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岁惟
手指刚勾上壶耳,酒壶却已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苏昱坐在她身侧,手中早已将酒壶换作了一把紫砂茶壶,为她斟茶。普洱清茶自壶嘴缓缓流淌,谢绫凉凉看着他持壶的手。
他确实有一双富家公子的手,掌心干净无茧,指节修长,唯有指腹处略粗糙,应是时常写字造成。纱布早已拆除,掌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这双本该调弄风月的手上,与其人甚不相符。
他将茶杯端在她面前,软言相劝:“烈酒伤身,这里的普洱品相尚佳,堪可入口。”
杯壁离她的唇不过毫厘,她就着他端着的茶杯抿了一口,双唇润了茶液,轻抿时唇齿留香。她却故意作出嫌弃的神情,皱起眉道:“我不爱喝茶。”
为他花了银子,刁难他两下似乎也不过分?谢绫淡定地望了望房梁,唔,谁让他自己撞了上来,给她机会借题发挥。
哪知苏昱收回手,自己抿了一口,道:“是凉了些。再泡一壶约莫会好些。”
谢绫眼皮微微跳了跳。
她耐着性子撑了一臂,侧身微笑:“若我偏要喝酒呢?”
“真这么想喝?”
“嗯。”
“没有别的办法?”
“有倒是有。”谢绫巧笑嫣然,颇具蝎尾之丽色,“要么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家世?”
兰心站在身后疯狂地向苏昱递眼色,小姐笑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善茬哪!作为小姐的忠仆,人家只能帮到这里了!
苏昱洒然道:“家父早亡,家母遁入空门,无妻无子,唯我孤身一人,有何家世可言?”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隐瞒到底了。谢绫敛了笑容,淡淡然看着他。
“至于名字。”他垂眸一笑,“如今我连性命都在你手中,你赐我一个名字也无妨。”
谢绫细眉微凝:“你知不知道,隐瞒得越深,就越是容易触怒我?”连姓名都不肯透露,看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是时候把话摊开了。
谢绫摆出一派温和神态,张弛有度间藏住杀机:“知道得太多的人呢,除了当死人,便只能当我的人。你若有诚意,就该抓住机会。”她话音一顿,沉下声道,“我谢绫不是什么耐心的人。”
她信佛,一向少作杀孽,何况此人勉强也算救过她一命,总不至恩将仇报。这一点投诚的机会,她还是愿意给的。
苏昱轻轻搁下茶杯,出神了会儿,仿佛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良久,他缓缓道:“什么叫做你的……人?”
还归长安去 第八章 拍卖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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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你的……人?”
“就是我的手……”谢绫一个“下”字还没吐出来,手腕突然被他一带,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扑去。
苏昱用自己当垫子接住了她,他抓着她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揽住她的腰,任她像一只大猫一般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轻得只足够她一个人听清,语气竟有些责怪:“你就这么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想把他放在身边?”
谢绫挣脱不出来,便任由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你若想为非作歹,何必要救我。”
苏昱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带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那你觉得,这样可算是为非作歹?”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箍得紧了紧,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
谢绫立时一僵,感慨登徒子里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调戏起姑娘来还能调戏得这么义正言辞,让她有种不被他调戏都很造孽的幻觉。
对待不要脸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还不要脸。谢绫深谙此道,淡定地扯了扯面皮,呵呵笑道:“无所谓。”
眼前的脸庞越靠越近,动作缓慢得像是一种煎熬,检验着她言语的真实性。
谢绫不避不躲,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要真这么想当我的男宠,我可以考虑收了你。”
躲在角落里的兰心悄悄回头看了眼这幅少儿不宜的画面:小姐你是个女子哪!这么邪魅狷狂真的好吗……
苏昱突然一顿,眼底的调笑之色一洗而空:“哦?”她对待男人的态度,就是如此轻率的么。
他的力道一松,谢绫得获自由,坐回了原处。她理了理衣裙,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我觉得你长得不错。”寻欢作乐么,那么认真做什么?
她仔细盘算了下,就算他答应当她的手下,她也不知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总不能让他无所事事地住在宜漱居,由她白养着他吧?
