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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棋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陆亦灼

    方才出去端姜汤的敛秋走了回来,将毓秀此般模样,不由得揶揄,“怎得不闹腾了”边说着边把姜汤递给了白弋。

    毓秀小声咕哝了一句,两人都未听得清,只笑道她顽皮性子。

    听得‘嘀嗒’,‘嘀嗒’声,敛秋往外望去,那细细麻麻如牛毛般的雨又下了起来,不由叹道:“也不知这雨断断续续的要下多久。”

    毓秀不太喜欢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些有顿挫之味地臆测道:“怕是要下个十天半个月。”

    白弋笑道:“下个十天半个月的话,也不怕把庄稼苗下坏了看这天气,估摸着再两三天便晴了。”

    毓秀好奇地睁大眼,问:“殿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弋神情凝滞,臻首轻垂,目光落在那碗黄澄澄澄澈透明的姜汤,呼吸间水波粼粼,荡碎了她映在碗里深远的眼神,她微笑道:“猜的。”

    果不其然,雨下了两三日后,便不再下了,随着一声鸟儿啭啼,阳光探照四方,院子里的各个花儿皆是绽开了容颜。

    毓秀兴奋地将窗子门户推开了遍,屋内那一抹清幽的沉水香就此被掩盖在百花香下。

    敛秋伺候着白弋一边梳洗,一边道:“殿下,今早大公子传话来说要与殿下一起用早膳。”

    毓秀喜滋滋地道:“看来大公子今日是不会出府了,来了天清之后都一大早便出了府,到了下午末才回来”

    敛秋嗔道:“尽是这般口无遮拦的,你迟早要让这张嘴闯出些祸事来。”

    白弋瞅了毓秀一眼,道:“前些天让你抄的《女则》可是抄完了”

    毓秀嘟囔道:“昨个儿便抄完了。”

    白弋秀眉微凛,又道:“那《女则》不过七章罢了,你竟要三天才抄得完,看来是极不熟悉了,便再抄五遍。”

    毓秀脸色陡变,极为不服地嚷嚷道:“殿下你这是‘清君侧,诛晁错’!”

    敛秋噗嗤一笑道:“听听,她竟拿殿下之前说的来用,好生伶俐。”

    白弋听得莞尔,“《女宪》里说了‘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对待夫君是这样,对待自家主子也应该是这样,看来你《女则》的确抄得马虎,连专心二字都未嚼读得通透,还不快快去誊抄”

    这番话说得毓秀是哑口无言,秀足一蹬,气鼓鼓地就下去抄《女则》了。

    敛秋笑道:“这毓秀实在是太顽皮了,还是殿下有办法治她。”

    “虽是顽皮,但性子却纯净。”白弋微微而笑,往头上插了两三支素净珠翠,便踱门去了前厅。

    此时的前厅寂寥无人,白弋猜测白傲应还在梳洗,便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椅上,一边吃茶一边等候他来。

    唇齿夹香,隐透着清冽花香,白弋低头去看,见两三片粉嫩的花瓣在茶水上涟漪。

    敛秋顺着她的眼瞧,见状恍然道:“是今早新开的海棠,奴婢常说他们犯懒,没想心思倒活络,想出这么别致的泡茶方法。”

    忽听得橐橐声响,主仆二人睁眼望门外去瞧,原是白傲着了一件墨绿色刻丝锦袍走了进来。

    敛秋行礼道:“大公子。”

    白傲略一颔首,问道白弋:“等了有多久了”

    白弋放下花茶道:“没有多久,我也刚来。”

    说话时刻,下人们便端了早膳进来,珍珠翡翠圆,如意羹,水晶桂圆糕,络绎

    白弋今日胃口不佳,只吃得一碗羹饮便停著不动了。

    许见她在旁闲得无聊,白傲寻了个话题说道:“迎亲的队伍再三五日便要到关外的驿站了。”

    说完他注视着白弋的神情,见她神情淡淡,丝毫不为所动地道:“算着那些将士的脚程的确是该到了。”

    白傲收回了目光,道:“到底是在你手下做事的将士,体力脚力都比别的兵将厉害些,竟比别人快了两三日到天清。”

    白弋听罢不以为意地道:“他们不过是不敢罢了。”

    不敢什么

    不过是害怕白弋的降罪罢了。

    曾有传闻,说的是,当时还是勤将王白弋因要出征西平,其右勛卫不愿随行,竟亡命肃州,暂作寓客,当时白弋听闻并未所动,只在西平战事暂缓下来后,才驱遣心腹将那个右勛卫寻了回来,既不斩杀也不折仗,只废掉左脚左手各两指,并施以黥刑将人直接踢出了军营。

    看似开赦大恩,其实这样做法乃堵绝人生路,令其慢慢至死,委实残忍,若是按他人,不过是贬至提辖或是抚军。

    这是于逃军,而于一般将士犯错,必定军杖数棍,并在翌日照样参训不得告假休养生息。

    军队严治又加之白弋在战场上刀兵相见破竹之势令得众人即便心中有怨也不敢顶撞白弋半分,生怕白弋一个皱眉,那些军法伺候便落到了自己头上。

    所以当听得白弋吩咐送迎亲队伍时,虽然白弋早已不是将军,但将威犹在,是以各个都不敢怠慢,只怕慢了脚程又惹得白弋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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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
    白弋这番话惹得白傲轻声嗤笑。

