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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对,你连我家妹子的头发丝儿也比不上!”花二娘第三度发声,一边说,一边抬眼望天。
花小麦差点笑出声来。
二姐啊,你可真是天生的捧哏哪……
“你!”那黄老板被文华仁一通抢白,又有花二娘在旁煽风点火,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转头看看花小麦,冷笑一声道,“她?厨艺这种事,最是讲求基本功扎实,她毛都没长齐,会做什么菜?”
说着又转向花小麦:“小丫头,莫不是你真个觉得,我这油炸鸡入不得你的眼?这可是我东昌阁的招牌菜,祖传手艺,旁人即便想学,也无门无路!”
终于轮到她了么?花小麦抿唇一笑,朝前踏出一步,不疾不徐款款道:“您若想听真话……实不相瞒,您这道菜,并无太大问题,只是锅中油搁的多了些,鸡肉稍显油腻,且因火候过旺,鸡皮炸得过了,便会有一股微焦之味,虽无伤大雅,却终究是个错处。”
她这番话全是据实相告,然在那黄老板听来,却充斥了嘲讽奚落,将一双眼睛瞪得牛铃也似,围着花小麦转了一圈,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勃然道:“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想来教训我?你算甚么东西!你……”
“另外还有一事,我也觉得不大妥当。”花小麦压根儿不理他是何情形,只管一径说下去,“您与那位谭师傅当街比试厨艺,莫非,就光靠围观众人做评判?您既开着一间有名的饭馆,想必也该清楚,做厨之事是开不得玩笑的,既要比试,便该寻个正经的内行人来判定输赢,寻常百姓口味各有不同,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岂不失了公平?”
她如此说,自觉已然是给人留足了面子,然而那黄老板,却依旧气得不轻,捏拳在桌上一拍,怒声喝道:“我听你的意思,是想来做这个评判?你有什么资格?!”
花小麦也不答话,径直走到那放置菜蔬的长桌旁,左挑右选,拣了刚上市不久的嫩南瓜一颗,又随便摸了把刀,手起刀落,不过刷刷刷几下工夫,便将那方才还圆滚滚的小南瓜,雕成个花纹浮凸的南瓜盅。动作并不花哨,偏生如穿花一般好看得紧,那南瓜上的牡丹花瓣和叶片,更是细致精雅,简直如同活了一般。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花小麦却只当没听见,将那南瓜盅往自己手心一托,直直递到黄老板面前:“如此,我可有资格?”
然后,不等那人回答,她已嘻嘻一笑,将南瓜又放回桌上:“又或者,您可愿意让我来代替那位谭师傅,与您比试一番?”





食味记 第一百一十二话 一鸡三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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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甚么玩笑!”
黄老板将目光在那南瓜盅上停留许久,听得花小麦这样说,倏然回过神来,一拂袖,抽身便要离开。
“我与他比试,是我两人之间的事,与你一个小丫头何干?我若真应承与你较量,即便赢了,在旁人看来,也只会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我不同你比,不是怕了你,是不想以大欺小!你趁早离了这里,休要与我胡闹,”
看吧……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花小麦小幅度地冲文华仁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再做不了什么。
文秀才好容易折腾到这地步,怎肯轻易放弃,也顾不得自己文雅书生的形象了,跳着脚地扬声道:“哈,你也莫要找什么借口,依我说,你是眼见得我妹子本领了得,便怕了她,想避其锋芒,如此而已!”
说着还转过身,冲围观群众大声喊嚷:“大伙儿说说,我这话可有两份道理?黄老板若无可畏惧,为何不愿与我妹子较量一番?”
花二娘继续在旁扮演应声虫,连连附和道:“是了是了,他分明就是怕了我家小妹,胆子只得芥菜子那么大,让人真真儿瞧不上哩!”
