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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见长安
宋阅以为她是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人云亦云,背后说长道短。
赵文龄轻轻一笑。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不劳娘娘心。”宋阅俯首,“草民告退。”
转身离去。
啪嗒,啪嗒。
香炉垂下的珠缨左右乱晃,他走得急,肩头月色如霜,凛凛秋风拂不去的苍凉。
赵文龄道:“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人乎?”[4]
宋阅脚步一滞,旋即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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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易义题出自陆游《老学庵笔记》。
[2]婉如清扬,绘事后素:“婉如清扬”出自《诗经·郑风·野有蔓草》,“绘事后素”出自《论语·八佾》,古人作画会在空白处补上白色颜料,突出色部分,犹如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
[3]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出自屈原《离骚》。宋阅想说的是这句的前一句“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但顾及与赵文龄的情面,没有直说。
[4]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人乎: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政事》,天地间一年四季,也还有交替变化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消息”古义指事物盛衰的变化,与今义不同。





帝台春 第四十一章戏分茶(h)
长庆殿灯火通明,众人屏息敛气不敢言语,渔歌为南婉青布菜,手腕一对金臂钏,束拢宽大的衣袖,行动便利,银筷起落碗碟之间,不时敲出细微的声响。
打马球最耗力气,南婉青饿得狠了,埋头吃下小半碗饭,渔歌剥了一只虾,放去手边的小瓷盘。
黄釉粉花鸟盘,外圈画了桃枝喜鹊,内中并未上釉,素白明净,虾仁嫩嫩的红,稀稀落落挂着几只腿,尤为显眼。
南婉青皱了眉:“不干净。”
渔歌如梦方醒般慌忙告罪:“娘娘恕罪。”语罢却瞟向另一处。
南婉青侧眼看去,宇文序冷着脸,身前一碗粳米饭仍是满的,显见没怎么动。
一嘴的四喜丸子,胡乱咬几口,南婉青艰难咽下。
“无妨,平身罢。”南婉青摆摆手,拿起亦是黄釉描金的汤碗,唤了一声,“汤。”
渔歌总算松口气,陛下筷子也要掰断了,娘娘还只顾着吃。伸了手打算接,南婉青偏了偏,轻巧躲过。
美目盈盈,看向正襟危坐的宇文序。
渔歌才下去的一口气又提起来。
黄釉碗女子单手可持,拢入男子掌心,愈发衬得玲珑小巧。
青花大海碗,炖了野鹌鹑,今日宇文序头一箭的猎物。枣木勺撇开枸杞,舀出一汪清亮素净,宇文序面色不豫,手底动作却是认真,记着她不喜汤中有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乘了七八分满,宇文序一转眼,那人笑吟吟的,又是最乖巧不过的模样。汤碗放去南婉青手边,叮当轻响,还添了一把汤匙。
南婉青捧起碗,宇文序便转头拿了茶水,自顾自饮下半盏。
南婉青本是要引他说话,推拒也好,呵斥也罢,不想宇文序真动了手,扭脸却又去做旁的事,一眼不看她。
哗啦啦泼了余下半盏茶,宇文序本想放回桌案,怀里扑进一个人,南婉青搂上脖颈,唇瓣紧紧贴来,舌尖径直往嘴里钻。
清香悠远,宛若空山新雨,溪水潺潺淌过杨柳岸。
是龙井。
宇文序撂下茶盏,反手环起南婉青纤腰。
丁香小舌扫了一圈,将清茗抢来自己口中,南婉青闹得够了,正欲起身,腰后手臂箍紧,宇文序另一手攀上脊背,舌头也追了来。
“唔……”
渔歌等人悄悄低了眼睛。
宇文序心中不快,力道也狠,来来回回搅了好几通,缠着舌尖不放,抵上胸膛的手渐渐失了力气,南婉青倚在怀中,软了半边身子。
