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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李业提完建议后也不管袁术是否采纳,又将头低了下去,光线在他面部投下一片阴翳。袁术以为他仍在哀悼阎象,也不管他,却未曾留意到对方眼底稍纵即逝的锐意。

    “开战之初,孙策便于江东奏报会稽山越作乱,亟待弭平。而陆康虽亡,其故吏虞翻、门下督董袭、太末长贺齐等人仍据城相守。”杨弘身为长史,对袁术治下势力皆了如指掌,只是他向来是个不喜出风头的,若不是阎象死了,他也不会走到前沿:“孙策如今应当在集合兵马讨伐山越、会稽。”

    “真是舍本逐末!”袁术怒道:“山越、会稽那一众残兵游勇有什么好打的值得他全军进讨如今局势最要紧的是何处,他看不到么真是没得章法,立即调他来!”

    纪灵觉得不妥,出声止道:“孙策素来桀骜难驯,譬如猛虎,无论他是否听命,明公都得有所防备。”

    袁术有所意动,正在斟酌间,其下的桥蕤忽然说道:“在下愿往历阳,直到孙策领兵入广陵,再折返不迟。”

    孙策曾在袁术身边的时候,曾以勇武侠义闻名诸军,当时就是袁术麾下大将的桥蕤、张勋皆与他倾心结交。袁术这时想起桥蕤与孙策交好的关系,当即在心中否定了对方的提议,反倒用怀疑的眼光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几眼。

    如今袁术身边能用的就只有纪灵、桥蕤二人,纪灵用兵画策最为得力,袁术不舍得让他做这种事,桥蕤又不能让他放心,思来想去,袁术只好道:“让刘子台去吧!彼在皖城收聚群盗,很有一部兵力。”

    刘勋是袁术故吏,现为庐江太守,让最信赖的人守护自己后方,又命女婿黄猗跟随,袁术自觉已是做到谋事万全了。




第五百零八章 偃息犹疑
    “索寞竟何事,徘徊祇自知。”————————

    汉建安三年九月初十。

    会稽郡,钱唐。

    孙策在此驻兵很久了,自从会稽太守陆康死后,他的确有趁机吞并会稽的念头。只是陆康虽死,他的一干故吏如功曹虞翻、门下督董袭等人仍抵抗不从。

    在遣派使者试图和平接收会稽的希望落空后,又打探到朝廷与二袁的战事一触即发。在这个关头,孙策颇有些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对会稽动兵,以免彻底开罪朝廷。

    “若非朝廷意向不明,我又不肯跟着袁术赴死,会稽那些人又如何会是我的对手”孙策骑马沿江而行,钱塘江上波光粼粼,映照着对岸不远处的固陵。

    会稽郡功曹虞翻与战败避难至此的吴郡太守盛宪利用各自名望、家世,集聚了数千兵马屯驻该处,领兵的将校正是原丹阳太守周昕。

    固陵曾是春秋时期大夫范蠡屯兵之处,其陵坚固可守,故有此称。周昕本不足为惧,他早前就已是孙策的手下败将,不然也不会从丹阳逃至会稽。只是除了固陵大营之外,眼前的钱塘江上搭建的水寨舟船防守严密,却是孙策最初尝试进兵的最大阻碍,而统领舟兵的,正是陆康生前为了练兵而招徕的门下督董袭。

    这样的阵营,以不知兵的盛宪为首,进取虽然不足,但防守却是差强人意,当日朱治几次渡江皆不得过。如今孙策提兵两万,虽说拿下会稽易如反掌,但局势变幻,却让他投鼠忌器了。

    被孙策表为吴郡太守的朱治年过四旬,是跟随孙坚的老将,资历不比黄盖、程普等人差。这几日他深为懊悔,当初若是早些设法用计,击溃盛宪等人乌合之众,孙策如今早该提兵长江,伺机北上了。

    “到底是我一时犹疑。”朱治面色黝黑,鼻梁高挺,颔下留有长须。常年的风霜刀剑在他的脸庞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此时他错后孙策一个马头,惭愧道:“当初我听说守丧之师,义不能讨。陆公在江东颇有德望,我怕贸然攻之,徒惹州人非议,是故犹豫了一阵,没想到会让彼等趁机团聚起来。”

