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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她平日里性子活跳,又喜欢一惊一乍,也只有在面对厨艺之事时,孟某人方能从她脸上看见这淡定自信的神情。当下便唇角一勾,顾忌着旁边有人,才忍住了没伸手摸她的头。
汪展瑞自打回到厨棚,便一直坐在椅子里沉思,不计庆有同他说什么也不答腔,这会子忽地抬起头,对花小麦道:“倘使你信得过。这头一道菜让我来做,如何?”
他那表情分明是已有了计较,花小麦自然立刻点头:“我若信不过,压根儿不会让汪师傅你同来。既这样,第一道菜就交给你了,正好我给晒得头昏脑涨。劳你费心,我先歇歇啦!”
又回身吩咐周芸儿:“你刀功练得刻苦,这一向我瞧着,似是比我还精细,眼下就帮着汪师傅打下手吧。切墩的活儿都交给你——你如今在这行经验还浅,此番八珍会,我就不让你上灶了,你莫在心里骂我才好。”
“怎么会?”周芸儿忙使劲摇头,“我能来见见世面,心里已经很乐呵了,师傅你就算让我上灶,我也没那个胆儿啊!你……你放心,我肯定帮着汪师傅将菜色置办妥当的。”
花小麦笑着颔首应下,搬张椅子坐在孟郁槐身旁,撑着下巴看汪展瑞张罗。
周芸儿听汪展瑞吩咐,先将那松菌和鹿肉都切成薄片,浸在熬得热化的鸡油中,那一头,汪展瑞则将领来的梭子蟹拣四五个大的,在盐水中稍煮,待得颜色缓缓转红,便捞出来,取了顶盖,将里头的肉、黄尽皆挖出,只余个空壳,再拿块石板烤热,将被油浸透的松菌和鹿肉一片片摆上去烘烤。
松菌那东西,自带一股浓烈的香气,在石板上一经烤制,香味立刻飘散去各个角落,将众人牢牢实实拢在其中。
而这种煎烤之法,恰恰最能突出松菌之鲜,花小麦在旁看得连连点头,不禁笑问:“每道菜可以用一样咱们自带的食材呢,汪师傅,你的茶叶几时派上用场?”
汪展瑞回头看她一眼:“不,这一回,咱们用蜜。”
“汪师傅肯定没问题的!”庆有和秀苗紧攥拳头加油鼓劲儿,引得汪展瑞微微笑起来。
“反正……总不至于头一场就给刷下来。”
……
巳时中,各食肆的第一道菜陆陆续续送去了池心亭里。
三十几道菜,纵然只尝一口,也得费一番功夫。薛老头连吃十几道,拨空抬头对旁边人笑言“午间那顿饭可以省了”,终究是心中对花小麦有几分看重,抬头问道:“稻香园的菜送来了吗?”
“在这里。”一人便捧着素瓷盘子走上前。
黄澄澄的橙皮给切成花形,里头搁一只红彤彤的整蟹,旁边两片香茅做点缀,好看倒是好看的,平心而论,却无甚出奇之处。
“这不就是变了个法儿的蟹酿橙?”其中一个评判凑过来瞟了一眼,“豆腐和松菌莫不是藏在里头?”
薛老头并不答话,轻笑将那蟹顶盖掀开。
蟹壳中是剁成茸浆的鹿肉和松菌,表面包裹一层蜜汁,已是半凝固了,一见天光,立时晶莹透亮。
“怎地连点香味都无?”那评判愈加诧异,离近点闻了闻。
话音未落,他耳中便听得“喀拉”一声脆裂之响。
薛老头用一根筷子扎进了茸浆之中,表层蜜汁脆裂,一股子浓得不可思议的香味生猛杀出,直扑到人脸上来。
“这……”那评判倏然一惊,朝后退了退。





食味记 第三百五十二话 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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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头面上也添了两丝惊异,低头见蟹壳中的茸浆细软得根本没法儿用筷子夹起来,便急急取来一只小银匙,舀起少许置于舌尖。
鹿肉与松菌同来自山中,其实味道非常相和。眼前这道菜,将蟹肉完全弃之不用,只借个空壳而已,把鹿肉与松菌捣成浆填塞,滋味与清鲜的蟹完全不同,反而透着一股来势汹汹的杀气。一入口,香味便各处奔窜,从舌尖一直冲上头顶。
这样浓香四溢的菜肴,偏偏口感却十分绵软,仿佛滴了几滴橙汁,再加上表面的蜜糖,馥郁却并不显得过甜,这种做法……
“的确是汪同鹤的手法。”薛老头冲身旁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年轻评判点了点头,“可那丫头明明告诉过我,她并非汪同鹤的徒弟,这种事是没必要扯谎的,难不成……”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方才拜灶王爷时,那人就立在花小麦身后,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早几个月前,他去稻香园相邀花小麦来八珍会,曾吃过两道十分地道的茶叶菜,彼时花小麦只说,这位大厨本领了得,自己捡到了宝。如今想想,那人的相貌……
“这么说,这菜不是那稻香园女东家做的了?”年轻评判也明白过来,“她那铺子之所以这么快就声名鹊起,其实都因为她有能人相助?”
