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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我……随便走走。”孟郁槐略有些迟疑,低头笑了一下道。
唔,他原本的确只是想出门四处逛逛,却不知怎地,就走来了村子西边。眼瞧着该是到了花小麦要出门摆摊的时候,他便索性在路边站下,等了一会儿。
“你找我有事吧?”花小麦又看他一眼,“……难不成,连你也听说了村里的那些闲话?”
“略……听到一点风声。”孟郁槐轻点了一下头。
“唉,果然坏事传千里,你这样不爱打听人家闲事的人,居然都听说了,真是……”花小麦无奈地叹了一声。
所以这人现在跑来是想干嘛?
孟郁槐一向不大会劝说安慰人,字斟句酌了一番,方有些生硬地开口道:“村里人未必有恶意,只是闲来无事,便喜欢说些无谓的话打发时间罢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像此类无根无据的传言,用不了几日便会自动消散,无需为它发愁。”
“这么说,他们传出来的那些话,你是半点不相信了?”花小麦眉梢一挑,微微偏了头去看他。
“我自然……”孟郁槐刚要笃定作答,却陡然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立刻心生警惕,将拳头握在唇边清了清喉咙,快速转过另个话题,“你这是要去摆摊?”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花小麦撇撇嘴:“不管别人怎么说,买卖该做还是得做,反正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我二姐也是这个意思。”
孟郁槐点了点头:“左右我无甚事,索性同你一块儿去。”
“啊?你跟去干嘛?”花小麦却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讶异地抬起头来,一转眼珠,“如今那闲话在村里传得正厉害,你就不怕三弯两绕。又落到你头上去?”
孟郁槐低头看向她的脸。
这姑娘相貌与花二娘有几分相似,但平心而论,却是远不如她那二姐好看。瘦得小鸡崽儿一般,性子又古怪,一时犯倔,一时起歪心思,什么话都敢说,装可怜是一流,拿棍子打人更是半分不留情……
却怎地偏生让人如此挂心?
他心口一热。那“求之不得”四个字差点便要冲口而出,赶忙又吞了回去,冷着脸道:“这一层不要你操心。”
“呀,郁槐哥,你可真好!”
耳畔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孟郁槐立刻一抬眼,却见说话人是花小麦身旁的罗月娇,正拍巴掌笑嘻嘻望着他。
“村里那些人,嘴巴最坏了,郁槐哥你若肯陪小麦姐一块儿去摆摊。保准被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半句奚落的话,咱们至少能落个耳根子清净,再好也没有了!”
“嗯。”孟郁槐板起面孔应了一声,转过身,率先大踏步朝河边走去。
……
河岸树下,照旧有许多人或站或坐地在那里乘凉,来摊子上吃面的人,也依然不少。许是因为孟郁槐像尊佛一样不言不语站在旁边的缘故,竟真个无人提起有关于那谣言的半个字。反倒对花小麦比平常更和颜悦色了几分。花小麦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又舒畅,自然没什么可挑剔。抽空煮了面,含笑端给孟郁槐,低低地同他道谢。
将要亥时。摊子上和河岸边的人渐渐散了,花小麦收拾了摊子正准备回家,远远地看见文华仁慢慢吞吞走了过来,模样似乎有点瑟缩。
这家伙最近两天,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吧?
花小麦也没搭理他,只管拾掇着手边剩下的菜蔬,就见那文秀才磨磨蹭蹭地来到摊子前,小声叫道:“小麦姑娘……”
“要吃面?我打算收摊了呢。”花小麦瞟他一眼,“况且,你有钱吗?”
“不是,我不是为这个。”文华仁忙摆了摆手,“那个……我是想跟你说,这两天的事,我亦有所耳闻,知道你心里难受,特意来跟你说一声,你别发愁。”
“唔?什么意思?”花小麦抬起眼皮,“我发什么愁?”
文华仁拿手蹭了蹭衣角,期期艾艾道:“你别硬撑了,我知道,姑娘家被人传出这种闲话,对名声有很大损害,你心里肯定特别难过。我……”
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猛然一攥拳头:“说起来,整件事我也有责任,不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你放心,我……我明儿上你家提亲就是。虽然你……唉,但至少你做的饭菜很好吃,我也就……眼下我一穷二白,也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你我就暂且只算是定下,等明年我秋试得中,咱们再……”
“你说什么?”花小麦一抬眉,下死劲瞪住了他,“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还瞧不上我了是吧?先不说我愿不愿意,本姑娘哪点配不上你?”
