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零碎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姑梁
畸形的指甲,丑陋的足形,毛乎乎的皮肤,什么叁寸金莲,明明像极了烂在田地里的番薯,烂番薯引蚊虫,金莲引男人,可笑至极。
把金莲朝天竖起来,它像极了男性的图腾柱。
足交迭着泡在温热的水中,金素眼尖地发现脚趾的缝隙里头藏着污垢,她弯下腰去,就近折根细头木枝剔净了。
顾玄斋轻轻叩门,金素听见剥啄声,以为甄钰回来了,两条眉毛抬高,不过很快又放了下来。
不是甄钰,甄钰回来是不兴敲门的。
想到甄钰,金素有些许难过,这大姑娘隔叁岔五玩消失,仿佛和她断开联系似的,一点踪迹寻不到,也不知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外头的顾玄斋还在敲门,金素对着自己的脚叹口气,问:“谁啊?”
顾玄斋认出这道女声,报上姓名:“侬个恩客。”
原是顾小开来了,金素烦躁,又不得不去招呼他,脚从盆里离开,不拿毛巾擦干,摆甩几下,甩走余水,而后晾个几分钟便干了,不迭寻袜子来着,直接穿上鞋,也拐也拐去开门:“顾大少爷突然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顾玄斋近来清减了少许,脸型轮廓分明,两颊的肉少了以后五官变得立体,他矜持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来你这儿能有什么事情?不就那点男女之事吗?”
金素转身就走,扭腰摆胯,走进大堂里,给顾玄斋倒了杯隔夜茶:“我这儿也没有什么规矩,不给你起手巾,供应茶水但不装干湿、敬瓜子,钱倒是收得比别人多,也只有像顾大少爷这样旺血的人才会来这儿了。”
“长话短说。”顾玄斋寻张凳子坐下,拿起茶水饮,杯中的茶没点茶味,饮了一口他便推到一旁去。
头发打绺了,金素拿起一把梳子去天井下梳头,边梳边嚼牙,要长要短:“堂子的茶资是叁元,我收六元,但只是晚上收六元,白天要收九元,因为白天是睡觉休息的时候,你却来扰我,理应多收取。其它价钱,也是要翻一倍,如果要到床上去演肚脐的话,又是另外的价钱了,白天热,坐着不动身上都有股似油哮气味,抱在一起颠来颠去,能颠出油来,我恶心得慌,多出点钱才能让我心里舒服。”
顾玄斋不生气,被她的风味所迷,还笑她狮子口大开:“债还清了,还收这么多?”
“债是还清了,还清了后却不知道脚下路怎么走,淫性难改,身上拿手的本领就是伺候男人,文人卖文等于妓女卖淫,出来卖了,根本不在意名声如何。男人不谈情爱肏我,之间就是一场商品交易,我也得向男人索要东西,这东西就是钱,钱是过活,而我觉得自己值这个价。”金素说出想法,但不把话全说,下方的话让男人听来,就是离了母的。
要钱是因为甄钰未来需要。金素觉得。
甄钰涉风月之事不深,还不知男人靠不住这个道理,瞧瞧当年那个满嘴情话的戏子,和个京油子似,骗了她的身,往她肚子里洒了精,事后拍拍屁股走人。再看看甄粤这个酸丁,本事没有多大,嘴却厉害,许下要小宝弟一世无忧,结果留下一屁股债害小宝弟放下大家闺秀的体段,以卖笑为生,最后给那抛了本妻之的人做小生孩子,黄花闺女当得好好的,不到二十就生下两个囡囡,如今近四十岁还要生,提起来别说多凄凉,要死弗得活,她绝不要甄钰以后变成这样,有了钱,甄钰就会过得很好。
金素越想越觉得心里苦,想到自己那位天地不容的孩子,又想到那个囡囡,口里发恶心,不禁把泪珠偷弹。
她哭着扎了一根麻花辫偷嫩,扎完到泡脚水里照了照,心想花梅巴掌大的脸蛋儿扎起辫子,再绑条枣儿红的丝带,定是好看的。
“你今天记着就是,到时候一块清。”顾玄斋径往金素的房里走,这是要沾皮靠肉的意思了。
大清早,色心盛,金素无语顾玄斋的举动,先去收对袜儿穿上才慢悠悠走进房间里。
里头闷闷的,金素不把门窗关严,只抬了张椅子到滴水檐下,表示里头在弄写没脊梁的勾当,勿要来打扰。
顾玄斋宽衣服,坐在凳子上,膝盖劈拉着,性器直挺挺朝天花板指:“床上有些热,就在这儿吧。”
“行,我骑上面,顾大少爷你尽管顶就好。”金素解开裙带,腰欢喜,娇美的身段暴露在顾玄斋眼皮下。
金素不敢奢望专一飘风戏月的顾玄斋会有耐心与她温存,他性急,插进来后只会撺梭也子似地弄,自摸花穴,令其湿透滴露,火候到了,分了穴口照着龟头坐下去。
顾玄斋抱住金素的腰往上顶:“做这事儿我只与你合得来,我与你脾和,和我做皮肉生意,也做得最久吧?”
