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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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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二百六十八话 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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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吕斌这个人,坦白说,花小麦现在是没甚么好感的,正是因了去年底他领着连顺镖局的大半人突然离开,令得柯震武陡生重病的缘故。
她心里很明白,这事万万轮不到自己来指责,毕竟人往高处走。既然省城新开的那间镖局给的工钱更高,开出来的条件也更优渥,那么吕斌他们心动想去,实在非常正常,论到底,他若是个没本事的,只怕就算腆着脸往上凑,人家也未必愿意看他一眼。
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镖师这行当可算是吃的江湖饭,多多少少,也该讲些道义才是。他们想离开,没有人非拦着不可,至少,可以选择一个更柔和的方式,令人不那么难以接受。
可吕斌那一干人又是怎么做的?撂挑子就走,连个交代都没有,这算什么?
他好歹是跟了柯震武多年的,怎么都有点感情,且平日里向来并未被亏待。他们呼啦啦这么一走,累得镖局手忙脚乱,柯震武一病不起,孟郁槐更是匆忙间将镖局扛在肩上——万一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或是连顺镖局因此便落得个关张的下场,他们心里就真能过意得去?
好吧,花小麦承认,说白了她最主要就是在替孟郁槐打抱不平。虽然那人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吕斌等人的不满,但心中又怎可能一点涟漪不生?
这些想法,她也只能存在肚子里罢了,当然不可能在吕斌面前显露分毫。于是便只淡淡笑了一下,谢过他,略微朝旁边让了让,将他二人请进小饭馆儿的大堂。
花二娘原本是真有话想与花小麦说。此时见冷不丁来了人,也只得暂且丢下,在自家小妹肩上按了按,说一句“我先回去,待你得了空,咱们又再说不迟”。便抬脚走了出去。
这边厢,吕斌甫一落座,便笑哈哈地开了口。
“说起来,咱们真的有日子没见啦!”
他指着身旁那男人道:“我现下在省城的盛隆镖局做事,嫂子想必听郁槐哥说过了?这位便是我们镖局的东家……”
不待他说完,那男子便已冲花小麦虚拱了拱手,笑容满面道:“董德友。”
花小麦忙立起身来与他见过,同时在心里犯起了小嘀咕。
这吕斌突然跑来道贺,已经够让人纳闷儿的了,竟然还把他的新东家也一并带了来。这是为了什么?
十有八九,所谓的“道贺”只是个幌子而已,他们今天来这一趟,所为多半与孟郁槐有关。
“这位便是我常跟您提的那位郁槐哥的妻子。”吕斌又转过头,殷勤地对董德友介绍道,“您莫看这嫂子年轻。那一手厨艺却真真儿了不得,您在省城吃惯了的那些大酒楼里的有名厨子,也未必就能比得过她呐!喏,您瞧这饭馆儿,初开张时,只得这一个小小的一楼一底铺面,才不到一年,便铺排得这样大,后头园子都修起来了,若没两把刷子。哪能这么快便挣了这许多钱?”
董德友笑得十分和善,点了点头,对花小麦道:“总听吕斌提起嫂夫人的厨艺,说是从前,没少来你这里蹭饭吃。回回都撑得肚皮要破掉了还舍不得搁筷子。今日正赶上嫂子这稻香园重新开张,怎么说,我也得尝尝你的手艺,才不枉来这一趟啊!”