“那丫头不是这个路数。”薛老头微微摇头,“但她的本事同样不容小觑,即便是做这道菜的那个人,也未必能胜过她。”
年轻评判暗暗咋舌,沉思半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将送上来的蟹尝了尝。
各食肆的菜肴陆陆续续送进池心亭,临近午时,第一道菜的品评结束。只消再等一盏茶的辰光,便能晓得初赛结果。
花小麦坐在稻香园的厨棚里,百无聊赖地晃荡双脚,时不时转头与孟郁槐说笑个两句。显得十分轻松。
这八珍会她曾来过一回,还凭借着两道荤菜助宋静溪夺得魁首,虽然今年参与者大大增多,但大抵处于什么水平,她心里是有数的。
这第一场的四样食材,看似刁钻古怪,但既然主办方采用了这种搭配方式,就必然不是胡来——菜是肯定能做出的,关键就在于,谁家做得更靠谱而已。
说穿了。做厨不过就是那几个套路,大多数的酒楼肯定也都会想到用鹿肉和松菌做馅料,正是因为如此,比试才更显得公平。汪同鹤那道菜,妙就妙在那蜜糖上头。将松菌和鹿茸的味道牢牢锁住之余,又给菜色添加了一股回甘之味。此种做法在如今这个年代,实在非常大胆,十有八九,是汪同鹤那成了精的老神厨亲身所授。
所以,这头一场比试,他们可谓稳操胜券。
汪展瑞坐在灶眼旁。面色同样很平和,不紧不慢端了茶碗来喝,倒是庆有和秀苗两个,紧张得什么似的,满棚子乱窜,每隔一会儿便要出去转悠一圈。四处打听结果出来了没有。
很快,池心亭打发了人来,让各间酒楼前去听结果。
花小麦便与汪展瑞立刻赶过去,果然,毫不意外地。稻香园顺顺利利进入了下午的比试。
一道菜的工夫,便有二十间酒楼被淘汰,只剩下十六间,众人一时间喜忧参半,便有那不甘心者上前一步道:“几位都是桐安府有名的老饕,你们给的结果,我们自然不敢不服。我就想问问,这头一场比赛,分数最高的是哪一家?”
薛老头往左手边看了看,目光却并未落到实处,只淡淡笑道:“为免出纰漏,每场比试的结果会在终赛之后一并公布,还望诸位见谅。三十六间厨棚会一直保留到明天,下午的比试,已淘汰的二十间酒楼大厨若有兴趣,也可来参与,只是不必把菜送来池心亭接受品评。这一上午大伙儿都辛苦了,午间主办方有饭食提供,请大家稍作歇息,下午未时中,开始第二场比试。”
天气热得很,八珍会主办方准备的都是些清淡饭食,花小麦热得一身汗,也没甚胃口,随便喝了点薏仁绿豆汤便搁下碗,倒是催促着孟郁槐吃了不少,饭后也不过交谈两句,便各自倚在椅子里小憩。
下午的比试,选出来的食材乃是鱼脆、青虾、豆腐以及一小把荔枝,同样令人乍一看去有些摸不着头脑。汪展瑞经过了上午那一场比试,兴致大增,便同花小麦商量,这道菜仍旧由他来做。
“你在旁边瞧着,若觉得不妥,咱俩随时商量就是,如何?”
“行啊。”
花小麦很高兴偷懒,连个磕巴都不打就使劲点了点头,还乐得前仰后合,拍掌对孟郁槐道:“这回我真是来走过场的呢,汪师傅将所有事都包圆儿了,早晓得我今日都不来,在客栈陪小核桃多好?”
孟郁槐啼笑皆非,斜眼看她:“汪师傅累了一天,你好意思一直躲清闲?”
