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岁惟
“阿谨。”他突然唤道。
谢绫刚要转身,手臂突然被人一带,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脸上的面纱趁她不备也被揭了下来。
捏着她手臂的力气极大,她挣不开,有些气恼,皱眉看着他。这人的眼睛分明透着一股熟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像是破冰的江面,涌动着整个寒冬的暗潮,席卷着要把她看进骨子里。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对方也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又怪异。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屋檐上又翻下来一个姑娘。
兰心刚把被引开的秦骁解决掉,晚回来一步,竟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家小姐拉拉扯扯。看那样子,还像是要强迫小姐的,顿时怒火中烧,翻下屋檐便给了那人一记手刀。
谢绫看着眼前突然软倒下去的人,目光有些迷茫。
兰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高兴地问:“玉拿到了吗?”
谢绫还沉浸在方才怪异的氛围中,怔怔道:“拿到了。”
兰心嘿嘿一笑,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很苦恼的模样:“小姐,这人怎么办?”
谢绫的大脑总算恢复了思考能力。此人是将军府上的人,方才又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难保不会认出她来,决不可留在此处。
她摸摸下巴,道:“要不……抓回去?”
还归长安去 第三章 杏花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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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断时分下了一场春雨,宜漱居里的杏花沾了雨露,开得满庭清气。
谢绫晨起推开窗,满院的白杏清淡怡人,清风微拂,好不惬意。她倚在窗边喝了口茶,随口问道:“那人醒了没有?”
兰心从她手里接过空杯子,道:“醒了,关在后院的厢房里听候处置。”她面露难色,“若真是家丁,用银子打发走便是了。可我看他的穿着仪态,不像是在将军府上谋差事的。若是大将军请去的贵客,便不好办了。”
“他有没有说自己的来历?”
“问了。没动静。”兰心撇了撇嘴,“到这份上也和阶下囚差不多了,还那么傲气,问什么都懒得答,只说让小姐您亲自去见。”
谢绫伸手拨弄窗前探进来的一枝白杏,若有所思。
兰心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见还是不见?”
“不见。”谢绫摘了朵杏花放在手里掂量,踱去门口,“温兆熙约了我喝茶,你随我去相府走一趟。”
兰心狗腿似的跟上去,大为紧张:“小姐,那毒要真是温相派人下的,此刻去相府不是明智之举啊。”那老头子这么毒辣,多半是场鸿门宴,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向谢先生交待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绫掂着花骨朵,转眼已跨出了门,姿态风流地走在长廊间。
兰心时常觉得,自家小姐若生为男子,左手提一鸟笼,右手执一折扇,是颇具纨绔公子哥儿的天分的。
但此刻她无心欣赏这幅风流倜傥的画面,神情愁苦地一路跟着她家执意送死的小姐,问道:“那后院那个怎么办呢?”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总不至于一直关在宜漱居吧?
谢绫脚步一顿,满不在乎地回身道:“你去吩咐钟伯,查清他的来历,但凡打发不走的,就杀了吧。”
谢绫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小姐她又要草菅人命了嘤嘤嘤……兰心表示压力很大。
※※※
温兆熙被称为一代奸臣,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位丞相大人的名声从来没有好过,楚国民间编了不少歌谣挖苦他,连四岁小儿都知道楚国有个著名狗官,是他们的相爷。
但温丞相本人依旧活得悠哉,府邸占了长安最好的地段,长廊飞檐,假山流水,大过皇家园林。就连后花园里栽的花草,也没一株不是名贵的品相,唯恐旁人不知道他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
谢绫独自坐在亭间枯等,把温相园子里的花赏了个遍,才等来了人。
温相不胖不瘦,面皮白净,虽年近半百,精神气儿却丝毫不见消,周身绫罗,腰间一紫色金鱼袋,举手投足间皆是自得的贵态。
谢绫起身拱手:“参见大人。”
“哎,谢姑娘不必多礼。”温相大手一招,在她对面坐下,道,“等得可久?”
谢绫也随即落了座,笑道:“不久。丞相政务繁忙,等这么一会儿,何足挂齿?”她和温相之间,谁巴结谁,那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因为被晾这么一会儿,就闹脾性,撒手走人不成?
