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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鸣銮
他知道前世里她视自己如命,不止将自己当做弟弟,更当做最重要的亲人,当做自己身为长姐所必须背负的责任。
可这一世呢?她和齐清程情投意合,鸾凤和鸣,往后还要生儿育女,白头偕老,齐清程可不是季温瑜那样阴险狠毒、心机深沉的人,时间久了,她肯定会将夫君和儿女放在心底无比重要的位置……
到时候,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在意他吗?
谢知方十分清楚自己贪婪又卑劣的本性,却控制不住想要把这么好的姐姐,这么至真至纯的疼爱与关心,长长久久留在身边。
谢知真揉了揉他在床上打过滚而有些凌乱的黑发,浅笑道:“不要胡说,无论何时何地,姐姐最在意你。”
谢知方配合地笑笑,将剥了好半天的一把果仁儿送到姐姐唇边,脸往窗户的方向偏了偏,遮掩住自己有些黯然的眼睛。
他不相信。
不是不信谢知真,她说出这些话时的感情和心意都不是假的,只是时移物易,天道无常,往后会如何,实在难说。
他只是不相信诡谲的命运和漫长的时间罢了。





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三十一回柳莲儿借怜邀宠齐公子寻机私会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之日,齐国侯府齐备聘礼,当首一对真金打就的金猪,一对通体碧绿的玉如意,珍珠翡翠两套头面,往后八面金丝楠木雕福禄寿挂屏,八只喜羊,另有锦帕、宫花、龙凤双烛等物,行纳征之吉仪。
谢夫人以谢知真亲手所绣的衣衫鞋袜回礼,其中给齐大夫人缝制的一双软底宝相花纹云头锦鞋,针脚工整,配色端庄大气,教齐家几个妯娌们轮番传看,赞不绝口。
齐大夫人微笑道:“真娘素来有心,你们也不必眼红,待到她嫁进咱们家,让她给你们每人各做一双便是。”
齐二夫人出身寻常,闻言惊叫道:“这如何使得?她可是长房主妇,到时候说不得要跟着嫂嫂主理中馈,如何有功夫给我们做鞋袜?”
齐叁夫人听她说得不像,连忙在底下拽了拽她的衣裳,对大夫人谄笑道:“二嫂又说胡话,大嫂年纪不大,身子骨也健朗,如何需要一个小姑娘家家插足家事?依着我说,还是先在大嫂跟前立几年规矩,学学为人媳妇的本分,再论其他的罢。大嫂既开了口,我们少不得腆着脸受了礼,且等新妇进门,也跟着嫂子享享清福!”
叁夫人这话倒说到齐大夫人心坎里去,她脸上的笑容加深,和弟妹们又说了几句话,忽而听见角落里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她循声望过去,看着坐在底下的那位鬓角簪着白绒花的娇弱女子,不自觉地放缓了神态:“莲儿这是怎么了?”
这女子名唤柳红菡,小字莲儿,乃是大夫人同胞妹妹所出。
姐妹俩同人不同命,一个嫁于显赫勋贵,又母凭子贵,多少年地位稳如泰山;另一个原也嫁了太守之家,无奈夫婿不争气,贪赃枉法不说,前年蛮夷攻城的时候,竟然抛妻弃女乘船遁逃,陛下大怒之下,着人将其捉拿,流放叁千里之外,阖家也跟着败落。
去年年底,那位命苦的妹妹身染沉疴,撒手人寰,临终时写了封血书,将唯一的女儿托付于她,求她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替女儿寻一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嫁了,图个终身有靠。
齐大夫人遂遣下仆将柳红菡接进府中,上下以表小姐相称,一应规格与齐家小姐殊无二致,因着她娇滴滴软绵绵,在姨母面前又颇为温柔小意,几个月相处下来,竟然比那些个庶出小姐还要得宠些。
这会儿,听见齐大夫人询问,柳莲儿连忙用素帕拭了拭脸上的泪珠,婉转道:“姨母莫怪,莲儿本也为您做了双鞋子,如今看见未来嫂嫂的绣作,方知什么叫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一时有些难堪,又羡慕嫂嫂的家世与好命,自伤其身,方才哭的。”
齐大夫人怜爱地将她唤至身边,使她身边的丫鬟去取她做的那一双,慈爱道:“你来得晚,所以不知,真娘和你年纪差不多大,自幼便丧了母,家世也并不比你家强上多少,因此实在不必自轻自贱。等往后她嫁进府里,你俩说不得还能成为闺中姐妹呢。”
闻言,柳莲儿露出个羞涩的笑容:“只要她不轻视于我,我必定与她好好相处,一同侍奉姨母,哄姨母开心。”
齐大夫人接过柳莲儿所做的乳烟缎攒珠绣鞋,亲自踩在足下试了试,有意抬举她,笑道:“你嫂嫂做的鞋子样式是好看,却不如你这双鞋合脚。”
“姨母喜欢就好。”柳莲儿偎依进她怀里,“姨母的脚码原和母亲差不多大,我在家中时已是做熟了的,自然更合脚些。”
她眼中含着泪,唇边却噙着浅淡的笑,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姿,却如同小家碧玉,可怜可爱。
却说五月初五端午之日,谢知方不去参加赛龙舟,却死乞白赖地拉着谢知真往山上的寺庙里去祈福。
