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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鸣銮
谢家本就是高攀,齐国侯府若是拿定主意为嫡子纳一房平妻,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更不用说,如此行事,柳莲儿腹中的孩子便可名正言顺,以嫡长子的金贵身份降生。
胳膊折在袖子里,总不能真的让儿子身败名裂,或是令嫡亲的外甥女断发出家。
齐大夫人沉吟了会儿,缓了缓语气,道:“地上凉,跪久了伤了我的金孙。程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表妹扶起来?”
齐清程闻言大喜,连忙走过来搀扶起弱不禁风的柳莲儿,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掏出干净的帕子帮美人拭泪,柔声道:“快别哭了,母亲素来疼你,总不会委屈了你的。”
柳莲儿轻轻点头,对齐大夫人福了一福:“是我不懂事,给姨母添了许多麻烦,求姨母恕罪,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齐大夫人越发觉得她贴心,脸上带了点儿笑模样:“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甚么?你且在院子里好好将养,我待会儿教丫鬟送些人参燕窝过来,再请太医开些安胎保身的方子。旁的你不用多想,姨母自会为你做主。”
柳莲儿谢了又谢,强撑着将齐大夫人送到门边,忽感头晕目眩,软软偎依进齐清程怀里。
齐清程将人拦腰抱于床上,说了许多温柔小意的情话,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颇感新奇。
且说齐大夫人觑了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事说于齐国侯,素来积威甚重的男人皱了皱眉,顿了会儿方道:“我知你的意思,只是此事需告知母亲。另有一事,谢大人如今贵为太子太傅,倒不好明着打了他的脸面,这消息还是要死死瞒着,待到将谢家的姑娘正式娶进门,生米煮成熟饭,再慢慢说与亲家知道。”
齐大夫人心下不以为然,脸上却笑着应了,道:“莲儿毕竟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母亲那边我不好开口,没的教她觉得是我挑唆了莲儿勾引程儿,此事还须夫君出面。”
齐国侯倒是个疼夫人的,不然也不会养成大夫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跋扈性情,闻言点头应下,果然挑了个太夫人高兴的日子,将齐清程做过的糊涂事当玩笑一般说与她听。
老人家总是重视子嗣的,太夫人虽然对柳莲儿婚前失贞之事不喜,听说了她身怀有孕,倒也罢了,只是顾着齐家的脸面,更兼不肯给得意惯了的儿媳妇好脸色看,板着脸道:“若她生下的是男胎,抬成平妻倒也过得去,若是女孩儿,也就只配做个姨娘。”
齐国侯立时应下,两头里和稀泥,顿成皆大欢喜之态,只等腊月里迎新妇进门。
不巧这一场风波闹的动静太大,谢知方布下的眼线耳目又太灵,不出两日便传到他耳朵里,惹得本就气不顺的少年勃然大怒。
他捏碎了手中的青玉茶盏,锋利的碎茬将掌心割出道道伤口,流了满手的血,却像不知道痛似的,不住冷笑:“念在姐姐的面子上,爷本不想拿你如何,你自己作死,犯到我手里,可就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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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四十三回剪嫁衣芳心破碎,悔当初戾气滔天
其实,早在数日之前,谢知方便定下一条全身而退的计策,只是缺了个契机,又顾虑着姐姐的感受,不好贸然动手。
如今齐清程自寻死路,造下个孽种,倒给了他个合适的理由,于姐姐、于谢韬那边都好交待。
将手掌胡乱包扎完毕,换下带血的衣衫,他急匆匆往流光苑去,脚步越来越轻快,一腔怒火也转变成难言的轻松与愉悦。
姐姐这么好,多留在家里几年不好么?齐清程那厮原就配不上她,这门亲不成,反是好事。
还是原先那句话,天底下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多了去了,姐姐玉似的美人,性情温柔,举止大方,懂诗书知礼仪,找个待她一心一意的,又有何难?