    白弋不明所以,他平常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偶尔的笑都未及眼底极为客套的笑。她将手边的茶推了上去,“食不言寝不语。”

    白傲果真不笑了,却也未动那杯茶。

    寂然饭毕,白傲才伸手去喝方才白弋递过去的那杯茶,这时才道:“你今日可要出去”

    阳光照在大厅的珠帘上,于白弋眼里摇动出斑斓的色彩,她轻叩了一下桌子,望向白傲道:“是。”

    白傲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巾帕拭手,语气淡然如常:“怎么,你日日去那韵岚亭还未去腻吗”

    白弋目光不动地锁住白傲,脸上似笑非笑,“你派人跟踪我”

    此话将落,早有经验的下人已然察觉到大堂里剑拔弩张的气势,他们不动声色地移到大堂的外侧,恭默静守着。

    白傲将锦帕掷于桌上,郑重其事地看向白弋道:“我那是护佑你!这里不是西林,由不得你胡来,况且成亲的日子渐近,你这样在外抛头露面万一让人认出来便是又要给西林招致一场祸事。”

    白弋眸子晦暗地看向白傲,这样类似的话像是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说了多次,她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道:“我并非胡来。”

    白傲却问:“前几日你可见过那张谦那张谦虽为人正直,但城府并不算深沉,经你提点的那几句落入张佺期的耳中如何不知有人暗中说话以张佺期的权势如何查不出一人到时顺藤摸瓜,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的坐在这儿与我说话”

    他的话亦步亦趋,逼得白弋怔了怔,瞬息后才冷静回道:“他即便向张佺期抖出了我,我也有办法应对……”

    “应对”白傲冷冷一笑,“是顺水推舟去拜谒张佺期,还是被人刨根问底查出由来他是参政知事,仅次枢揆,日后你成了王妃必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凭他会认不出来你”

    白傲的话毫不留情地砸下来,似将她的心砸进了隆冬冷冽的河水里,冷森森浸得她周身冰凉。

    白傲微拧了眉头,吩咐道:“敛秋,下去收拾收拾你家主子的东西,后日便启程去驿站和那些人会合。”

    敛秋身子震了震,询问地看向白弋。

    白傲转头道:“怎么我的吩咐你也不听了”

    敛秋连忙跪下说不敢。

    白弋冷笑道:“何故对她置气”

    “哪你呢何故如厮置气”见她神情依然桀骜,白傲眉头又紧了一分,“陈昇的确因丹砂致死,但你又怎知是他做的反而你因此而暴露了身份,当真甘心”

    白弋的拳头蓦然握紧,心底的仇恨瞬间如沸水在她的心扉滚滚欲裂……

    是的,从她在店家小二的口中听到‘丹砂’二字时,她便明白即便不是那人所为,她也要彻查下去。

    她亦明白白傲为何百般阻挠自己查下去。

    但是她清楚,任凭白傲如何阻拦,她也要闷着头皮一口气地查下去。

    白傲既然不让自己去查,自己到了驿站可以去查,驿站不行,她大可以嫁进王府再查,到时候白傲又如何管得了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敛秋平静地说道:“姑姑去收拾东西罢。”

    几个月都等来了,她又何至于再等上一个月

    白弋的语气十分冷静,敛秋却听出了她话里的隐忍克制,她望了望白弋的侧脸,皎洁似月依旧明亮,仿佛如初的平稳冷静,可是殿下身侧攥得死紧的手如何看不出她的情绪。

    敛秋内心无由来的窒闷,嚅嘴应道:“奴婢省得了。”

    起身时,敛秋听到白弋轻微的‘嗯’了一声,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里翩然坠落,像是自己心底那无声的叹息。

    ……

    毓秀终于可以不用抄《女则》了,作为自家殿下仅有的两个奴婢之一,她需要帮衬着敛秋收拾东西,赶着明日去驿站和那些迎亲队伍会合。

    敛秋看出毓秀的小心思,继而想起今早上的情形,不由得对毓秀语气严厉了起来,“尽晓得插科打诨,明个儿若是收拾不好,我便告诉大公子,让他收拾了你去!”