“不累。”
不等花小麦答话,汪展瑞便摇了摇头:“她是有心让我显显本领,我懂。说到底,要谢她信得过我。”
说罢他就立刻忙碌起来,张罗了一炷香的时间,做出一道色浓味香的“荔枝酿八宝鱼脆”,这一回,却是毫不客气将他的宝贝茶叶捧了出来,加入菜肴中。
申时末刻宣布结果,稻香园仍是毫不费力地过关,此时,便只剩下六间酒楼了。
花小麦心中有计较,也不想打听自己终赛的对手是谁,急着回去看小核桃,拉了孟郁槐便走,没忘记吩咐秀苗和庆有将家什全都收拾妥当,一并带回客栈。
池心亭中,那年轻评判再度凑到薛老头身边。
“那稻香园果然是有两把刷子,轻轻松松便入了终赛,薛老,您的眼光果然凌厉,小看他们不得。”
“自然。”薛老头抬了抬下巴,眯眼望向花小麦等人里去的背影,“你莫要忘了,那姓花的丫头。压根儿还没出手。”
……
东安客栈里住了四间食肆,除了稻香园之外,其余三家全军覆没,花小麦乐呵呵与孟郁槐回到客站门口。抬头便撞上匆匆往外迎的掌柜。
“呀,回来了!”
那掌柜喜上眉梢,笑得一脸夸张:“我们都得着消息了,说是稻香园进入了终赛,小夫人,您是这个啊!”
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来:“前段日子城里对您那稻香园议论纷纷,我还有些要信不信,今儿想想,幸亏您住在我们这小店中。那叫什么来着……蓬荜生辉啊!孟镖头,您夫妻二人真了不得,我欢喜了许久,就盼着你们归来呐!嘿,我说过。此番您几位住在小店,我定然是要给个大折扣,今晚便置办一桌酒水,好生替你们贺贺!”
孟郁槐与他客套两句,花小麦回过头,让庆有把家什搬去楼上房间,百般吩咐不能离了人。然后也对那掌柜笑笑:“不劳您破费,今晚的饭食,我们自己做,不知可否借厨房一用?”
开客栈,做的就是四方客生意,这许多年。那掌柜甚么人没见过?稍稍一愣便立刻明白过来,连声道:“对,对,我怎么倒给忘了?您如今可是非常时期,饭食么。还是自个儿做来吃最放心——我们自然是盼着您几位能夺得魁首,可那厨房里人多手杂,出出入入的,万一出了岔子,不是麻烦吗?行行行,那厨房您尽管用,只盼您别嫌地方狭小简陋才好,那桌酒水留到明日八珍会结束,到那时您可别推辞!”
花小麦含笑谢过他,又与他吩咐过,若有访客,一概不见,然后一脚踏入客栈,登时觉得气氛有些怪。
如今这东安客栈里,只剩下她一家有资格参加明天的比试,然而天色已晚,其余食肆的人不愿赶夜路,只能在此再住上一宿,见稻香园的人回来了,便有些不痛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直瞧。
孟郁槐领着花小麦,目不斜视往楼上去,刚想进屋,就听得楼下传来一把粗犷男声。
“喂,你们稻香园只不过是个村间铺子而已,走了甚么狗屎运,竟能入得终赛?听说是那姓薛的亲自跑去村里请的你……哼,你一个女人,铁锅能不能拎得动都还说不定,能有几分本事?你与那姓薛的究竟是何关系?我看这八珍会,就是有猫腻!”
输急了眼的人往往口不择言,花小麦不想同他计较,却到底被他言语中对女子的轻鄙弄得有些怒,回身摁住要跳出来吵架的庆有,淡淡一笑道:“我有几分本事,明天自会全数使出来,不过……只可惜你见识不到了。”
话毕,径自进了孟老娘的屋。
当晚,哄睡了小核桃,花小麦回到房中,哈欠连天地往榻上爬,旁边孟郁槐便递过一个耳罩来。
“娘特为做的,也给了汪师傅一个,今晚你的任务就是踏踏实实睡觉,万事有我。”
“这大热天的,你想闷死我啊?”