“多谢顾大少爷如此作兴金素了。但即使如此,金素也不会打对折,多少钱就记多少钱,别在金素身上下套数,惹急了,就现消开割!”金素对男人的物件儿没什么兴趣,大的小的,粗的细的,用起来的感觉不一样,也酥爽,细小的物件儿就是软蛋儿,搔不到痒,但她能翻身出击,翻身成为这场欢爱的操控者。而粗大的,譬如身下这根大工具,进个头心已酥下半边,出入皆有滋味,这种时候自己可以省点心思和力气,嘴上偶尔哼一哼鼓励卖力抽插之人,接着闭上眼睛,派出水儿,享受其中美妙。
顾玄斋更加十倍功夫,金素被弄得晕头转向,眉头似皱似松,欢畅声断断续续的,她只敢偷声细叫,高声会引来其它娘姨。顾玄斋用手摸金素的脸,“要说当年看上你,还是因你那会面对日本人不屈的样儿,比那虾夹夹蟹钳钳的人有趣得很,让人动了眼里火。”
顾玄斋说的是几年前几个日本商人来蓝桥寻乐子的事情,日本商人端着一副礼貌的面孔,金素一听对方说着东洋话,翻了脸皮收起灯,关门不迎,面对不那么敦敦实实的日本人,腰板子没弯过。合了门,叉着腰疯疯癫癫在天井下骂人,也不怕做凶人:“一群棺材座子,畜生不如的东西,想寻乐子,不也有东洋来的车袋奶妓女吗?还有那什么什么姐,一个为了钱连女人都卖的国家,能养出什么好男人,呵呵,身下那物件,破折只有牙签那般粗细。我们这些当妓女的心活,心贪,但心也知仇字如何写。”
那声音尖尖细细,惊走了在屋顶上歇息的鸟儿。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金素不知如何回话,粉嫩如花的嘴,金素如蚁似亲吮顾玄斋的脸颊。顾玄斋不许人亲他嘴巴,当然金素也没有好吻男人之癖,亲吮脸颊足够调情了。
顾玄斋今天不按老规矩来,正了头,要金素吻他的嘴巴。金素满脸写着震惊,身子往后倒,不好嚣了男人的头,于是汪声汪气地说: “顾大少爷想讹我吧?我刚啃了脚,口里有味道。”
“我只是想感受接吻的感觉。”顾玄斋摁住金素的后脑勺,主动索吻。
金素摸不着顾玄斋的头路,也懒得走他心境,眼下退无路,只能张嘴接住舌尖。顾玄斋尝了亲吻的滋味,没尝出什么特别的,他顺肩抚金素的奶儿。
金素的奶儿不可把握,一掌裹上去肉儿总是溢出,把玩几下,圆白的奶子便走形走状,他捏住乳头说:“其实我不大明白甄姑娘为何要入这行,是因为在风月场中做事情不需要避讳吗?我弟弟又为何要花钱修蓝桥,修也罢,还改了个名字……”
“嘘——”顾玄斋被金素打住了话。
金素含脸,两腿夹住顾玄斋,衬起臀尖儿耸:“顾大少爷今日来是想套我口气吗?不管是这儿还是其它堂子,妓女家中事,勿要过问一句。姑娘的心思我不知,至于顾二爷为何这般做,也许是他好出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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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159
顾玄斋欲言而嗫嚅,金素带着虚假的笑意说:“顾大少爷勿要对姑娘有心思。”
金素耸臀扭腰帮衬顾玄斋,顾玄斋乱顶了十来下,将射时嘴上啧一声:“唉,今日忘记戴套了。”
“啊?”金素心头一惊一喜,慢下速度,抟香弄粉的顾玄斋,在做爱的时候,十有八次里不会戴套,“大少爷居然主动戴套?”