将齐清程做下的丑事添油加醋对姐姐说了一遍,谢知方有些忐忑地观察姐姐的表情。
谢知真沉默了一会儿,倒没有流露出悲切的表情,那双水眸依旧温温柔柔的,不急不怒。
她轻叹口气,道:“终究是没有缘分,他既另有所爱,我们也不好勉强。”
这是同意退亲的意思了。
谢知方心下大喜,拍胸脯保证:“姐姐放心,退亲之事包在我身上,绝不会伤着姐姐半点儿名声。姐姐且冷眼瞧着罢,往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说着,他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凶悍的戾气。
谢知真抿了抿朱唇,道:“也不必闹得太难看,他们家毕竟是太子姻亲,你如今又投靠了太子殿下,动静折腾得太大,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父亲也难受牵连。依着我的意思,把他们家的聘礼悄悄退了也就罢了。”
她懂事识大体惯了,遇事总习惯先考虑弟弟和家人,将自己放在最后。
谢知方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声音清脆:“些许小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有计较。”
谢知真见他年岁渐长,做事也颇有些章法,有心放他历练历练,好早日独当一面,因此也不多加干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恹恹的:“既如此,你且看着办吧。我有些乏累,今日就不留你用饭了。”
谢知方见姐姐的脸上并无异色,只当她从未将那见裙子就钻的浪荡公子放在心上,心情又好了几分,也不缠她,告了个揖就往外退:“那姐姐早些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
他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所住的空明居筹谋布局,兴致上来,又令小厮取了坛酒过来,边喝酒边使得力的眼线出去打听长安哪家的公子名声好听,家世清白,替姐姐物色下一个适婚对象。
喝着喝着,他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心里“咯噔”了一声。
姐姐今日的反应,也未太平静了些。
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性情,一个喜静,一个好动;一个把所有心事藏在心里,就连最贴身的丫鬟也未必能察觉出半分异常,另一个稍微遇到点儿事便七情上脸,动辄打打杀杀。
到底是定了亲的如意郎君,他又好死不死牵过几回线,姐姐情窦初开,难被齐清程人模狗样的相貌和谈吐骗住,错付了真心,如今又岂是说就得回来的!
她故作云淡风轻,大抵还是怕他这个媒人心里难受,因此强忍着痛苦伤心,粉饰太平罢!
想通此节,谢知方哪里还坐得住?
拖着满身酒气,他连鞋子都趿拉掉了一只,慌里慌张地往后院跑。
走到月门,看到门上拴着把大锁,这才想起前阵子因着他胡闹,姐姐紧了门户,宵禁之后不许前后院私下往来,他懊恼地锤了锤脑袋,运了轻功纵身而起,一路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地飞到姐姐屋顶。
趴在鳞次栉比的屋瓦上,他小心掀开瓦片,往底下看去。
屋子四角放着他送给姐姐的夜明珠,照得室内辉煌明亮,犹如白昼。
姐姐果然还未睡。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谢知真穿着套雪白的中衣坐在桌边,手里攥着团帕子,一动不动。
屏息守了好一会儿,谢知方看见,姐姐终于站了起来。
她走到衣箱前,推开箱盖,从里面取出套做工繁复的红衣,轻轻抖落开,任由长长的裙裾垂地。
是那身她用心绣了许久的嫁衣。
谢知方心里一抽,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拿起把剪刀,将凝聚了她无数心血和少女情思的华服一点一点剪碎,最后抱着一堆破碎的衣料,将清丽无双的脸埋进去,无声痛哭。
即使没有任何人看见她此刻的脆弱与狼狈,她仍然习惯压抑所有的感受,双肩剧烈颤抖着,手却死死捂住红唇,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
就是这样的哭法,搅得谢知方心都碎了。
他控制不住去想,前世里他没心没肺离家万里的时候,姐姐孤立无援,在这吃人的后院艰难求生,像这般哭过多少次?姐姐嫁给那个混账王八蛋,和他皇子府里一大群的莺莺燕燕以姐妹相称时,又哭过多少次?
他那个时候,到底他妈的在干什么?!
她不说,他便瞎了眼聋了耳,真的当不知道吗?!
谢知方心痛如刀绞,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清脆的声响惊动了谢知真,她抬起爬满泪水的脸,惊问道:“谁?”
行踪败露,又担心吓着她,谢知方只得答应:“姐姐莫怕,是我。”
他从房顶跃下,在门外等了会子,直到谢知真穿好见人的衣裳,亲手推开门,这才一头撞进去。
谢知真已经拾好情绪,只有眼睛还是肿的,强笑道:“阿堂,这么晚了,你来做甚么?”