话是这样说,花小麦却立刻将那耳罩接了过来,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有你在,我当然睡得安稳,你要守着我。”
“安心。”
孟郁槐将她塞进床榻里侧,吹熄灯,也在她侧边躺下了。
深夜里,客栈外头忽然起了一片喧嚣之声。
孟某人悄无声息地从榻上翻身坐起,竖耳听隔壁动静。察觉有些悉悉索索,似乎是庆有起床要开门,忙走到门边,一脚踏出去。
“不要理,回屋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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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三百五十三话 回去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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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的喧闹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亮了,仿佛有八九个人,说说笑笑大声吆喝,不时还传来“哔哔啵啵”放炮仗的动静,呛人的硝石气味一阵接一阵透过窗户往屋里钻。
被吵醒的住客们逐渐起了抱怨,有人咚咚咚走出来,大声询问一番,骂骂咧咧个两句,然后又砰地一声,用力摔上门。
楼下大堂里,亮起一盏晃晃悠悠的灯,掌柜小心翼翼赔不是的说话声透过木头楼板传上来,孟郁槐在黑漆漆的屋里静坐片刻,将眉头一拧,出屋轻手轻脚带上门。
“掌柜的。”
“孟镖头?稍等,来了来了!”
那掌柜急吼吼奔上二楼,还未行至孟郁槐身前,便一叠声地道歉:“对不住啊,打扰你们休息了,这实在是……”
“细声些。”孟郁槐低低道,冲他做了个手势,“到底怎么回事?”
“嗐,不就是城里几个泼皮吗?”
掌柜连连跌足,凑上前神秘兮兮地道:“您惯常没住在省城,不晓得这边的情形,这桐安城中,每逢遇着大事,就是赌坊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从前的事就不说了,今日下晌,那八珍会终赛的六间酒楼名单才刚刚传出,城南赌坊立刻就把局立了起来——嚯,那些个赌鬼,争着抢着地把身家性命往上头压啊!对了,晚饭时候,店里住客都议论这事儿来着,听说您家稻香园的赔率……”
“这个不必和我说。”
孟郁槐再度皱了皱眉:“跟我讲讲那几个泼皮。”
“他们呀……”那掌柜又往他跟前挪了挪,“喏,我说句话您可别恼,十有八九哇,他们是将银钱都压在了稻香园的对手上,晓得您几位住在小店,便自作主张跑来搅和,只盼能闹腾得你们无法安歇。明日没了精神头,在那八珍会上大失水准呐!”
他说到这里,面上就添了两丝关切之意:“啊呀,您夫人明日是要上灶的吧?这会子……”
“还好。多谢关心。”孟郁槐冲他点了一下头。
如这掌柜所言,那几人恐怕的确是为了赢赌局而跑来折腾,不过,却未必是自作主张。
他顿了顿,接着道:“桐安乃是省城,晚上对犯夜之事应当查得更紧才对,他们就不怕引来官府的人?”
那掌柜哭笑不得地叹一口气:“您不知道,这几个泼皮,是城中有名的油子,对城里的大道小路肚里门儿清。倘若真有巡夜的官兵赶来,大不了哄一声作鸟兽散,谁能逮得着——还有那起更坏的,只留在原地等官兵来,一口咬定我这店里混进了贼匪。一旦官兵进店盘查,您几位就更别想消停了!唉,依我说啊,这事儿您莫理是最好的,他们也不是铁打的人,闹累了,自然也就散了。”
说罢摇摇头。打个哈欠,端着灯火摇摇晃晃地下了楼。
孟郁槐在门外站了站,耳朵里被吵闹声所充斥,终究是进了屋,却没再上榻,先跑去将窗户关得严丝合缝。想了想觉得不妥,便又推开一点,然后便静静地在桌边坐下,由始至终,不曾发出半点动静。
花小麦捂在薄被里。轻手轻脚将贴在耳朵上的大耳罩扯开,抹掉鬓边闷出的汗水。
这耳罩到底是用棉花填塞,又不是甚么特殊的隔音材质,怎可能令得她半点声息不闻?楼下刚刚开始闹,她便醒了过来,孟郁槐出门与客栈掌柜说话,她隔着门板也隐约听见了两句,只是怕惹得孟郁槐操心,才一直躺在床上装睡。
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朝桌边瞟了瞟。
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高大的影子,如磐石。
他守在那里,自然是觉得若突然有事发生,便能立刻处理平息,可……她此番之所以来八珍会,说穿了只为赌一口气而已,却带累他如此不安生……
花小麦忽然觉得鼻子有点作酸,眼眶也潮热了似的,忙死死阖上眼,几乎是强迫自己对楼下的喧嚷充耳不闻,尽快睡去。
……
隔日一早,花小麦是被走廊里源源不绝的脚步声给吵醒的。
已淘汰的食肆大多数急着回去张罗生意,大清早便要启程,只剩下一家愿意今日再去花影池瞧瞧热闹,东安客栈里瞬时就冷清下来。
孟郁槐面上有两分疲色,把媳妇从床榻间挖起来,提溜着她洗漱,没忘记问一句:“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啊,一觉就到大天光。”花小麦赶紧点头,抬眼在他脸上张了张,“可我怎么觉得,你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无妨。”孟郁槐只用两个字便轻描淡写地带过,“芸儿去厨房张罗早饭了,你收拾妥当也赶紧去,早些赶到花影池,也好快点瞧瞧情形。”
他说着便开门要拉着她往外走,脚下才一动,却被花小麦给拽住了。
“那个……”
小媳妇嗫嚅了一下,小声道:“我回去谢你。”
“谢我?”