此人手里握着她的财源,现在保不准还握着她的小命。谢绫默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出了这个屋檐,就不必再低这个头。
温相笑得一脸蔼然,仿佛刻意晾着她报一箭之仇的人不是他一般,慈眉善目地给她看茶:“老夫为朝廷做事,不过谋一闲职。你我,”他略一停顿,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指了指谢绫,又指了指自己,笑道,“才是真朋友。”
谢绫抖了一抖,赔笑道:“能与丞相攀朋友二字,小人荣幸之至。”
温相摆足了体己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面色肃然道:“老夫把你当朋友,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你把事办得妥帖了,也不算枉负咱们的交情。”
这才是正题。
谢绫接下话茬,小心试探道:“丞相教训的是。只是小人近来有一事不明,丞相可愿为小人解惑?”
“但说无妨。”
“小人在江南替丞相谋事,素来克己复礼,秉公办事。却不知招惹了谁,惹上了杀身之祸。小人此次上京贺贵千金大喜,途中却遭神秘人追杀,侥幸逃得一死。”谢绫摆出一副苦闷姿态,“依丞相高见,小人究竟开罪了何人?”
江南地带的官员都是温兆熙一党,谢绫在江南为温兆熙敛财,素来横行霸道,不怕有官府为难。她这样一提,明面上是怀疑温相一党中出了哪个奸细生出了异心,实际上的意思便是——“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老明说了小人也好及时改过嘛”。
温相闻言抚须,沉吟片刻,方道:“竟有此事?兹事体大,老夫定会彻查此事,保你周全。只要你尽心替老夫办事,没有谁动得了你。”
谢绫暗地里略一皱眉,立刻笑吟吟地领了恩:“劳丞相费心,小人感激不尽。”
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要跟她谈条件,此刻就该与她摊牌了。他迟迟不提,她的小命却等不及了。师父云游四海,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为她诊治,即便回来了,毒入肺腑,必然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还是得把解药讹出来啊。
“兰心。”谢绫沉下脸,唤道。
“是。”远远候在亭外的兰心立刻迎上前来,手中端着一个琉璃盒子,低头向前呈了上去。
谢绫轻轻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一株人参,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丞相今后多加照拂。”
参是昆仑山上的千年雪参,皇宫里都没有的珍品。谢绫堆起笑:“还请丞相笑纳。”
温相眉眼含笑,和她打起了太极:“你我多年好友,这般客套作甚?”
谢绫谦然道:“实在是小人近来愈发感悟,人生苦短,便尤其惜命。丞相威震天下,必要福寿绵长,享千世之尊才好。”
“难得你有心。”温相半分没接她的暗示,从容地收下了礼。
谢绫暗自咬了银牙,这只老狐狸刀枪不入软硬不吃,莫非那毒真不是他下的?
正思量,花园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串脚步声自假山后跑到近跟前来。谢绫闻声去望,竟是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花园间追逐打闹,见到温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多时又跑远了。
谢绫瞧着那两个小女孩的背影,随口问道:“这两个是?”
“不过是贱内娘家的两个侄女。”温相看着谢绫,手指在杯沿上轻敲,“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谢姑娘也不过大她们几岁之龄,竟能有如此成就,实教老夫佩服。”
“女子从商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丞相抬举了。”谢绫小心应对着。大楚有不少人好奇她的底细,却都不得而知。温兆熙和她合作多年,依然没有摸清她的家世背景,总是多加试探。
果不其然,温相似不经心地问起:“谢姑娘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可也做这等追逐嬉闹之事?”
“小人不知。”谢绫笑得谦和有礼,“不瞒丞相说,小人十三岁时曾被仇家追杀,重伤后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许是上天怜悯,恩师多年施救,直到十七岁才彻底好转。期间的记忆,都已记不得了。”
谢绫今日的目的早已达成,话尽于此已经透露太多,便再添了几句场面话,起身告辞了。
回宅的路上兰心忿然了一路:“这个狗官,明明下了毒,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到底哪里惹他了?”
谢绫反倒淡定:“这毒或许真不是温兆熙下的。”
兰心大惑不解:“那还会是谁?”
