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刘宫羽
王健喝白酒历来比较慢,今天更是一个人在旁边喝闷酒,他不吵别个,我们自然也不会去吵他,给自己添麻烦。等我们喝完两瓶白酒的时候,他估计只喝了2两,不过后面还是和我们喝了几瓶啤酒。
健哥实际年纪比我们都稍长,出来混的也早,但至今没有关系维持超过3个月的女朋友,他那德行,好象一出来就被判了“无妻徒刑”。实在是一大好青年,我们都纳闷。
林子说要他去算算命,我说没必要去,都是撮把子。星城人喜欢讲骗为撮,“撮把子”也就是“骗子”、“骗人的”这个意思。
师念说我会看手相,不如我来帮你看看。她一把抓住王健的手,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
“你到底会不会看”王健不耐烦的把手抽了回来。
“你啊,将一直比较潦倒,也没有什么女人缘,直到四十岁……“
明明晓得开玩笑的,这话听起来王健还是有点沮丧,但他也许心想总算四十岁以后有转机,于是问:“然后呢四十岁走大运啊”
“然后你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哈哈哈哈。
大伙笑后,我却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人生很多时候就是只剩下习惯了,可怕的习惯啊!
第43章 今夜你会不会来
中山路这顿酒喝完后不到半个月的样子,黄跃的老爹病重不治。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心情不好加上压力过大,他和娱乐频道的同事在办公室争吵起来,还顶撞了领导。人呐,倒霉起来,生活的不幸接二连三的袭来。
我们几个都去帮忙处理后事,叫做“帮白喜事忙。星城这一带古人的观念好,认为人的离世是返驾仙乡,所以叫白喜事,所以俗称“帮白喜事忙”。
搭好了灵棚,免不了还要请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吃个饭,也就有“吃烂肉饭”这一说,也有的地方叫“吃白皮肉”,这些喊法倒是直观,但是听上去让人瘆的慌。
但是也有很多不介意的,开餐的时候很多认得不认得的人,甚至叫花子都纷至沓来,“人死饭甑开,不请自然来。”这是时候主人家一般是不好去阻拦或驱赶的,只要来者在遗体前鞠个躬,上个香就可以了。
也有稍微懂味点的,很熟悉套路的在拜祭前先放在一小挂鞭炮,也就算是为吃这个烂肉饭报餐了。轮到亲友致辞时间,那些平时他老爹问他们借一百块钱估计都会找借口不借的人,舌灿莲花,声泪俱下,朗诵得鼻涕都随时要掉出来了一样的。
出殡前,孝子黄跃通宵守灵,俗称坐夜,守夜。我们几个也陪着冒睡觉,只好通宵打麻将牌抵抗深夜睡意和寒冷来袭。
宾客多拥聚孝堂棚子里面听歌,也就是星城人讲的“夜歌子”。以前有亲朋好友唱,现在的星城人流行服务外包,多请歌师唱,因为这种歌有一定的曲调和内容,他们比较熟悉套路。这个行当好象发展的很好,现在从搭灵棚到做烂肉饭到送火化及下葬都有公司“一条龙”承包,有力的推进了本地第三产业的发展。
我娘讲旧社会,屋里有钱,人丁兴旺的家庭有时候要连唱几天,传统的曲目有“二十四孝”和一些哀乐等,后来加入了很多流行歌曲。最初有《小白杨》,《桃花盛开的地方》等;后来林依伦的《爱情鸟》、毛宁的《涛身依旧》等都是经常听到的热门歌曲;其实这些歌已经完全和丧事本身没有了什么关系,和哀乐这个范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主要是图个热闹,愉悦宾朋。
到了现在更是与时俱进的加入了一些时尚元素,如周杰伦和费玉清的《千里之外》:“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那一夜我打麻将牌输了不少,最让我难忘的是灵棚里居然在演奏《今夜你会不会来》,平时很温情的歌听起来心里毛毛的,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放炮。
这也怪我见识少,后来听说在星城的马栏山地区有更high的,当地的戏台班子喜欢在重金属伴奏下的呼喊:“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
他爹出殡后没多久,黄跃辞职了,说是去深圳一个姐姐那。大伙原还想着给他摆一桌饯行酒的,结果走之前连面也没见上,说走就走了,来不及说再见。
第44章 大馅饼
一天上午钱程来找我,说是他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说是要投放省内几个媒体,也有一部分要做芒高频道的投放计划,喊我一起去看看。
我们约好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去和客户见面,一路上钱程比较兴奋,因为他业务上好久没开张了,而且听说这个胡总是某企业的,有大投放计划。
胡总是个很不打眼的人,我们在人群中找了好久,又打了几个电话才找到他。
我们请胡总去了一家很地道的湘菜馆,小炒黑山羊这里的招牌菜。山羊肉是切得很细的丝,用的那种很辣的辣椒,趁着大火爆炒,佐以浏阳本地的红尖椒,出锅时再加点酱油、香油,不得不令人胃口大开。我对胡总介绍,浏阳黑山羊是全国少有的纯黑山羊品种,原名湘东黑山羊,港澳和东南亚称之为“补羊”,特别对年老体弱者有明显的滋补作用,老少皆宜。