谢知真是待嫁之身,谢夫人本不待允,被谢知方胡搅蛮缠了叁四日,又请动谢韬亲自说情,只说女儿嫁出去后身不由己,难得松快几日,倒不必太过拘着,这才松了口。
坐在舒适平稳的马车里,谢知真抬头看了看优哉游哉喝茶的弟弟,实在忍不住,问道:“阿堂,你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谢知方故意卖关子,任她怎么问都不肯回答。
上山之路共计千余台阶,花木掩映,幽静寂灭,鲜有香客踪迹。
谢知真走了过半之路,便有些气喘,拿起帕子拭了拭香汗,对谢知方道:“你先上去,我在这里歇歇。”
谢知方身骨强壮,脸不红气不喘,闻言在她面前蹲下,笑道:“姐姐,我背你。”
就算是嫡亲姐弟,也需要遵循男女大防,谢知真自然不肯,却被这混账弟弟强行背起,叁两步蹿得不见了人影。
一众仆从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追赶过去,却哪里还找得到姐弟二人的踪迹?
耳边风声呼啸,谢知真也有些惊慌,下意识伸出两只玉臂揽住谢知方脖颈,嗔道:“阿堂,你放我下来!”
“不放!”谢知方笑嘻嘻地紧了紧已经不输成年人的大手,隐约感觉后背结结实实贴上来两团柔软,心里一跳,根本不敢深想。
他笑容微敛,仗着姐姐不懂身法,暗运轻功,几个起落便接近了古寺入口。
一个长身玉立的俊朗少年正在门边的巨石底下焦急等待。
谢知方将姐姐放到他面前,笑道:“齐兄,幸不辱命,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话赶紧跟我姐姐说。”
谢知真被弟弟不着五六的做法臊得满面通红,跺脚要走,谢知方却手脚极快地溜之大吉,害得她无处可去,无人可喊。
齐清程也是头一回做这样唐突的事体,颇有些赧然,拱手对谢知真行了个大礼:“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和谢兄弟并不相干,谢小姐若是生气,冲着在下来便是了,任打任骂,绝不还口。”
明知过不几月便可与她长相厮守,他依旧难耐相思之苦,想要找机会见她一面,哪怕多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见木已成舟,谢知真也无可奈何,垂着头红着脸,见他腰间明晃晃挂着自己亲手做的香囊,心里又乱又甜。
察觉到她的视线,齐清程连忙顺着杆子夸她:“这香囊里面也不知装了甚么,不但有提神之效,放在枕边还可驱蚊辟虫,实在是好用得紧。”
他明里夸香囊,暗里却是在说自己夜夜将之放于枕侧,见物生情。
谢知真脸颊滚烫,轻声答:“不过是些艾草、白芷、丁香之物。”
齐清程微颤着手递过来一条编得极为巧的五色丝绦:“这是我在上山路上买的,不值甚么钱,取个护佑平安的好头,还请谢小姐不要嫌弃。”丝绦其实是他亲手编的,废了十几条才得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若不编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他怕她不肯。
谢知真犹豫许久,到底伸出素手,接了过来。
躲在大树上偷看兼之保护姐姐安全的谢知方觑见这一幕,不知怎么的,笑容了回去,俊俏的脸看起来竟然有些阴鸷。
他下意识里拽下一枚野果,放在嘴里“嘎嘣”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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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三十二回傻弟弟苦吞黄连,俏姐姐初试红装
古刹幽寂,二人循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慢慢走着,一递一声儿说话。
“前日里借明堂的光,吃了几个玫瑰豆沙饼,外面铺子里虽然也有卖,吃多了总令人觉得发腻,谢小姐做的却与众不同,入口香甜,后味又有几分清冽,令人回味无穷。”齐清程刻意放慢脚步,迁就谢知真的步伐,和她的距离也不远不近,避冒犯佳人。
“我试着往里面加了点儿陈皮与薄荷汁子,不料公子竟然尝了出来。”谢知真浅笑着,云鬓花鬟,粉面桃腮,绝美不似俗世中人。
齐清程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接话:“听闻上个月十五,是谢小姐的生辰,我备了份礼物,婚礼未行,怕你为难,也不好托明堂送予你,等秋日里再补罢。”
他这意思,便是秋日里就要迎娶谢知真过门了。
谢知真脸颊滚烫,不敢应声,偏过头看花圃里盛放的大朵牡丹,心下却感念他如此有心。
齐清程耳朵也有些发热,仰头望碧空如洗,白鹭凌云,心中欢喜无尽,恨不得明日里就将她娶进门。
须臾,他听见她柔柔的嗓音:“听明堂说,齐公子过不几日将行冠礼,我在这里先行恭喜公子,愿你宏图大展,不坠青云之志。”
齐清程喜不自胜,郑重道谢。
他转过头,见谢知方身手轻灵地从大树上跃下,便问:“可是家仆们上山了?”