顾玄斋喘气不住,米糙地往上顶,顶个叁十?下,腰沉沉,对着金素的下巴吐口灼热的气。金素回骂:“你这是气味骚扰!”
顾玄斋被这一句话逗笑了,两腿一抖,精液慢慢射在里头:“嗯,听说那吕大少玩女人得了捞什子病,没有治好,躲起来了,现在人心惶惶。”
金素听了满不在意,暗中好笑,一个没忍住,清脆的格格笑几声。
吕将年为何会得捞什子病,金素再清楚不过了,是她干的好事。
……
那天阿牛慌慌张张地来蓝桥,上气不接下气,道吕将年给甄钰下药欲进行迫淫,幸有顾微庭及时出现。
金素清楚颠末,怒不可遏,想到甄钰受了委屈,几乎堕泪,一阵心酸后,工于心计的她,决心报复。她认识一个得了轻微捞什子病的妓女,在那咸肉庄里,第身子有疾病,开怀接客人也无法接上等的客,一贫如洗,只能接些沦敦着大肚子,浑身皮皱的病老头的皮肉生意过日,贱卖身体,一夜得几毛钱,度日之艰辛,可想而知。
金素找来那妓女,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四马路装成貌美得野鸡勾引吕江年,本以为要勾引许久,未想那女人与吕江年约略周旋,下一秒便上了勾。
老天开眼,吕江年一夜后也得了捞什子病。
这种病对吕江年来说满怀里愁,难以启齿,寻回当晚的妓女算账,只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人尽皆知,脸丢尽,不如吃下个哑巴亏划算。
金素从顾玄斋身上下来,股间滴着粘稠的精液,她捂住股间,不让东西滴得到处都是。金素脚高步低,走到影壁前默默清理,帕子用了叁张。
顾玄斋看她面无表情,兴致不高,解释:“我不是嫌你不干净……”
“我知道,毕竟妓女比你们男人干净,你们带套,只是在防自己把病传染给我们。”金素清理清爽了,把刚刚脱下的衣服重新穿上,凌乱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个乖巧的花苞。
持镜照了一会,她觉额头高了,拿出一盘旧胭脂在脸上诈打扮,把额头浓浓地涂黑,脸颊艳艳地涂红润,拿出账本,握管记下顾玄斋今日的开销:“顾大少爷没有事的话我就要出门去了。”
顾玄斋将金素细细一看,金素不想和他打交道,忙自己的事情,聊不上话题,他穿戴齐整,去四马路听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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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160
顾玄斋离去,金素去井边把肥皂放进盆里搓几下,直到搓出泡沫,掬水废去脸上的脂粉,掌心朝着脸颊毕拍毕拍打几下:“大热天,上什么街,不如洗把脸睡觉凉快凉快。”