饭局的气氛很好,一切都很顺利。聊着才知道原来胡总也是湘楚儿女,只是很早便去打拼生活,一晃快20年过去了,现在是做高级经理人的角色。这次集团计划在我省投资,因为他是这边的人,所以委托他做项目负责。听胡总说在我们省至少有上千万广告的预算,而且他这次来考察就是要马上签合同,启动项目宣传。
一千万!这个我们只在其他老业务精英汇报丰功伟绩时听到过的大数字,居然也让我们碰上了,这是一个马上能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
我也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机会千万要把握住,不但能稳固我们在频道的地位,还至少能让我和钱程每人挣个几十万花花。
大家喝了不少酒,当然是我们喝得多,胡总相对保守。这也难怪,人家是事业有成的老板,怎么能跟我们两个小青年比酒呢。
他虽然不喝酒,但是话多,侃侃而谈。比如他怎么认得早年去的楚商余小珊,讲了很多故事。
余小珊在星城可以说是赫赫有名啊,老火车站前面的彩灯喷泉就是他捐建的,那年月算是比较洋气的哒,落成的头两年每次周末或者节假日开放彩灯喷泉的时候,市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来看热闹。
另外他一次捐献了几十台相对高档的公交车,一条到大学城的公交线路都是以他本人的名字命名的,全国各地来楚读书的学子,应该没有没坐过的。
余老板的故事很传奇,他坐过牢,后偷渡去的港澳,拉过黄包车,也搬过砖,吃过很多苦。而后又去台湾发展过,后半生又杀回内地,是不错的酒后谈资。
我们问胡总,晓得余老板是怎么发家的不听说当年闯江湖的时候,曾经“硬碰硬”
胡总笑笑,转变话题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他在港炒楼的只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功夫影星李小龙病逝后,在留下一套占地面积1000多平方米、带游泳池的豪宅出售。但人很重视风水,忌讳也很多,没人敢买。
不信邪的余老板当机立断地从银行贷款70万港币,加上自己尚存的35万港币将豪宅买下,装修一新后出租给外国人居住。
利用收取的豪宅租金,余小珊只用不到9年就还清了银行贷款。房子不断升值,到1996年时,其市值已升至7000万港币,而今更是升到超过1亿港币的价值。
看来人还是要敢拼敢闯才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啊。我们都不禁感慨,为湖南伢子胆子大,霸得蛮干一杯。
谈到余老板,现在最大的产业是在深圳的年华五星大酒店,一度是鹏程高档酒店的标杆。这栋楼的地皮原来是楚南省的,对面就是原楚南省国资控股的金光大酒店。
胡总说,余老板在楚南省做慈善获得好名声后,以很低的价格拿下这块地皮,然后以地价入股和别人一起建起的这个大酒店说起来好像他自己就是亲身参与者一样。
后面胡总可能觉得自己酒后话也有点多了,欲言又止,我们也没多问,只说是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大家举起酒杯又碰了一下杯。
酒过三旬我俩都感觉有点晕了,其实主要原因不在酒,而是被天上突然掉下的这个大馅饼砸晕了,真所谓天上掉下个哥。
饭后,胡总说让我们陪他去他的酒店房间详谈。坐了20几块钱的的士,经过几十分种的车程后我们来到了书院路上胡总下榻的酒店。严格意义上讲,在我的心目中只能称之为旅馆。
这是一家没有星级的酒店,看上去是由一家老的国营大企业招待所改造而来。我有点纳闷,在星城生活了20几个年头的我也未曾听说过的这么个地方,胡总远道而来是怎么找到的
笑问:“胡总,这个地方是怎么找来的还真是不好找”
“哦,这是我这边一个老乡安排的,虽然不怎么豪华,但是很划算也很安静。”
他看了我们一眼,又笑着用那港式普通话补充到:“我们生意人,是比较实在一点了,项目还没开始,能省一点就是一点了。”
“对的,对的,您说的有道理”,我们对他更加佩服了。
之前我们对老板李嘉诚一块手表,一根皮带用好多年的动人传说早有耳闻。
第45章 姜还是老的辣
老城区的这条书院路,路灯不是很亮。这条路不长,北起碧湘街,新开铺,全长不到五公里。路边有一座叫妙高峰的小山,这里有一座距今855年历史的城南书院,创建者是著名学者张栻,书院路就因而得名。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城区的主要交通动脉,附近的商业也不是很繁荣,白天还有毛嗲嗲的母校第一师范的师生和外来游客们热闹点,一到晚上很早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车经过了。
而这个酒店的客房区也并不临街,走过一段灭黑的小路,进了院门还要拐上两拐,实在是够安静的。
在胡总的双人房间里面可是热闹的,我和钱程迫不及待的将所带的一大摞资料一字排开在他面前,口若悬河的介绍着省内各个媒体的情况,而他也听得很认真,同时也介绍了他们产品的特点及公司的要求,还时不时和我们讨论几句。
也许是我们今天晚上酒喝得好,又或是他被眼前这两个小伙子的敬业和热情所打动,胡总说让我们当晚就在他那现场做出两套可供比较的计划方案,他马上和总部汇报定夺。
