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第八十六章 节慕原尝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鲍出与李义等人说好了之后,很快便凭借着平准监的符信从驿亭借来了三匹快马以及足够的钱粮。驿亭是这半年开始在三辅地区重新修建完善,担负着维护官道、维持辖区治安、为往来官方人员以及普通商旅提供便利的职责。如今这些驿亭已经遍及三辅,可以快速传递朝命、联络中央与地方。驿亭的亭长多半是从军旅退下的老卒和伤兵,能够保证地方的治安以及对朝廷的忠诚,这是皇帝对退伍士兵的一个妥善安置,也是预备重建邮传系统的绸缪,只等以后有充足的财力物力了方可布施推广。在此之前,驿亭暂且归属于平准监统筹,贾诩对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说是能借此快速掌控三辅乃至于弘农的舆情。作为平准监四丞之一,鲍出充分利用了职权给他带来的便利,也让李义在一旁暗地里歆羡不已。三人渡河之后,快马奔驰数日,终于在三月底的时候抵达河东郡治,安邑。众人停留在城门口的道路上,眺望着远处虽然高大却破旧不堪的城墙,而后将视线拉近,看了看脚下平整宽阔的官道。强烈的对比让鲍出等人心中产生了极大的不适与深深的疑惑,且不说李义与严干,就说鲍出自己都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违和。他这一路走来,从逐渐繁盛的长安来到太平安静
第八十四章 任凭自至
“听其自流,待其自生,则鲧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初平四年四月初一。午后淅淅沥沥的落了一场冷雨,天空中仍是阴沉沉的遍布阴云,蓄势待发,好像随时准备再来一场。路上凉风阵阵,让人感觉重新回到寒彻的冬季。在进行了三个月的研习之后,太学吏治科在北军中候王斌的主持下进行了一场策试,从百来名进修的士子中间选拔出数十名熟悉政务、理解并支持朝廷新政的人才,这些人被立即量才施用,有的被拜为朝廷内部的官员,有的则放到关中各郡为督邮、功曹。至于那些没有考过的,则被限制在太学吏治科继续研习政务,等待六月份的再一次考核。杜畿、杨沛、刘琬等人都是此次吏治科的佼佼者,被皇帝寄予厚望、特意点名钦派河东。他们刚从吏治科考试出来就受到了天子的接见,被委以重任,无不是意气风发,想在朝廷大政推行已久,而迟迟不见成效的河东干出一番事业来。是故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众人都不甚满意,心里更想着要改变着一切。郡守王邑早早的结束了公务——其实公务大都有郡丞卫固与功曹张时来替他去做,真正轮到他来做的其实很少。回到家后,他立
第八十五章 事宽即圆
“且夫卿必有军事,是故循车马,比卒乘,以备戎事。”————————王邑乐得放权,任由杨沛与刘琬在河东这片宽阔的土地上一展身手,刘琬等人也感激王邑的信重,愿为效劳,替王邑打开一幅新的局面。这席宴宾主尽欢,直到华灯初上才堪堪结束,王邑与凉则二人一起送走了刘琬等人,杜畿有意保持着几分清醒,临别时极为郑重的朝王邑行礼告辞。凉则代王邑送众人至门口,他在屋檐下伫立,看着他们各自的马车在夜色中渐行渐远。一阵凉风袭来,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待他返身回去后,客房内杯盘狼藉的场面已被清理干净,王邑无不闲适自得的站在廊下看着飘洒的春雨。“都送走了”凉则略微躬身,道:“都送走了。”王邑转过身来,牛毛般的雨丝沾在他苍白的鬓角上,甚至沾湿了胡须:“你道这些人如何”“都是一时俊彦,来日可付州郡之任。”凉则手捻长须,点头说道:“刘琬心怀黎庶,杨沛正直不阿,杜畿多谋善断。若是要分一个等次,则以杜畿为先、杨沛次之。”“是啊。”王邑蓦然叹了一声,移步将凉则带入内室,两人相对而坐,奉上温茶之后,这才缓缓说道:“杜畿才干了得,生性又强势,若是他来做
第八十七章 萍水相逢