适才二人回宫,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轻便的衣衫,南婉青还解了头发,青丝摇晃,有一搭没一搭蹭着腰间手臂,不尽兴的痒。
头发丝也会勾人。
宇文序不轻不重咬一口,总算放开。
他确实动了气。
南婉青与赵文龄一唱一和,宇文序便有所察觉,小太监到守卫再到那个小宫女,步步指引,生怕他不知该往何处问罪,必是有人谋划,故意为之。
虽说想通了,仍旧气得紧,南婉青与宋阅,阔别十年再度相逢,不知说了什么话,是执手相看泪眼,抑或是不思量自难忘。宋阅豁出命只为见她一面,她会不会心疼,会不会答应随他请辞离宫。[1]
从前她就说过离宫的话……
宋阅不能留,必须死。
“大半日饭也没吃几口,还以为背着我藏了什么好吃的。”温香软玉伏在肩头,丹唇开合,微微泛红泛肿,气息拂过宇文序颈侧,又是痒。
但不在今日,宇文序顾及南婉青的名声,暂且放他一马。
“能有什么好吃的。”他答,喉结滚动。
宇文序素来喝的是酽茶,沏得浓,极苦,从前南婉青错拿杯盏喝了,“哇”的一口全吐回去,皱起一张脸,钻进他怀里又捶又咬。
“还说没有,”南婉青抬首,往宇文序唇角轻轻一啄,笑眼弯弯,“甜的。”
身下早已起了反应,宇文序闷气消去大半,念着南婉青纵马疲累,难得胃口好,将人放开来,不想她在怀中又亲又扭的,胯间那处硬得发烫。
宇文序正欲开口,南婉青俯去耳边,红肿的唇吻上耳廓,嘟嘟囔囔,语调似小火慢熬的甜羹,搅不开的暧昧:“我一直带着……”
纤手牵起男人大掌,滑过腰线,摸去腿心,宇文序只觉指尖一点湿意,再深入,触及层迭软肉包裹的坚硬。
那枚刻章的玉石。
她还在耳边娇娇地喘。
宇文序呼吸凝滞,一把将人抱起,撇下满屋侍奉的宫人,快步走去内殿。
“哎……”
身子抛上软塌,南婉青低低唤了半声,另半声被紧接着压来的男人堵在喉间。
今日之事难以轻易善了,她自然清楚,须得好好讨宇文序欢心。趁着更衣梳洗,悄悄塞了进去,他近日最喜欢的小玩意儿。
大掌摸出一只乳儿,白花花的乳肉溢出指缝,宇文序眸色沉沉,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疼——”
尖牙擦过乳晕,宇文序低下头,叼起顶端茱萸,南婉青不想他咬得这般重,求了轻些,他却恍若未闻,又吸又咬,一下比一下更狠,手上也不闲着,将南婉青剥了个干净。
腿间春潮汩汩,宇文序拔出滑腻的石料,捞起一只玉腿搭在腰后,重重顶入。
“嗯哼……”脚尖绷得死紧,南婉青眼角泪光闪烁,宇文序那物事又粗又长,硬起来似一根烧红的铁棍,以往尽根没入也存着力气,生怕伤了她,现下不管不顾一冲到底,火辣辣的疼。
湿滑泥泞,软肉紧紧包裹,宇文序闷闷一哼,咬上美人白嫩的颈侧。
大掌扣住粉臀,劲腰挺动,紫胀的巨物进进出出孱弱的穴口,气势汹汹,南婉青哭着,“轻些”“慢些”翻来覆去不知求了几遭,宇文序死死压着她,连根抽出,尽根没入,行动愈发凶狠,大抽大送,一屋子噗噗的水声。
“向之……向之……”南婉青受不住,只是哭,落在宇文序眼中,千般万般娇弱妩媚,美人香汗淋漓,媚声婉转的间隙,断断续续叫唤他的名字。
欲龙饱胀勇猛,连连顶弄,汁水四溅,南婉青“呜”的一声,穴内喷出一股阴,尽数浇去肆虐的阳具,烫得那龟头一阵乱跳,宇文序脑中发虚发白,险些关失守。
南婉青哆哆嗦嗦泄了身,泪痕斑驳,细白的腿软绵绵挂在宇文序腰后,阳物仍在体内耸动,推开层层迭迭的褶皱,直捣花心。
薄唇含上莹白的耳垂,男子舌面粗糙,反复舔舐摩挲,宇文序粗重的喘息涌入耳中,南婉青推不开,身下又是春潮涌动,淫水横流。
小穴温热紧致,巨龙来回抽插十余下,奋力贯穿,严丝合缝,宇文序龙首一抖,知是要来,连忙狠狠一顶,射出阳。
宇文序卸了力气,厚实的胸膛牢牢覆在南婉青身上,龙根铁杵一般,结结实实挤满甬道。南婉青神思倦怠,以为他这般蛮力冲撞,应是消了气,不想宇文序将人翻了身。
南婉青浑身无力,脑子也昏昏沉沉,只得任由宇文序摆弄。巨龙撤出时阳堵不住,缓缓流淌,宇文序扶起柔软纤细的腰肢,长驱直入。
“嗯——”尚未淌出的阳又悉数顶去花心,南婉青不由一颤,将阳物绞得死紧。
此番并非大抽大干,宇文序打着转,细细研磨,各处戳戳弄弄,逗得南婉青蜜液泛滥,二人交合处湿漉漉的,水声淫靡。
龟头戳上某处地方,宇文序只觉身下玉体蓦地僵硬。
欲龙微微后退,狠命一撞。
“不……不要,不、不——”
南婉青眼前发白,咬紧了牙关,宫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扭着腰只想逃开。