我和钱程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的不停的算着合适的广告时段报价和折扣,心里面也在扑通扑通的,澎湃着一种接近成功的兴奋。
突然他插了一句:“你们这个回扣是怎么算的”
我一愣,也对啊,他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崽,这么大的买卖多少想弄点油水,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这可是个关键问题啊。
此时,钱程望了我一眼,连忙说:“这个好办,按您的意思造计划,您说个数我们把他留出来就是。”
钱程的意思我明白,这么大的饼一个人是吃不完的,哪怕分我们一小块也够我俩吃上好几年的了。但是这个尺度我们心里没底,千万不能伤了合作的感情,只能将球踢给胡总了。
“这样把,你们把折扣调整一下,比市面上报价低一点就可以了,不用降到底,大家都没空间。按900万的实际结算做两个不同的计划给我咯。”胡总说。
乖乖,也就是说他准备黑100万咯,幸亏我们给他前期报价的时候留有余地,否则就难办咯。不过话说回来,900万的单能签下来也很不错了。
我说:“可是可以,只是这么大的金额恐怕要找家广告公司过一下,必须要还点税。要是直接打到台里的账上,多余部分就不好转出来了。”
他说:“行,你们看着办把,你们应该有靠得住的本地公司把。”
接着他拿着电话跟总部那边老板汇报工作,叽里呱啦的讲的白话也听不太清楚。乘着胡总走到过道上去讲电话,钱程对我说:“就怕他不贪,现如今他都主动开口了,还怕他跑了不成哈-哈-哈……”
我很久没看见钱程笑得这么发自肺腑了,我说:“等下签完,我们喊答璜鳖他们一起去庆祝下。”我们紧紧的握了一下手。
胡总折返回来了,说手机聊没电了,借手机用一下。我还没来的及递出去,钱程很迅速的将腰上手机套里的手机取出来送了过去。胡总又接着边走边打电话,转到了门外走廊上。生怕我们听到他的什么机密
我笑着对钱程说:“国际长途啊,瞧这架势,这个月你的手机费可要翻倍了。”
“不就几十块百吧块钱电话费塞,他要是高兴打一千就让他打一千,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钱程满不在乎。
我们联系好了薛总的领航广告公司,计划也全部修改好了,还没回来。
钱程说:“有10几分钟了把,我们这都做完了,我去看看,请胡总进来拍板。”
我笑,“心疼手机费了把”
又过了5分钟,钱程一个人进来了,我们四眼相望,时间大约停顿了两秒,他说:“人不见了!”
在停顿的那几秒中我想我们都想到了两个字“骗子!”
我说“应该不会把他的包还在房里呢,你去看看他的包,我出去找找。”说完我撒腿就往外追。
询问前台的服务员,说那个胡总往外面街上去了,还是一路小跑去的……我跑出门口,在街边昏暗的灯光下站了两分钟,因为马路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几辆车之外人影都很少,我左右看了看,没有了方向。回来的时候,传达室的保安告诉我好象看见那个胡总一出门就拦了部的士往南边走了。
回到房间,看见钱程坐在床沿发呆,床上摊着胡总的那个总不离手的黑色公文包。包显然是被前程打开翻了个遍,包里面和床上摆着几张皱皱的《星城晚报》。
包里面只有报纸,很厚一叠。我说我打你的电话看看,钱程说不用了,肯定关机或把电池下了。姜还是老的辣。
我还是忍不住播了几遍钱程的手机号码,都是移动公司用中英文不停的礼貌的告诉我您播的电话无法接通,房间里和我们脑海里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们决定马上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尽管我们没对破案报什么希望,主要是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果不其然,派出所的大爷们跟本没兴趣听我们的故事,他们也许是见怪不怪了。一个负责和我们做记录的辅警同志甚至说这么点小事还报什么案咯,自己回去洗把脸,算买个教训。说得我们一时不好怎么接话。
从派出所出来的路上,钱程一直忿忿然:“这是养的什么公仆还不如养条带尾巴的。我看他们是巴不得多出些大案,才好多申报点办案经费,才有兴趣。再说了,小案子都破不了还能破什么大案咯……”
“算了,他们一个小派出所,人员和经费确实也紧张,可能忙不过来。犯不着再和这个不认得的叔叔怄气,又不是他偷了你手机,也只能怪我们自己太蠢哒。”
“每个单位都有敬业爱岗的,但也不排除有觉悟不高的,我看是我们今天衰到家了,总是遇人不淑,还是怪自己点背(运气不好)。”
也许偷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我的心态虽然也很沮丧但还是比钱程相对好点,只好在一旁劝慰他。“走走走,到学院街喝酒去。”
第46章 下黎家坡
在南门口一带的沙河街、河边头、劳动广场等许多久负盛名的宵夜场所中,学院街的凉菜小碟是头块招牌,而我们常去的是一家叫“大脑壳”的小店。
一个风格独特的店子,莫不有一个与之相得溢彰的主人,硕大的脑壳就是如此一个风格独特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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