孟某人眉头一挑,唇角就勾了起来,压根儿不关心她这“谢”字从何而来,干脆利落地直奔主题:“你打算……怎么谢?”
“别耍流氓!”花小麦噗嗤一笑,抢在他前头冲出门,蹬蹬蹬地下了楼。
围坐在桌边吃早饭的住客,大都在讨论昨晚那恼人的喧闹声,周芸儿端了清粥小菜出来,一个劲儿地往花小麦面前推。
“师傅、汪师傅,你俩赶紧吃,多吃点才有力气。放心,一样样都是我亲手做的,绝不会出问题。”
花小麦抬头冲她笑笑,飞快地吃完了饭,喂过小核桃,又跑去厨房做好精心准备的蔬菜泥,大伙儿便一起出了门。
八珍会的终赛只有六间酒楼参加,今日花影池外人少了许多,路上变得无比顺利。几人没花半点功夫便抵达池畔,先进入厨棚四下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便闲聊着静等比试开始。
辰时中。薛老头等一干评判纷纷抵达,就有小厮前来唤稻香园的人过去,说是比试马上就要开始。
花小麦与汪展瑞、周芸儿不敢怠慢,让庆有守好厨棚里的物件儿。便一径赶到昨日拜灶王爷的空地上。
一路上经过的厨棚还没来得及拆,只是此时,已大都是空空荡荡的了,而案桌前,其余五间食肆的人均已在那儿候着,听见脚步声,纷纷转过头,朝这边看来。
碧月轩的韩风至,桃源斋的宋静溪,这两人是她认识的。能进终赛,也在她意料之内,此外还有一男子,瞧着与汪展瑞年纪相仿,不知何故。似是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至于剩下的两位大厨,她却是从未打过照面了。
宋静溪面上看不出是甚么神色,带了一点笑容,却无论如何不让人觉得她此刻欢喜愉悦,反而仿佛有点紧张,两只手在身侧虚虚捏成拳;
韩风至这会子倒愿意搭理她了。嘿嘿一笑:“我说,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非上赶着凑这热闹不可?”
“我……”花小麦又气又笑,张嘴正要答话,却见方才那个有点面熟的男子忽然伸手指住了她。
“我认得你!”
花小麦心下诧异,也顾不得与韩风至说笑了,弯起嘴角道:“我方才也觉您有些眼熟。似乎打过照面,只是……”
那人淡淡笑了一下:“贵人多忘事,那乌龙吐珠,你可还有印象?”
花小麦立时明白过来。
这人是……谷县那问梅轩的东家!
是了,今年八珍会。全桐安府的食肆都可参加,那问梅轩在谷县也算是声名赫赫,怎能甘心落于人后?他能进终赛,也很正常啊!
“一时没认出您,还请您别见怪。”
她忙笑了笑,与那人寒暄。
对方摇了摇头,低笑一声:“原来你也入了终赛,这八珍会,到得如今,方算是有点意思了。”
正说着,薛老头领着四位评判也赶了过来,负手立于众人面前,先似有意无意地瞟了花小麦一眼,又特意看看她身后静立的汪展瑞,哈哈笑道:“几位昨日此番在八珍会上脱颖而出,老夫也替你们高兴。不怕你们笑话,想来你们也晓得,我这人是有名的馋嘴,还望几位今天把真功夫都使出来,让我也饱饱口福,可千万莫要藏着掖着啊!”
他这话透着一股和善,众人很给面子,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当中便有那性急的,站出来问道:“不知今日终赛,是否还依昨日的规矩?薛老,请您赶紧将这终赛的题目抽出来,我们也好快做准备。”
“规矩大体相似,只有一点不同而已。”
薛老头颔首,捋着胡须道:“食材仍旧由我抽出,同样必须全数用于一道菜中,不可有遗漏——但今天上午,我想你们做两道菜。”
“两道?”那人便挠挠后脑勺,“做菜讲究一个精字,这正经是八珍会的终赛,又不是在铺子上做买卖,一味图快,色香味必然要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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