那谭师傅站在小酒馆门前,原本就已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忽见有人替他打抱不平,又闹腾得不可开交,更是慌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额头上的汗一层未干,另一层又冒了出来,源源不绝直往下滴。
他跺了跺脚,握了拳头三两下走到花小麦跟前,小声道:“姑娘。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心下十分感激,可你万万不必来淌这趟浑水。我这铺面,今儿若当真保不住,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你……”
“大叔,你莫要误会。我只是见你们斗得热闹,一时手痒罢了。”花小麦仰脸冲他笑了一下,“左右你已连输两局,又早已乱了心绪,这最后一道菜,与其胡乱应付。倒不如让我试试。眼下这事能不能成还未可知,若过会子,那黄老板真个应下。你也不必多想,只需给我一个‘信’字,那就行了。”
也不知是她这番话说得太过笃定,令人心中安宁,又或者是那谭师傅实实没了法子,思忖半晌,他竟点了点头。
“罢了,你说得对,反正我已输了两场,这最后一道菜……小姑娘。那就全托付给你了。”
花小麦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好整以暇地去看黄老板。
周围一众围观者当中,虽十之八九都是黄老板使钱请来的“托儿”,却到底有那么一两成,是真正来瞧新鲜的寻常路人。并且,在经过文秀才那一番叫嚷之后,往来行人里。又有不少老百姓也拥了上来。
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抽冷子蹦出来一个花小麦,南瓜盅雕得那样漂亮,将众人的好奇心尽皆勾了出来。有几个好事者,便也随声应和,笑哈哈道:“黄老板,一个小姑娘而已,你怕她作甚?要我说啊,您就该出手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也有那起不晓事的,满心里觉得花小麦应当不会是黄老板的对手,明明收了人家的钱,居然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黄老板,您那东昌阁在咱芙泽县,也算是一间老店了,积淀沉厚,何必怕她一个小丫头?您就该给她些教训,她才会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
黄老板一时无语,眉头拧得要生花。
他这会子,算是真正体会到了那骑虎难下的滋味。花小麦笑得一脸温和,却暗含挑衅之意;她身边那一男一女,上蹿下跳蹦跶得不亦乐乎,再这么闹下去,只会将更多人引过来。
啊呀,还有那些围观的人,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何招架!
他自然可以只当花小麦不存在,与那谭师傅踏踏实实比试完,铺面便立刻到手。可……这样一来,明日这芙泽县城中的人,会如何议论他?倘若因此影响了东昌阁的生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人丛中的嘈嚷声,就如同成千上万只苍蝇在他耳边飞舞盘旋,搅得他头发晕。他费力地使劲晃了晃脑袋,一咬牙,眯眼盯住花小麦,终究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想怎么比?”
哈,终于入套啦!
花小麦真想仰天大笑三声,面上却仍显得非常平静:“我不知您与谭师傅这场比试的赌注是什么,我也不想管那么多,横竖你们已经比过两场,现在,咱们就一局定胜负,如何?”
“行!”黄老板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我倒不信,还斗不过你一个小丫头!”说罢就要唤学徒来帮他洗锅。
“您先莫急。”花小麦阻了他的动作,兀自微笑着道,“您现下既然是与我比试了,咱们就该把规矩重新定一定。为表公平,咱们去屋里,各人霸住一口灶眼做菜,做好之后,再端出来给大家品尝,可好?”
黄老板心中咯噔一下。
他之所以选择了当街比试,正是因为那些收了钱的“围观群众”,能轻易得知哪道菜是他所做,不会横生枝节。但倘若进了屋,外面的人便看不见他们做菜的情形,万一……
“您不肯?”花小麦诧异地一挑眉,“咱们又没有一个内行人做评判,唯有这样,对你我来说,才真正称得上公平。只要您有真本事,在哪儿做菜,还不都一样吗?您若担心我做手脚,可安排一个您信得过的人,就在我身边看着,这样,我即便是想搞些小动作,也无从施为。”
人群又是一阵哄闹,黄老板左右无法,只得也应承下来,当真打发了一个随从,紧紧跟在花小麦身边。
两人便就近借了谭记小酒馆的厨房。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黄老板不肯与花小麦同屋做菜,便着人将门口的锅灶搬到了后院,预备在那里烹饪。花小麦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又取了一只现成的整鸡,剁下半边来焯去血水切成粗条,再一点点用手撕成细丝,以蛋清和盐稍加腌渍。
