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作者:不见长安
“在楚祸国,在齐惑主。”
南婉青此生三嫁,宠冠两朝,一世荣华。
昔日东楚国破,十万人马合围大兴宫,楚王自尽。他的宠妃却踏过他的尸首,将传国玉玺捧去另一人手中。
那夜烛影摇红,宇文序看着身下千娇百媚的人儿,一记深顶:“楚王尸骨未寒,贵妃娘娘倒叫得畅快。”
佳人朱唇微启,媚声娇吟,心下暗自偷笑,好大的醋味。
“楚王尸骨未寒不假,”玉腿细嫩,勾上男子壮的腰身,南婉青眼波滟滟,指尖在宇文序胸膛勾画流连,“奈何陛下更烧人。”
宇文序x南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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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 第一章春莺啭(h)
月夜清辉,永巷传来四更梆子响。
昭阳殿红帐低垂,游丝袅袅,沉水香溢出六角鸳鸯香炉的水纹缝隙,浸染一室幽静。
宇文序一步一扯解开衣带,任由织金外袍拂过宽阔的肩头,翩翩委地,出浴的水汽犹在眉梢,似为寒潭一般幽深的眼眸笼上冰霜。
床帐内,影影绰绰是一个女子身形,说不出的风情曼妙。
南婉青睡不安稳。
月白肚兜挤入一只大手,宇文序寻到乳儿,轻揉慢捻,虎口的薄茧擦过乳尖,引出美人一声嘤咛。
沉水香里混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气。
南婉青睡意稍减,也不管胸前那作乱的手,自顾自环上身后人脖颈。
烛火透过几重帘帐,铺开漫天昏黄,香枕锦衾都生出慵懒意味,诱人沉沦。
宇文序却双目清明,纵使里衣半敞,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手下动作娴熟,脸上仍是一派正气,看着不像闺帷燕好,倒像在上朝。
南婉青最不喜他这副模样。
“我听永巷敲了叁声,还以为陛下今夜在宣室殿歇息,又不来了。”
永巷内有宫人巡逻报时,过一更则击一声梆子,叁声即为叁更,此时各宫落锁,不得走动。
南婉青说得委屈,她嗓音本就清甜,如今带了嗔怪的语调,更是挠人心肺:“你总放我一个人……”
言语间,纤手滑入宇文序腰侧,四处点火,玉腿轻拱,有一搭没一搭地磨蹭已然昂扬的硕大。
媚眼如丝,似嗔似笑。
宇文序薄唇紧抿,终是乱了呼吸。
轻易捉住腰间柔若无骨的小手,十指相扣,宇文序抄起那条不安分的腿,搭在腰后,龙根抵上花谷口,圆润的顶端微微嵌入缝隙,二人皆是一颤。
“绣屏上那只白猫不好,模样太过凶悍。”宇文序埋首于南婉青颈侧,话音低沉,佳人乌发缠香,他不由深吸几口。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南婉青不明所以,隔着重重红绡,殿中那扇丈二大的屏风唯见一团虚影。只隐约记得是扇双面绣的座屏,一只猫儿在百花丛中打滚扑蝶,最是憨态可掬。
如何招惹了宇文序?