宇文序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压去身下,胯间巨物沾满二人淫液,水润光滑,进出幽谷畅通无阻,又是一记深顶,直直撞去那道狭小的缝隙。
“向之,不要、向……不,不要……”
南婉青疼得厉害,娇声讨饶,宇文序不理会,欲龙横冲直撞,发了狠,虎虎生威,硕大的龟头凿开缝隙,劲腰蓄力一挺,直入宫颈。
狭窄湿润,仿佛一张小嘴含上龙首,轻嘬慢舔。宇文序沉声低吼,一连耸动数十下,次次顶入宫口。
南婉青周身乱颤,几欲昏厥,吐不出半个字。宇文序伏去南婉青背上,大手捏紧一团绵软,白浊喷涌,射了满满一穴,灌入子宫。
九月游猎本是为了打乱白宋献赋的筹划,再让宋阅好生看看宸妃如何独得圣宠,趁早断了心思。
宇文序算漏两处,一处漏在低估了宋阅的文采,一处漏在小瞧了白继禺的胆子。
不过还好,他的青青还是他的。
宇文序将南婉青搂入怀抱,他实在要得凶,南婉青哭成了泪人,气也喘不匀,身子和鼻尖透着淡淡的红,呜呜咽咽,春泥似的软在男子胸口,宇文序爱得不行,越发搂紧了腰,将龙根往深处顶。
贝齿咬上乳尖,宇文序一激灵,南婉青已然筋疲力尽,本是泄愤的啃咬,而今倒像酥酥痒痒的磨牙,勾着人浑身火起。
“还闹……”低沉沙哑,浓浓的欲色,宇文序有意吓她,作势将人按去身下。
怀中人当即放开嘴,抽抽搭搭哭得愈加可怜。
“向之——”嘤嘤嗡嗡的,脑袋在怀里蹭,像小猫儿拱人。
宇文序应了一声,吻上额角,合了十分心意:“明日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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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执手相看泪眼,出自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不思量自难忘,出自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帝台春 第四十二章厝蓬莱
乾元五年十月初一,荆州农人冯喜叁手持《齐律》,赤足入京,跪于丹凤门外,状告勋国公白继禺。
太平口二度决堤,荆州疫病四起,横尸遍野,白继禺封城不报,纵容族亲以筹集赈灾银之名搜刮民财,百姓易子而食,京师震动。[1]
宫道幽暗曲长,两行光秃秃的树,北风呼啸,似是无处可去,刀子一般直往人身上割。
“母妃,冷冷——”宇文复将小脸埋去陆婕妤怀中,不满叁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
陆婕妤紧了紧臂弯,将斗篷捂得严实:“再过一会儿,还有几步便到了。”
怀中小人儿“唔”了一声,乖乖不言语。
“娘娘,看这风急天昏的,估摸着是要下雪了。”蕙心抬眼一看天色,开口道,“娘娘与五皇子都是金尊玉贵的,若是冒雪回去,染了风寒,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万万担待不起。”
言下之意,倘若宇文复受了病,陆婕妤亦是担待不起。
今夜本是寒衣节宫宴,后宫众人为数不多得见天颜的日子。往年入冬第一日,天子腊享太庙,诸臣避之,礼毕宇文序便入内宫饮宴。近日勋国公重病,药石罔效,只用参汤吊着一口气,宇文序向来器重勋国公,为此忧心不已,辞了内宫寒衣节夜宴,驾临白府。[2]
既无宇文序,饮宴自然少了生气,众人皆是怏怏的。
未等开席,宫外传来消息,一个农人跪在丹凤门外告御状,告的正是勋国公白家。白家贪昧银两,才修的堤坝又崩了口,这人的父母亲便是死于洪水,而后荆州起了瘟疫,他的妻子以及叁个孩子也丢了性命。如此大事,白继禺隐瞒不报,以军队镇压封城,如今城中腐臭冲天,人人相食。
众人听了这样的话,愈发没了饮宴的心思,还有人当即呕出胆汁,忌惮着淑妃尚在席中,也不好多言。佳肴美酒食不知味,草草应付几口,各自回各自的宫里。
今日午后天气好,陆婕妤未备辇轿,抱着宇文复便往摘星楼来了,方才宴散得早,未及唤抬轿子的宫人,想着天气平和,走一走也就到了,不想半路刮起狂风,即将落雪的模样。
蕙心道:“娘娘移步前头的小阁子避一避风,四阳回去把抬轿的人唤来。”
“娘娘放心,奴才必定速去速回。”小太监忙不迭应下。
“也好,”陆婕妤拢紧斗篷,宇文复缩着身子,颤颤发抖,“你去罢。”
楼阁二层,游园小憩之所,是丫鬟太监躲懒未能依时点灯,或是点了又经朔风吹灭,漆黑一片,倒有几分阴森骇人。
寒风停息的当口,墙角传来一阵细细弱弱的哭声,听得人汗毛直立,脊背发凉。
“是谁!”蕙心赶忙将陆婕妤护在身后,“谁在装神弄鬼!”