热锅中加姜片爆香,滴少许绍酒。将撕好的鸡丝倒进去翻炒,落酱油和糖,在以豆粉调汁勾薄芡,肉熟之后,盛在碗中待用。
拆下来的鸡骨蘸面粉,用油炸香。垫在盘底,还须加上少许时令素蔬菜,去油腻之余。也可使颜色更加好看。最后,将炒好的鸡丝倒在鸡骨之上,一道色泽红亮,鲜香四溢的酱油手撕鸡,便大功告成。
这道菜,同样是“一鸡三味”的其中一个做法。手撕的鸡肉格外有嚼劲,且特别入味,将酱油的咸鲜、菜蔬的清爽全都吸收了进去,只夹上一筷子送入口中,便是满嘴浓鲜;
用油炸过的鸡骨火候刚刚好。嚼在嘴里咯嘣作响,油爆爆地酥脆。裹上一张菜叶一同塞入口中,味道醇厚而干净,更是丝毫不觉油腻。
后院中的黄老板,则是将鸡腿拆下来做了红焖腿肉,因是与花小麦比试,此番便格外下功夫。端出来时,色泽同样十分漂亮,香味也甚浓,只不过相较之下,那道“酱油手撕鸡”,无疑更适合佐酒送餐,使人食欲大增。
两道菜被摆在桌上,围观群众各人发了一双筷子,纷纷走上前去一个接着一个品尝,觉得自己更喜欢哪道菜,便站在哪边。
花二娘与文华仁两个在尝过之后,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酱油手撕鸡之后,那些个真正的路人,十个里倒有九个也偏来同他们一边。因不知两道菜各出自于谁人之手,那起收了钱的“围观者”便有些犯难。想去瞧瞧黄老板的脸色吧,众目睽睽之下,黄老板又不好给他们打暗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站到了花小麦的那边。
花小麦虽对自己的厨艺一向自信,但事关那谭师傅的店面,她心中难免仍觉有些紧张。直到这时,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处,哈哈一笑,去到黄老板面前抬眼看他:“方才咱们说好的,一局定胜负,如今输赢已分,黄老板,您怎么说?”
“啊?那道手撕鸡,居然是那小姑娘做的?”围观者中起了骚动,“我还以为……”
站错了队的,生怕到手的钱再被收回去,心下只顾惴惴不安,那几个侥幸站在黄老板那边的,却是长舒一口气。
只是……事情已然到了这地步,他们站在哪边,又能派的上甚么用场?
黄老板自觉面上无光,愤愤地一拂袖,不搭理花小麦,直直走到谭师傅面前,指着他鼻子道:“我这人说话是算数的,但你也莫要得意。我再给你半年的时间,你若再还不出钱,到时候我就直接来收铺,再无丝毫情面可讲!”
说罢,领着三五随从挤开人群,悻悻而去。
文华仁乐得一张脸笑成了花儿,一溜烟跑到花小麦面前,挤眉弄眼道:“我就说,小麦姑娘你的厨艺,那是所向披靡,绝不可能落了下风,如今怎样?”
花小麦冲他皮笑肉不笑地一龇牙,转而望向一旁呆呆站立的谭师傅,抿唇道:“今日之事虽暂且告一段落,但您却也只得半年时间,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店铺,您心中可要有把尺。这祖业若是丢了,莫说无法同先人交代,我想您自个儿,恐怕也不会好受,您说是吗?”
语毕,扯了花二娘转身就走。
那谭师傅站在原地呆愣片刻,忽然赶了上来,高声叫道:“姑娘,且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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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一百一十三话 你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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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热闹可看,小酒馆门前的百姓们便渐渐散去,有两个伙计走过来,将门口的锅灶、长桌和剩下的菜蔬、汤肉尽皆收进店内,方才还一片热闹喧嚣,不过转眼,竟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花小麦回过头,就见那谭师傅站在离自己大约五六步的地方,两手轻握,似是有点局促,便对他抿唇一笑:“怎么,您还有事?”
“并没有重要事体,只是今日多得姑娘帮忙,想同你道声多谢。”谭师傅略有些迟疑地也笑了一下,“姑娘厨艺了得,之前却从未在城中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不知姑娘是自己开店,还是在大酒楼中掌勺?”
“我不是芙泽县人。”花小麦就摇了摇头,“我家住在附近的村儿里,今日不过是进城办些事,正巧走到这里,捎带脚地便凑了个热闹。”
说到这里,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来,朝那谭师傅脸上只一瞟,笑道:“您问这个做什么,该不是想请我来给你当大厨吧?”
