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岁惟
待她的呼吸急促得仿若要窒息,苏昱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他的脸庞与她近在咫尺,眼底汹涌的尽是怒气:“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谢绫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匀过来呼吸,这个人也太不经逗弄了,不过是两句玩笑便让他如临大敌成这样。她得寸进尺的功夫练得好,一见他摆出这副认真的模样,自己反而没了方才的局促不安,竟起了坏心。她把手腕抽出他的桎梏,抚上他的肩,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笑盈盈道:“真这么喜欢我啊?”
熟悉的句子,在初识时他仗着她不知内情,也这般戏弄过她。
此刻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却颇有时过境迁之感。
莫非真是当局者迷么?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只为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心,去瞧瞧那里有关她的一切,是否早已在血肉间盘根错节,与他的心脉连为一体。只有她还在轻佻地调笑着,以为他不过一时兴起。
苏昱半点笑意皆无,沉着一张脸,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的眸子:“我定下的人,若与他人虚与委蛇,是大罪。”
“哦?有这种罪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她笑得更舒畅,几乎得意忘形,眨着无辜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问,“是哪一条大罪?”
“这一条。”他拿她没有办法,索性不再与她讲那些道理,眼神渐渐沉黯。
谢绫方才的戏谑神色一扫而空,半咬着唇,绷着身子,警惕地看着他,紧张不安得仿佛在等待什么大刑来临。一下子从一头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变成了一只没胆色的幼鹿。
她这模样落进他的眼里,反而让他阴沉的脸色舒缓不少,耐心道:“这么害怕,还想拿这种事当交易,还要去找别人?”
谢绫嘴上依旧发倔,声音却泄露了她的怯心,弱了不少,听起来竟有朦朦胧胧的委屈:“交易都交易了,找谁不是一样。”她翻了个白眼,咕哝一声,“还不是被折腾……啊……”
……
……
他心疼地去亲她皱在一块儿的眉心,看她渐渐睁开的眼睛里揉满了痛楚激起的泪意,他才无奈地叹息一声:“我这么顺着你,你就听一次话,有什么妨害呢?硬要伤了自己才甘心?”
不但占了她的便宜,居然还敢训她。谢绫气不打一处来,又痛得放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没好气地埋怨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撑得难受,自然觉得他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虚情假意,别过脸懒得理会他。
“那便算是我得了便宜吧。”他温言软语也不是,恶言威胁也不是,到头来她心里依然了无痕迹,倒是自己被她激得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他叹道,“我哪里舍得折腾你,是你一直在折磨我罢了。”
……
……
谢绫眼底慢慢蒙了层雾色,发丝被汗水浸湿,铺在枕上贴在肩头,目光一片失神的朦胧。不与他斗气的她没了她用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棱角尽消,竟能如此柔媚入骨。
他低低沉沉地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谢绫……”
她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却溃不成军,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嗯。”
“不要再走了。”他阖着双目,仿佛梦呓般轻叹,“我等不起了。”
话音那样压抑,似是深藏在心底不常掘起的夙愿,好像果真有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他近乎无望地枯等着一个人的出现。可是这一声叹息却无头无尾,教人听不明白。
良久,他双手自她臂下穿到背后搂住她,闭上眼睛,说不出地安心与满足。
苏昱唇边牵出自嘲似的一笑,那笑意却暖得将他的心一并烤化了去。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哑的声音里尽是温柔:“忽然懂了一句诗……”却不再往下说,只是坏心地笑,眼里尽是蛊惑一般的光亮。
她却无所反应,伏在他胸口气息粗重,姣好的面容略有些气虚,意识沉沉的不知是梦是醒。
他揉了揉她凌乱的长发,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汗湿的脸上从未如今日一般欢喜。交易又如何?他庆幸他如今依旧是她在危难时能去找的人,能独占她在走投无路时的彷徨无助,哪怕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又是他的了,他哪里还有空去计较旁的一切。