文华仁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半步:“娶妻求淑,你看你……”
“本姑娘哪点不‘淑’了?”花小麦大为光火,单手叉腰,凶巴巴高声道,“你说话小心点,别逼我出手啊,我的棍子可不同你开玩笑的!”
文秀才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姑娘啊,这还用得着我说吗?你先看看你自己这模样好不好?谁家的淑女是你这种造型?
花小麦捏着拳头要揍人,文华仁摆出逃跑的架势,随时准备溜之大吉,场面顿时陷入了僵持中。
孟郁槐在旁看得啼笑皆非,三两步踏过来,提溜着文秀才的脖领子,轻轻巧巧将他丢到一边,沉声道:“听了几句闲话就要上门提亲,开甚么玩笑?你往后离她远些。”





食味记 第一百一十七话 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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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文华仁被凌空提了起来扔到一旁,脚下一个没站好,差点坐在地上,忙稳住身形,苦着脸看向孟郁槐:“郁槐哥,你这是干嘛?要不然这事儿你说还能怎么办?我……我也憋屈啊!”
花小麦一听这话更是了不得。
你还憋屈?本姑娘到底差在哪儿了啊,要被你这样嫌弃?
她当即跳起来冲过去,打算给那酸秀才一拳再说,孟郁槐忙冲罗月娇使了个眼色,让她将花小麦死死拉住了,然后转过身,轻轻瞟了文华仁一眼:“同样的话,可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他虽然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但平日里见了村中人,却大都温和有礼,甚少露出如此严厉的表情。文秀才被他那凌厉的眼风一扫,像是中了刀一般肩膀哆嗦了一下,嘴角往下一耷拉,可怜兮兮地小声念叨:“我也是受害者啊……”
“莫要多说,总之你记住我方才的话就行。”孟郁槐压根儿不看他,只管转过身,将那沉重的木炭炉子搬到板车上,冲花小麦一抬下巴,“你也赶紧回家去。”
真爱管!花小麦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再偷偷往孟郁槐那张阴得要下雨的脸上瞄了瞄,不知怎的,脑子里就冒出“大醋缸”这三个字,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孟郁槐闻声立刻回头,眉间微拧,给她一个很不愉快地眼神。
“好好好,我这就回家。”花小麦赶紧冲他摆摆手,推起板车拔腿就走。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那人却又叫住了她。
“我在家歇了这许久,再过几日,便打算回镖局。”孟郁槐稍有点不自在。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看向河对面,也不知这黑漆漆的一片,他能眺望到些什么,“你……若是有事,只管来镖局寻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若是不得空,让泰和兄弟来找我也使得。”
花小麦点头应下,略一思忖。扬眉道:“不知你还打算在村里留几日?眼见得那番椒就要红了,马上就能吃,毕竟是你帮我讨来的种子,我想先让你尝个鲜儿,保证你吃过之后,一定会觉得它是好东西。”
“那我……再留个三五日?”孟郁槐斟酌着丢出来一个问句。
“差不多。”花小麦笑了出来,“既如此,等番椒红的那日,我让姐夫去请你来家吃饭,算是谢谢你。”
“使得。”孟郁槐痛痛快快应承下来。花小麦便冲他一笑,转身和罗月娇往村西而去。
一夜无话,隔日清早,罗月娇依然早早地上了门,一踏进景家小院,立刻将花小麦拉到房后。
“小麦姐,昨日我嫂子从你家离开,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去村里帮你打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从昨天下晌到今日早晨。就没有个消停下来的时候,可忙了!昨晚咱俩收摊回家之后。我悄悄问了她一声,说是已经有了点眉目,今天午时之前。肯定将正主儿逮到你面前来。你可要准备好,当头当面有理有据的质问,可不能落了下风!”
“这么快?”花小麦有点讶异。春喜和腊梅两个的办事效率,还真不是盖的!
“那当然!”罗月娇得意洋洋地一拧脖子,“旁的事我不敢保证,若说打听这些个家长里短的本领,我嫂子要是认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只要是发生在咱火刀村的事儿,就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有那功夫担忧,倒不如好生琢磨琢磨,该怎么收拾那管不住舌头的货色方是正理!”