这么看来,收个男宠这件事,一来论容色,他尚属过关,不让她讨厌,二来又顺了他的心意。既报了她总是被无故占便宜的一箭之仇,又能解决此人不知该杀还是该留的难题,岂不一举两得。
谢绫的人生哲理,便是:倘若你被人占了便宜,要么对他赶尽杀绝,要么就要把事实变成“是她主动让他占便宜,和他没有关系”。
苏昱不知她心中的这些诡异念头,沉默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真这么喜欢我啊。”他侧过脸,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来亲一个。”
“……”谢绫面无表情地凑近,再凑近,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冷冷道,“要不要再来两下?”
她舔了舔唇上的滋味,唔,适应一下这个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果然没有她谢绫做不到的事情。
苏昱把下巴搁上她肩窝,嘴角轻弯,在她颈上轻轻擦过,带起微凉的酥/痒,连声音都晕着笑意:“你想来几下都可以。”
谢绫像个木头扎的稻草人似的,艰难地转过头,沉眸看了他两眼。她回过头,深出一口气:好吧,适应还是挺困难的,需要慢慢来。
于是谢绫第一天的适应之旅以捏了两下他的脸,感受了下她家新男宠的手感而告终。
她严肃地总结:嗯,还是很有乐趣的,至少手感很不错。这个银子花得值。
戌时方过,琵琶弦响,一楼的台上上来的是长安商会的现任会长,邱云深。此人早年是个白手起家的巨贾,后来将生意传给了儿子,自己闲不下来,便凭着威望当上了长安商会的一把手,专心当长安商界的和事老。
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想必此次拍卖会的规格又要上一层台阶。
果不其然,弦乐声歇,第一件拍品呈上来,便是个开堂彩——平遥公主的丝帕。
邱云深极尽详细地介绍了这方丝帕的产地、材质、绣工、花样,说得唾沫横飞。
其实到极富极贵这一境界的人,皆已不管东西本身的价值,收藏的便是一个名气。别说是绣工不凡的丝帕,就算是截破布,只要是公主用过的,那身价便非同凡响。
苏昱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他这个妹妹是太后的掌上珠,自小被捧在手心护着,由此便养出了个骄横又贪玩的性子。平遥已是待嫁之龄,仍旧收不住心,隔三差五私自出宫,关紧闭都已是不痛不痒,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这回又不知被身边哪个下人挑唆,竟把随身物品放到这种地方来。女儿家的丝帕,是能随便赠人的么?委实不像话。
一楼早已有肥头大耳的富老爷举了牌子,喊道:“五十两!”
“八十两!”“一百两!”“一百二十两!”
下一刻,他的耳边已响起了兰心清脆响亮的声音:“两百两!”成功收入囊中。
兰心手握牌子,一脸兴奋。每当有拍卖会来临,不用小姐特意吩咐,她的差事便是:无脑抬价。虽说拍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归她,但这种举牌子的快感简直是她留在虐待狂小姐身边的巨大动力嘤嘤嘤。
苏昱不知她们主仆间的小九九,侧身看向谢绫:“你对公主的丝帕有兴趣?”
谢绫摇了摇头:“我只是爱炫富。”
“……”
接下来的几件不再是彩头,而是实打实的名画名器。兰心如法炮制,每次提价都超出前一位甚多,底下人瞧了一眼声音的方位,知道是她,多半也不再争抢。
期间有一幅前朝桃花庵主所作的《临水芙蓉图》,清奇婉约,实乃大家手笔,寻有缘人得之,却被谢绫这般囫囵吞枣般收进囊中。
苏昱大感可惜,执扇轻轻摇头。
谢绫斜睇着他,这人莫非真当她银子多得没处使,尽干些煮鹤焚琴的勾当?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肃声道:“户部尚书吕大人浸淫字画多年,非名画不收。我置下的这些东西,总不至于买回去当柴火,都是有去处的。”
“都去了哪?”
谢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牌子都是兰心举的,她这个金主反倒无聊,灌了一通茶水,灌得昏昏欲睡:“朝廷里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员,多半都与我有点交情。”
忠君爱国的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谢绫用这种方式给卖了。
但皇帝陛下无心管顾他们的贪赃受贿黑历史,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刚刚的十全大补丹……是给谁的?”