南婉青心中疑惑,宇文序哪能容她为旁人分心,更何况还是在卧榻之上。只见他提腰一送,尽根没入,直捣花心。
“怎、啊!”美人低呼,宛如秋枝惊鹊,抖落黄叶纷纷。
宇文序那物奇伟无比,再加上他长年练武,更比寻常人硬挺滚烫,从前都是先用的手,逗得南婉青化作一滩春泥,“好哥哥、好哥哥”地浪叫,才缓缓挤入。
如今猛然一顶,委实惊人。
不待南婉青回神,宇文序便掐着粉臀大抽大干起来。
“嗯……啊……嗯……”南婉青皓腕交叉按在头顶,下身也被牢牢钳制,尽在宇文序狂风骤雨般的掌控之中,只能软着声承受。
月白肚兜裹不住乳尖硬挺,南婉青酥胸轻摆,宛如小石子的乳尖便在宇文序前胸研磨转动。
宇文序含上南婉青小巧的耳垂,舌头沿着轮廓左右摩挲。
“嗯哼……”甬道收缩,绞得宇文序头皮酥麻,险些精关失守。
大掌包围臀瓣往胯下按压,宇文序连根抽出,又重重顶入,来回数十下,二人耻骨相抵,交合处淫液四溢,南婉青软了大半身子,媚叫连连。
“陛下——”
娇娇怯怯,千回百转。
“嗯?”鼻音低沉,宇文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倾泻汪洋情欲,南婉青云鬓散乱,粉汗点点,正是:美目迷离,掩不尽艳光流转,檀口开合,锁不住娇喘声声。
那巨龙又胀大几分,次次直捣花心。
“陛下……向之、太深了些……向之——”
“向之”便是宇文序的字。
宇文序听得牙关紧咬,身下左冲右撞。
偶然划过某处软肉,南婉青身子一僵,酥麻的快感沿着椎骨攀上头顶,却仿佛被人掐着喉咙,舒爽到断了呻吟。
宇文序便知此为关要,腰上蓄力,独攻一点。
“缓些、嗯……不要那儿……嗯啊——”南婉青扭着腰躲避,可惜徒劳,宇文序料得她如此动作,手掌发了狠力,纤腰掐出道道红痕,深浅斑驳。
强烈的刺激几乎要将人淹没,南婉青眼角泛起泪光,口中嚷着“不要”“不要”,玉腿却分得更开,胸前两团绵软随着宇文序的抽插上下挺动。
宇文序吻上佳人红唇,将所有拒绝堵入腹中,胯下又是一连串抽送,啪啪作响,龙首认准了那处软肉,箭无虚发,直逼得南婉青退无可退,尖叫着泄了身。
穴中软肉便如千万张小嘴,奋力嘬着粗长的欲根,夹得宇文序欲仙欲死。
“向之给我,快给我……”宛如诱人阳精的狐妖,南婉青婉转低吟,极尽魅惑,玉臀左摇右摆,迎着那涨出青筋的孽根打着圈进出幽谷。
宇文序一声低吼,知是要来,连忙顶入花心,霎时阳精喷射,全数灌进娇柔的子宫。
南婉青四肢都脱了力,勾着宇文序的腿缓缓滑落,一张脸埋在宇文序胸口轻轻喘息,倒似个饱食的猫儿样。
幽谷中的巨龙却没有餍足的意思,仍旧硬得发烫。
宇文序松开南婉青双手,扯下那层薄薄的肚兜,这芙蓉缎受足了挤蹭,满是褶皱,他一手抚上右边椒乳,大力揉搓,另一边凑上了唇舌舔弄,又亲又咬,引得南婉青又是“陛下”又是“向之”地哀求。
计时的莲花漏滴滴答答,二人交合处也滴滴答答。宇文序“啵”的一声抽出龙根,白浊与淫水的混合物便汩汩流出花穴,濡湿一片冰丝裯,南婉青双腿间花瓣颤动,粉嫩可怜。
宇文序眼眸一暗,将南婉青翻了个身,跪于软塌,修长的手指探入腿间,搅得春水荡漾,另一手扶着巨龙寻到谷口,用力一撞。
“嗯啊——”
这后入比前入去的更深,一下一下,好似顶进南婉青心里。
漫漫长夜,二人云雨缠绵,都不知丢了几次。
帝台春 第二章解语花
每逢朔望,百官朝天子于太极殿。
此日五月十五。
“陛下,卯时二刻了。”总管太监彭正兴叩首禀道。
重重帘幕中,宇文序扬了扬手,心中了然。
欲龙仍在南婉青体内,二人侧卧,胸背紧贴,双腿交缠,可见难分难舍。
宇文序扶着南婉青的腰缓缓撤出,温热消散,凉气深入,那穴口一张一翕,淌出好些浓精,梦中佳人发出一声难耐的娇吟,扭着屁股往身后的灼热压去。
“今日百官朝会,迟不得。”宇文序低声抚慰,捧起搭在腰间的玉手轻轻一啄。
南婉青回过身,往宇文序胸前咬了一口,便是随他去的意思。
不曾想从此失了清净。
自宇文序离身,不知为何,南婉青耳畔绕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或大或小,此起彼伏,总没有消停。
“沉璧!”
南婉青忍无可忍,一脚踢开鸳鸯被,杏目圆睁。
“是——”殿中监工的双鬟女子急忙跑来,勾起金缕床帐,关切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哪个杀千刀的在聒噪?”
“启禀娘娘,陛下嫌那白猫儿的屏风不好,差人换了一扇新的。”沉璧说着便侧开身,南婉青抬眼望去,寝殿正中,十余个宫人围着屏风修整摆弄,趣味盎然的《狸奴扑蝶图》变成了大气磅礴的《旭日江山图》,一轮红日高悬,仿佛催着她莫要贪睡。
南婉青腾地起身,气得不轻:“宇文序要换就换宣室殿的,动我昭阳殿的东西作甚!”