“姐姐往后若是心里难过,可别再背着我一个人哭了。”谢知方顾忌着男女大防,强忍住将姐姐抱进怀里的冲动,克制地抬手摸摸她的眼尾,“咱们是打一个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本就该同气连枝,有什么委屈不能跟我说?这么瞒着藏着,反倒生分,也教我心里难过。”
他拿起破碎的嫁衣,团成一团扔到门外,又去寻姐姐为齐家众人缝制的针线衣物,拿着剪刀狠下心一一亲手毁掉,好将姐姐因他行事轻狂而付出的心血与感情牢记在心,时时拿出来鞭策自己:“这桩婚事不成,全怪我识人不清,交友不慎。我心里悔得要不的,恨不得姐姐拿刀子往我身上戳几十个血窟窿,也好教我多少好受些儿。姐姐放心,下一个人选,我定会再叁考校,仔细试探,务必寻一个比齐清程好上千倍万倍的端方君子,绝不令姐姐再受今日这种轻慢侮辱!”
“不干你的事。”谢知真见弟弟气怒攻心,脸色难看无比,连忙过来安慰他,“我也有许多不是之处。闺阁之中本应谨言慎行,即便他是未婚夫君,我也不该轻易抛头露面,私相授受,平白辱没了咱们家的家声,也教他看轻于我……”
“什么狗娘养的玩意儿,还敢看轻我姐姐?惹急了我,一剑要他的狗命!”谢知方蓦然冷了脸,说话也不知顾忌,一派悍匪之气。
说完这话,他惊觉自己露了原形,连忙往回找补:“姐姐莫要再说这种话刺我的心,此事原和姐姐无关。我用性命担保,这桩婚事在一月之内必定会有个了断,往后让他们那家子满肚子鸡鸣狗盗的玩意儿有多远滚多远,咱们再不和他们有半分干系!”
谢知真见弟弟满身是刺,也不敢再刺激他,低声应了,和他一起将与齐家有关的物件儿尽数毁去,放在门外的瓦盆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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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四十四回才子赴宴大放异彩,墙头马上怨偶
且不提齐国侯府众人是如何做着占尽便宜的美梦,单说谢知方这边,自打和姐姐通过口风,便暗中筹谋布置起来。
若按姐姐的意思,将婚事悄悄退了,齐清程那厮肯不肯放过嘴边的肥肉暂且不提,单两边的长辈,便不好应付。
不说出个正当理由,别人难觉得是他们谢家眼高于顶,抑或恶意猜测姐姐是否有什么隐疾,于名声大有妨碍。
可若将齐清程做下的龌龊事体摊在明面上,不止齐国侯府颜面无光,就连谢知真,也难被那些个羡慕嫉妒她的世家小姐们暗中耻笑。
还没进门,夫君便离心至此,是多光的事么?
世道总是对女子更苛刻些,由不得他不谨言慎行,深思熟虑。
因此,这退婚之事,不能由他们谢家开口,须得让齐国侯府亲自央求。
错处也得由齐清程一力担当,若是敢溅半点儿泥星子到姐姐身上,他就心疼死了。
思来想去,谢知方来了一招祸水东引,将宁王殿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生性骄横跋扈的乐安公主,定为倒霉的替罪羊。
细究前尘,这乐安公主还和他结过一段孽缘。
他前世里位极人臣之后,仗着自己比别人聪明,极爱卖弄才学,更自诩天文地理,无一不,好死不死和女扮男装的乐安公主在才子宴上打过擂台,杀得对方铩羽而归,更杀出了一个大麻烦。
乐安公主正值韶华,有沉鱼落雁之貌,又是陛下和丽贵妃的掌上明珠,想要求娶她的勋贵簪缨犹如过江之鲫,可她全不放在眼里,却对谢知方这个才貌双全、文武兼济的长安新贵情根深种。
彼时的谢知方,踌躇满志,野心勃勃,又好往花街柳巷里去,哪里有心思迎一位姑奶奶供在家里?当即避之唯恐不及,硬顶着抗旨不遵的罪过,死咬着牙,也没肯答应这桩婚事。
自那以后,乐安公主便对他因爱生恨,听说时常在宫殿里扎小人、念恶咒,又对长安诸位名门淑女放出狠话,勒令她们不许与他结亲,颇有种想让他孤独一生的架势。
谢知方乐得自在,照旧在宁王殿下跟前效力,顺风顺水,显赫一时。
一边是外表与谈吐颇具欺骗性的花心公子,一边是满心想寻个天下第一才子做夫君的刁蛮公主,堪称绝世怨偶。
谢知方做媒做上了瘾,自觉这两个人实在不能更配,忙不迭做局,引二人入彀。
不日,宫中放出风声,言说太子殿下将亲自开设才子宴,请翰林鸿儒讲学,邀长安才子赴宴,考吟诗作赋,论诸子百家,席间表现优异者,不仅可获得太子殿下赏赐的宝物,更有机会被他引荐给陛下,从此一步登天。
齐清程将来是要袭爵的,因此并不将功名恩宠放在心上,再加上这阵子柳莲儿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因此本不待去。