这人年纪明明比孟郁槐大,却开口称她“嫂夫人”,明显是把孟郁槐往高里捧,花小麦心中登时更加笃定,他们今日前来,必定是有所图。
只不过,既然人家都不着急说,她又何必跟着瞎操心?当下便浅笑道:“不瞒两位,其实我最近甚少下厨,稻香园里也新请了两位大厨,不是我自夸,他们的本事都颇能见得人。我夫君与吕大哥是旧识,今日两位又特意前来道贺,这份情我得领,过会子便下厨做一道小菜,也请二位尝尝那两位大厨的手艺,你们别嫌弃才是。”
“哪里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那董德友连连摆手,又转头望了望天色,“哎呀,虽未到饭点儿,但我与吕斌中午便只草草吃了些东西,此刻早饿了。我瞧那后头园子景致仿佛很不错,如果不太给嫂夫人添麻烦的话,我们可否去那里坐坐?还要请你给张罗些饭食才是。我们两个都是不挑的,嫂夫人便拣你爱做的,张罗两样就行。”
“不麻烦。”花小麦摇头应了一声,唤过庆有来,让他将二人带去园子里,自己则找到在后院里闲坐的汪展瑞,一并去了厨房。
……
董德友说是喜欢清净,便选在了竹林里落座,如今天气冷暖适宜,且不用挪去屋中,庆有便将两人引到一片竹子格外茂密的所在安顿好,不多时,又重新斟了茶来。
花小麦与汪展瑞都是在灶间忙活惯了的,做两个人的菜肴,压根儿用不着花太大功夫,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菜肴便置得周全,由另一个名叫做吉祥的小伙计捧了来。
制成春卷状、香酥嫩滑的“凤肝卷”出自花小麦之手,小青虾去壳,鸡肝、蘑菇和用玫瑰烧腌渍过的肥膘肉切丝,卷入猪网油中沾上澄面落锅油炸,吃时蘸五香盐,既送酒又送饭,实是佐餐的佳品;
除了以茶入菜之外,汪展瑞当然也会做别的菜色,不过今日,他是铁了心地要在开张之日于人前显显本领,便特地烹制了一道菊花普洱熏鸽子,普洱茶的浓醇、黄糖的甜香渗入鸽肉中,甘美香甜,味道好还不伤肠胃,入了秋来吃这道菜,是最适合不过。
此外便是几道素食和两小碟精致的酱菜,至于汤品,则是滋润的银耳杏仁猪肺汤。
各色菜品皆用素瓷碗碟盛装,摆在竹桌上,与那一片竹林相得益彰,干净清爽,朴拙雅致。
那董德友和吕斌口口声声说只是来道贺兼吃饭,花小麦便没必要再去相陪,在厨房忙活完之后,便洗了手在大堂坐下,与春喜腊梅聊些闲篇儿,间或与周芸儿也搭个两句,说说烹饪那凤肝卷时,需要注意些什么。正说笑间,庆有从院子里一溜烟地跑了来。
“东家,那位姓吕的大哥说,若您不忙,就劳您再过去一趟。”
他笑呵呵一脸憨厚地道。
花小麦心下有数,循例问了一句“你看他们的表情,应该不是菜出了问题吧”,见庆有连连摇头,便皱了一下眉,站起身来,顺着石子小路弯进了竹林。
其时,董德友和吕斌二人已将桌上菜吃了大半,听见脚步声,那吕斌便立刻一歪头笑道:“嫂子,许久没来,你这里的菜更了不得了!那凤肝卷外头又香又酥,里头的鸡肝却是非常嫩滑,咬一口满嘴留香啊!还有那个普洱熏鸽子也好吃,那股子茶叶味将鸽子肉都浸透了——啧啧,吃了这一顿,我真有点不愿意走了!”
“这是真话。”董德友也认同地笑笑,“说来我将省城那些个大小食肆也是吃遍了的,这几道菜吃进嘴里,却仍觉大饱口福。嫂夫人,今儿这趟我来得值啊!”
“两位太夸赞了。”花小麦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唇,“听见伙计说两位找我,还以为是菜哪里不合口味,此刻你们这样讲,我才算是放下心来。”
吕斌一听这话,便立刻转身看了董德友一眼,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搁下筷子敛去笑容,换上一副苦相:“嫂子,我也不耽搁你时间,实话说了吧,我和我们东家今日来,还有个别的事……其实,自打我去了省城的盛隆镖局,每月都要回来一两回,因心里惦记着从前那些个兄弟,便常想邀他们一块儿出来坐坐,喝两杯,可……”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当初也不给柯叔个交代,甩手就走了,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大伙儿心里对我们存着怨怼,我也很明白,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块儿经了不少事儿的兄弟啊!他们如今都不肯见我,哪怕在城中行走碰上了,都只拿我当个看不见的鬼魂儿!我去找过郁槐哥几回,他倒是肯见我,然而也不过是与我寒暄而已,语气表情都透着疏远之意,我这心里头难受哇!早前知道大忠兄弟没了,我……”
他一絮叨起来,就大有没完没了之势,花小麦静静听了一会儿,突地一笑:“镖局那些事我不懂,郁槐回来也很少跟我提,所以,我竟一点儿也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比刚才你说,你在省城的盛隆镖局做事,我之前真丝毫不知情。吕大哥你倘若是想和郁槐见面,倒不如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下晌他回了村,应是会过来瞧瞧。”
本来就是嘛,这些话你尽着跟她一个女人叨咕有什么用?指望着她帮忙劝说?开什么玩笑,她是孟郁槐的媳妇,自然跟自己夫君站在一头,怎可能反过来帮你们这起外人?