    “朱公有君子之义,我岂能怪你”孙策淡淡的说道,一抹愁云在眉间怎么也化不开。

    他的叔父孙静一直在吴郡老家照看宗族子弟,此番孙策路过富春,特意回家将他带了过来。孙静生性淡泊,却富有才智,又是自家人,正好是孙策目前所急需的:“我军至此非是为了会稽,而是借由讨会稽、山越之名,隔江行观望之实。”

    孙策忽然勒住坐骑,转过半边身子,恨恨的说道:“若非是彼等颍川士人设计谋我,我岂会是这等境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孙静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在心里蓦然叹了口气,道:“二袁虽然势大,但到底不是一条心!其兄弟之间早有龃龉,如今迫于形势互保,他日必有纷争。而反观国家睿智神武,国势如日落又升,再现光芒……天下还是刘氏的。”

    他知道孙策心里已经后悔了,并且有主意了,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迟迟不肯下决定:“且不论朝廷对孙氏有何看法,当此之时,朝廷两面作战,局势必然艰难。只要你举兵反正,响应义旗,朝廷为求千里马,难道还会丢下你这根马骨至于以前的事,那都是要在以后考虑的了。”

    这些道理孙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心中有愧,低声说道:“我见利忘义,不识长远之计,他日若回朝廷,该何以面目见公瑾”

    孙静恍然,旋即怒其不争:“你这样就有颜面见你泉下先父了”

    跟在后头的吕范熟知孙策心意,知道他不仅是自觉愧对周瑜,更是心存侥幸,认为现在二袁合力,朝廷征讨的重点皆在于彼。他大可以躲在背后从容经营,壮大实力,等到局势明朗时,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将利益最大化。

    只是此时孙静这个长辈开口教训,让吕范一时不敢插嘴分辨。

    就在这个时候,有数名哨骑绕城而来,背后插着羽檄,显然是带着十万火急的事情。

    “江夏太守黄祖、长沙太守张羡、南郡太守蔡瑁,以及横江校尉甘宁等军攻打豫章,柴桑告急,艾县、建昌失守!”

    “黄祖这老贼好胆色!”孙策将战表掷在地上,勃然怒道:“前次新败于我,如今又还敢来搦战!”

    说完急欲回城,想下令豫章太守孙贲、庐陵太守孙辅集兵备战,自己要亲率大军西上,与杀父仇人黄祖一决胜负。

    孙静、朱治等人见孙策冲动的样子又惊又急,无不上前拉劝。孙静更是直接怒道:“糊涂!你这个样子,是果真欲与朝廷为敌么”

    吕范在一旁劝道:“是啊,黄祖、蔡瑁等人不足为道,但甘宁远从益州而来,必为朝廷所遣!黄祖等人闻风响应,是借朝廷之名讨伐吾等,欲要以吾等首级为功、向朝廷献章表忠。伯符如若引兵对抗,岂不是正中彼等心意,成全他人忠义之名”

    朱治紧紧抓住孙策持缰的胳膊,趋马拦在对方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黄祖于孙郎有父仇,但如今孙氏阖门荣辱皆系于一旦,孙郎要慎重!”

    几人接连相劝不止,孙策仍沉着脸不说话,直到入了帐中,闻讯赶来的程普、黄盖、吴景等孙坚旧部,以及张昭、张纮、秦松等士人谋主也一致认为当前形势不宜意气用事,尤其是不能中了黄祖等人的计。

    “自朝廷发兵以来,君侯久居江东无事,未尝附从,又不主动招惹。黄祖、蔡瑁等人若真有心报效朝廷,何不引兵进取庐江”张昭并不看好孙策执着于江东一地的计划,始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彼等故意挑衅,万不可中其阴计。”

    孙策目光一闪,开口道:“张公不知,在彼等眼中,我已是袁术家将,特来伐我,也不是无举兵之由。”

    张昭立即回道:“是或不是,全在君侯一念之间。”

    孙策见众人的态度一致,心里顿时安慰了不少,也不再继续故作顽固,刚准备说话,却见外间又闯进一名信使,带来一封周瑜从江北辗转投递来的书信。

    “是公瑾”孙策眼前一亮,急忙站起从信使,头脑顿时一阵晕眩,仿佛被人以重锤敲击,嗡嗡有声。

    吕范等人好奇的围了上去,只见孙策手上紧捏着的白纸上清晰的写着几行字,那字迹犹如刀枪剑戟,锋利无比,字里行间流露着生疏与冷漠:

    ‘瑜顿首孙将军足下,得闻无恙,幸甚幸甚!将军弃鸿鹄之高志,逐鹭鸟以低徊,是诚智者所为也哉……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今若不降,他日决死江东,恩谊尽矣!’



