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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他这副神态看在皇帝里,倒显得有些老实。其实他曾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偶然得知黄琬与华佗、陈珪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联系,那时他正担心华佗不肯应征,知道此事后,便再也没有顾虑。

    而且,皇帝之所以急着征辟华佗、张机等人,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因为无论是当时、还是此时的太医署,都是被以太医令脂习、太医吉丕为首的关西人所把握。虽然这么久以来,他们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但那也许是皇帝这两年未曾生过病的缘故,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太医署这样至关重要的部门,就更不能让其一家独大。

    所以从关东征辟华佗、张机这些名医,安插进太医署,便成了皇帝急需做下的布置,以为不时之需。到时候若生了病,综合来自不同利益体系的专家会诊,总比只听一家之言要好得多。

    只是张机尚在南阳,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应征,所以太医署就只有华佗、樊阿等几个外来户在皇帝的暗中支持下,与脂习等人分庭抗礼。为了保险起见,皇帝自己也打算挤出时间,多看看有关医术方面的书,好知己知彼。没想到自己才开始自学,就发现自己对针灸、艾灸等医术上很有天赋,像是生来就是干这个料子似得。

    思绪飘远,皇帝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这才转身看向华佗,说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有此心,何时效命朝廷,都为时不晚。”

    华佗此时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太急着撇清关系了,倒显得其中有什么似得。心里不禁懊恼不已,黄琬当初担任五官中郎将的时候,选举人才从来都是讲究公平——虽然是相对意义上的。但就此论起来,华佗其实与黄琬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根本就不怕皇帝这一连串的发问。

    只是在去年的时候,黄琬得知皇帝要征辟他,立时想起自己与华佗之间有过这段联系。于是写信劝他应征,而华佗当时见朝廷安定,也想来做一个官,便跟着顺水推舟过来了。

    所以这等若是承了黄琬的情,来长安之后,华佗想在朝廷多个倚靠,前往拜访了几次,如今看来,像是被皇帝猜忌起什么来了。

    毕竟华佗心里也明白,太医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幸而皇帝好像没往深处去想,这让华佗松了一口气,应声说道:“陛下乃圣明天子,天下贤士,皆将会于朝廷,以助陛下中兴之业。臣不过微贱之身,侥幸先投了而已。”

    “不要妄自菲薄,我正有事问你。”皇帝笑了笑,说道。

    华佗敛容恭听,他本以为又会是什么让他提心吊胆的问题,没想到却是——

    “你行走江淮,可曾记得你一年最多救治过多少人”

    “这、臣不曾计数过……”华佗愣了一下,随即笼统的答道:“应有百余人。”

    “百余人……”皇帝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天下间罹患疾病者,何止万千!以你一人之力,救治得过来么”

    “这……”华佗语塞,迟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了这个无奈的现实:“臣无能,虽救不得天下病患,但能以平生心力,救济黎庶,便死也无愧了。”继而,他又说道:“陛下也知道,臣奉诏入朝之时,曾有疏上,请许臣供职太医之余,可许臣私下为人诊治。故而这些天来,臣在闲暇之时,也曾治过不少病患。”

    “这些我都知道,有御史曾劾奏你没有个臣子的体统,被我给驳回了。”皇帝点了点头,从这一点看,华佗就比脂习、吉丕这些人要多一份医者仁心,也不枉




第一百九十四章 舌端月旦
    “知行浅薄,曲直有以相县矣。”荀子非相

    建安元年四月初七。

    扬州,寿春。

    作为楚国故都,江淮重镇,城门城处几乎天天都是如织,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只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城下涌入的无不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或是神色忧戚的车队。

    在城门楼上,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凭栏而立,看着底下不断涌入的人群,他皱了皱眉,说道:“这些人都是自打徐州来的”

    一个身材短小的中年文士在旁说道:“谨诺,彼等大都是从下邳国的难民。”

    “下邳国乱至今未平”华服男子微微讶然,侧首看了过来,面带讥笑:“元龙非龙啊!枉费这陈汉瑜对他这独子寄予厚望,连二儿子都不在乎了,到头来,也未见得这陈登有何能耐。”