“我见了他面也是白搭啊!”吕斌跌足道,“横竖他就是不肯听我的劝,我实在没法子呀!”
劝?劝什么?
花小麦暗地里一皱眉,没有做声。
那董德友一直不开口,始终只任由吕斌耍嘴皮。
“嫂子,咱都是老相识,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了。今日我和我们东家来,除了给你道贺之外,还有个事儿,想请你……帮着在郁槐哥面前多言语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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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二百六十九话 真够迂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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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叫没打马虎眼?开什么玩笑?
花小麦面上不动声色,却忍不住在心里叨咕了一句。
自打吕斌和董德友两人今日进了这稻香园的大门,先是满口里道贺,又将她那的厨艺好一通夸,牵牵扯扯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始终没入了正题,敢情儿是盼着她主动发问?她又没吃饱了撑的!
这会子见拖不过了,才终于把话往正路上引,不说旁的,光是这蠍蠍螫螫的性子,假使落在孟老娘眼睛里,不每人给他们个爆栗才怪!
不管这两人今天来到稻香园,为的究竟是什么吧,既然孟郁槐已三番五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态度,其实就已昭然若揭,那么她这做媳妇的,又怎能塌他的台?
想到这一层,花小麦便索性拿定主意做个闷葫芦,只微微笑一下,给了吕斌一个疑惑的表情。
吕斌说了那许多话,却连个回应都等不到,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不由自主地看了董德友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是……这么回事。”他唯有继续唱他的独角戏,“约莫七月底,连顺镖局接了一笔省城的买卖,是要往蜀地去的,这事儿,不晓得嫂子清不清楚……”
他是不敢再等着花小麦回应了,紧接着往下说:“这买卖是一批银镖,说得再明白点,就是咱桐安府最大的绸缎庄‘瑞锦’发往蜀地的货款,兑成银子,拢共六千两有余。”
花小麦给唬了一跳。不禁偷偷咋舌,与此同时,又很有冲动想瞪吕斌一眼。
吓唬谁呢吓唬谁呢?打量着谁还没见过六千两银?……好吧,她的确是从未见过这么大数目的银子。可好歹在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听过一两个大富豪的名号吧,实打实是见过世面的!
在眼下这个年代,镖局的业务众多。而银镖,无疑是当中风险最大,与此同时,又利润最高的一项。押送这样数目重大的银镖,镖局是以“逢百抽五”的比例来收取佣金,也就是说,此番去蜀地,只要将那六千两安全送到,便有三百两归入连顺镖局的口袋。
孟郁槐每日回家之后很少提及镖局之事。对于吕斌他们口中的这笔买卖。也不过三两句话带过。这“逢百抽五”的规矩。还是平日里闲聊时他见花小麦有兴趣,才零星讲给她听的。
怪不得他将这笔买卖看得那样紧要,最近几天早出晚归。不仅对走这趟镖的韩虎等人反复叮咛,还日日加紧操练。为的可不就是那“万无一失”四个字?
那么,董德友和吕斌二人今日巴巴儿地跑来,目的是什么,其实也呼之欲出了。
花小麦是一早决定装傻到底的,摇了摇头,一脸困惑状:“连顺镖局接了大买卖,这是好事呀,然后呢?”
吕斌彻底无奈了。
原指望着她能自己想通透,问上一两句,有来有往,这才叫聊天儿不是吗?却不料她始终如此懵懂……
就算疑心她是装的又能怎样,总不好大喇喇的拆穿吧?
许是察觉吕斌有些词穷,董德友扭头瞅他一眼,眉间轻轻拧起,一开口,却是另起一个仿佛全不相干的话题。
“嫂夫人或许听说过,那连顺镖局,是我父亲从前与柯叔合开的,我们虽没住在这芙泽县,但柯叔常有消息送来,我便或多或少,也对镖局中的情况有所耳闻。孟镖头年纪虽轻,却是连顺镖局中当仁不让的佼佼者,办事沉稳周全,他出门走镖,向来是最让人放心的——不瞒你说,我那盛隆镖局开张之初,曾几次三番地来请他入伙,回回都被他一句话便拒绝,丝毫不留余地,饶是如此,我却仍不死心。”
他说着,便与吕斌一个对视:“喏,就是上个月吧,我还曾让吕镖头去连顺镖局走了一遭,同样是失望而归,说实话,我真觉得挺没面子。可孟镖头真是个人才啊,若能得他相助,脸面又算什么?”