顾微庭买好东西,开着顾玄斋的车先回一趟公馆,把柯基交给公馆的娘姨照顾。公馆的娘姨见了柯基,搓手表示担忧:“夫人怀有身孕,只怕这可爱的小东西会冲撞夫人。”
扳节头一算,小宝弟还有叁个月便要生了,这段时日她白天精神不爽也不振,夜间要吃少量的安神药水助眠,小奶狗精力旺盛,万一不小心咬了小宝弟,她们都得被赶出顾家。
入夏之后,顾荣金身子也不好,顾微庭远远便听见他的房间里传出咳嗽吐痰的声音,不想惹麻烦,爽爽快快地抱起柯基就走。车开得缓慢,一路上管柯基喊:“甄钰,甄钰……你的名字叫甄钰,你记住了吗?家里有只顾微庭。”
柯基若有回应,顾微庭便停车,伸手摸它头表示奖励,还会拿吃的喂它。
短短二十分钟,柯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甄钰。
这一去一回花去一个多小时,顾微庭回来,甄钰在床上香香地睡着。
顾微庭猜甄钰应该起来过,出门前甄钰一丝不挂地赖在床上,现在穿了衣服,因为热,她是人盖被子,上身的衣服翻卷到脐上,下身穿的裤子裤管挽的一只高一只低,憨态可掬。怕她把脸颊睡麻,顾微庭帮她翻个身,而后带上门,去厨房做饭。
他炖了一锅浑浊不清的苦瓜排骨汤,炖汤期间炒了一盘豆腐干片子红烧肉,闷了一碗红烧鱼翅和全鸭。
柯基和巴儿狗一见如故,在院子的草坪上打滚,甄钰醒来下楼,见桌上汤菜陈杂,吞咽口水,飞快下楼,她眼里只看得见桌上冒热气的菜,哪能注意院子里多了一只小狗,两根手指作筷,捻着一片不肥不瘦的红烧肉吃。
火候正好,红烧肉不软也不硬。
红烧肉不吸油,附在表面上淡黄色的油在甄钰吃进嘴里前已经滴在了领口上,顾微庭见之眉头频蹙,拿出碗筷,放在她面前:“甄钰!你洗手了没有?”
“洗了。”甄钰肚子饿,嘬干净手指,拿起筷子便夹菜。
在草坪上玩得正酣的柯基听到“甄钰”二字迅速反应过来,屁股一扭一扭冲到顾微庭脚边。甄钰这才发现家里多了只头似狐狸,屁股大似气球的小狗,她搁筷抱起柯基,问:“怎又有一只小狗?”
顾微庭拉开椅子坐下,似笑非笑:“顾微庭太孤单,所以给它寻个伴,伴伴热闹,名字我都取好了,叫甄钰。”
话毕柯基摇尾,叫一声。
“幼稚。”柯基的叫声声音软乎乎的,甄钰掌不起脾气,放下柯基,让它去外头玩。
吃到半桌里,甄钰肚子膨膨的饱筋胀起来,她靠到椅子上消食,望着外头打闹的两只狗子,想不定做那阿爹面孔,喊来巴儿狗和柯基,目光灼灼,把它们仔细作比较:“果然,甄钰比顾微庭可爱许多。”
顾微庭若有所思:“确实可爱,生得矮婆娑圆溜溜的,和颗蘑菇似,能不可爱吗?”
面光扫尽,甄钰无言反驳,气得干瞪眼,嘴皮子在发抖,随时都要蹦出骂人之语与顾微庭白嘴。
顾微庭扳足面子,不再计较这点小事,给她盛一碗汤放凉,笑道:“别瞪眼,放雅道些,一瞪起来眼白比眼珠子多,是白果眼儿了,与公馆的那位大姐一样。好了,不与你闹了,段家人明日请我吃饭,你要不要来?”