    毓秀最怕的便是大公子白傲了,听到敛秋这么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乖乖的收拾起来。

    银鎏金簪花暖砚盒,玛瑙镇纸,还有南珠链子等各式的首饰,毓秀将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塞进了箱箧里。

    白弋看见毓秀伸手又将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囊扔进包袱,额头突突直跳,道:“贪多嚼不烂,如今天气渐渐和暖起来,只拿些添换的衣服便行了。”

    说着,白弋便伸手将那南珠链子给拿了出来,她想起自己在宫里的时候便告诉她们用不得这么多的东西,她们当时答得好好的,转头便把这些东西又都塞了进去。

    还是自己收拾罢,免得又收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进去。

    毓秀心疼地看着五蝠捧桃的翡翠挂件,银镏金草虫头一一被白弋捡了出来,“殿下不带这些东西去吗”这些可是好东西,殿下怎么就不喜欢呢

    白弋敲了敲毓秀的脑袋道:“我们是偷偷去和他们汇合,你带这么多的东西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毓秀捂住额头,小脸上全是委屈的神情,只道知晓,便十分不舍地将那些她看来十分有用的东西全都捡了出来。

    敛秋劝慰她道:“我们在驿站待不了多久,拿这些去大多都用不着,反倒会惹得旁人眼热,生出不必要事端来。”

    不过,敛秋转头对白弋斟酌道:“殿下,脚炉手炉还是带着罢。”

    白弋唇抿成一丝线,缓而颔首,等到再无甚可说的了,看见敛秋目光闪烁地将语未语,白弋了然地踅身去至屋外。

    敛秋亦步亦趋地走了出来。

    白弋叹了一口气道:“姑姑,我无事。”

    敛秋身子顿了一顿,随即豁然,自家殿下如何的明目慧眼,自己这些小心思殿下哪里看不出来她叹了一口气,那些本来就不易开口的话更是因此掩尽在了肚里,只干巴巴地劝慰了一句,“殿下何须伤怀,大公子也是为你着想。”

    院子外小贩的叫卖声一阵阵送来,将屋子里衬得有些沉寂,她的眼神就这么晦暗寥深下去。

    才到西林的头一月,那时候的她夜夜梦魇数次从血光中惊起,却因害怕敛秋和毓秀发觉出异常,只得埋在被子里一遍一遍的哭泣,现在她都记得夜里朦胧模糊的月光,记得脸庞上划过泪水如同水底的冰层,带着冷彻心扉的悲凉。

    许是见不下去她的颓唐,更或许是心系大业,一直未见其首尾的白傲终于在某个夜里药晕了毓秀敛秋,神情冷漠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禹王请上,愿将你瘗于祖庙,景帝颇感其怀,赦免你数罪并赐林白沈氏许立衣冠冢,独不得祭日焚香以奠。”

    她的双眼哭得血红,瞪大了道:“赦免”她不知来了什么力气,扑在白傲的身上,抓着他的领子质问:“父亲何其冤苦!他躬身为国,劬劳数载,从未变志!如今却受贼人陷害,致遭上忌,身诛族夷,何来罪孽需他人赦免,承他人的兔死狐悲”

    因许久滴水未进,她喊得声嘶力竭,如同生锈的木锯在锯着东西,可是白傲丝毫不为所动,任自己的领子被她抓揉皱成一团,冷漠道:“林大人生前蒙其大冤,如今尸骨未寒却遭致此事,想来怕是会徘徊阳世不得转生。”

    霜冷的风灌进她的衣袖,撑得鼓鼓作响,却不如脸上淌下的泪冰凉,她踉跄地放开手,悲鸣着,“他竟死了也不愿放过我们,皇权真这么重要”

    她睢盱着天际,一轮寒月清冷的映透雪光,墙角秃枝于纷飞雪风中寂寞死去,仿似自己,花样年华也都因他凋亡,死寂的眼底有零星的火光荏苒跳动,她蓦地咬牙:“倘真有神灵,我必以积剩寿命咒他事不遂心,半生蒙冤。”

    他走近她:“六王爷因下计陷害德妃被贬至三品亲王撤其谥号,你与六王爷的亲事便换作了与禹王和亲。康嫔并被晋为德妃,位四妃之首。”

    她的瞳孔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傲,他的面目清冷坚毅,嘴角抿做一条细线,在月光夜影下发出一声低嗤,“纵奈你有滔天怨恨又如何他依然得偿所愿,平步青云。”

    是她忘记了,家破人亡之仇岂能寄托咒誓她刬韐于庭中站立,在月光下将腮边悬挂的泪水抹去,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受到自己内心炙热几欲蹦跳出的仇恨,仿佛要将所有生灵焚烧殆尽。

    耳畔风声轻促极旋,她感受到凌乱拂动的衣袖下的那颗心脏正在平静的跳动,那放在远处掠过的燕子之上的双目空茫有神,她轻声道:“我知道的。姑姑。他是为了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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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坐上别愁君未见
    临行的那天是个明媚的日子,微风吹在树上沙沙的响,那风里有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不会儿便将屋内吹得飘香起来。

    白弋着了一件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外面披了一件哔叽斗篷,只露出清华隽朗的五官,远远看去便是雍容不迫的气质。

    纪方将一根湘竹湖丝洒雪鞭递了上来,道:“二小姐,大公子今日有事不能来送二小姐,便让小的将此物呈与您。”

    白弋接过鞭子,伸手一甩,‘蹭’地一下似划破空际清脆响亮,她眸子亮了亮,道:“真是好鞭。”

    纪方道:“大公子说了,二小姐的钧窑花斛送得十分讨喜,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怎么也该送二小姐一件称心衬手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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