谢绫望了望天色,阴云压阵,今夜恐怕又有雨水。她抿了抿唇,心道下毒之人迟迟不出现与她谈条件,那便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如此倒有些棘手。她启唇道:“师父那头有消息吗?”
“还没有。”兰心忧心道,“谢先生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印风堂的人也不知他的确切方位。”
两人走在永宁巷中,头顶忽然飞过一只鸽子,白羽红喙,脚上系着一根青色丝带。谢绫认出是她豢养了多年的信鸽,抬起手腕去接。
那鸽子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竟不理会她,依然往宜漱居的方向飞去。
兰心纳闷地瞅着飞走的小家伙:“怎么会呢?这只鸽子是小姐你幼时所养,养出了灵性,平时见到你,总要停下来的。”
谢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再有灵性的信鸽,也终究不是人。
回到宜漱居里到处找那只鸽子,却四处不得。婢女向她禀报,说是鸽子飞进了后院,盘桓着不肯出来。
谢绫皱皱眉,提着鸟笼穿过一扇半月门。后院的杏花开得好,小小一只白鸽隐在满院白茫茫的清丽骨朵间,难以发觉。她沿着花/径向前,却远远望见一人孑然独立在夭夭白杏间,白衣胜雪,透着无上的清贵威仪。而她的小鸽子,便停在他指尖。
那人脸上淡淡一丝笑,见她来,只是把从鸽子身上取来的信笺展给她看,对着那上面的题头,念道:“谢绫。你叫谢绫?”
还归长安去 第四章 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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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惊起,飞上枝头,红色的喙点缀在白杏间,随着脑袋晃来晃去。它一会儿看看苏昱,一会儿看看谢绫,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似的。
谢绫屈了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哨,把鸽子引到了自己手上。见它乖巧地转着骨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看,她才确认这确实是她养的鸽子。谢绫顺了顺它的毛,打开鸟笼把它放了进去,悬挂在手边的杏花枝头。
唔,怎么会飞到这里来呢?
从苏昱的角度,看到的却是她专心致志地和她的鸽子培养感情,把他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皇帝当久了,倒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忽略的滋味。
他淡然一笑,展开指尖的信笺一行行地阅览。对方没有写落款,想必是常与谢绫以这种方式通信,言语间透露了自己的归期,又让谢绫稍安勿躁。短短几行后由附了一张药方,皆是能延缓毒性扩散的药材。
谢绫定定看着他许久,方开口:“你知不知道,偷窥别人的信笺,多半会死?”
要不是她生而颜控,而眼前的这人长得还算赏心悦目,让她心情大佳,她早就吩咐手下把这人沉湖了。
他却浑然不在意生死的模样,将信笺上的字句读了几行,道:“你中的这种毒很棘手,大抵熬不到他信上说的归期。”
谢绫有些不悦,抬手去将信笺抢过来。苏昱轻挪了挪手指,恰巧避开她第一次伸手的方向,指肚对着指肚轻轻擦过去,带起微微的痒意。谢绫的手指一滞,反应过来,重新追过去,他却不再避了,任由她抢走。
谢绫把信笺收入袖中,拇指摩挲,还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微凉体温。她皱起眉打量他,对方仍是一脸光风霁月的淡远,竟不像是故意为之。
可她分明从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读出了分居心叵测的气息,威胁道:“有没有人教过你,自顾不暇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不知趣?”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揩油,此人本事不高,心态倒挺好。
她着一身正红交领的袍子,宽袖曳荡,脸轮廓分明,生得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婉,又未施粉黛,一皱眉,冷冰冰地打量起人来,从眼眸到语气都透着冷硬。
苏昱浅笑着抚了抚手指,道:“贵舍吃穿用度一切妥当,倒不知哪里自顾不暇?”
她果然神情一凝,拘了身后的婢女,责问:“是谁擅作主张,让他随意走动的?”