花小麦被她逗得直乐,连连点头应了,拉着她去房后给番椒和各样菜蔬浇了水,然后自去厨房教她做菜不提。
果然,临近午时,院子外传来了春喜那敞亮的大嗓门。
“哎呦喂,这两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她人还没进来,声音就荡得满院皆是,墙角那几只鸡冷不丁给唬了一跳,蹿上蹿下地胡乱扑腾,扬起漫天羽毛,“二荞,快,赶紧给我倒碗水喝,我这嗓子眼儿里都要冒烟了!”
话音未落,人已是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花小麦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抬眼往她身后一瞧,却是空空荡荡,心中登时失望透顶。
什么情况?罗月娇将她这嫂子打听八卦的本领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这会子却怎么空手前来,不是说已经有了眉目了吗?
花二娘慌慌地斟了一碗酸梅汤,慌慌地从堂屋里端出,见春喜身后并没跟着人,也觉有些讶异,将水碗往她手里一塞,虎着脸道:“昨儿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妹将那个造谣言的货给揪出来吗,人呢?”
“你急什么?”春喜咕咚咕咚将酸梅汤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碗,笑眯眯地道,“咱们相识这许久,我应承了你的事,哪次不曾替你办得妥妥当当?只不过,我又不是官差,人家凭什么因为我一句话,便乖乖随了我来?人我是替你们打听到了,少不得你们还得亲自上门一趟,要杀要剐,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春喜这大概,也就是个避免将她自己牵连在内的意思吧,虽然与昨天她拍着胸口应承时那痛快仗义的态度有些出入,却也十分可以理解,花小麦也就并未多言,只笑着道:“春喜嫂子,那人究竟是谁?”
明知她心急,春喜却偏生要卖关子,似笑非笑地一抿嘴角:“你们只想想,这整个火刀村里,有谁同你们向来不睦,素有嫌隙?”
“关蓉?”这是花小麦脑子里蹦出来的头一个念头,来不及细想,便已脱口而出。
那边厢,花二娘却是有点迟疑:“莫不是……那耿婶子?”
“哎呀!”春喜双掌一拍,笑哈哈,然而却又带着点阴阳怪气地道,“这事儿说来真正巧,那日你们在芙泽县与文华仁偶遇,不是曾帮一间小酒馆与人做菜比试来着?当天这两个人,刚刚好就相约一同去县城里买物事,你们在小酒馆门前替人出头那会儿,她们也在附近,将发生的一切彻头彻尾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隔日咱村儿就有谣言散了出来,这其中的关节,还用得着我细说吗?”
花小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关蓉会在背后传她的闲话,说真的,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在刚刚得知此事的那一刻,就直觉整件事必定和她有关。
可……她是什么时候与耿婶子凑到一处去的?若此次的事真与这两人脱不开干系,那前些时候耿婶子去柳太公那里告黑状,说花小麦摆摊扰人,会不会也和她有些关联?
“这两个不要脸的,怎么扯到一起去了?”花二娘与花小麦想的显然是同一件事,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能确定,事情真是他们传出来的?”
“我要是不能确定,又怎会贸贸然地跑来告知与你?”春喜不住地拿手扇着风,眼皮子一翻,“就刚才,我将那耿婶子在路上堵了个正着,连吓唬带威胁,不过三两句,就让她说了实话。小麦妹子与那文秀才的闲话,的确是打她那儿传出来的不假,至于那关家妹子嘛……”
她呵呵一笑,停了下来,抬手抚了抚鬓边的乱发。
“你倒是说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拿乔作势!”花二娘急得直跺脚,“那关蓉怎样,她只怕也派了不小的用场吧?”
“哪儿啊!”春喜嗔她一眼,语带嘲讽地道,“当时那关家姑娘,将小麦妹子和文秀才之间互有拉扯的情景看了个清清楚楚,还不等耿婶子反应过来,立时就拉着她百般告诫,让她‘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任何人’,人家可是贴心呢!明面儿上似是对你们百般护佑,但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们自个儿慢慢琢磨去!啧啧啧,那姑娘啊,幸亏是个病秧子,否则咱这火刀村,迟早非被她闹腾得翻天覆地不可!”