“去,我当然去啊。”甄钰忽然恼里变作欢喜。“我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你摆门头。”
【民国】零碎嫁 161
用完午饭,甄钰肚子痛得十分厉害,其痛倍常,疼痛里还酸溜溜紧揪揪,不知为何。啧啧嘴,吃了不少的肥肉,牙缝都是油腻的,她起身去玻璃柜取只玻璃杯来喝水,顺便漱个口,让舌头和牙齿清爽一点。
客厅的壁角有一口四层式的玻璃柜,第一层放着酒,第二层放着玻璃杯,第叁层和第四层放着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甄钰拿玻璃杯时眼尖地发现第叁层的角落里放着一罐未开封的蜂蜜,一并拿出来,烧了壶白滚水,对了杯蜂蜜水喝。
喝了香甜的蜂蜜水,肚子安静了,甄钰似中了魔法,困得不能动弹,打个呵欠,睡眼含饧,一骨碌倒进沙发里,把身体扭了几扭,而后睡去。顾微庭收拾完碗筷,她人已睡熟。沙发纳不下甄钰的腿,她的左腿溜到地上,顾微庭掇来一张凳子给她架腿。醒来已是下午四点,顾微庭在她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着睡觉,手里拿着本书,应是看书看困了。甄钰想回蓝桥去,摸摸口袋空空,一分钱也无。苦恼间,甄钰发现顾微庭的口袋露出了一角钱包,他的钱包定有钱。甄钰思想着与顾微庭借钱坐车,先寻纸笔写好欠条:一时手困,今借一元坐车。
写讫,手腕偷劲儿怕惊动了熟睡的人,屏住呼吸慢慢把钱包从口袋里扯出来。
顾微庭的钱包鼓鼓的,打开来一看,里头塞着纸钱硬币,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是在张园拍的照片,甄钰取出照片来看,有关她的部分一掐也没被剪去。她胸中小鹿儿直撞,他一直都带着照片,这是虚伪的浪漫还是真实的浪漫?
旧日心事如潮水涌来,想问他为什么去京城,又为什么回上海来接受顾二爷的身份,为什么总用简单的态度来面对她……
想着心中好过意不去,她不应该把顾微庭拉进她的世界里来,未出幼她便活在深刻的仇恨里,只怀有一份脆弱的感情,做事极端,生命处在灰色的阶段,没有精彩之处,唯有报仇时,见仇人没了呼吸时,生命才感到饱和甚至过度了,但这种时候往往只存一瞬间,之后是是疲倦的,恍惚的,整个人跌跌撞撞,想要投进一个棉花般软的怀抱里倾诉心曲。
甄钰遗憾地想,不惺惺地放回照片,娇怯怯地吻了吻他紧闭的眼皮,在钱包里取了几角钱,蹑手蹑脚离开,关门之际,往里头瞟一眼,越发觉得顾微庭可怜,此时的他,像是被她遗弃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甄钰叹了气,慢慢关上门。
夜幕降临,四马路人头攒动,黄包车在路上留下深深的轨迹,黄包车穿不过拥挤的人群,轮子一滚一停走得比蜗牛慢,甄钰索性在半路上下车,沿着街边走回蓝桥。路上遇到个穿夏布的小生,躬腰引穿着件立领衫大红裙的春燕楼往前走。
春燕楼拿腔做样,眼儿斜着,手儿吞着,端个“腰中有钱腰不软”的模样,与大老爷擦肩而过时,搔首弄姿放秋波,榴齿微露,一笑留情。这般模样在知道些情头的人眼里,微有晦气,他们惶恐地回看春燕楼一眼,身子闪得快。
春燕楼后边跟着两位举止轻盈的跟局娘姨,一位怀抱琵琶,一位提着灯笼,四十来岁的年纪,嘴角生了酸苦的纹路,却还露出轻蔑的笑容,仿佛她们是四马路的红倌人,而不是那低搭的跟局娘姨。
甄钰眉头动动,空虚的眼睛看着她们走进门楼宽敞,烛火辉煌的广东宵夜馆。不一会儿,二楼传出歌声,春燕楼弹起琵琶唱一支京调小曲。
唱了京调小曲啊,看来客人是打京城来的,京城来的客人吃广东菜然后招了一位苏州的先生,奇怪得很。
甄钰凝神定志听小曲,忽忽如有失,京调小曲唱完了,春燕楼轮指一弹,转成粤调小曲。较之从前,春燕楼的咬字清楚准确了许多。在上海忽听见粤调小曲,甄钰听出有故之悲,预备走开,不妨头迎面对上了陶探长陶风启。
陶风启黑西装加身,笑容友善,脸上见不到几道皱纹,眸子火热而清亮,与着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买办有说有笑,一起走进了番菜馆。
门首的西崽向卑微地他鞠躬微笑:“各位请上二楼!”