婢女吓得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钟伯只说是主子抓回来的人,她们看这位公子长相清俊,仪度翩然,就……就把他当成了……咳,主子抓回来的新男宠。
她们家主子清心寡欲当了这么多年剩女,好不容易开了窍,想起来利用自己的权势养几个男宠,她们做下人的自然都好生伺候着了。
谢绫不知其中内情,某“男宠”却心知肚明,正含笑看着这对主仆。坐拥偌大一个后宫的皇帝陛下觉得,偶尔当当男宠,似乎也挺新奇有趣。只是万没有想到,前一日还在与朝臣商议如何将她除之而后快,后一日便到她府上充了个男宠。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够史官狠狠记上一笔。
那婢女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绫等得没耐心,又一向不爱责难人,便吩咐道:“这一回就此揭过。以后该如何做事,可还需要教?”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把他……”
“何必急在一时?”苏昱打断了她,不想听这婢女想出来处置他的法子,嘴角一抹轻笑再度落在谢绫眼里,总有那么几分不怀好意,说出来的话便更加地不怀好意,“你就不想听听,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谢绫自负天下除了她师父,再也没有人比她熟知药理,闻声挑眸看他:“难不成你知道?”
苏昱走近了去逗鸟笼里的鸽子,似不经意道:“此毒是苗疆的蛊毒,全无解药,要想活命,必须靠过血解毒。”
“过血”是巫医的邪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一种解毒的法子。
最厉害的蛊毒自有灵性,一旦沾染了血腥味,便会传递过去。“过血”便是让中毒之人和他人的鲜血相溶,将毒引到他人身上,以求自己减轻。蛊毒得到了新的养分,会在过血之人的体内愈加猖獗,更为致命,等于拉一个活人当替死鬼。对更凶险一些的毒,过血只会让激发毒性,弄不好两个人都会死。
谢绫目光渐渐阴沉,讽刺地一笑:“倒是个好办法。依你看,这个替死鬼,谁来当比较好?”
苏昱轻一挑眉,仿若全不在乎地一提:“这宅子里仆从甚多,谢姑娘要找一个忠心的婢女过血,恐怕易如反掌吧?”
“我谢绫,还没有到要向婢女借命的地步。”她早猜到了答案,顿时兴致索然,板下脸抛完一句,转身得利落。
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就过给我吧。”
※※※
长安城里近来开了四家酒楼,分属东西南北四处,冠以春夏秋冬四季之名。谢绫盘下了朱雀街上最大的几间店面,合在一块儿作为这四家酒楼的总属,名曰四季居,只招待雅客。
上次被刺杀后,谢绫一直担心那群人去而复返。宜漱居是她住的地方,安全系数堪忧,因此就把扶苏安顿在了四季居里。
谢绫觉得,作为她的干儿子,这么憋屈地住在酒楼里,必须好好补偿。于是她派手下去收购了一条品相上佳的白唇竹叶青,装在金丝笼里带去了四季居。
扶苏的厢房在四季居的三楼。三楼宽敞的地方,只辟出了三间厢房,一间空置留给师父,一间是谢绫自己的备用居所,一间便给了扶苏,每一间都顶寻常人家的整个宅子般大。
谢绫走进去时,扶苏正在金玉榻上躺成个大字形,抱着颗翡翠珠子,拿着个玻璃片儿放在眼前,眯着半只眼仔细端详。
兰心提着个金丝笼,里面的毒蛇一扭一扭,吓得她面如土色。好不容易走进了厢房,她立刻迎上去给扶苏请安:“小少爷,小姐来看您了。还给你买了……新……宠物。”
扶苏见了果然很喜欢,扑上去抱住谢绫猛亲了一口:“干娘你最好了!”
兰心扔掉笼子,如释重负地擦了把汗:她家的主子一个比一个变态,小姐她认的这个干儿子平生有两个癖好,一是赏鉴宝石,二是逗蛇玩。越名贵的宝石越喜欢,同理,越毒的蛇越合他的心意。
兰心泫然欲泣:这种少爷养大了真的没问题吗?!
但谢绫不以为然,见扶苏趴在地上团成小小一团,拿着个白玉棍子逗笼子里的蛇,倒觉得他珊珊可爱。
都说越毒的蛇外表越是艳丽,笼子里的这条色泽十分华丽饱满,一看就是剧毒之物。毒中霸主当久了,这条白唇竹叶青还没适应当宠物的命运,龇着毒牙,耀武扬威的模样。扶苏乐乐呵呵地把毒蛇卷成面条状缠在棍子上,像烤红薯似的翻来翻去。青色的蛇身缠在纯白剔透的白玉上,颜色煞是好看。
扶苏兴奋地回过头,挥舞着棍子指着兰心:“兰心,我们就叫它小青好不好?”