第五百零九章 作计自量
    “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东雀东南飞

    “他日决死江东”孙策满脸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重复着其中让他如同刀割般的语句:“我果真是负了他!”

    他早该想到的,自己当初与周瑜合计,一内一外,暂时依附袁术麾下,实则在暗中投效朝廷,最后更是要在这个时候举兵倒戈,建立大功。为此周瑜不惜与颍川士人联合担保这个战略,从而为孙策画好了一条康庄大道。然而孙策只身在外,没有一个得力的谋士为他维持这个战略,致使他被多方算计,最终落得这般局面。

    自己陷入危局倒还罢了,当时他却没有想到这会给身在长安的周瑜带来何等麻烦!一想到周瑜在君臣面前可能遭受到的猜忌与非议,孙策简直比自己身死了还痛心!

    然而吕范等人却不这么看,跟孙策面对周瑜时喜欢感情用事比起来,吕范等人更显得理智:“快去将信使请来!”

    于是仔细一盘问,方才得知朝廷明面上是派的前将军朱领兵,实际上是由抚军中郎将徐晃主持南方大局,这其中,周瑜以奉义校尉的身份赫然在列!

    “奉义校尉”张昭细细咀嚼着这个称号的寓意,又联系到周瑜在这个时候投书过来,欣喜道:“此必是周瑜劝服朝廷,国家恩出格外,故才命其奉义而来,给了君侯最后一次机会!”

    孙静皱了皱眉,伸手从孙策手中扯过那张书信,仔细看了看,颔首道:“是了,若非如此,岂有迷而知反,尚可以免等语周公瑾虽非南征主帅,但他既为天子所遣,想必是有所密议。只要我等依言反正,不但黄祖等人将师出无名,就连我等未尝也不能借此反戈袁术,立下大功。”

    程普等人也尽皆附和,周瑜信使虽然辗转越过淮南来到江东,但好歹带来不少江北局势,江上他们这段时间的窥伺,已经初步了解到袁术当下的窘境。这个时候谁都不愿与袁氏陪葬,归顺朝廷,既不违道义、又能保全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诸君说得对。”孙策定了定神,从刚才的沉痛中回过神来,看着一众人炯炯的眼神,当下也不顾多想自己与周瑜之间的兄弟情谊是否还能挽回,而是打起精神说道:“想我先君起兵江东,发迹于孤微,奋以诛贼,扫除宗庙,修塞山陵,可谓汉室忠烈!今我不肖,岂能违逆父志”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回了当初对方安排的老路,孙策在心里自嘲的笑道。

    看到孙策又恢复了往日那英姿勃发的模样,众人心中无不欣喜,这段日子虽然孙策未曾消沉,但他内心的郁郁却是所有人都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的。

    “我等皆听将军号令!”

    “袁术无信无义,我未尝有负于他,彼却时刻猜忌于我,此人不足以成事!今日反正,是为继承先父遗愿,匡扶汉室,是不愧为汉家儿郎!”孙策一把拿过孙静手中的书信,将他折了几下塞入怀中,大步走向主位:“即日起,诸将整顿兵马,挥军丹阳。”

    众将轰然应诺,他们本来就是在此观望局势,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如今得闻江北形势大变,周瑜的来信又透露出朝廷有宽贷的意向,众人岂能再顾虑下去

    张昭花一晚的时间写就一篇讨袁术檄文,申明自己反正归顺之意,首先发往固陵。防备孙策的虞翻等人收到檄文后在原地犹豫了两日,见孙策果真点齐兵马两万往丹阳去了,将后背坦坦荡荡的露了出来,起初都不甚信。

    盛宪与周昕都怀疑孙策不会如此轻易的反正归顺,认为这是孙策故意使诈,要么是试图麻痹自己,趁虚突袭要么就是江北有事,故意设下疑阵,让自己不敢追击。

    虞翻一向口直心快,直截了当的说道:“无论是真是假,都只能任他来去。我军兵力守御会稽尚且不足,谈何追击彼等若是回援江北,我等追之无用,若是果真反正,当为朝廷之幸。我等兵马微弱,当下只需守住会稽,做好应对之策,静待时变就好了。”