沉璧低下头,太极宫上下敢直呼天子之名的,也只有这位宸妃娘娘。
“奴婢听彭总管言语,似乎是《世族志》的草拟名单出来了,宇文家排在……叁等。”
《世族志》是宇文序命勋国公白继禺、礼部尚书孙鸿远等人编撰的典册,用以排列大齐门阀世家等级。楚亡齐立,新封王爵与前朝旧臣分庭抗礼,势同水火,而宇文序有意扶植寒门子弟,因此命人考据渊源,对朝中勋贵进行全新评定。[1]
为免编修之时出现一言堂的局面,宇文序特意选了新贵勋国公与东楚旧臣孙鸿远为首,白继禺出自洛水白氏,孙鸿远的孙氏为河东大族,二人皆家世显赫,一言九鼎,此外又各自代表新旧势力,互相牵制。
不料这两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勇士,敢将宇文家排在末等。
南婉青又气又乐,想起昨夜凶猛异常的男人,还有那句想不通的“白猫凶悍”,向后一仰,倒入软衾之中:“他动不了白家,就拿我的东西撒气。”
沉璧愈发低了头。
南婉青道:“你说说,何必如此麻烦?杀人还留什么情面。”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多言。”沉璧双膝一弯,噗通跪下。
正说着,偏殿一阵喧哗,似有呵斥求饶之声。
南婉青柳眉倒竖,皱起一张小脸:“这又是在做什么?”
“陛下近来越发严苛,昨夜沐浴的水烫了些,就罚了烧火太监叁个月份例。”沉璧道。
虽说宇文序性子冷清,难以亲近,但对内侍婢女还是体恤宽厚的。以至昨夜一番处置,吓得众人胆战心惊。
更换屏风的宫人收拾停当一一告退,偏殿的吵闹也渐渐平息。
“沉璧,更衣。”
昭阳殿偏殿,人人屏息敛气,不敢动作。
一封黄绢文书破空而来,“啪”一声打在南婉青脚边。
她换了身素色薄裙,仍是寝衣式样,头上一支玉簪松松挽髻,未施粉黛而明艳绝伦。
“参见宸妃娘娘——”
殿内侍奉早膳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宇文序紧拧的剑眉稍有松动,话音仍是泛着冷意:“怎么起这么早。”
“再不起,”南婉青拾起裙下奏折,往沉璧手中放去,“陛下可要把我这昭阳殿拆了。”
侍人抱来一个圆鼓凳,贴近宇文序身侧摆放,南婉青仿若未见,径直往宇文序怀里坐。
“那勋国公惹人厌烦,陛下也该寻淑妃娘娘的不是。”南婉青搂上宇文序后颈,曼声婉转。
淑妃白氏,正出自洛水一族。
宇文序听此调笑,原本和缓的神色又沉了下来,扬手一拍,正中南婉青右臀,使了两分力。
南婉青失了平稳,“哎呦”一声栽在宇文序肩头。
“长长记性,往后再敢说这样的话。”宇文序眼疾手快,大掌包住即将捶上胸口的粉拳。
南婉青哪肯落了下风,美目盈盈,泫然欲泣:“换了我的物件儿,我还没闹,你倒先打我,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理?”
宇文序只得哄道:“今日南海上贡的新荔就该到了,拿来赔礼够是不够?”