去了一个四阳,陆婕妤身旁还有一个蕙心一个乳母,以及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太监,一行四五人,却是不怕。
蕙心拔高了音调,一来吓唬人,二来壮声势:“再不出来,我便叫禁军了。”
入夜,禁军巡逻内宫各处,若有异动必定火速赶来。
“是……是我……”墙角慢吞吞挪出一个小丫头,哽着声,手里一盏熄了的纸灯笼。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你是哪一宫的?”蕙心等人点上灯火,华光璀璨,陆婕妤入内落座,问了来历。
小丫头道:“奴婢是清思殿秦采女手下的,名花椒。”
清思殿,秦采女。
宫中何时有这号人?陆婕妤与蕙心相视一眼,俱是狐疑。
“是原先仙居殿的秦宝林。”花椒似是看出二人疑惑,补了一句,方才黑黢黢看不真切,她脸上肿了老高。
秦宝林降了位份,不知何时又迁去了清思殿。
“你是犯了什么事?悄悄躲在这里哭。”陆婕妤以为这小丫头侍奉不周,受不住主子打骂,偷跑出来,捡一处没人的地方发发怨气,“人食五谷杂粮,岂能断绝七情六欲,哭一哭也好。只是哭了以后,要警醒着下次当心。”语罢唤了蕙心,赐下一盅宴席带回的莲子羹:“趁热吃,吃完便回宫去罢。”
花椒接过汤羹,呆呆傻傻的,半晌回不过神。
蕙心示意切莫忘了谢恩:“这是珠镜殿的陆婕妤。”
“婕妤娘娘?”花椒猛地放下汤盅,噗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得咣咣响,“婕妤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她病得重,嘴里已经说胡话了,没有药也请不着大夫,只怕、只怕……求求婕妤娘娘开恩,救救小姐!”
陆婕妤吓了一跳,好在乳母早将宇文复抱去里间,否则定会惊哭。
“你且慢,说说清楚,怎么一回事。”陆婕妤道。
花椒直起身,磕破了头,额间沁出红艳艳的血珠,泪如泉涌:“中秋之后小姐便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迁居清思殿又是一番闹腾,如今天气愈发冷,又没有药,眼看就要……”
绣帕牢牢捂着眉心,蕙心上前止了血,花椒仍是哭,眼里止不住地掉:“我去找太、太后娘娘,被打了出来;我去找皇后娘娘,他们说娘娘不在……我实在、实在没有办法,求求婕妤娘娘,求、求求……”
皇后于摘星楼主持寒衣节夜宴,的确不在清宁宫。倘若在,这个小丫头也难见到,一个采女请太医的事,皇后宫中女官定不会通传。
陆婕妤道:“蕙心,请何太医去清思殿。”
何太医是专为宇文复请平安脉的太医,与陆婕妤最为相熟。
“多谢婕妤娘娘,多谢婕妤娘娘。”花椒身子一低又要磕头,陆婕妤拦下:“你若磕坏了,谁来伺候你家主子?”