“不是,不是……”谭师傅慌忙摆了摆手,自嘲地一笑,“我这小酒馆的情况,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很,姑娘虽年纪不大,做厨的基本功却十分扎实,刀工、调味、摆盘、火候,无不掌握得炉火纯青,我哪里能请得起你?我只是……今儿多亏了你相帮,才能替我将这小铺面暂且保住,却不知该如何谢你。”
“您客气了。”花小麦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恰巧经过,便来凑了凑热闹。您若真个要道谢,倒不如谢谢这位小哥,如若不是他苍蝇一般在我耳边唠叨个不休,这会子,我只怕早已经回到村里了。”
说罢就将身畔的文华仁朝前一推。
谭师傅闻言。便一脸感激地冲文华仁行了个礼。转而又对花小麦道:“头先儿我恍惚听见一句,姑娘这是打算要去买酒?城东那边有个‘孙记酒坊’,东家与我自小便相识,铺上出的酒滋味浓厚,且一向是不掺水的。你去了那里只管报我的名儿,他能给你打个折。虽说也省不了几个钱,但咱老百姓过日子。能抠下一文是一文呐!”
有好酒可买,还能打折?花小麦一听这话,立时真个高兴起来,冲那谭师傅将笑容扯得更大了些,使劲点头道:“我正愁不知上哪里去寻那起价钱便宜,味道也不错的酒坊,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那我可不跟您客气。多谢啦!”
谭师傅满口称“小事何足挂齿”,顿了顿,又朝花小麦面上一扫:“姑娘,你别嫌我爱打听,多嘴再问一句,你买酒。是打算自家吃,还是……用来张罗买卖?”
花二娘性子急。见他问个不停,心中便有些不耐烦,俏生生将手一挥,翻翻眼皮道:“你尽着问这些个做什么?横竖我们买酒又不是不给钱,拿来在何处派用场,与你有何关系?”
花小麦忙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说话客气点,心中却也有些犯嘀咕。
这人似是百般想知道她究竟是在替人做厨,还是自己也做着饮食生意,虽然委实奇怪了点,但终究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与人知道的事,她便点了下头,笑呵呵道:“平素无事,又想贴补些家用,我就在村里摆了个小摊,卖些简单便宜的吃食。眼下入了夏,村儿里人在摊子上小坐时,大都喜欢喝两口,我便索性买些酒回去,一则做菜时能用上,二则,也算是给来照顾生意的食客行个方便,省得他们还得自个儿去买,不打算靠这酒来赚什么钱的。”
一听得这话,谭师傅的眼睛就是一亮,朝前迈了一步:“我便说,姑娘厨艺如此出众,若是不做饮食生意,未免有些可惜了!只是你露天摆摊,春夏秋三季还犹可,到了冬天,寒风凛冽,就不嫌辛苦吗?”
“既想要挣钱,哪里还能顾得上辛不辛苦?”花小麦愈加不明他是何意,挑了挑眉,“咱比不得那起一出生便含了金汤匙的富贵人家,便只能自个儿勤快些,不然,还有什么法子呢?”
“你就没想过,买个店铺?”谭师傅有些按捺不住,再朝前跨了一步,眼睛里居然有两份期待。
……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花小麦心下讶异,抬头将他好好地又打量了一回,并不回答他的话,微微蹙眉问道:“您该不会是想要将这铺面给卖掉吧?既如此,为何不干脆卖与方才那黄老板?我瞧他衣着富贵,应是不差钱的,必然不会在价格上与你为难……可这小酒馆终于是您的祖业,您能舍得吗?”
开什么玩笑!如果这人原本就是想要卖铺的,那么刚才她费老大劲地折腾一通,保不齐还得罪了那姓黄的,究竟是为什么啊!