不管你是谢绫,还是阿谨,我总会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你。纵然你爱我淡薄,有我替你补足便是。他暗自地想。
平生事,从未有哪一刻这般让他觉得知足。
他这一生争过的东西太多。争这皇位,争这河清海晏,可他为自己争的,不过一个她罢了。
苏昱将她抱在怀里温存了会儿,才将她放下,起身披了件外袍去喊安福顺,在外间备了浴桶热水,替她悉心擦拭。白皙的肌肤温软柔嫩,上面浮现出处处新落下的红痕,嫣红的痕迹让他不由得又有些情动,独自过了凉水才消减。
他把她抱回暖阁去睡,柔若无骨的身躯在他怀里稍稍一颤,他便当作是自己哪里失了轻重,小心复小心地把她放进被褥,替她掖好被角。
苏昱躺在她身侧,撑着一臂看她的睡颜。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安静柔和,没有白日里的锋利刁钻,这时候的她是让他舒心的。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相逢于微时,在北地飞雪间相依。那时彼此都没有多少野心,也没有多少责任需要担负,没有人横亘在他们两个之间,好像岁月静好,只需一起厮守,便能长长久久,一直到白头。
一想到明日她再度醒来,便又要视他为一个必须算计防备的对象,他竟有些贪恋此刻,她毫不知情,没心没肺,却乖顺贴心。
他想让她想起从前的诸多事,想起她轻歌曼舞,他鼓节作乐,想起她红袖添香,他绿衣捧砚。他曾经花尽了心思,来博取她心里的一席之地,即便她忘干净了,他也还是愿意重来一次。她曾为他做了那么多,如今换他宠着她顺着她,期她能慢慢回想起来,他有的是耐心去等。
可时至今日,他却有些怕了。怕她到最后都只是寻欢作乐,怕她把他的心思,也误解成与她一样的寻欢作乐。
撑着的手臂渐渐有些麻了,苏昱才躺下,将她搂在怀中入眠。
待他的气息平和均匀,怀中人却渐渐睁开了双眼。早在他抱她沐浴时她便醒了,只是碍于羞怯一直装睡,其实她……哪里睡得着。
谢绫紧贴着他的胸膛,不敢乱动。那副心跳安稳有力,像是疲惫已久似的,此刻很快便入睡。她挑起眸子半是困惑半是莫测地看着他的脸庞,那样安静,知足得好像已得到了一切,又那样疲倦,落寞如遗失了重宝。
情不自禁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暧昧痴缠,脸上登时又烧红一片,连心跳都加速,在心口怦然作响,和另一副心跳一起,响在心间。
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是一场男欢女爱的交易,为什么她会觉得……
他对她的感情,竟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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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却道天凉好个秋】
五年前,楚国北疆。
边境寒冬,一只雪狼迈着落地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谢绫。
谢绫肩头系了个包袱,包袱皮上落了不少雪花,随着她一步步后退而往下飘落。林间参天古木上积满了雪,颤巍巍地随时都会砸下来似的,一人一狼在古木下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她退到一个封严实的山洞口,再无退路,雪狼忽然耸起肩,作出要攻击的姿势。
谢绫四处张望,这里地处深林,古木间的距离都很大,与开阔地也没多少差别,果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已经入了楚国,只要往江陵去,就能找到师父了。只差最后这一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这种事。
正当绝望之时,那山洞口的草木却突然被人拨了开来,一个身形精瘦的少年一跃而出,手上一把柴刀砍中雪狼的咽喉。鲜血溅地,雪狼垂死挣扎,仍在嘶吼,少年像是极富经验似的,每一刀都正中要害,几招之后雪狼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谢绫看得目瞪口呆。她幼年跟师父行走江湖,身手好的侠客也见了不少,但像这样手起刀落招数利落的少年也是少见,三两下便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少年看起来平凡无奇,穿着粗麻衣裳,脸上却整饬得干净清秀,眼神坚毅如孤狼。
他停下来看她,谢绫这才回过神,举起手来给他鼓了两下掌:“好身手。”
少年重新拨开草木钻进山洞。里头有一堆已经灭了火的柴火,还冒着灰色的轻烟。旁边有一个藤条做的箩筐,里面放了不少黑乎乎的木头。
他捡起个布条把柴刀上沾满的鲜血擦拭干净了,才重新从山洞里钻出来,背着箩筐往林外走。
这少年看起来穷困,气性却挺高,待人冷冰冰的,也不说话。
但他愿意出手救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谢绫跟上他,问:“怎么不再在山洞里烤一会儿火?正好有些冷。”
少年挺住脚步,目光依旧冷淡:“雪狼是成群出没,那只雪狼的族群会嗅着血腥味赶过来。”
言下之意,再不赶紧往外走,她就要被一群暴怒的雪狼撕成肉片吃了。
谢绫背上一凉,又往前凑了几步,悻悻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少年不怎么理会人,谢绫连问了好几次,才知道了他叫沈漠,在附近的沈家庄里卖柴为生。
谢绫讶然道:“你一个劈柴火的,怎么会有这么一身好武艺?”