花小麦弯起嘴角一笑:“没办法,吕大哥晓得的,他那人是个死心眼儿,念旧,谁对他好,势必要加倍还回去。他是柯叔带出来的,心里把这份情看得极紧要——辜负了董老板你的好意,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吕斌有点不自在,扭过头去往竹林外张望,这一头,董德友却是连连摆手。
“哪里用得着赔甚么不是?嫂夫人言重了!孟镖头是重情义之人,他如此行事,我反而对他更为佩服,心里琢磨着,既然不能让他入了我盛隆镖局,有机会若能一块儿合作,也是好的。说句实在话,瑞锦绸缎庄那笔买卖,我盛隆镖局也很有兴趣,却不料被连顺占了先……”
终于说到重点了,真够迂回的!花小麦在心里直摇头,兜了这么大圈子,她都替这两人觉得累呀!
董德友觑了觑她面色,见她笑得一脸诚恳,便接着又道:“镖局这行当,是最不好请人的,吕镖头他们离开之后,我猜度连顺镖局人手便一直有些不足,这样大的生意,未必能张罗得齐全,因此便有心与他两家一块儿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我和吕镖头二人已来了芙泽县好几日,孟镖头却由始至终连谈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来请嫂夫人帮忙,希望你能帮忙在孟镖头面前,把这事提一提。”
“我都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能不能说得明白呢!”花小麦叹了一声,“再说,男人在外头做事,当妻子的哪好胡管?这事恐怕……”
“嫂夫人只消告诉孟镖头,明日我在你这稻香园置一桌酒水请他,话带到了就好。”董德友吁一口气,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冲花小麦一笑,仿佛有点小自得。
好么,这是生生把她也牵扯进来了啊!反正这稻香园是你孟郁槐家的买卖,你但凡是个关心媳妇的,总不能依旧不露面,任由她一个女人家独自同这两个大男人周旋吧?
花小麦心下委实有些发恼。
这董德友明明是眼馋这六千两的买卖,觉得是块肥肉,想上来啃一口,却偏生要冠冕堂皇摆出一副所谓替人着想的架势——说白了,连顺镖局人手够不够用,跟他哪有一个铜板的干系?这家伙就是块牛皮糖,黏在脚面上就别想扯下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哇!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也只得含含糊糊地道:“我家夫君这两日在镖局里忙得很,预先同我说过的,若耽搁晚了,就在城里住下,省得来回奔波。你既信得过我,晚上我若见到他,就与他说一声,但这话能不能带到,我却不能保证了。明日董老板要在我这小店里摆席面,少不得要破费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得紧,今日这一餐,就算我请,感谢两位来贺我开张。”
与他二人寒暄两句,便自竹林里退了出来,匆匆回到小饭馆儿大堂。
彼时,孟老娘正领了春喜腊梅两个捧着吕斌带来的礼盒,翻来覆去地看,抬眼见花小麦回来,便大大咧咧地把手中物事一扬:“我说,这玩意儿你要是收下了,我就拆开来看看?”
“我干嘛不收?”花小麦憋了满腔的火气,往桌边一坐,习惯性摸了摸肚子,“白请他们吃顿饭,还给我招来那么大个麻烦,这份礼,我受得起!娘你只管拆了就是。”
说着,又招手将庆有唤到跟前,吩咐道:“今日咱们刚开张,估摸后头园子不会有什么生意,你去把吉祥叫来替一替你,然后去村西口等着你郁槐哥。看见他之后,让他千万别往稻香园来,直接回家,听明白了?”
庆有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跑,那边孟老娘便道:“为甚不让郁槐上这边儿来?晌午时我还瞧见你像个赖狗子似的,扯着他混闹,非让他晚间来接你呢!”