“语曰: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狱中上书自明
初平三年九月十六。
长安,宣平里。
两三百年前,天底下没有那一座城的人口能比得上长安这样摩肩接踵,没有哪一处坊市的商品能比得上长安东市这样琳琅满目,如果有,那就是长安西市。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只不过那时许多年以前的盛况了,久远到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长安当年的模样,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帝国正如垂暮的老人一般苟延残喘。羌胡屡掠关中,兵燹天灾不断,又有董卓西迁,奸吏盘剥。
好在董卓、李傕等不安定因素被除去后,关中与长安从此再无战事,朝廷虽然依旧衰弱,但关中的生气却渐渐恢复过来。
时近中午,宣平门附近扰攘纷纭,街上有进城置办家用的农夫、吆喝不断的商贩、挤挤挨挨,吵吵嚷嚷,间或有几名亭卒、缇骑在街头来回巡视。
“我上回来长安的时候,这里可没那么热闹。”一个年仅弱冠,容仪出众的少年站在路边,感慨的张望着人群,说:“想不到这才半载,宣平街就大变模样,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纪与其相差无几,但身材矮小的少年,他嘿嘿一乐,声音洪亮:“德容,你说雒阳跟长安比如何”
“这如何分辨我又没去过长安。”少年笑了笑,又正色道:“不过听说长安令年才二十,就能将长安治理成这般气象,实在是了不得。”
“家尊说你是方伯之器,以后自然不会比那位小王公要差。”
这两人都来自左冯翊,容仪出众的少年名叫张既,工于书疏,十六岁就是郡门下小吏。另一位随行的少年名叫游楚,其父是左冯翊功曹游殷。
他们二人这次联袂来京,主要是为了太学。
朝廷经过了几天的磋商,各方终于在本月初达成了决议,不仅恢复太学,还在太学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新东西,比如科目与策试选官、祭酒与仆射职能分离。
此外,朝廷同时还下发诏书,命各郡举荐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的年轻人就学并且不问出身、只要有求学之心,就都可以来长安报名。
张既和游楚就是在左冯翊推举的入学士子,他们拿着官府给发的凭据,一路畅行来到长安。
“小王公”张既哑然失笑,心平气和的说:“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出身单家,如何能比得上太原王氏”
游楚挑了挑眉,正准备再说下去,却听见路边突然传来乐声、隐隐还有人的恸哭声。
“这是怎么了”他刚一说完,便只见路尽头缓缓走来一队披麻戴孝的队伍,紧跟着的有皇帝出行专用的羽葆鼓吹、以及前后四十个手持华丽纹饰的宝剑的武士。
当头过来的是一名御者,手执羽葆在前开路,用以指挥后面的队伍。随后则是弹奏哀乐的黄门鼓吹、以及班剑武士。整个队伍肃穆庄重,隐隐传来抽噎和哭泣的声音,压抑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让道吧,这是宰辅才有的葬仪。”张既淡淡的说道,随即与游楚让到一边。
游楚看到这里,扭头对张既道:“这、这莫非是司徒赵公”
张既沉默着点了点头,话已至此,说再多都是赘言,那位助皇帝罢黜王允、推行若干新政的司徒
第八十八章 援手之劳
“墙有耳,伏寇在侧。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管子君臣下】
功曹张时知道此事与他的故友杜畿无关,立场自然的就偏向了范先:“正是此理,听闻那杨沛用刑严苛,这几家人若是捱之不过,胡乱牵扯,对我等来说也是个麻烦。”
“是这个道理!”范先合掌说道:“不仅要将这几家人缓释出来,还得给杨沛这些人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河东是谁做主!”