    这华服男子正是后将军、领扬州牧袁术,他身边的那人是主簿阎象。袁术久有异志,在率兵来淮的时候,便有并吞徐、扬之心。

    下邳陈珪与袁术俱为公族子孙,年轻时曾与交游。念在往日的情面,以及下邳陈氏在徐州的影响力,袁术为了示好,最初曾任命陈珪的从兄陈瑀为扬州刺史。谁知陈瑀既领州郡以后,去年见袁术被曹操、朱灵等人打败,便立即倒戈,不肯接纳袁术入城,后为袁术所攻走。

    尽管遭受过陈氏的背叛,袁术仍不改交好之意,甚至还写信与陈珪,想与对方共谋大事。哪知被陈珪严词拒绝,丝毫不在乎他的次子陈应在袁术手上的死活在袁术看来,陈珪之所以不在乎陈应,除了不肯营私废公以外,很大原因是看在陈应庶出无才,比不得陈登沈深大略,所以宁可弃子。

    此时见底下乱糟糟的一伙来自下邳等地的乱民,袁术当即判断这是陈登虚有其表、好友陈珪糊涂昏聩的表现。

    看袁术一脸得意,阎象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属下听闻徐州陶恭祖病笃,将不绝于人世,徐州大乱在即,君侯不妨早做打算。”

    袁术听罢,先不说其他,冷笑道:“看来幼主辟了华元化,是要了陶恭祖的命!”

    陶谦今年已有六十三岁,本是年老多病的时候,又因为开罪了曹操,致使徐州遭屠,于是心忧成疾,幸赖有陈珪与华佗相善,得以延缓寿命,使元气渐次恢复。按华佗的话说,只要接下来不再心忧,在华佗的亲手救治下就可痊愈。可谁知曹操虽然转攻泰山贼,不再进犯徐州、华佗却被朝廷征辟走了。

    阎象笑了笑,只好顺着袁术的话往下说道:“君侯睿鉴,属下听闻,陶恭祖本来还不欲放归华佗,故意隐瞒其人行踪。最后不知如何,还是为王端所知,严令催促,陶恭祖无奈其何,遂不得已而任其去留。”

    袁术大为摇头,直言不讳的说出其中辛密:“此番入朝,我看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抬举,不然区区医者,幼主何以知其姓字还有这陶恭祖堂堂州牧,连个人都藏不住,事后竟还怕王端这个小儿或者是根本就不信华元化能治好他的病,又不想因强留一人,而与下邳陈氏继续交恶。”

    阎象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边奉承边补充说道:“到底是君侯灼见,陶恭祖任职以来,亲任阙宣、曹宏等谗慝之流,以致徐州刑政失和,良善之家多被其害。尤其是在下邳聚众寇钞的阙宣、还有割剥三郡钱粮,作乱逃窜的下邳相笮融,使此地大乱。下邳乃陈氏基业,更是首当其冲,徐州豪强高门不满陶氏已久,彼若还不设法缓和,恐怕其麾下就要群起而叛了。”

    “现在想安抚人心当初又何必任彼等小人加害州内豪强陶恭祖只知任人而不善用人,老来又糊涂妄为,哪里还有一点年轻时的英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脊令在原
    “尺布斗粟,犹尚不弃,况于兄弟而更相逐乎”汉书音义

    台阁建于昔年淮南王的王宫别苑旧址,四周挖有水池,风来清凉。

    袁术身着华服,高上,持盏自饮。身旁陪坐的正是从弟袁胤、族亲袁嗣,以及外姓人、主簿阎象。袁术身材颀长,若不是这青白的脸色与一双深深的眼袋影响了观瞻,倒是可以算是一副俊逸的仪容。

    站在中庭的高干抬眼看去,发觉此人与袁绍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袁术多了几分独断、少了几分儒雅。

    “高干拜见舅父。”高干躬身施礼,既然对方选择在私室接见,又以亲族作陪,高干为表亲近,不称官职,直接以晚辈的身份自居。

    “你的舅父不是在河北么”袁术喝着杯盏里的酒水,眉眼也不抬一下,毫不客气的说道。

    高干不慌不忙的说道:“阿母是袁氏女,与冀州牧、君侯等人同为姊弟,我自然要视袁氏为舅家。冀州的袁公是舅父,扬州的袁公也是舅父。”