十全大补丹都是幌子,邱云深在拍卖时语气暧昧,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这个大补丹分明是一颗壮、阳、丹。
谢绫精通药理,但邱云深对其进补效果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半点没靠到它的药理成分上。她自然只当它是个补药,平静道:“这个不能自己吃么?”
“……不能,吧。”
谢绫因公务繁忙,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把中毒留下的后遗症迅速补回来”的大业上,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在药理这件事上,她一向虚心求教,不耻下问。
苏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胡话:“物极必反,你近日吃了那么多补药,再一剂猛药下去,非但无益,反而伤身。如今你只需静心养病,假以时日便能好转,何必铤而走险?”
谢绫点点头,觉得甚有道理,但买都买了——“那就赏了你吧。”她贴心地一笑。
“我……”
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拒绝,场上又呈上了一件新拍品,竟是一方宝剑,由名动天下的铸剑大师所锻,削铁如泥,威风八面。宝剑之处,锋锐的剑光在堂中一闪,谢绫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欲言又止。
她自言自语道:“唔,这个倒可以献给沈将军。”她虽毁过他一桩婚,但好在没有明着结下梁子,如今误会尽消,该巴结的还是得巴结。
她探身与兰心交谈:“依你看,是这把好些,还是上回搜罗来的青冥剑好些?”
兰心别的不通,对兵器却是行家,摸摸下巴道:“若论做工,青冥剑自然要胜上一筹,可惜样子太过女气,不适合沈将军那等挥剑杀敌的大英雄。”
谢绫深以为然,嘱托了兰心紧盯着,不惜一切代价,定将此剑收入囊中。
她对别人皆是随意购置,对沈漠却是挑挑拣拣,极尽细心。皇帝陛下看向谢绫的目光略有些异样。唔,他才刚刚大义凛然地献过身,她这就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么?
偏偏裴月看出了她对这剑的势在必得,竟突然出手,频频举牌抬她的价,不一会儿便已将价格抬到了八百两。
谢绫亲自喊道:“一千两。”楼上楼下霎时一片寂静。
裴月娇滴滴的声音从纱幔后传过来:“谢老板一掷千金,不知是为了哪位郎君?”
皇帝陛下阴着的脸顿时又蒙上一层杀气。谢绫没在意身边人的脸色,弯下眼角向裴月一笑:“裴老板若喜欢,千金又何妨?便当是在下送你的罢。”
这不明摆着耻笑她么。裴月脸一沉,笑着推拒:“裴某怎好夺人所爱?”
“那便可惜了。”谢绫笑盈盈地回过头,大觉无聊,又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兰心,回府。”那厢苏昱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是纹丝不动的一个背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谢绫蹙了蹙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又念了一遍:“听到了没有?回家了。”
他持杯的手骤然一滞,望向她的眼底竟生出片刻的茫然。
良久,他敛衽起身,笑眼渐渐舒展温和,郑重道:“好。”
还归长安去 第九章 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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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绫的身体尚未大好,每日睡得尤其饱。
这一日,她起了个晚,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见兰心端着件衣服进屋,随口问道:“这个眉毛画得如何?会不会太女气了?”
兰心搁下衣服,道:“小姐您本来就不是个男子,女气些怎么了?”人家姑娘都把自己往娇媚里画,她家主子倒好,成天想着怎么把自己衬得英气潇洒。
谢绫在铜镜里看了两眼,才满意地起身。她答应了今日要陪某人出去走走,总不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小妾似的。一回头,却撞见兰心一张乌青色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兰心憋屈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四季居传来消息,今早有人闹事,生意都做不成了。”
谢绫眯起眼:“是谁?”
兰心一反常态地缩头缩脑:“是……平遥公主。”凡是跟皇家沾点关系的,都不好惹,她也怕自家小姐好胜惯了,心里不好受。
谢绫回忆了下与这位公主的交集,竟全无印象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疑道:“怎么一回事?”
兰心娓娓道来。原来这平遥公主苏沐儿倾慕沈大将军已久,是长安城里众人皆知的八卦。据闻前段时间沈漠娶亲,她消沉了几日,偏偏这桩婚事离奇延后,这位公主殿下才又恢复了活力,出来闹事。
这不,上一回沈漠来四季居点了个琴女听曲子,便触怒了这位爱喝醋的公主。说白了,四季居遭的是无妄之灾,躲都没处躲。
兰心愤愤道:“她寻衅滋事,楼里的琴师舞姬都被她骂了个遍。咱们明明做的是正经生意,却被她说个个狐媚妖气,竹心好心出来调解,还被她掌掴!就算是公主也没这么跋扈的呀!”
