了那满屋子yào香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言澈知晓二人重逢定有一肚子话要讲,便自觉牵着安安坐在角落玩闹,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往那处偷瞄。
“我本只是路过,也没打算多做停留。”薛定尧拎起茶壶泻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林鸾,边说边朝言澈那头努嘴,“不巧那日上街正好撞见这小子,盛情难却,就留了下来。”
林鸾狐疑地看向言澈,那人却并不理会,只把玩着手中的拨浪鼓逗安安开心。
“鸾丫头,这几年过得如何?姓言的那小子,可有欺负你?”
薛定尧下颌青须虽多,可眉间却稀疏得紧,即使蹙眉也瞧不真切。
林鸾嘬了一小口茶,竟是上乘的明前绿。依她对薛定尧的了解,此言所指并非言澈,而是言怀安,许是脾xing不投,这两人一直不睦。
“言伯伯待我甚好。”
“当真?”山羊胡子促狭起双眼。




名花不倾国 第 21 章
“当真!”林鸾噗嗤笑出声,“待我呀,比待某人还好!”
而那个某人也极配合地抽动了眉峰。
“哼,算他有良心。”山羊胡子瘪瘪嘴,眼中满是不屑,一口将茶饮尽,“听说你们锦衣卫最近把那姓秋的给捉了?”
林鸾笑容僵硬了一瞬,嚅嗫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哈哈!太好了!”山羊胡子猛然拍案而起,笑得极是狂妄,不知道还以为他高中状元了,“活该!恶人终有恶报!我呸!”
许是用力过猛,下颌连带山羊胡子一同微颤起来,五官狰狞,似笑却又像怒,叫人辨不清情绪。
故人归来,本是喜事,可林鸾才忘却那些烦心事没多久,冷不丁又被勾起,心中略略泛酸,看着薛老将秋实从头到脚一顿狠批,不带一句重样的,反倒莫名羞愧起来。炉子上,熬yào的陶罐开始喑哑嘶吼,屋内除了安安咯咯的nǎi笑声外,便只有薛老的跺脚声。
笑意渐渐从她脸上淡去,垂眸摩挲着手中的陶土茶杯,其中正倒影出一双茫然不知措的深沉眸子:“薛伯伯,当年之事,您比我清楚,能否同我讲讲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先德妃他们……是不是真的yu行不轨?”或许打从一开始,她便是错的,所有的坚信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山羊胡子瞬时噤了声,深深看向林鸾,眼角染上些许愠色。林鸾依旧耷拉着脑袋,杯中渲出薄薄热气,飞扑到她脸上,不久便失了暖意。
“旁的先不提,我只问你一句,说德正兄逆谋,你可信?”
“自然不信!”林鸾刷地抬起头,秀眉坚然若蹙,倏尔又颤出隐约不安,“可是……”
“哼,姓秋的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山羊胡子从鼻腔中发出一丝冷哼,“鸾丫头啊,不是我说你,那姓秋的说话要是真靠得住,老母猪都能上树哩!”
“噗。”
林鸾被他逗乐,可又不好意思大声笑出,只隐隐颤抖身子。言澈倒是毫无顾忌,捧着小腹大笑,险些翻到在炕头上。安安见他笑得开心,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拍着小胖爪栽到他怀中咯咯咯笑个没完,屋内氛围也跟着暖溶许多。
薛老吹了吹山羊胡子,瞥了他们一眼,神情颇是不耐:“从前不告诉你这些,本是不想害你担心,既然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与其叫你这傻丫头成日想歪,还不如让我这老骨头亲口告诉你妥当。”举起茶杯一仰而尽,反问道:“那老家伙可有跟你提过先皇中du一事?”
林鸾端正身子,用力点头。其实当年之事,她确实知晓得并不多,因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向父亲求证便被抓去下了牢,九死一生出来后,却发现已无人可问。言伯伯又从不主动与她说起,就算被问及也只叹气说“德正兄是冤死的。”作为女儿,林鸾从未怀疑过父亲的为人,这声叹息便也只做了废话。
言伯伯这处行不通,旁的故jiāo旧友就更没戏,想伸冤却又无计可施。偏此时,老天爷将当年此案主审秋老爷子送到她面前,即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了。果不其然,问出的答案并不如意,本应尽快抛诸脑后,却奈何这老狐狸将细节说得犹是完整到位,委实让她难以辨认,这才动摇了几分。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先皇所中之du源自榛子酥,而那点心恰巧就是我们林家送进宫予先德妃解馋的。”林鸾皱着小脸,努力回忆道。
薛老捋了几下山羊胡子:“此话倒是不假,却也又不是全部,哼,这姓秋的果然yindu。”
林鸾微讶,他的话不假?那岂不是……
“那藏在榛子酥中的du,乃是从一种西域奇花中提炼而出的,无色无味,且duxing并不猛烈,即便用银筷子也半点试探不出。原本误食一两次也并无伤大雅,可依先皇的病势来看,能中du至此地步,因是长年累月不间断地服食而积攒出的。”
“长年累月……”
林鸾倒吸一口凉气,四月天里竟只觉背脊泛寒。先德妃同自家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入宫后仍惦念母亲的手艺,遂母亲总会多做些她最爱的榛子酥送进宫去,难不成那些全都……
“鸾丫头是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山羊胡子有些着恼,“你就不能先听老头子把话说完?”
林鸾讪笑,不敢作声。
“哼。”山羊胡子不虞,“五年前我尚在太医院当差,偏就出事那几日,被强着于家中休沐,没想到出来后,这天就完全变了个样!德妃因下du之事遭到软禁,三皇子那急脾气更是了不得!不等查明真相就起兵bī宫去了,还声称是为了救母,当真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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