兰心立刻弹开三丈,面皮抖了抖:“……好,好啊。”
谢绫其实也不怎么待见蛇这种生物,只坐得远远的喝茶,边欣赏一条毒蛇如何被她儿子玩坏,边思考她要如何解决自己身上的苗疆蛊毒。
她想起早上那人与她说的,让她把毒过给他。她觉得万分不解:通常被抓去当囚犯的人都会想方设法逃出生天,哪有这种上赶着去死的?而且还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救她。
谢绫正在沉思,扶苏突然举着白玉棍子戳到了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幸好这孩子还知道,没了干娘就再也不能过骄奢淫逸的生活,于是那棍子上光秃秃的,没缠上他家新宠物。
扶苏表情严肃地看着谢绫:“干娘,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谢绫嫌弃地用青瓷茶杯挡开那条逗过蛇的棍子:“怎么不对劲?”
扶苏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努嘴,老气横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心她们都告诉我了,你最近养了个新男宠!你是不是对我很愧疚,所以用小青来讨好我?”
在他的认知水平里,儿子和宠物是差不多的东西。男宠带个“宠”字,估计也就是和他家的小青是一类的东西。
谢绫垂眸,沉声道:“男宠?”眼风虚虚一飘,在兰心身上割了一刀。
兰心感受到小姐眼里的杀气,立刻跪到她面前:“真不是奴婢造的谣!是宜漱居里的下人不知情,就把您前几天带回去的男子当成了……咳咳咳,您的男宠。”
谢绫抬起眼珠子肖想了下小青的身子配备上那人一张清隽风流的脸皮,扭动着蛇尾向她娇笑……她揉了揉太阳穴:这画面太重口,让她有点难以承受。
她抓起杯子灌了口凉茶压了压惊,道:“他就没跟你们澄清什么?”
兰心颤巍巍道:“听她们说……他一直是默认的啊……”
默……认……了。谢绫为商多年,从来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从来没有被人占便宜的道理。可这人非但肆无忌惮地揩她的油,居然还助长谣言毁她名节,让谢绫不声不响便吃了个哑巴亏。
这买卖划不来,大大地划不来。
多年大奸商一朝被人坑,谢财主觉得浑身都不舒爽:作为一个阶下囚,他怎么能风骚成这样?
不行。这账必须跟他好好清算清算。
还归长安去 第五章 永夜之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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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绫时常觉得,报复别人,是个让她掉份子的事儿。
因此要报复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思来想去,唯一想出来的法子便是——既然他想替她过血,那她不如就顺水推舟,满足了他。
是故,当夜,宜漱居上下忙成一团。兰心在谢绫卧房中另备了一榻,紧挨着她放置。一干婢女捧着铜碗,恭恭敬敬候在两张榻前。兰心亲自端了个托盘,上面置了几把长短不一的匕首,神情肃穆地等着谢绫吩咐。
谢绫坐在床头,忽然有些犹豫,问兰心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遭报应?”
兰心一愣,低下脑袋:“小姐慈悲,兰心往后吃斋念佛,日日为他超度祈福弥补便是了。”她虽然不忍心,但自家主子活着便好过一切,两难之下,由不得人善良。
谢绫摇了摇头。性命这种事,能用什么弥补呢?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两个婢女一前一后,领着苏昱进了卧房。
两个婢女伺候他躺上备好的床榻,眼中皆有一丝不忍:嘤嘤嘤,不是说好的可口男宠吗,怎么转眼就要死了呢。小姐真是喜怒无常啊……
兰心托起盘子,让谢绫取用了一把匕首。
眼前男子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一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盯着她看,眼角轻弯,皆是笑意。她手持匕首,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看得怪不好意思。送死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她蹙起眉:“你若现在讨饶,我还可以换个法子与你算账。”
他也真是倒霉,在将军府里偶然捡到了她随身的玉,又阴差阳错不知把她认成了谁,揭下了面纱。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抓回宜漱居,更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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