    董袭人高马大,志存高远,眼见着孙策离去,自己却迫于实力不足只能囿于此处,心里甚为不甘。有心要说什么,转眼又听到虞翻感慨说:“我深受陆公之德,如今守住会稽,使之保为朝廷疆土,也算报其恩义深重了。”

    听了这话,董袭这才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

    孙策从吴郡赶至秣陵,正好遇见袁术派来的使者,在听说袁术催促他领兵北上广陵,甚至派来袁术的故吏、扬州刺史惠衢,丹阳太守袁胤接管江东军政。孙策当时怒不可遏,众将也深觉袁术谋浅短视,投效朝廷的确是正确之选。

    于是孙策当即扣押了使者,又指派自己的表亲、校尉徐琨领兵南下,闯入宛陵捉拿了惠衢、袁胤等人,迅速平定了丹阳境内的袁术势力。

    至此,孙策算是与袁术彻底决裂,但此时仍有腋肘之患尚未解决,孙策一时还不敢北上。

    在秣陵城中,孙策领众人再度集议,就是要讨论自己一旦北上,则西边的黄祖等兵马、以及东南的盛宪、虞翻等人该如何处之。

    吕范身为孙策麾下最擅军谋的人,在来时路上就已想好了对策:“会稽之兵不足为惧,君侯只待将讨袁檄文公告天下,彼等必不敢妄自动兵。至若黄祖等军,在下以为,不妨让出豫章。”

    “是这个理。”孙静补充道:“但也不能说让,还要留些兵马,使黄祖攻下豫章方可。”

    孙策眼前一亮,自己反正之后,就与黄祖站在同一战线,若他还来进讨自己,就是不顾大局、居心叵测,届时不占道义的反倒是他。

    张昭皱眉想了一想,忽然摇头说道:“不妥,横江校尉甘宁尚在彼等军中,若是故意以豫章为诱,陷黄祖入不利,恐会招惹是非。”

    孙策冷笑道:“我只顾调回豫章、庐陵的两位堂兄,命其领所部兵马回丹阳,随我一共北上。至若豫章由谁侵占,却是与我无关。”

    江夏与庐江之间横隔大山,黄祖只能转水道进攻庐江,这样后方就得有豫章作为落脚处,而他一旦进豫章,就不可避免的会遇到该处郡兵的自觉抵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黄祖与甘宁奉的诏令只是讨庐江而不是豫章。

    张昭细思之下,也不再坚持,而是另外说道:“将军新附朝廷,为表诚意,还得尽快遣使上表,或贡方物,或举质子。此举既能求信重于朝廷,又能制黄祖行军。毕竟江淮不通,使者要想赶赴北方军前,只得溯江而上,借道荆州才行。”

    “善!”孙策领会了张昭的意思,拊掌道:“那就选派使者过去,让黄祖自己看着办!”

    兴汉室



第五百一十章 兵渡柴桑
    “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甘宁本是一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偏师,可出川之后,沿江行来声势逼人,竟是被他打出了朝廷继南北军主力、刘虞、曹操、徐晃等人之后‘第五路’兵马的气势。

    这其中,除了他手持诏书,奉命征讨以外,沿途或是主动、或是半自愿追随入伙的黄祖、蔡瑁、张羡等地方实权太守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长沙太守张羡是率先带领荆南诸郡响应甘宁的,当甘宁领数千益州水师顺江而下时,还没等刘表做出什么应对,张羡便第一个带领桓阶等荆南豪强东击庐陵。随后江夏太守黄祖也不甘人后,紧跟着表示要遵奉甘宁手中的朝廷诏书,甚至派舟师逆流而上接应军需。

    手下一个两个手握重兵的太守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张,让刘表很是被动,他知道此二人早已被庞氏、黄氏等人收买说服,心向朝廷,可他却没想到真的会置自己州牧威权于不顾!

    仍在犹疑的刘表心知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被他们献降了,主动归顺与被迫降服的区别可是很大的。何况蔡瑁在江陵也不敢真的阻拦甘宁水师,虽然甘宁那点兵马对荆州构不成威胁,但蔡瑁心中却要顾忌着其背后的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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