不承想,疏远多日的谢知方竟亲自来邀,更是主动放下身段,说什么之前逼迫他驱逐通房之事,是自己钻了牛角尖,请他不要放在心上。
看在谢知真的面子上,齐清程自然冰释前嫌,和谢知方重归于好,携手同行。
太子与宁王殿下分属两派,乐安公主必然向着嫡亲的胞兄,因此虽然对这才子宴心痒难耐,却不好露面,只教身边服侍的宫女们频繁走动,通报盛况。
她戴着满头金玉,穿着华丽宫装,站在廊下心不在焉地赏菊,听宫女小桃来报:“公主,那齐国侯府的齐公子,果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止对出了梁老先生出的千古绝对,在随后的辩论赛中,更将一众学子辩得哑口无言。”
乐安公主耳朵动了动,却不大相信,问道:“这世上真有这般才学出众之人?怎么我从未听母妃和哥哥提起过?小蹄子,你该不会是诓我的罢?”
小桃掩口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齐国侯府的大姑娘和那位自幼便定了婚约,跟咱们原不是一路人。因此上,任他如何博古通今,满腹经纶,也入不了咱们娘娘的法眼,自然无人和公主说起。”
“你这么说,我倒真有些好奇了。”乐安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命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去取干净的太监服,将钗环卸下,乔装打扮一番,打算照旧从墙头跃下,去验一验这位齐公子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小桃等人因着这位祖宗的肆意妄行吃过不少瓜落,挨过不少板子,这会儿哪里肯放?在梯子底下死死拽着公主殿下的靴子,哀求她下来。
乐安公主被拉扯得恼了,抬脚狠狠踹向娇嫩的手,骂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还不快放手?惹急了我,不等母妃过问,便先砍了你们的胳膊!”
众人惧怕地松开手,乐安公主半边儿身子吊在外面,冷不防重心前倾,一头往墙外栽了下去!
却说谢知方正拉着齐清程在殿外的宫道上乱逛,笑嘻嘻地恭维了他好些句,直说得齐清程面色赧然,连道不敢。
“方才那个对子,若不是你提示我,我也答不上来。”齐清程想起太子殿下目光中流露出的欣赏,颇为感念谢知方出手相助,又有些疑惑,“明堂,你的才学并不亚于我,方才为何自己不答?”
谢知方一味里和他打哈哈:“志不在此,志不在此。”
开玩笑,他对那位姑奶奶可没半点儿兴趣!
正说着,他眼尖地看见乐安公主出现在墙头。
也是老天帮忙,公主花容失色地从高墙上跌下,他故作无意地撞了齐清程一把,正好让对方垫在了公主身下。
一对少年少女迭在一处,肩挨着肩,腿挨着腿。
乐安公主半撑着坐起,长发从帽子里滑落,披泻满肩,和身下温文尔雅的俊公子对视一眼,脸“唰”的红了。
她生得还不错,也就比谢知真差个两叁分,不说话不骂人的时候,倒真有几分绝世佳人的风姿,身段也前凸后翘,很说得过去,齐清程的神色不由温柔了些许,小心将她扶起,柔声问她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又体贴地提醒她快些回去,不要在外面贪玩闯祸,得挨骂。
眼看两人你一搭我一搭相谈甚欢,谢知方功成身退,悄无声息地折进小路,往宫外去了。
过得四五日,宫里降下圣旨,招齐清程为驸马,尚乐安公主,责令年底完婚。
听完圣旨的齐家众人有如一道惊雷砸在颅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而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的柳莲儿,则直接昏厥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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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姐(姐弟骨科、1V1) 第四十五回烈火熬煎求告无门,雷霆雨露皆是
谢知方此举,实乃釜底抽薪之计。
所谓一力降十会,任他们齐家众人将算盘打得多么响亮,任齐清程是怎生见一个爱一个,任那位将齐清程勾得神魂颠倒的表小姐如何机关算尽,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屈尊下嫁,哪个敢给她半分脸色看?