花小麦一股怒火轰地冲上头顶,怎样也忍不得,狠狠一拳头砸在桌上。
那关蓉,真真好奸猾!她不过说了一句话,没废半分力气就撺掇得耿婶子那蠢货上钩,把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传得满村街知巷闻,却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事情不是她传出来的,花小麦即便是明知与她有关,寻到她面前,也挑不出她的错儿来!
每次都是这样,姑娘,请问你在这世上走一遭,就专门是为了膈应、恶心人的吗?都病成那副德性了,怎也不知给自己积德?
花二娘逐渐也从春喜的话中咂摸出些许滋味来,正要发火,一回头,却见花小麦早已气得脸煞白,心中咯噔一下,倒有点担忧起来。
“你莫要这样……”她抬手在自家小妹的背心安抚地拍了拍,“这种人,咱只管痛痛快快将她们收拾一回,就老实了,跟他们置气却是不值当。耿婶子那蠢东西,我自有万种方法将她对付得服服帖帖,倒是关蓉那边,你预备如何?”
“……总之我不要她好过。”花小麦沉默半晌,方咬牙切齿道,“我若不能一次过让她知道厉害,花字倒过来写!”
ps:
临时有事,回来的晚了。。
感谢jansam少年的打赏~




食味记 第一百一十八话 好一朵美丽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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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狠话最是便宜,嘴皮子一翻,专拣那最凶悍的词儿往外喷就行,怎么过瘾解气怎么来,反正又不花半分力气,最多只浪费点唾沫星子。
但若想将这满腔仇恨落实到实际行动上,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论及耍心眼儿,她花小麦连人家关蓉的一个手指头也够不上,该怎么做,才算是痛快淋漓的还击?
花二娘的心思简单粗暴,不以为然地在旁帮着出主意:“这还不容易?关蓉那死丫头就是个病秧子,咱直接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哼,谅她也没有还手之力!”
“嗯,她爹她娘只会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挨打,绝对不上来阻拦,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人家也肯定不会来管你要汤药费,对吧?”花小麦瞟她一眼,撇撇嘴。
罗月娇性子里还有两分孩子气,也十分积极地想办法:“要不……我晚上装鬼去吓唬她,小麦姐我告诉你,装鬼这回事我最拿手了,保证……”
“你还敢更幼稚一点吗?”花小麦冲着半空中翻了翻眼睛,啼笑皆非。
至于那春喜,则充分发挥八卦小媳妇的特质,一拍巴掌,挤眉弄眼七情上面:“啊呀,要我说,咱就来个以牙还牙!那关家姑娘不是撺掇耿婶子在外散布你的谣言吗?咱们依葫芦画瓢,原样还回去就是。关家妹子对孟郁槐那点心思,村里还有哪个不晓得?咱就跟大伙儿说,这两人之间有首尾,不干不净已经大半年了。只要有我在,不出半天,保准传得整个火刀村街知巷闻,哼哼。到那时,就算她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花小麦简直要哭出来了,脑仁疼得要命,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有气无力地道:“春喜嫂子,你真是我亲姐!你那哪里是在报复,分明是在帮她的忙,她求之不得呢!”
花二娘觉十分不妥,啪地往春喜背上拍了一掌,一本正经地道:“怎可如此?那孟家大哥与我家泰和是发小,自幼年便交情甚笃,咱若做了这等事,我家泰和肯定跟我翻脸的!再说。孟家大哥平日里对我们也不错。帮了我家小妹好几回。拖他下水这回事,我可做不出来!”
春喜也是无计可施了,一摊手。瞪眼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这也不好那又不行,我是真真儿没了法子了!”
花小麦也很发愁。深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重重叹了一口气。
……
不等她们几个女人将“复仇大计”商量出个章程来,让人没料到的是,关蓉居然和她娘一起,主动上门了。
就是这天下晌,罗月娇和春喜离开之后,花小麦正在厨房包馄饨,预备留给花二娘与景泰和两口子晚上吃,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呼唤声。
“小……小麦妹妹,你在家吗?”
这是……关蓉的声音?
花小麦颇觉意外,心中打了个突,登时丢下才包了一半的馄饨,舀一瓢水洗净手上白花花的面粉,将围裙脱下来一扔,又匆匆理了理头发,三两步走了出来。
花二娘在堂屋里听见呼唤声,已先她一步走到院子门口,此时叉了腰,气势汹汹摆出一副猛虎下山的姿态,冷冷盯着门外的两人,要吃人一般恶声恶气道:“你们来干嘛?”