“家传。”他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便跨出了密林的边界,再无危险,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能家传这么一身好武艺,想必他原本的家世一定不错。如今沦落到这个田地,大约是家道中落了。谢绫不再戳他的伤心事,从包袱里取出一袋银子给他:“你救了我,这是谢你的。”
沈漠只是摇头:“我要出山洞,本来就要解决那头狼,没有你也一样。”
谢绫坚持要给,他却坚持不要。
最后谢绫没了办法,直截了当地抛出一句:“没关系,我是个有钱人,我爱给你钱总行了吧?”
“……”沈漠没理她,背着箩筐转身就走。
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谢绫也是个倔脾气,他不要她偏偏就想给,追上去问他:“你不想要钱,那想要什么?”她边走边想,“你武功这么好,应该从军才是,实在不行去达官贵人的府上投诚,做个侍卫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漠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绫帮他盘算:“这里地处北疆,是汝南王的地盘。我家里与汝南王有些交情,可以给你写一封荐信也说不准。”
沈漠不屑一顾:“莽夫。”
谢绫骇然看着他。他一个买柴火的,居然嫌弃堂堂汝南王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看来此人出身低微,野心倒很大。
她又道:“当朝楚国权势最大的王爷也就汝南王一个了。你若再嫌弃,就只能投奔皇上膝下的几个皇子了。三皇子如今正得势,人也亲厚,当他的侍从待遇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和他也有几分交情,你要是想投奔他,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沈漠冷冷瞥她一眼。这个小姑娘张口闭口,便和当朝的大人物个个都有交情,自己又这么落魄,行走边境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差一点就命丧狼口。他对她的话,显然不信。
谢绫想了一想,猜测道:“你是觉得三皇子如日中天,身边的能人层出不穷,你投奔了他也没有出头之日么?”
沈漠本来就没抱希望,何况三皇子远在长安,他连投奔他的路费都没有。为了打消谢绫的念头,他只能顺着她的话道了声是。
“那……”谢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张臂拦住他,“既然你今天遇见了我,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又能让你的本领有用武之地,又能让你出人头地。”
天上掉馅饼,沈漠无奈地笑了:“明路?”
谢绫摘下头上的簪子,在雪地里给他写了个地址,道:“你到这里,去找这府上的主人。就说你在路上遇到了个垂死的小姑娘,临终把你托付给了他。”
这故事太离奇,沈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临终……”她这么活泼,怎么看都不像是快要死了的。再说,要是天下所有临终的小姑娘都能把人托付出去,让这个人出人头地,那出人头地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谢绫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万一他想找她,你就说她已经死了。”
沈漠越听越觉得好笑,起了兴致问道:“那要是他要找她的尸身呢?”
谢绫头痛地捶了捶脑袋:“那就说坠下山崖找不到了。”
“那他要是到山崖下去找呢?”
“就说……就说被雪狼吃得只剩骨头了。”
“那他要是想见到骨头呢?”