“有这等事?”有因必有果,她毁了沈漠的婚事,不料会以这种方式报应到自己身上。
“奴婢不敢妄言。”兰心哀求道,“竹心一心求太平,还隐忍着不让小姐您知道。小姐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谢绫的脸色略有些阴鸷。她一向护短,敢打她的人,必须加倍奉还。竹心是知道她的性子,又念着公主不是好惹的主,便想自己吃下这个亏,不让她为难。
她勾起嘴角,吩咐道:“随便找个由头,派人去请沈将军。”她眉眼温柔地摸摸兰心的头,“走,我们去四季居瞧瞧。”
朱雀街上人来人往,四季居却是门可罗雀的萧条模样,只有几个胆子大的百姓站在对面的渺红楼门口佯装闲聊,实则是看热闹——谁让闹事的是大楚唯一的公主殿下,看一眼够本!
谢绫背上贴着无数目光,踏入四季居内。原本宾客满堂的大厅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宫装女子坐在正中央的桌旁,身前站了一排歌姬舞姬,垂头听她的训。
自谢绫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侧影。苏沐儿容色清丽,梳了个俏皮可爱的灵蛇髻,一身嫩黄色齐胸襦裙,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许是在皇家耳濡目染久了,此刻她作出一副威势慑人的姿态,挑着一双杏眼冷冷扫遍四周,竟十分像模像样。
两个婢女手持着宫扇,一左一右地给她扇着风。机灵的那个见到谢绫款款而来,附到公主耳边道:“公主殿下,谢氏到了。”引得苏沐儿回头去看。
眼前这位公主乍一看明眸皓齿,绰有余妍。谢绫偏爱美人,便未作凌厉之色,盈盈下拜:“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苏沐儿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女财神。谢绫长相本属明丽,又不施脂粉,只将轮廓修得益发分明,更添几分英气。她一袭妃色深衣在身,薄唇轻抿,颇为严肃端庄,半分媚态也无。
她一时竟挑不出错处来。
婢女轻轻咳嗽了声,苏沐儿才恍过神,端起架子道:“你这做东家的倒识大体,怎么手下尽养了些狐媚子?”
“民女训下无方,教公主见笑了。”谢绫一手负背,单手拢在袖中,“不知是何人伺候不周,引公主动了这么大火气?”
苏沐儿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一时也说不出来究竟哪个惹到了她,便随手在一干舞姬里挑了个最漂亮的指过去:“还不是她,烟视媚行,一股风尘味,看得本公主没胃口!”
被点到的舞姬叫卿婳,是四季居的台柱子,身段舞姿都是一流。听到自己无端被当了靶子,卿婳猛地抬起头,美目含泪,向谢绫求救。
谢绫煞有介事地抚着下巴,绕着卿婳走了一圈,在苏沐儿面前驻足,拱手道:“民女愚钝,卿婳她论身段不及公主体态婀娜,论容貌不及公主花容月色,论气质更不及公主万分之一,不知究竟是哪里烟视媚行,哪里狐媚风尘?”
“……你!”苏沐儿嘴皮子没她利索,脑子却也不笨。谢绫把这舞姬处处与她作了比较,看似将她夸成姑射仙人,实则句句讥讽。她若真指出了这舞姬哪点不是,定将自己也一并儿骂了进去。
谢绫笑得春风化雨,柔声道:“民女楼里都是些贱籍女子,即便出卖皮相,也不过是为谋生计,沐雨栉风皆不得已。倒是公主您身份尊贵,总是在这穷街陋巷抛头露面,恐怕不合规矩吧?”
“大胆!”苏沐儿飞扬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一介布衣女子来挖苦她,顿时盛怒而起,扬手便是一巴掌向谢绫招呼过去。
公主要打人,借旁人一万个胆子,都是不敢拦的。但谢绫贪赃枉法藐视皇威的事儿做多了,再多这么一件也不痛不痒,一反手,轻而易举将那脂凝玉润的皓腕捏在了手里。
苏沐儿平生从未被人拦过,乍然被人制住,更是怒不可遏:“你竟敢动本公主?”