谭师傅苦笑了一下,低了低头:“咳,姑娘,我也不瞒你,这小酒馆自打到了我手上,生意就从来没好过。一开始我还琢磨着,兴许是我没经验,但日子长了,我也逐渐想明白了,我啊,压根儿就不是这块料。与其让这铺子在我手上败了,倒不如将它卖给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那你干嘛不卖给那黄老板?”花小麦莫名其妙地抬头道,“他不是现成开着一间东昌阁吗?听方才从旁经过的行人议论,他那间饭馆的生意虽不比春风楼那样火爆,却也着实算是不差的,你为何……”
谭师傅笑了一下,却没说话,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
人嘛,在这世上走一遭,谁还能没个难言之隐?花小麦也不是非打听个一清二楚不可,见他如此,便微笑着道:“您如果不愿说就罢了。莫要为难。只不过,我手头并无几个钱,您这铺面我买不起,只怕要教您失望了。”
“不妨事。”谭师傅勉强冲她咧了咧嘴,“左右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兴许老天爷眷顾。这生意真就能好起来也未可知。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即使眼下手头拮据,用不了多久,日子也肯定会越来越宽裕。到了那时,你若想买铺,记得来我这儿瞧瞧,只要这铺面还在我手上,我一定低价卖给你。不多赚你一个子儿。”
“行。”花小麦无谓同他多说,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与他告别之后,挽了花二娘,果真去到城东的孙记酒坊,以一个极优惠的价格拉了一车酒回村。
一路上,那文华仁竟是半步不离。美其名曰酒太重。自己一个男人自然应当帮忙,好说歹说,将那板车夺了去,与二人一同回到了火刀村。
……
五天之后,心有不甘却又无法可想的潘平安,拉了满满一车新做好的各色蜜饯果子及酱料回到省城。他每次离开之时。也就意味着花小麦又小赚一笔,花二娘美滋滋地将钱收进东屋妥善放好。依旧是分成两份,将其中一包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那个精致匣子里。
屋后的番椒花逐渐凋谢,没过几日,从叶片下冒出了三两个小小的青色果实,眼瞧着至多再过一个月,便到了收获之时。
能吃上鲜美辣椒的日子近在眼前,花小麦自然欢喜无比,做起买卖来愈发精神抖擞,又给摊子上添了两样既爽口又解馋的凉粉冻糕,夏夜里来上这么一碗,浑身的暑热仿佛立时就能尽皆消散,前来打牙祭的食客们,自然赞不绝口。
自打一同经历了那“一鸡三味”的比试之后,文华仁自觉与花小麦两个相熟许多。晚上在家中书读得累了,便索性走出来,跑到摊子附近晃悠一圈,与花小麦搭讪说上两句话,卖弄几句酸词。
花小麦从前曾与文秀才因吃东西少给钱的事有过口舌之争,来往得多了,心中便也逐渐清楚,这人虽酸腐些,却并不是那起存心占便宜的人。对他有了改观,自然也不会再话里话外地揶揄嘲笑,有时见他从家中晃悠出来,走到摊子前,却只能盯着那些吃得正香的食客流口水,便也端些小食与他,至少,令得他不必饿着肚子温书。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每每到了下晌,村间小路两旁栽种的树木,叶片被烈日烘烤得翻卷,散发出一股干燥清香的气味,知了在树梢间叫得撕心裂肺,仿佛是要被晒死过去一般。
一到了夏天,花小麦便觉有些惫懒,白日里是轻易不肯出门的,只赖在堂屋或是自己房中。为了减轻些暑热,花二娘在屋里地面上摆了一盆沁凉的井水,每晚睡前,还要用凉帕子将床上的竹篾席仔仔细细抹上一遍,饶是如此,在屋里呆上一小会儿,却仍让人感觉浑身在热锅中烹煮,实在好不难受。
这日午后,花小麦又犯了懒,半趴在堂屋桌上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地叫花二娘。
“二姐——她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道,“家里还剩下些青梅吧?你能不能受累把它搁点糖熬了给我喝?我真要热死了……”
“就你一人难受,我就不热?倒指使起我来了!”花二娘从院子里匆匆跑进来,下死劲瞪她一眼,脚下却是半点不停,走上前来往花小麦额头上一戳,转身便要去厨房。
正在这时,院子门上忽然传来两下叩击之声,不等花二娘走出去,那景老爹已是大喇喇地一脚踏进院子里。
他跑来干什么?花小麦在堂屋中遥遥地看清来人,立刻将身子坐正,想了想,又三两步跑了出去,冲景老爹嘿嘿一笑:“大伯,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吧,外面太晒了。”
“泰和没在家?”景老爹脸色好像不大好看,问了句废话之后,目光就往花小麦脸上扫了扫,眼神霎时间又阴了两分,“我就不进去了,你二姐呢?”
话音未落,花二娘已从厨房里奔出,将脸一垮,没好气地瞅着自家公爹:“干嘛?”
“……你们许久每回老宅,今晚便一同回去吃顿饭罢。”景老爹丢出这句话,再看花小麦一眼,添上一句,“你也一起来。”




食味记 第一百一十四话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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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景老爹居然主动邀请她去老宅吃饭,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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