谢知方的脸色有些冷,下了逐客令:“说话功夫便到,齐兄快从寺院后门离去,毋要教别人看见。”
齐清程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也不敢多耽搁,拱手道:“今日大恩,没齿难忘。”
待齐清程离开,谢知方看着姐姐笑容未退的娇颜,心下酸涩,问道:“姐姐可会怪我擅作主张?”
若是她像往日里一样嗔怪他不合规矩,肆意妄为,也就说明齐清程的分量还不够重,他的心里反倒会好受些。
可谢知真却表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意,一双含情美目斜眄了他一眼,轻轻放过:“罢了,下不为例。”
谢知方如同吞了一整盒黄连,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整张俊脸都垮了下来。
姐弟俩为母亲点了长明灯,在山上游玩半日,方才缓行归家。
谢知真邀弟弟过她院子里叙话,谢知方自然答应,进门的时候还勉强挤出来个笑脸,拈了几颗蜜饯放入口中:“姐姐找我可是有什么好事?近来我的脚似乎又大了些,姐姐若是有空,可否给我再做两双鞋履?”
是他贪心,这几个月找各种由头,请姐姐为他做了四季衣衫不说,连袜子都缝了近一打。
可一想到姐姐嫁进齐国侯府后,再也没机会享用这样的待遇,他便觉得不甘。
几个丫鬟听见他的话,一齐笑了。
青梅嘴快道:“我替我家小姐说句不该说的罢,咱们府里有现成的绣娘,少爷何苦总缠着小姐做鞋做衣裳?前阵子为了给您赶那两套冬服,小姐夜夜熬到叁更才睡,这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少爷看着就不心疼?”
谢知方闻言又有些后悔,拉着姐姐的袖子道:“我不知姐姐竟熬到那个时辰,怎么不同我说?何况,家事不是已经尽数交于母亲照管了吗?姐姐为何不在白日里做?”他也是觑着谢知真清闲下来,方才理直气壮地提要求的。
枇杷叹道:“少爷怎么糊涂了?除去您的衣裳,小姐还要赶制自己的嫁衣并新妇过门后孝敬婆婆长辈的针线,更有新姑爷的常服,这些都须得亲力亲为,方能表一片诚心。”
口里的蜜饯,忽然不甜了。
谢知方含糊应了一声,口不对心地道:“若是姐姐事忙,便不必再为我心。”
对弟弟的恍惚浑然不觉,谢知真笑道:“不妨事,嫁衣已经缝制好了。阿堂,姐姐唤你来,是想让你帮忙参谋参谋,看看嫁衣是否合身,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她去更衣的时候,谢知方呆坐在椅子里,一口明前茶入喉,品不到清香,只有难言的苦涩。
不多时,几个丫鬟嬉笑着簇拥红衣美人走出,甫一掀开珠帘,谢知方便看得痴了。
谢知真寻常惯做家常打扮,淡施脂粉,温柔可亲,每日里看得多了,倒不觉得有甚么,这会儿饰以严妆,绾起青丝,戴上整套的金玉头面,立时艳光四射,贵气逼人。
有诗为证:
吴刚伐树,转头见月宫姮娥;范蠡泛舟,抬眼望西施浣纱。眸横秋水潋滟,唇似春樱初绽,鼻尖青峰攒簇,娇靥巧点胭脂,黑鸦鸦云鬓跌堕,白莹莹玉肤生香,红绡裹身天下艳,粉面玲珑一时绝。
但见她纤腰一束,酥胸高耸,轻移莲步,环佩玎珰,端的是倾国倾城貌,销魂夺魄身。到头来,却落得——莽夫怀中抱,吴王肆意怜。嗟呀!终究是明珠投暗渠,气煞少年身。
谢知真见弟弟脸色不好看,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池,疑惑地抚摸断断续续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绣得的嫁衣,问道:“阿堂?可是哪里不妥?”