“……”谢绫头痛欲裂。按照他的脾气,说不定还真会这么难缠。
她望了望云天,脸色有点黯淡,沉默了良久才道:“那就对他说,也许她侥幸逃出了生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暴力和谐版本 = = 无处不见的省略号君什么的……只能自行脑补辣,作者改河蟹已经改得头昏眼花_(:3」∠)_
我已经重新做人,做回小清新作者了。
为了补充字数,加了个番外送给大家……(我发现沈将军从小台词就少quq)
还归长安去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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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天初拂晓,苏昱早早醒转,只因耳边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
睁开双眼,谢绫正挨着他,眼眶通红泛肿,脸上布着泪痕,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只无助的小兔子。
她竟然哭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便哭了呢?
苏昱一下子清醒得不能更清醒。她那么争强好胜又倔又爱面子,从不向任何人示弱,就连从前最难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现如今,她竟也会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
他总以为他最怕的是她突然离开他,是她冷冰冰地对他,是她没心没肺地搅起一江春水之后潇潇洒洒地一笑而过。可是现在他们离得这样近,她无声地咬着自己的唇,扑簌簌地掉泪,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她的眼泪浸得酸痛。
那泪水像是一种腐蚀性液体,能瞬间把他的理智全都吞蚀殆尽。看着她咬住的樱唇,他只想替她纾解,看着她不住地往下掉的泪珠子,他的心涩得揪成了一片。
……他弄疼她了?还是她当时犟得不肯服软,事后又后悔,怨恨起他来了?
苏昱两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用拇指替她拭去泪痕,生怕弄疼了,逼出更多眼泪似的:“怎么了?”连问出这三个字,心尖都在发虚。他顾不得昨夜究竟是谁主动谁被动,究竟是谁对谁错,一心只想着怎么止住她的眼泪。
谢绫还是一声不吭,向后缩了一缩躲开他的手,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湿漉漉的眼眶里跌坠下来。
苏昱被她这样推开,不敢冒然靠近她,又惹她不高兴。谢绫不言不语眼泪越蓄越多,连开口埋怨他一声都不肯。她这样不打不骂地哭,他最是招架不住,早知如此,昨夜便不该那么冲动地趁着她嘴硬顺水推舟的。
他追悔莫及,但木已成舟,他只能顺着她之前的意思去讨好她:“以后再也不问你要条件了好不好?”
眼泪依旧默声地淌。
他只觉得五内俱焚:“你想保住谁,我都会让他平安无事。”
谢绫蠕动了下唇,还是不为所动。
她委委屈屈地眼泪越掉越凶,几乎要把他逼疯:“好了好了,别哭了。”他郑重地向她许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了。”他从前还当自己虽然在意她,但该守的底线总能守住,公私分明。可见了她的眼泪他才知道,她总有办法让他缴械投降,如今竟连这样的承诺都能说出口了。
谢绫总算有了点知觉,稍稍抬起头满是不信任地去看他的眼睛,带着哭腔又轻又哑:“谁信你。”
他怎么就不可信了?苏昱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样伤心,几乎哀求地哄着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哪怕有时冲动了些……可那也是你的意思。”
此言一出,谢绫刚有收住趋势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
他从来只会应付那个伶牙俐齿刀枪不入的谢绫,也能招架那个毒辣起来不择手段,又爱算计他威胁他的谢绫。可是这像泪人儿一样的谢绫,却教他束手无策,只能软言软语地认错:“没说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的眼泪总算暂时止住了,强忍着抽噎抬眸盯着他,肩膀因为克制而微微地抽动。
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眼眶哭得通红,还有些水肿。她安静了,他却依然不知所措,谨小慎微地,一厘一厘靠近她,生怕越过了哪条线,又勾起了她的泪意。
好不容易重新到了她身前,她没再重新流起眼泪,他像是得了赦免似的深出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巨石落地了似的:“还不肯告诉我么?到底怎么了?”
回应他的不是眼泪或者埋怨,而是一个突然的拥抱。
她毫无征兆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眼泪又倾泻而下。温温热热的泪水贴着他的胸膛缓缓地流,湿漉漉的渗入皮肤,麻痹了他整个心脏。
他又惊又喜,她还愿意亲近他,那便不是在怪他了?可是昨天还好好的,这才是刚刚醒来,能有什么人欺负了她?