祝奥跃跃欲试的准备接话,只见这时郡丞卫固说道:“将他们弄出来倒也容易,就怕是与杨沛等人斗下去,会耽误了袁冀州的大事。”
坐在次席的许攸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若是不争,倒才显得有所图谋,让人生疑。”
卫固蹙眉道:“话是如此,可我等到底要在何时行事杨沛等人背后有王邑、有朝廷撑腰,长此以往,我等很难招架得住。”
“弘农与冯翊,这两处联系上了没有”许攸先没有答他,反而问向范先:“还有校尉程银、都尉侯选这两人,可有回应”
范先两手按膝,从席上站起,一边走一边说道:“程银与侯选两个当初随皇甫嵩攻打白波,出力过甚,反倒被皇甫嵩拿去跟白波精锐硬拼,死伤惨重。可朝廷事后却只给了个校尉、都尉,而皇甫嵩却受拜三公,这让他们二人如何能服气这几个月以来虽然是恢复了些部曲,但心里早已对朝廷抱有成见,我只消派人一说,他二人便无不服从。”
门外偷听的李义这下倒真的有些讶异了,他没想到堂堂河东卫氏都与范先等豪强勾结在一起,谋图叛乱,且不知这究竟是卫固一个人的立场,还是出于卫氏当家人、黄门侍郎卫觊的授意而河东士族向来以卫、裴两家为首,如今卫氏已摆明车马,那裴氏的立场又是什么呢在朝为司隶校尉的裴茂是否知道河东背地里涌动着的暗流呢
此外还有程银、侯选这两个掌握河东数千郡兵的将校,再算上典农校尉范先手下的屯田兵,各家的部曲,少说也能组织起三四万人来,让这些跋扈的豪族掌控地方军政会有何等的危害,难道朝廷在一开始就不知道么光是河东一地就已是这样了,弘农、左冯翊这两个郡又有哪些豪强牵涉其中
李义在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与疑惑,始终不得其解,只想着等听完了再回去寻鲍出一问究竟。他把耳朵往门上凑近了些许,试图分辨房里的声音。
这时范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座席中间的过道上,腰上挂着的环佩叮当作响,他左手拇指轻按着剑格,忽然止住脚步,拉长了语调:“至于冯翊与弘农——”
突然,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从范先手中探出,他的身影矫健的冲到门边,动作十分利落的一手拨开门扉,一手持剑如甩动匹练,在众人来不及惊呼之际,霎时间冲出门外。门外那人身法灵活,大袖翩然,动作极为潇洒的避开锋芒,几步退至庭中。
众人这才惊起,纷纷走到门边,只见那人穿着件极不合身的破旧衣袍,神情却像是穿着世间最华贵的衣服一般,他傲然伫立,仿佛脚下生根。
“公道!”祝奥呼吸一滞,仿佛突然之间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一样,他惊骇道:“你来这做什么!”
祝公道冷冷的说道:“我有事要先行离去,故而来寻主人家告辞。”
说完,祝公道又看了一眼仍在拿剑指着他的范先,若无其事的夸赞道:“范君好剑法。”
范先的神情有些激动,气息起
第八十九章 委巷浮说
“将欲下笔,宜明有凭证,细而观之,无非率尔。”————————【唐语林文学】
“祝公道是真义士啊。”鲍出在房里小心擦拭着剑,一边在听了李义的叙述后感慨道。
“虽然事出有因,但我到底是瞒骗了他。”李义叹道:“我对他有愧!”