    “可有何不同”袁术手中拿着杯盏,欲饮未饮,问道。

    高干早知此人心气极高,常人不好相与,但也知对方年轻时多有任侠之风,好爽慷慨。像这种人,只要把话说中了对方的心思,合了眼缘,对方很快就会与人推心置腹,交流起来远比那些心思深沉的士人要容易太多。

    至于对方喜欢听什么话,就凭对方这个问题,便不难明白:“方今天下,豪雄辈出,袁氏累代公卿,威名震于天下。舅父是袁氏嫡长,又是朝廷封拜的后将军、成武侯,假节一方。早在雒阳时,在下便对舅父心怀敬慕之情,天下诸侯列公,也唯舅父能成就大事。”

    袁术听了这话,心里极为受用,他到底抱有一丝冷静,凝声说道:“你年齿多少”

    这话问的到让人笑话,当舅舅的居然不知道外甥的年纪。

    高干神色如常,淡淡说道:“再过些月,便是而立之年。”

    “我是你这岁数,早已被举为孝廉,入朝任职了。”袁术轻声说道,随意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在炫耀,他挥了挥空着的左手,示意仍在中庭站着的高干在一旁就座。高干谨然应诺,待他坐于下首之后,袁术又仔细端详了高干一会,越看越觉得此人谈吐、举止都是上乘,怎奈何就跟了那个婢生子

    “当初你若是来投我,如今早已为我授任一方,哪里还用得着奔波劳苦,来人阶下做说客”袁术摇了摇头,假意惋惜的说道。当初关东各州郡牧守联兵讨董,各以二袁为首,而当初的那些袁氏故吏、豪杰多依附于袁绍这个庶子,就连眼中这个高干,说是他的亲戚,不还是选择了袁绍

    一想到这个,袁术不禁再度气恼起来,不待高干回答,复又说道:“说起来,你当初又是如何要投哪个婢生子”

    场面一时冷如冰窖,阎象、袁嗣等人皆面露尴尬的看向袁术,兄弟阋墙毕竟是家丑,如今闹得天下人皆知,更是惹人窃笑。他们作为袁术身边的亲信没少因此劝说过他,可谁让袁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谁的话也不理会,两兄弟的关系便一直僵在这里。

    这不是个很好答的题目,稍有不妥,便会让袁术对自己的好感全无。

    高干想了想,不慌不忙的说道:“舅父于南阳起事,在下本想星夜奔驰,投赴麾下。怎奈家慈有言,说袁冀州与其姊弟情深,不可不助家慈谆谆之命,在下不敢不从,只好任于河北。”

    他母亲是袁成的长女,而袁绍又是过继给袁成的嗣子,姐弟两从小关系就很好,相比之下,与袁术这个堂弟的感情就不怎么样了。何况袁绍自小便深得袁氏长辈的喜爱,年少成名,他出仕为官的时候,袁术还在和一帮公家纨绔飞鹰走狗呢。

    袁术此时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兄弟既翕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诗经小雅棠棣

    高干在一边听明白了,对方这一唱一和,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好抬高身价,奈何有求于人,身受重任,高干也不得不委身道:“舅父睿鉴,冀州袁公心忧局势,又不愿见兄弟相残,特请舅父宽宏谅解,愿奉舅父为袁氏之主,今后一体进退。”

    “一体进退”袁术嗤笑道,面带不屑:“他是擅启刀兵、不听王命的罪臣,朝廷要出兵征讨,那也是伐他。与我有何干系你记清楚,陛下诛董亲政,遣使抚慰天下时,我是第一批相应的牧守。我身上的后将军、扬州牧的官衔,还有成武侯的爵位,都是朝廷钦封,他一个自封的冀州牧,如何能与我比的那时候他覆亡了,我照样是大汉的重臣,照样能保我袁氏尊荣。”

    高干不为所动,袁氏兄弟早已心怀异志,现在朝廷稍有恢复,便教他们放下一切,重新老老实实的向朝廷称臣。就像是让放归山林、重回野性的猫狗,再度对主人摇头摆尾一样,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对此,高干很有底气,甚至出口尝试着压价,好让袁术等会开的条件能有所收敛:“是,倘若舅父真的心向朝廷,便应即时将我锁拿,呈献朝廷,为大义而灭亲,以表忠心,又何须与在下多言”

    袁术老脸一红,像是被揭破了老底,急道:“你这是何意你也算是我亲族,我如何会拿你表忠心”