春喜和腊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您能不能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花小麦无可奈何地瞟瞟她,又指指竹林的方向,“总之那两人烦得要命,郁槐若与他们碰上,少不得要掰扯一番,倒不如我帮他省些事。”
孟老娘虽不明就里,但见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想了想,便霍地站起身。
“那我索性也先回家去,免得郁槐若是与庆有错过,回家不见人,直接跑到饭馆儿来。”
说罢,抬脚就出了大堂。
花小麦招呼了一声叫她路上当心,随即往桌上一趴,叹了口气。
……
董德友和吕斌在竹林里不过坐了一会儿,便到前头来与花小麦告辞离开,回了芙泽县城。
这晚园子里再无其他客人,倒是大堂中坐了几桌,也用不着花小麦动手,汪展瑞与谭师傅两人,便将菜色张罗得利落周全。
戌时中,铺子里食客走了个干净,汪展瑞和谭师傅自去了珍味园中歇息,花小麦同春喜腊梅一起回了村子南边。
刚刚踏进大门,便见孟郁槐与孟老娘二人坐在院子当间儿,孟老娘手里捏着三两双鞋。
“你可瞧瞧吧,你媳妇趁这段时间空闲给你做的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难看的!针脚又粗又大,线缝得歪歪扭扭——幸亏你现在是不怎么走镖了,否则,穿着这种鞋出远门,不两天就底儿是底儿,面儿是面儿的了!我看也只能凑合在家穿穿了!”
孟郁槐把鞋接过来,果真仔细打量一番,笑道:“也不要紧,即便是我出门把鞋给走坏了,自己修修就行。”
听见花小麦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回来了?”




食味记 第二百七十话 要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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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花小麦应了一声,也是觉得累了,便拣个板凳在两人身畔坐下,接过孟郁槐递来的水碗抿了一口,随意往他手上扫了扫,“你还会修鞋?”
“跟你说过的,镖师在外行走,如搭灶、修鞋此类事,都是必备的本领。押镖已经很辛苦,路上要越省心越好,若是这些都一概不懂,如何照应自己?”孟郁槐微笑着道,“你可觉得饿,厨房里娘备了些吃食,热水也烧好了,要么先去洗洗,然后……”
“先不急。”
花小麦心里揣着事儿,恨不得立即就与他说个明白,哪里等得?霍地又站起来,不由分说便把他往屋里扯:“我有话要跟你讲,你随我进来。”
孟老娘一听这话,立马高声吆喝道:“现成的热水摆在那里,你不赶紧去洗洗,还要耽搁到多早晚?回头放凉了,又要重烧,白浪费柴禾!挣了两个钱便不晓得俭省,整日只是找骂!”
“娘——”花小麦今日却是没心情与她斗嘴,拖长调门唤了一声,眼巴巴瞅她。
孟老娘最见不得她扮可怜,啧一声,把脸杻去一旁,万般不耐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滚滚滚,你两口子有话自个儿说去,我可是要睡了,过会子自己重新把那水烧一烧,可莫要用冷的!”
花小麦胡乱点头答应,拽着孟郁槐便回了房。
屋中窗户照例只开一条小缝,临窗的案上点了一盏灯,时不时有一缕风荡进来。暖黄色的灯光随之忽明忽暗。
两人在榻边坐了,花小麦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口:“我……”
“今日吕斌和省城盛隆镖局的董老板去了稻香园,对不对?”孟郁槐率先将话头接了过来,唇角带一抹笑容。很是沉稳,“从前吕斌偶尔会来家里,娘与他见过两回,便留下了印象。虽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将他的容貌一形容,我心里就有数了。”
“原来你知道?”花小麦闻言,便立刻站起来立在他面前,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孟镖头,你还真是心大呀,居然能如此淡定!好啊,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好。我要审你!”
孟郁槐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你这又是唱哪出?”
“你还好意思说?”花小麦便撇撇嘴,“原来从去年底开始,那董德友就找了你许多回。想要让你去他在省城的盛隆镖局入伙,只是被你不由分说推拒了。才未能如愿。连顺镖局接了瑞锦绸缎庄那笔买卖之后,他俩又上门好几趟——我光是想想,也觉得心下发烦,只怕你更加不好过,怎地回来也不同我说一说?”
孟郁槐将榻上的被褥抱到近前,舒舒服服往上头一仰。
“不过是些琐碎事体罢了,说来何用?”
花小麦在心里一翻眼皮,坐在榻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腿,没好气道:“你起来起来,坐得端正些,都说了是在审你了,至少要拿个像样的态度出来吧?”
孟某人唯有又翻身坐起,竭力止住笑意,满面诚恳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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