“无事,无事。”谢知方见她满心欢喜,一派少女情怀,如何忍心因不应有的贪念而泼她的冷水?
他挥退左右,从背后搂住姐姐的腰,下颌恰好抵住她的发顶,冰凉凉的首饰硌得肌肤生疼,手臂越越紧,终于长叹口气:“姐姐,你穿这身衣裳极美,美得我越发舍不得你嫁人。”
谢知真当他耍小孩子脾气,柔声道:“阿堂又说傻话,我便是嫁了人,也永远是你姐姐,你有什么话,都可以来跟我说,有过不去的难关,我总会竭尽所能帮你。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咱们都和小时候一样亲亲热热,好不好?”
谢知方微俯下身子,将脸埋进她颈侧,紧贴着滑腻的肌肤,半晌方闷闷地应了一声。
是夜,他一径里胡思乱想,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胡乱披上外袍,一路飞檐走壁,往林府而去。
在大理寺旁观了一场血腥无比的刑罚,林煊兴冲冲地回来,前头引路的小厮灯笼一晃,照见个人影,吓得尖叫出声,险些没厥过去。
林煊看清来人,没好气地道:“叁更半夜的不睡觉,是来打家劫舍,还是杀人放火?亏得是我,若是护院们见了,保不齐把你当成贼寇,五花大绑地押到地牢里大刑伺候!”
“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谢知方一改往日里的神采飞扬,连斗嘴的心情都没有,无打采地应付了一句,抢过小厮手里的灯笼,扯住他往外走,“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走了困,你陪我出去逛逛。”
“我外袍上还有血,你等我换件衣裳!”林煊不情不愿地被他拽走,只好招手命小厮回去取衣物并银两。
孰料,这一逛,便逛到了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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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方你完了




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三十三回坊间赏美如鱼得水,凳上遭殃家法
这红粉帐,销魂窟,于前世的谢知方而言,是除去军营之外,最常去的所在。
见惯腥风血雨,戾性与杀气早就浸到了骨子里,便是睡梦之中,也不了十万冤魂索命,无常阎罗叨扰,只有在这丝竹萦绕声里,横卧于美人膝头,方能获得短暂的安慰与平静。
他前世里无牵无挂,所思所想尽是扬名立万,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为了避为家事所束缚,对所有上门提亲之人敬谢不敏,就连乐安公主请动陛下赐婚,也被他冒着杀头的罪过抗旨不从,因此直到横死之时,仍是孑然一身。
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自有无边欲望亟待纾解,每到闲暇之时,他便往青楼妓坊里来,不拘是清倌名妓,还是舞女优伶,只要入了眼,皆可春风一度,聊解忧怀。
这一世,为姐姐的婚事绊住了脚,再加上身量尚未长成,他这还是头一回往青楼里来。
带着林煊,犹如带了位冷面杀神,每有妖娆女子想要拉他进楼,被林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瞪上一眼,竟都讪讪然地退至一旁,不敢多加纠缠。
谢知方忍不住说他:“你是来消遣,又不是来断案的,好歹挤个笑脸出来,没的吓坏了她们!”
林煊最见不得他这副怜香惜玉的多情样子,没好气道:“对不住,我打娘胎里出来便不会笑。”
谢知方抬头看见花楼招牌,“唰”的阖上洒金扇,笑道:“明月楼,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干,有趣有趣,就这家了。”
他一边强拉着林煊往里进,一边想道:也不知前世里名动长安的花魁秦曼,如今入行了没有?