甄钰狞恶的目光盯着那道黑色的背影,耳边是春燕楼宛转的肉声,正刺激刺着的恨意,但还没到时候,于是握拳忍耐着,腮是颤的,两排睫毛也是颤的,眼泪在打转,她不能哭,把头微抬,用指尖揩去眼泪,一抬头见月亮挂在空中,见月忍不住唱那首《月光光照地堂》,甄钰唱了后半段:
箩盖圆,买只船;
船漏底,浸死一班大懒鬼;
一个蒲头,一个沉底。
一个躲落门角落,一个躲落床下底;
仲有一个随街去,买油炸鬼。
唱到后头,粉靥生涡,有腔有韵念起《救孝子》的一段:你道尸毁烂,难以检覆,焚烧了,无个显故。
【民国】零碎嫁 162
第二天下午五点,甄钰收到了一张粉红色的匿名局票,不过看见局票上写着“顾宝宝”叁个字,她用脚趾都猜到是谁了,顾宝宝叁个字写在局票上不大方,甄钰指蘸墨水点去那叁个字,再在空白处写上孟家蝉。
翻到局票背面,顾微庭掸画技,用红墨水画了两只小狗打架的画面,一只小狗头顶上写着baby,一只小狗头顶上写着waiting,然后底下写着一串英文,字如蚊虫那般小:i am waiting for my sweet sweet baby.
甄钰读着,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又舍不得扔了局票,拉开柜子把局票用书压在底部,眼不见为净。
局票的地点定在牯岭路,门牌号是二十八号,应该是某个杭州先生的香巢。
甄钰一改常态,换上已不大时款,颜色黯然的衣裳,裙子里穿一条能露出肤肉颜色的丝袜,腰挂一个象牙镂空仕女戏莲花的腰佩。
她原本想梳个毛辫,但与身上的衣服不大相衬,便喊在屋外徘徊的金素进来:“娘姨,给我梳个头。”
金素受宠若惊,拿起一柄玳瑁梳子从头顶梳到尾:“姑娘要熟什么样的头发?”
“熟姆妈经常梳的风凉髻吧。”甄钰不假思索地回。
金素说个好,把她前边蟹爪一般的刘海全部梳了上去,梳头前给每一根头发都抹上了凝刨花,发髻梳好,光滑香润,一根碎发也没见着。
一张肉多骨少的小粉脸全没了头发的遮挡,眉毛和睫毛根根可数,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便流波,煞是动人。
金素一会往后走,一会儿往前走,一远一近地去打量甄钰的妆扮,总觉得头顶有些素了,匆匆拿来一个红木盒子。
盒里头的首饰圆、方、长、细的,带头的簪钗,带脖子项链,带手的戒指手镯,装饰衣服的别针……应有尽有。原来是首饰盒。
金素挑了一对金蝉纹簪放在甄钰头上:“戴这个?”
甄钰摇摇头,选了一条发带戴在发际上,抿嘴淡笑:“纹簪的颜色在我头上格外没精打彩,这个精神一些。”
出门前,金素将一碗猪肉汤送至甄钰面前:“肚子打点底,要不到时候喝酒了,肚子会疼。”
“油呼呼的,吃得肠胃黏。”甄钰不大想喝。
金素见状,废了四张纸盖在汤水上面,去净了多余的油甄钰无奈接过,喝了一半,便踱到镜前补了点口脂,脸颊上薄薄加 上一些雪白细腻的雪花粉。
从镜子里看见金素沮丧的样子,甄钰撩起衣服,挺了腰,给她看圆圆的肚子,并插一指在里头,说:“裙子系得紧,再喝就勒着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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