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也怀疑不到哪个具体的人身上,可这个包好好放在宿舍里,放在我的桌子上,怎么地就成这个样子,就算不是舍友做得,也是在她们默许之下的。
我没有声张发作,将化妆包拉链拉上,她们还都躺在被子里,也许有的醒了。我把化妆包扔回桌面,很大一声响,宿舍里原来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的,这一刹那全停了,鸦雀无声的。我对着镜子穿好衣服,推门走了。
校园里很空荡,间或一两个包夜归来的男生,虚浮着步子,半眯眼睛,我穿过他们,迎面有两个女生,穿着成套的运动服,带着耳麦在跑步。
我像是突然发现,我的学校这样大,天空是这样的开阔,教学楼高耸,压迫我的脖子。甚至地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晨雾,鸟惊惶而叫,值班室的大爷在一把老板椅上昏昏欲睡,我一个人穿过不明亮的大厅,穿过学生会花哨的画报,穿过xx界贺母校诞辰xx年的铜黄镜子,来到了教学区,老岳的办公室门前。
这扇门有多熟悉呢?我总装无意经过,用余光扫里面的光景,还总跃雀着跑过来,整整头发才进来,还总在里面跟岳嵩文说话,岳嵩文在椅子上坐着看书、看电脑屏幕,就隔着这么一扇门,门对面有扇窗户,窗户外面有绿油油的树,还能吹进去软软的风。
我在门口蹲下来,靠着墙壁把脸埋进手臂里,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拉起来,老岳站在我面前,问我:“怎么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脸,我自己摸了摸,才发现自己是哭得很惨。
老岳离我这样近,他就问我一句话,我就觉得他是在关心我的,我什么也不管,只抱住他,把脸往他怀里埋,反正现在还太早,什么人也没有。老岳被我撞得后退了一步,还是用双手牢牢环住了我。
“让我先开门,进去说。”老岳拍了拍我的后背,我慢慢松开他。
门打开了,老岳走进门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想表达了。
我从不觉得我能讨人喜欢,但也没觉得我这么招人讨厌。怪不得大家都跟我生疏,怪不得宿舍里其他人都一起上下学却不带我,怪不得晚上在宿舍玩游戏的只有我,他们从外面吃了饭才回来,我还真是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关心我,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反正在人际关系里我就是一团糟。这样说起来真轻松,我还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呢,但事情现在摆在眼前了,我觉得好委屈,觉得特别不公平——为什么就是我?我就值得过这种日子?我真是委屈死了。
老岳久久没有见我动作,他伸了手来拉我,将我拉进门里,再关上了门。关门时我站在门前,于是他就离我很近了。老岳白而平淡的脸,浅浅的在镜片后流光的眸子,他挺直的鼻梁,半抿的嘴唇。我突然问他:“岳嵩文,你今年多大了?”
岳嵩文一愣,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他还是回答了:“四十五,怎么了?”
我笑了,“老岳,你四十多,头发怎么是白的?”
岳嵩文垂了眼,“少点你这样不听话的学生,我的头发大概还是黑的。”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老岳转身,去打开了饮水机,取出了茶叶,倒在水杯里,饮水机很加热完毕,老岳弯下腰接水,接好后,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捧着茶水,静静看我。
我不孤单,我哪里孤单——我哭一场,老岳都做我的观众呢!
我一直在哭,老岳本是等我不再这样闹,可他一直都等不到,他看了两次表,最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来拉我,揽着我到沙发旁,他坐下了,我蹲在地上,伏在他的膝上继续抽噎,后来就跪在地上,趴着他的膝盖没了声息。
老岳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好了。”他说:“不要哭了。”
那时我其实早收住了眼泪,只是老岳的膝盖很可靠,趴着很舒服,我不愿起来。
老岳道:“霜霜,你现在哭什么呢,你要是早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霜霜,不是我,不是小程,是霜霜,大家都在叫我的那个霜霜。
他这样亲昵的称谓,后面却是这样一句话。
我要听话。
他要我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
和岳嵩文在一起之后,我变了太多太多,我作息规律,不再抽烟,也不嗜酒,不每天去夜店,甚至拿起了书本念书,我做了太多我不喜欢的事,而从前,我做我所有喜欢的事,因为我就是我,现在,我不是我了。
岳嵩文还想怎样呢?要我变成什么样才满意呢?