“景大嫂,小麦妹妹在吗?”关蓉垂着眼皮,熟门熟路摆出惯用的柔弱状,小心翼翼往院子里一瞟,面上立刻浮出一丝浅笑,“小麦妹妹,原来你在家,我还担心你已经出门摆摊去了呢!”
摆你妹!花小麦在心里咒骂一句,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门口站定。
关蓉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夏衫,那种明艳的颜色,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她娘则是一身灰扑扑的旧衫,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两人手肘里都挎着个竹篮,瞧着似乎颇有些重量。
花小麦并没急着说话,目光轻飘飘地从关蓉面上拂过,勾了一下嘴角。
“小麦丫头,我们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见她不开口,关蓉她娘便有点不自在地微笑了一下,并将肘弯里的篮子取下,送到她面前,“这个……一点小心意,你莫要嫌弃,一定收下才好。”
说着便将蒙在篮子表面的布拉开一点,让花小麦看里面的东西。
篮子里是一筐鸡蛋,粗略数数,倒起码有三四十个;关蓉手中的另外一个篮子,却装着满满一筐竹叶糕,似是刚蒸好不久,表面还冒着热气。
“这鸡蛋是自家的鸡下的,原本打算多攒几个,一块儿拿到县城去卖,今儿就全拿了来。”关蓉她娘将篮子递到花二娘面前,也给她看了看,喋喋道,“这竹叶糕,是刚才出门前才从蒸笼里拿出来的。我的手艺没法儿跟小麦丫头比,也只有这糕还能见得人,就带来给你们尝尝。里头是豆沙馅儿,还放了荤油,我们家蓉丫头和她弟,都爱吃这个,你……”
“谁稀罕你们这些破……”花二娘懒得听她叨咕,一挥手,立刻就要发作。
花小麦忙一把摁住了她,仿佛很不解地淡淡道:“大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跟我赔不是?这是从何说起啊?”
“小麦妹妹。”不等她娘说话,关蓉就一步抢上前来,情真意切地捉住花小麦的手,未及开言,眼中已有盈盈泪意,“我知你在生我的气呢,你就别装了!村里人传你和文秀才之间的谣言,说来说去,全是我不好,我……”
嚯,这是什么情况?良心发现还是鬼附身?真恐怖……
花小麦被她那一脸的真诚弄得从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嘴角抽搐,好容易才生生将那想要啐她一脸的冲动憋了回去,尽量不动声色地挑眉道:“哦?怎么这事儿和你还有关系不成?”
“都怪我!”关蓉深刻而沉痛地反省道,“事到如今,我不敢再瞒你,都跟你实话说了吧。那日你在县城的小酒馆门前帮人做菜比试,其时,我和耿婶子也在,看见那文秀才……抓了你的手,真吓了我一跳。我又不知你和那文秀才之间是何情形,想到耿婶子与你家素来不睦,生怕她转头就将事情传得满村皆知,一时慌乱,就立刻开口,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事儿说出来,可我没想到,我这句话,却恰恰好是提醒了她……”
花小麦控制不住自己的惊讶,瞪圆了眼珠儿朝她面上扫去。
听听,人家说的可全是实情,毫无隐瞒,无比诚恳呢!轻轻巧巧一番话,便将自己做的事归结到了“无心之失”上头,干得漂亮啊关姑娘,真真儿好计谋!
不过,你干出这等“卖队友”的行径,耿婶子知道吗?
“我真是蠢,真的!”关蓉一边说着,眼泪啪地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哽咽着道,“没成想那耿婶子,一回到村里,就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将事情唱得众人皆知。姑娘家的名声最是紧要,我怎能眼睁睁看着耿婶子瞎说?当即便跑去质问于她,可她竟满口称,这是她自己的事,我管不着……都怪我,那天若是不同她一块儿去县城,或是将她带得远些,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这大抵便是关蓉为人处事的精髓所在吧?先倾尽所能地恶心你,然后在你怒不可遏将要爆发之时,再跑到你面前,给你一颗甜枣吃,让你有劲儿使不出,有火没出发,将你要找她算账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之余,顺便,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让你挑不出丝毫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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