    “在下是舅父亲族,那冀州袁公不也是舅父同族兄弟舅父便肯坐视兄长覆亡,而置身于事外不成”高干从席榻上站了起来,连声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舅父必然明白,不消晚辈多言。不仅如此,以舅父之才姿,想必也比谁都清楚秦失其鹿的道理。”

    被高干用言语刺了一下,袁术一愣,当即也不再掩饰。他摆手止住了一旁阎象拱手欲言的举动,笑说道:“不错,你说的得体,不过我得先问你几句话,你看我麾下众军如何”

    高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着头答道:“小子不敢妄言,舅父麾下俱是精兵强将。”

    袁术手下众将,既有孙氏这支讨董精锐也有陈兰、雷薄等贼寇附从还有张勋、桥蕤、纪灵等私兵部曲。零零总总,算起来也有十余万人,如今袁术拥有汝南、沛国的部分,九江、庐江、丹阳等郡。兵多将广,地方殷实,是一支足堪与北方袁绍匹敌的势力。

    他现在的情况与袁绍稍有不同,袁绍是骑虎难下,不舍、不能、也不敢投降朝廷。而袁术则是早有自立的野心,他已经打算好了,趁着今年陶谦病故、徐州大乱的功夫,先挥兵徐州,走沛国、彭城等地西攻曹操,尽夺河南之地。若是万事顺遂的话,他大可不必管袁绍的死活,只是

    袁术再度拿起桌上的杯盏,从席上站了起来,慢慢悠悠的从主位走下,声音也如他的步伐一般从容淡定:“汉之失天下久矣,方今幼主临朝,不知世事。豪雄角逐,分裂寰宇,此与周之末年诸侯分势无异,唯强者兼之而称雄罢了。如果单凭我一人,要带我麾下众军争夺天下,不靠那个婢生子,你看如何”

    高干眼皮一跳,对方的野心实在直白,如果说袁绍好歹还会拿大义等借口,那么袁术简直就是丝毫不加掩饰。他眼角余光一扫,见阎象、袁胤这些人听了这话都是面露讶色,遂道:“难。舅父不仅要付出数十万人的性命,更要浪掷汝南袁氏数代的清誉。”

    “哼。”袁术这时已缓缓走到高干身前,他口中丝毫没有将数十万人的性命看在眼里,只不悦的说道:“与那婢生子联手,就不会浪掷我家清誉了”

    “如若事成,谁又敢乱言乱语”高干继续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好。”袁术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不容许他继续单打独斗,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只有兄弟联起手来,才有机会与逐渐恢复的汉家朝廷一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欲造逆乱
    “当衰汉之末,负力幸乱,遂生僭逆之计。”晋书列传第六十二

    高干走后,袁术接着便召集长史杨弘、谋臣李业,还有自己的女婿黄猗也一并叫来了,算上早在此地的袁胤、袁嗣、阎象等人,袁术手下能为他出谋划策的心腹文士皆在此地了。

    期间,袁胤出声问道:“袁曜卿素有才智,彼与我汝南袁氏同出一家,何不唤他一并前来”

    他说的是陈郡人袁涣,由于兖州等地战乱,他一路逃至江淮,托庇于袁术这个本家。此人向来正直敢谏,看不得袁术的许多举动,而袁术偏又顾忌此人声名,不好加罪,又舍不得他的才干,只得敬而远之。

    此等重要的密谋,几乎决定着袁术整个势力今后的战略方针,袁涣目前还算不得心腹,不能随便参与进来、更不得走露风声。袁术想也不想,当即摇头道:“此子太过忠直,向来与我意见合不来,又非我股肱,不可与之谋定大事。”

    阎象深以为然,袁涣虽然是与袁术同出一脉,但关系到底疏远,就如何夔、刘馥这些因避难而不得已羁留于袁术麾下的宾客一样,寻常政务可以请来问计,这等机要大事,还是要将其排除在外。

    他见人都来齐了,轻咳一声,作为袁术手下排的上号的亲信,他率然说道:“徐州陶恭祖治民无方,干戈频繁,臣属背离。流闻陶恭祖年初病笃,如今卧于病榻,残烛将灭,这正是我军图徐的良机。只是一旦挥兵,当不能复经营江东,顾全豫南,况有河南、汝南之兵在侧,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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