南婉青佯装气鼓鼓的模样:“这算什么?年年都有,本就是我的。”
“是,是你的。”宇文序轻轻一笑,转头去吃粥。
南婉青倚在宇文序怀中,招来沉璧。方才没能看清,那封恼得宇文序失态的折子,上书“世族志拟稿”的字样。
“山东曹氏,圣人之后,群贤之首,当为一等。”[2]
南婉青挑了挑眉。
这曹家显赫数朝,但自东楚以后便渐次式微,子弟无功,如今不过一个空壳,徒有先祖威名。也不知是勋国公还是孙鸿远的馊主意,竟将曹家攀扯复圣颜回,坐镇一等,未免贻笑大方。
再往下看,白家与孙家名列二等,但二等之中唯有孙家是前朝贵族,其余尽是开国元勋。
除了宇文家。
宇文家名入叁等世家,判词曰:宇文氏发于匈奴,虽入汉,犹非正统。
怪道宇文序气急败坏。
叁等已是跌尽天家颜面,这子虚乌有的匈奴族亲更是抡圆了巴掌往人脸上扇。
当年楚王昏庸,天下起五方豪杰合而攻之,宇文序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十万人马合围大兴宫,楚王饮鸩酒自尽,五雄之中,宇文序虽有“战神”之名,但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本不是最受瞩目的问鼎人选。
奈何天意。
“昨夜我受楚太祖托梦,道楚国国玺雕琢之初,曾受高人施法,若遇窃国贼人则隐,遇真龙天子则出。”
大兴宫正殿,金碧辉煌,高台之下楚王尸首横陈,面色乌青,口吐白沫;高台之上南婉青红衣如火,语笑嫣然,怀中抱着一只错金镶玉的宝函。
宇文序毕生不忘的日子,丁酉年八月初九。
聚贤公汪沛舟、吴王沉良坤、麒麟子白继禺、虎威将军石建业,四人次第打开宝函,空空如也。
“小娼妇,你玩我们?”沉良坤拔开佩刀,青锋凛冽,映出一张怒气滔天的脸。
“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南婉青举止从容,毫无惧色,例行公事般将宝盒捧去最后一人跟前,“命里无时莫强求。”
玉足莹白,未着丝履,踏着朱红绒毯款款而来。
传言楚王最爱贵妃南氏一双纤足,为饱眼福,大兴宫遍铺朱毯,贵妃长年赤足与楚王嬉戏。
宇文序亲眼所见,也正是这双娇小可爱的玉足,踩过楚王尸身,未曾有一丝犹豫。
白袍将军银枪呼啸,挑开珠玉琳琅的宝函。
常人遇此突袭,皆会后退闪避,南婉青则不然,宛若闲庭信步,袅袅不停。
宇文序手底收势不及,撞上南婉青鬓边摇摇欲坠的珠花,只听一声“玎珰”,霎时珠光四射,乌发散落,宛若冥冥永夜的一场流星。
宝函内光华璀璨,耀人眼目,凭空多出一方双龙玉玺。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
“妖女!”
白继禺一把握住沉良坤持刀的手,向南婉青狠狠刺去。
南婉青莞尔一笑。
一如此刻。
“白继禺为曹家好一通生拉硬拽,若不学学他牵强附会,倒埋没了勋国公的苦心。”南婉青合上奏折,笑得风华万千,“颜圣人之后?同是《论语》,我南家也未必藉藉无名。”
《论语·雍也》一章,便有孔子面见卫国夫人南子的记录。[3]
宇文序眸光闪动,已是心有灵犀。
此次排列门阀世家等级,孙鸿远一派的东楚旧臣被白继禺压得抬不起头,心中不知憋了多少委屈。南家虽不堪入列,但至少是东楚旧族,宇文序若为南婉青开了金口,孙鸿远必定全力附议。
毕竟白继禺要胡闹,哪有不奉陪到底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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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世族志》:灵感来源于唐太宗李世民修《氏族志》。
[2]颜回:曹姓,颜氏,鲁国人,被后世尊为“复圣”,儒家五大圣人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人之首。故曰:“山东曹氏,圣人之后,群贤之首。”
[3]《论语·雍也》:“(孔)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南子,宋国公主,卫国夫人,春秋时期女政治家。
帝台春 第三章荔枝来
南婉青摸出起手这副牌,费好大劲才没笑出声。
掐丝錾花的叶子牌不过巴掌大小,金丝细如毫发,卷曲回环,勾勒二十四番花信风。
“吃——”南婉青喜笑颜开,快手按上沉璧才打出的金叶子。
“杠——”坐在下家的渔歌翻开叁张牌,花色皆是一样,笑道,“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渔歌与沉璧皆是昭阳殿的大宫女,侍奉南婉青多年。
“你这小白眼狼,敢杠你主子的牌?”南婉青烟眉微蹙,拈起金叶子护在手心,“这些年都白养你了。”
“人说‘赌钱场上无父子’,何况是主子?娘娘行行好,成全奴婢罢!”渔歌牵起南婉青衣袖,眨巴着一双眼睛,说得可怜兮兮。
南婉青不动声色扯开。
沉璧与牌桌上另一个宫女相视一眼,都抿着嘴笑。
渔歌紧了紧腰带,撸起袖子:“既然如此,奴婢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
南婉青早一步攥着金叶子跳开,边跑边唤道:“来人啊!渔歌发了失心疯,快来人给我擒住她!”