“祝公道宽宏待人,想必不会往心里去。”鲍出宽慰道:“兴许以后他还会成为我等助力也说不定。”
“此话怎讲”
“我也说不好……”鲍出刚才的话全凭一时直觉,根本没有任何凭据:“只是私以为祝公道不至于如此。”
李义回想起祝公道临走时在嘴边重复的两个‘麻烦’,不禁对他们之间这段眼见就要断绝的友谊再度燃起了信心。毕竟自家亲友都牵涉进了这场祸事,祝公道再是不愿,也得为亲友考虑,他所言的‘麻烦’,恐怕是在纠结到底该选择帮谁吧
鲍出仍在擦拭他手中的剑,目光专注的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孝懿最后还探听出什么没有”
“没有。”李义坐在鲍出对面,摇头说道:“他们有所防备,我不好再继续跟下去。如今只知道校尉程银、都尉侯选二人牵涉其中,河东那些有名有数的豪强也大都参与谋乱。此外,冀州牧似乎也参与其中……”
“冀州”鲍出想不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沉声说道:“可有说具体的谋划么”
“没有。”李义淡淡说道,他看了眼横放在鲍出膝上的长剑,眼角突的一跳:“我有件事不明白。”
鲍出抬头看向李义,神情认真,手头的动作却是不停:“什么事”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主谋与部分附从的身份,为什么不现在就派人去捉拿”
这是李义心里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平准监知道范先要造反,他也通过探听亲身确认了,为何不将这些人都抓起来,严刑逼供之下,还怕不知道幕后主使以及其他同党
鲍出的手微微一顿,沉着地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冯翊、弘农联络了哪些人么”
“不知道。”李义遗憾的摇头说道。
“他们有亲口说要发起叛乱么”鲍出又问道。
“没有。”李义否认道,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鲍出幽幽叹了口气,将剑举在面前,仔细端详着剑身上的花纹:“空口无据,谁会相信我们的话就算是严刑拷问,谁又会知道这是屈辞还是真话谁又会不会私下揣度,说这是朝廷刻意构陷,意图针对他们这些豪强”
“哪也得让人早做提防!”李义情急道:“不然等到一旦起事,岂不是一场大祸”
“孝懿,你以为朝廷没有提防么”鲍出的目光从剑锋旁射了过来,带有一丝锐利:“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不只是朝廷,恐怕连河东郡守也早就防着这一遭了。”
“那为什么还……”李义忽然想起了来时所见的种种异象,宽阔平整的道路、残破老旧的城墙,他脱口说道:“朝廷难道是早就知道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鲍出将剑收回鞘中,又把剑横放在身前的桌案上:“至于朝廷有什么打算,我一概不知,我们只需要做好上头交代的事就好了。”
李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看来我还得回去,至少得按先前商议的那样,知悉他们的谋划,以及弘农等地到底
第九十章 华山崩裂
“灾异示人,前后数矣,而未见所革,以复往悔。”————————【后汉书张衡传】
初平四年六月初七。
今年第一天便出现的日食异象似乎昭示着初平四年是极为不平凡、乃至于多灾多难的一年,在日食过去的两个多余后,长安宣平城门外便出现屋自坏的异象。
太学祭酒杨懿对此的看法是天有示警,朝廷应当按日食的处理办法,依礼迁咎司徒。而与之针锋相对的则是灵台令刘琬,认为这预示着将有战乱,朝廷需对东北方加以留心。
灵台令刘琬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宗亲,由于司候天时星辰,颇有精准之处,故而极受皇帝赏识。他对于屋自坏这样敏感的政治事件的发言,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皇帝的授意。毕竟如果真按杨懿等人的说法,司徒马日磾将重蹈皇甫嵩的覆辙,朝廷不到几个月再行撤换一位三公,无疑是件极大的震荡,对于想让朝廷保持平衡与稳定的皇帝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此外,有了刘琬的言论之后,即便他做出了东北方将有战事的预警,但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托辞,为的就是保下马日磾。所以马日磾一方的人虽然附和支持,却并没有人因此往深处去想,而另一方人则赞同杨懿等人的意见,双方熟悉灾异的臣子各抒己见,寸步不让。
双方争执不休却没能得出一个压倒性的结论,甚至在皇帝的操控下,杨懿等人的观点还隐隐占据上风。这不仅让马日磾倍感危机,着实敲打了他一番;而且还很好的转移了视线,起到了掩盖预兆战端真相的作用。
屋自坏事件就这么一直争论、一直拖延了下去,直到五月份的时候再度出现异象: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没有云,却突然炸响轰鸣的惊雷声。紧接着到了六月,右扶风刮起大风,急剧降温,天降冰雹,原本这可以当做自然灾害,可这场冰雹在消停不了数日,弘农郡又传来一个消息,让众人都坐不住了——
华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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