他受宠若惊一般,回抱住她。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却疲惫得只想拥着她再睡上半日,闭上眼睛轻揉她的长发:“告诉我好不好?”
谢绫紧紧贴着他,心里的算盘拨得飞快。言语眼神皆会骗人,可心跳不会。这副心跳急促又沉闷,是真的在紧张她。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模样,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对她的感情不曾作假。
“没事了。”谢绫突然开口,因哭得太久,声音还是闷闷的,“原谅你了。”
不告诉他为什么生气,却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苏昱哭笑不得,明明还是不明所以,却真的有一种被原谅了的喜悦:“你这是故意要吓我了?”
“……”谢绫有一种被戳穿了的做贼心虚,但看他的眼神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再继续演戏骗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当然不是。”
用狠狠哭过的哭腔说这样犟嘴的话,听在苏昱耳中便同娇嗔别无二致。他来不及计较她骗他,只是放下一颗心,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缱绻在她眉心烙一个吻,缠缠绵绵地沿着脸颊一直亲上她水水润润的朱唇,被她用手指挡住。
谢绫被他亲得气息难匀,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不用先补偿我一下吗?”
“你想要什么?”他的吐息也有些急促紊乱。若不是她心有不快,也不会用这种法子来吓他,可他半点头绪都没有。
他哪知道,昨夜她根本就没有睡着,仔细在心里推敲了一番。他们两人如今连最亲密的一步都做了,可却依旧称不上相恋二字。只因她从前一直把甜蜜当作及时行乐,而他也真真假假,从未言明过。
经这两月,她才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思。她对他绝不是虚与委蛇那么简单,在分离时,也会想念这个人。可他的心思,她却摸不透。她一向随性如烟,猜不透的东西便不想再去猜,久而久之也就蒙蔽自己,提醒着自己也只把这当成寻欢作乐便好。直到昨夜一时情急逼了他也逼了自己一回,她才歪打正着地摸着了门路。
如果他……当真对她有意呢?
所以他这样毫无反应,像往常一样问她想要什么,反而让谢绫确确实实地不满了,气道:“你……就没什么好交代的吗?”她一向是个厚脸皮,还是头一回脸皮薄成这个样子,不是她不愿意明说,而是说不出口,能想出这个办法来试探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苏昱得了她的暗示,蹙起眉琢磨了半天,终于明悟,忽而一笑:“怪我没有把心迹剖白给你听?”
谢绫顾惜着面子没有点头,心思却被猜中了。
没有那句话,总觉得一切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只是皮肉生意。
“你真当我是身边缺人,才在你身上下功夫的么?”苏昱被她的小心思逗得好笑,心里却盛满了欢喜,“往你身上投的心思,比政事还累千倍百倍。我有多珍重你这个人,你是当真没知觉的么?”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无辜。有人平白无故待她好,总是调戏她撩拨她取悦她,油腔滑调地与她说甜言蜜语,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不是另有所图,便是逢场作戏。她自认自己看得挺清。
“以后千万别再吓我了,知道么?”他把她又搂得紧些,柔声道,“这些事,你往后或许便能清楚。你只需知道,我比你想象中还要珍重你得多。”
谢绫稍稍抬起头想去看他的神情,没想到一仰头,泪水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苏昱着紧地替她擦眼泪:“怎么还哭?”
谢绫咬咬唇,把手心攥着的香囊伸出来给他看:“……用药草熏的,熏过头了。”
“……”苏昱又好气又好笑,曲起手指替她拭着眼眶,“哪有你这样的?为了骗我,真把自己伤成这样?”那眼泪果然止不住,任她怎么仰头想把眼泪蓄回去,也没能成功。
谢绫仰着头不停地眨眼蓄眼泪,一脸无赖相:“刚才本来就不怎么高兴。”
他不想鲁莽地逼已经忘却前尘的她想起过往,生怕只会适得其反,只能在她身边慢慢进入她心间。没想到,却惹了她怪罪他虚情假意。
苏昱无奈地笑:“现在全都告诉你了,高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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