那秦曼出身官宦之家,本也是经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后来父亲因罪被处斩,自己也落了贱籍,胜在琴棋书画样样通,温柔大方,可亲可爱,开脸不过两年,便勾得长安无数子弟神魂颠倒,为见佳人一面,恨不能一掷千金。
谢知方常恨遇见她的时候,她的眉梢眼底已经带了些风尘倦色,也畅想过美人刚开始接客的时候,是怎样娇弱不胜的动人风姿,这回看见明月楼的招牌,便起了几分兴致,计算着年光时辰,打算先下手为强,拔个头筹。
楼里的老鸨鬓边簪一大红绢花,见两位小公子虽然面生,身上的衣料及配饰皆不是凡品,立时打迭起十二分神,谄笑着将他们往里迎。
“两位爷来得巧,今日正是我们楼里的秦曼姑娘挂牌接客之日。不是老婆子自夸,这秦姑娘啊,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能诗会画,仪态万方,若不是家里遭了难,便是进宫做个娘娘也是使得的……”老鸨使劲浑身解数吹捧着自家的摇钱树,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笑得像枚成色上好的文玩核桃。
这正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谢知方立刻来了劲儿,打断老鸨的话,单刀直入:“明人不说暗话,这秦姑娘的初夜,妈妈打算开价多少银子?”
林煊狠狠皱了皱眉,要劝他,又不好在人前驳了他面子,脸色黑如锅底。
老鸨听他口气极大,摸不透水深水浅,眼珠子转了转道:“咱们楼里的规矩,讲究的是价高者得,老婆子方才在户部刘尚书家的公子、何富商家的少爷并几位贵客跟前探了口风,至少也得这个数。”
她伸出两只手掌,在谢知方面前摊开。
“一千两银子?”价钱虽不算低,谢知方这两年暗地里教“被贬到庄子上”的平福另挂了舅舅的名头,往来江南长安两地经商买卖,借着前世里的先知之便,囤货居奇,倒不声不响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因此并不将区区一千两银子放在心上。
孰料,老鸨笑容不减,摇头道:“一千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林煊没忍住,劈头盖脸说道。
谢知方也吃了一惊。
倒不是出不起,只是谢知真婚期将近,他令平福将手中货物尽数换成方便携带的地契房契,又整理了十万两银票,打算悄悄塞进姐姐的妆奁里,做她嫁入夫家后的傍身体己。
谢府于齐国侯府而言是高攀,姐姐嫁过去难受气,若是嫁妆丰厚,吃喝不求人,腰杆自然硬一些,那些个见人下菜碟儿的主子下人们也不敢太过分。
这一千两黄金,足够为姐姐打几套好头面、做十几件四季衣裳、狐皮大氅,连逢年过节打赏下人的份也尽够了。
花在一夜风流上,不很合算。
大手大脚的谢小公子忽然抠唆起来。
不理老鸨讨价还价的暗示,他挑了间二楼的上房坐了,吩咐道:“请两位唱得好的姑娘过来唱几支小曲儿,再上些点心茶水,这里不需你伺候。”
老鸨愣了愣,暗骂他口气颇大,却原来是个花架子,脸上却恭恭敬敬应了,着两个姐儿进去伺候不提。
两个二八少女轻舒歌喉,款拨琵琶,声音婉转如黄鹂,唱得人身心舒畅。
谢知方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儿,一副标准的风流公子模样,挑开窗子往下观望。
舞台上一位脸上蒙着薄纱的女子正在弹奏瑶琴,其音清越空灵,似有哀怨不平之气,底下却人声鼎沸,数十名男子目光贪婪地看着佳人曼妙的身影,议论着今日哪位客人能够有幸做她的入幕之宾。
林煊不惯这样的场合,越听曲子脸越臭,好不容易捱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耐烦地看着那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的,你们妈妈不给你饭吃吗?”
少女唬了一跳,委屈地欠身赔罪。
谢知方扶额叹道:“阿煊你为何这般不解风情?人家这叫娇软可爱,唱的曲子也挺好听的呀!好好说话会死不成?”
他走过去扶起少女,哄道:“我这兄弟没和女子打过交道,不大会说话,快别哭了,瞧瞧,眼睛都红了……”说着便从袖子里摸出帕子帮她擦泪。
少女被俊俏公子的温柔小意羞红了脸,想看他却又不敢看,悄悄用手指勾划他掌心。
自打重活这一回,谢知方还没开过荤,见她做出这副姿态,长得又小家碧玉,我见犹怜,难有几分意动,凑近她粉颈,深嗅了一口。
嗯,香软馥郁,却不浓烈,是他可以接受的类型。
见他这么见色忘友,为一烟花女子编排自己,林煊不由冷笑连连。
说自己没和女子打过交道?他除了和嫡亲姐姐日日黏在一处,又和别的什么女子打过交道了?
有心想甩袖走人,可看他色欲熏心的样子,若是自己就这么撂挑子走了,保不齐他便会留宿于此地,拥叁五美人大被同眠,着实教人气恨!
林煊将双脚钉在地下,转头看楼下众人竞拍秦曼初夜的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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