“奴婢今日就是被拖出去斩了,活剐叁千刀,也要先胡了这局!”渔歌拔腿追上,二人在殿中转圈绕柱,你追我赶,看得沉璧与一众宫人笑弯了腰。
石板巷车马辚辚,内府局总管崔名伍亲自押解送往昭阳殿的小暑日赏赐。
“见过崔总管。”檐下一个美妇人行礼,她约莫四十五六的年纪,仪态温和,观之可亲。
“郁姑姑折煞小的了!”崔名伍未及擦汗,深深作了个揖。
这美妇人正是昭阳殿掌事姑姑,郁娘。
郁娘微微颔首,招出身后两个小宫女,送去茶水毛巾。
“大热天的,辛苦崔总管跑一趟。”郁娘接过内府局小太监递来的赏赐单子,又是一句奉承。
崔名伍连忙抬起喝茶的头,托着茶盏朝右上方拱手道:“为宸妃娘娘办事,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会辛苦?”
郁娘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吩咐昭阳殿侍女清点唱名。
“云锦八匹——”
核对清单的小宫女寻到“云锦”一栏,往“五匹”上画了个红圈。
“明珠一斛——”
金乌西坠,天气仍是闷人,园内绿柳也仿佛热脱了力气,无精打采,唯有枝上夏蝉神采奕奕,一声长过一声地嘶鸣。
“南海荔枝五箧——”
九曲回廊下,郁娘与崔名伍对坐饮茶。
“这……”手握朱笔的小宫女挠了挠头,欲言又止,终是下定决心回身禀道,“姑姑,数目不对。”
郁娘站直了身:“出了什么事?”
“荔枝的数目,单子上写着六箧。”小宫女生怕郁娘不信,一路小跑过去,双手捧上记册,笔杆指向荔枝一行。
清点的太监又仔仔细细数了叁四趟:“启禀姑姑,内府局送来的荔枝,确是五箧。”
“哎呦喂,您瞧我这记性!”崔名伍一巴掌拍上脑袋,后知后觉站起身,堆起一张笑脸,“皇后娘娘宫里的雅颂姑姑拿了一箧,说是今个儿陛下去清宁宫用晚膳,正好尝尝这新到的荔枝。”
昭阳殿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郁娘岂不知崔名伍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早先只字不提,为的是浑水摸鱼糊弄过去,赌一个两边不得罪,哪怕之后查出纰漏,还能推到昭阳殿清点的宫人身上。
“崔总管不愧是宫中老人,事事做得八面玲珑。”郁娘眼见崔名伍笑僵了一张脸,才缓缓开口。
崔名伍立马换上迫不得已的神情:“皇后娘娘的旨意,咱们做奴才的怎敢多嘴……”
“只是不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总有用完那一日。”郁娘语调和蔼,难分喜怒。
崔名伍冒出满头满脑的汗,再不敢落座。
昭阳殿东阁以梅花形摆了五大缸寒冰,郁娘推门而入,被冷风吹得一激灵。
水晶帘内笑语朗朗,渔歌与南婉青扭做一团,似是在争夺什么小玩意儿。
郁娘心里更是发虚。
“启禀娘娘,内府局送来小暑日的赏赐,奴婢已核对完毕。”
“没什么新奇花样就不必说了,我忙得……”南婉青话音未落,就换了另一种语调,“撒手——你撒手!大逆不道!”
郁娘只得硬着头皮回禀:“今年南海上贡的荔枝少了一箧……”
咚咚、咚咚……
郁娘一颗心快如擂鼓。
一时间鸦雀无声。
玉手破开水晶帘,显露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你再说一遍。”南婉青步出帘外,身后晶莹晃荡,噼里啪啦宛若骤雨敲窗。
郁娘跪地请罪:“崔总管说是清宁宫的雅颂取了一箧,还说……陛下今夜去清宁宫用晚膳,正好尝鲜。”
惯例每月初一十五,皇帝需去往皇后宫中。
南婉青怒极反笑,冷冷一哼:“陛下今夜去清宁宫?”
宣室殿正到掌灯时辰,绘饰星辰花鸟的额枋之后,一盏盏琉璃宫灯接连点缀,如同星河倾落。
“启禀陛下,昭阳殿的沉璧姑娘来了。”彭正兴为宇文序换一壶新茶,轻声说道,“说是宸妃娘娘有物件儿寻不着。”
彭正兴擅自出言扰乱,宇文序竟未动怒,自然而然接口一问:“什么物件儿?”
帝王朱批龙蛇飞动,正是公务繁忙的当口。
彭正兴早已心知肚明,阖宫之中,事关宸妃娘娘务必速速禀报,不可耽搁。
“上回宣城进贡的一套玉笔,不知哪去了。”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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