谢绫轻轻一用力,拽着她的手腕逆着关节转了个方向。两个宫婢急得焦头烂额,高声威胁道:“放开公主!你可知伤了公主殿下,下场会怎的?”
兰心挡在她们俩和谢绫之间,她的功夫底子好,一个人拦住两个不费劲,逼得那两个小宫婢只能张牙舞爪,以言语要挟。殊不知谢绫别的不擅长,目无王法的事却干得尤其顺手,不过是欺负个小公主罢了,在她的作奸犯科历史上,还远远排不上号。
谢绫手中握着的肌肤触感细嫩柔滑,让她忍不住轻抚了一下:不愧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宗室女子,又是这么好的年纪,还真是让她有些羡慕呢……
苏沐儿平白被个女子吃了豆腐,以为谢绫是故意欺侮她,俏脸更是气得铁青,唇咬得欲滴出血来,眼底雾蒙蒙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放肆!”一声断喝自门口传来,引得众人皆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来人正是沈漠。他抬手一劈,轻而易举地将苏沐儿从谢绫手中夺了过去,又立刻松开苏沐儿,礼数周全地向她行礼:“微臣来迟,请公主恕罪。”
苏沐儿惊魂未定,原本羞愤难当的脸色却缓和了不少,脸颊一红,轻轻柔柔道:“沈将军不必多礼。”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谢绫暗自甩了甩发麻的手,结结实实挨了沈漠一下,她的手也不是泥做的,又扯开了掌心结好的痂,痛得她暗自皱眉。
演戏不易哪,谢绫默默望了回天,把渗出血迹的手虚拢了个拳,藏进袖中。
沈漠对这个一门心思交付在他身上的公主一向敬而远之,大多时候算得上冷淡。但对方是皇室之女,他身为臣子,今日教他撞上了,却不得不为她多言几句。
他安顿完苏沐儿,便冷冷看向谢绫,目光复杂深沉:“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人剑眉星目,面容英挺,又常年征战沙场,自然威势凌厉过人。谢绫嬉皮笑脸地拱手迎上前,及时认怂:“一场误会,误会。公主平易近人,与在下玩闹罢了。”
“你……”苏沐儿刚要发作,却想起自己先前寻衅滋事的原因,此女奸诈狡猾,若是说给了沈漠听……她咬牙吞下话音,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在下害公主殿下受惊,实在愧不能当,斗胆请将军替在下送公主一程,以免再有人不慎惊了公主的凤驾。今日多有得罪之处,在下来日再给公主殿下赔罪。”谢绫恭恭敬敬地垂手,抬眸觑了眼苏沐儿。
偶遇沈漠已是意外之喜,苏沐儿自然心满意足地准了她的提议,懒得再计较其他。
待苏沐儿一行并着沈漠走出四季居的大门,谢绫方拍拍袖子,给自己松了松筋骨,嗓音不带半分感情:“兰心,备一对翡翠鸳鸯镯,给公主送去。”
谢绫亲自拟了封书信给平遥公主,道是自古英雄救美人,为沈将军这位英雄与公主这位美人,她无奈只好做一回小人。
虽说要为手下出气,可为渊驱鱼的事,她谢绫从来不做。平遥公主地位高心气高,其实却比朝堂上那群人精好控制得多。有了沈将军这枚棋子,纵是再怎么折损这位公主的傲气,依旧能轻轻松松巴结上她这一棵小摇钱树。
谢绫将书信置入玉匣中,召来竹心训诫:“你是我的手下。别人欺负了你,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她顿了顿,将竹心肿起半边的脸颊看在眼中,“今次是最后一回。往后再隐瞒不报,这四季居主事的位子,便交给梅心吧。”
竹心闷声应是。
谢绫拢袖起身,吩咐她去领药。兰心窥见她妃色衣袖上难以发觉的一滴血迹,忧声道:“小姐,您的手,要不要也一起去上药?”
她却拂袖径自向门外走去,看了看天色,道:“先回府。”
看这日头,午时将过。她好像……迟到了。
还归长安去 第十章 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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