这小丫头的言谈举止,一看就不是宫中侍婢,应是秦采女带进来的。当初太后青眼有加,荣光无二,还许她带着贴身婢女,如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也不闻不问,令人唏嘘。
“娘娘,辇轿到了。”蕙心吩咐了人去请何太医,正好瞧见四阳领着辇轿过来。
花椒千恩万谢地告退,陆婕妤却开了口:“等等……”
“我随你去一趟罢,今夜未必是何太医当值。蕙心,”陆婕妤唤一声,“你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乳母与复儿坐了辇轿先回宫。”
“这——”蕙心略有迟疑,还是应了,“奴婢这就去。”
清思殿地处太极宫西北角,远离太液池,十分冷僻。
花椒推开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屋子里如同冰窖,竟比外头冷上许多。
“如何不点灯?”陆婕妤环顾四处,床头微弱一盏小油灯,照不清偌大一个寝殿,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花椒道:“娘娘见谅,灯油不多了。”
陆婕妤心下了然。
房中既无起炭火的炉子,也不曾烧地龙,湿气凝结,怪道比外头冷。
榻上堆了好几层厚棉被,仍就不顶用,从前如花似玉的人儿,面色惨白,瘦得脸颊凹陷,皴裂的唇断断续续溢出“阿爹”“阿娘”。
陆婕妤叹一口气:“拿水来,她喝不下便抹在唇上,慢慢渗下去。”
“娘娘恕罪,没有炭,烧不出热水……”花椒不由哽咽,满是无能为力的自责。
陆婕妤沉默良久,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入被褥之中:“往后若有什么缺的,炭火也好,灯油也好,去珠镜殿找蕙心,或是四阳。”
寒衣节初雪,纷纷扬扬,压折上林苑一株松树,人道“瑞雪兆丰年”。
乾元五年十月初叁,勋国公白继禺以病薨,年四十六,凶礼仪制从简,未得天子追封。后七日,宣室殿诏,削白氏一族官爵,兵符,斩贪暴者二十一人。籍没其家,财宝凡数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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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易子而食:出自《左传·宣公十五年》,易,交换,指交换子女以煮食充饥。
[2]寒衣节,又称“十月朝”、“冥阴节”,“鬼头日”等,为每年农历十月初一,是我国北方百姓祭扫祖先送寒衣的节日。
腊享太庙,诸臣避之:出自《新唐书·卷十叁》。




帝台春 第四十三章放妻书
宣室殿。
青瓷杯置于紫檀木小案,小太监沏了一盏君山银针,捧去正殿。彭正兴止住,肘弯搭着拂尘,双掌接过木案。
正殿巍峨,宇文序端坐龙案,手中展开一册奏章,不怒自威。下首青衫士子垂了眼眸,直挺的背,有如孤山翠竹。
彭正兴认得,是勋国公引荐的宋才子,宸妃娘娘的……低了头,更换茶盏,轻手轻脚退回偏殿。
“宋探花是何意。”宇文序合起奏章,冷冷一问。
当年宋阅殿试,楚王钦点的探花,宇文序如此称呼,明摆着给他难堪。
宋阅答问,面色如常:“启禀陛下,草民上奏勋国公贪赃枉法七项罪状,附罪证账本十一册。”
奏章抛去桌案,本是轻轻一声响,落在空旷的大殿,低沉若雷鸣。
“莫不是宋探花以为,宋家能查到的,朕查不到?”
“草民不敢,”宋阅俯首,“这七项罪状不过抛砖引玉,草民多日寻访,得了多年前勋国公与逆贼沉良坤密谋造反的书信——”
“贤国公,亦在其中。”
宇文序剑眉微蹙。
宋阅道:“勋国公倒台,下一步便是贤国公罢?”
“人人尽道,宋家五郎如何光风霁月……”
“我要南婉青。”干净利落的五个字,宋阅未曾避讳,未用谦称,未用敬语。
莲花漏滴水间隔莫名漫长,漫长的沉静,轩窗风雪簌簌,天地凝成一方坚冰。
“陛下意在铲除汪白一党,勋国公爱财,贤国公重权,明诸心故知所往,臣愿效犬马之劳。”宋阅俯首再拜,“或是,东楚世家。”[1]
“觊觎君上宠妃,宋大才子在终南山读了十年圣贤书,读出的竟是这个道理。”宇文序唤道,“彭正兴——”
彭正兴连忙答了“在”,宇文序扬手示意,将笔墨书卷端去宋阅身前。
“宋探花果真有心为君分忧,且留下姓名罢。”
——放妻书。
隶字端庄遒劲,结笔尖尾似一把寒光闪烁的剑,扎人眼目。
“盖闻托盘上食,昔说梁鸿之妻,把笔画眉,今传张敞之妇。累劫共修,以得缘会。一从结契,要尽百年。奉上有谦恭之道,恤下无党无偏。家饶不尽之财,妯娌称长延之乐。何乃结为夫妇,不悦鼓瑟,六亲聚而咸怨,邻里见而含恨。苏乳之合,尚恐异流,猫鼠同窼,安能得久。参商结怨,二心相异,盖是前因不遂,覆水难。妻不论叁年柴飰,夫休说六载衣粮。各自分离,一言致定。今诸两家父母、六亲眷属,故勒手书,千万永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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