这婚事看着光鲜,对齐国侯府而言,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所周知,齐国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先皇后病逝前,亲自定下了齐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亲事,更是隐有将太子殿下托于侯爷照看的意思,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辅车相依,休戚与共。
可这道圣旨下来,唯一的嫡子尚了宁王殿下的同胞妹妹,无异于将齐国侯架在火上烤,逼他在两位皇子之间重新做一次选择。
一边是嫡子,一边是嫡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教人左右为难。
按理说,扶持君主最忌改弦易辙,齐国侯在太子这条船上不啻为备受敬重的元老级人物,又是他未来的岳丈,实在没有投靠宁王的必要。
可寄予万千厚望的嫡子,难道就这么舍了不成?
就算他真的狠得下心,太子殿下又会不会横生猜忌,认为他有了别的心思,渐次疏远于他?
若是将错就错,向宁王殿下投诚,那边恐怕也会生出同样的疑心,绝不可能重用于他。
总归是里外不是人。
更不用提,依着本朝不成文的规矩,驸马爷为了避嫌,须得远离权力核心,最多也就是在翰林院或是礼部领个闲职,齐清程那些个造福苍生、青史留名的大抱负,是想都不要想了。
齐清程不是蠢人,听完圣旨便面色惨白一片,如丧考妣,连昏倒在一旁的柳莲儿,也顾不上疼惜。
大夫人抱着怀了齐家子嗣的外甥女,面色焦急地命下人速速去请太医,一声一声哭叫:“我苦命的儿啊!”
也不知道是在哭柳莲儿,还是哭齐清程。
过来宣旨的公公是丽贵妃身边的红人,当即撂了脸子,捏着嗓子说道:“侯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洒家竟有些看不懂了。咱们乐安公主国色天香,端庄贞静,愿意委身下嫁到你们齐家,实在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事,夫人哭成这样,可是对陛下的圣旨有所不满?”
大夫人如何敢担抗旨的罪过,当即了哭声,低头默默垂泪。
侯爷塞给公公一包银子,打圆场道:“拙妻是高兴得很了,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公公掂了掂银子的重量,脸色略好看了些,将圣旨交于侯爷,唱了一诺:“洒家将话带到,这就回宫复命去了。多嘴提醒侯爷一句,这院子里拉拉杂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该料理的便及早料理干净,公主可是陛下和娘娘的心头肉,成婚之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算是齐国侯府,只怕也担不起雷霆之怒。”
在吃人的宫里摸爬滚打上来的太监,眼睛最毒,一眼就看出齐家公子和柳莲儿的猫腻,连带着将众人的不情愿记在心里,单等回去向主子禀报。
侯爷一一应了,将公公送到门口,冷不防齐清程脚步趔趄着追上来,道:“公公请留步,在下与公主素未谋面,如何能得公主垂青?再者,我与谢太傅家的小姐早已定下婚约,这圣旨是不是传错了?”
公公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并不接话,拱手道:“洒家替陛下和娘娘传过百八十回旨意,从未走错过一家的门,传错过哪怕一个字。侯爷和齐公子若是有什么话,还请面陈圣上,我一个没了根的奴才,可说不上什么话。”
眼看着公公离开,齐国侯府一片愁云惨雾。
齐清程盼着谢知真过门,已经眼巴巴盼了近两年,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何肯甘心,拉着父亲的衣袍跪求:“父亲,儿子并不想娶甚么公主,就算是皇家,也得讲个道理,如何能不由分说地拆人姻缘?若是就这么和谢家退了亲,儿子怎么和真娘交待?世人又会怎么看我们?”
柳莲儿悠悠醒转,听见齐清程张口闭口提“谢家”和“真娘”,不由泪流满面,哭道:“终究是我没福……”
说着,她挣开大夫人的怀抱,朝着桌子角直统统撞了过去。
众人大惊,拉的拉,拦的拦,连齐清程也心生不忍,将娇弱可怜的女子拥入怀里,保证道:“你放心,无论是看在真娘,还是你的面上,我绝不会娶公主!”
齐国侯叹道:“公主哪是那么容易尚的?更何况还是宁王殿下的亲妹妹?可圣命难为,贵妃娘娘那边也得罪不起,这话怎么好说出口?”
端坐于太师椅里,一直捻动佛珠的太夫人动作顿了顿,掀了掀耷拉下来的眼皮子,一如往日里慈眉善目,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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