他有暴虐的倾向,强烈的控制欲和性欲,他要我满足他所有的要求,我可以,我做到,因为他是岳嵩文,不是别人。
我爱他吗?——上一次这么问自己的时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男孩对我说“我爱你”,那时还小,我躺在家里粉红色的床单上,看着天花板的暗昧的灯,问自己,我爱他吗?——而现在,六七年过去了,我长大了。我早就没有爱过,我不信爱了,爱不能果腹,不能止渴,反而让人贪图更多。爱是不冷静,是不体面,是意乱情迷,是仓促败亡。我此时此刻问了自己:我爱老岳吗?只能想到一个回答:
老岳的膝盖很好趴,我伏在上面,像一只松鼠抱住了结实的,被阳光晒得很暖的树干。
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岳嵩文说:“你想多为自己打算,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你越过我去打算,就不应该了。”
老岳摸着我的头发,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姿势像一只狗,我的主人告诉我:“我已经和金培元打过电话,今天上午你没有课,去找他谈谈吧。”
老岳与我 被送出去
金培元的秘书告诉我,金主任正在开会,我又耐心等了两个多钟头,第一位秘书给我的电话被另一位男秘书转接,他说,金主任今天没有时间,让我明天再打电话。
我和这么一个传话的人也发不出什么脾气。电话挂断,我从包里翻找出那张他给我的名片——岳嵩文那天看了一眼,就扔在床头柜上,我随手填塞进了包里,怕岳嵩文再看了生气。
这个电话看来是他比较私人的,打过叁声就通,金培元的声音清清楚楚,背景却很嘈杂,想来根本没有什么会要开,他一向善于搪塞人。
我自报了家门,金培元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笑了,“是你。”
我说:“金主任,岳老师提过我了吧?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金培元反问:“你现在在学校?”
我说:“是。”
金培元说:“我今天是没有时间了,但明天我出席一个活动,你可以到那里找我。”他接着说:“我派人将入场券交给你,你电话不要关机。”
我没想到这么麻烦,当即就打了退堂鼓:“要不等您闲了吧,我也不想打扰你公事。”
金培元仍旧是笑,他说:“不用这么客气。”
我在学校的食堂里坐着上网,喝一瓶碳酸饮料,没有多长时间后电话铃响,我接起来,是那个告诉我明天再打电话的男秘书,他先叫了我程小姐,然后说:“您现在在宿舍吗?我在您楼下。”
我站起来,食堂离我的宿舍不算远,但金培元派一个秘书直等在我的楼下,且从市里到学院路这边——我找到了他的车子,距离十多米的时候,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什么,迎着我走来了。
他见了我,依旧先打了招呼,然后双手奉上一个小号的档案夹,“这是金主任让我转交给您的。还请务必赏光。”
我扫他上下一眼,这事他不知干过多少,这样自然顺畅。我接过档案袋子:“谢谢你了。”
男秘书微微点了个头,又说了句道别的话,回到车里开车走了。我一面走路一面拆着档案袋,里面一张未折迭的长方形纸片,印着些人物半身像。我觉得眼熟,抽出来时看到票根上的一行字:“群星演唱会”。
和李振华邀我去的一样。
我再看一眼,,是比李振华那好一些的。
这张票我没多大当回事。开着车回家,却撞进一室冷清:岳嵩文不在。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院里的课表,岳嵩文今天是没课了,也许是有其他什么事。我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伏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岳嵩文回来。
岳嵩文中午没有回来。
哦,我想,岳嵩文在学校吃了饭。
也没有回家来休息。
啊,我这样觉得,岳嵩文有事在忙着。
直到晚上,我躺在床上,才开始回想:岳嵩文是有多生气,又是多在意我认识金培元这件事。
他觉得我是不懂事的,我是不听话的,但他只对我要求太多,我何曾敢挑他什么不是?真是不对等。他一句承诺都没给过我,一个位置也没准许过要给我坐,我无名无分,他在我这里不也是同样无名无分?他这样小题大做,又这样多疑多虑。
岳嵩文这一晚都没回来。
早饭我拖到十点钟,想着就算老岳回来责备我逃课也无所谓,至少让我看看岳嵩文这一夜不归后是个什么打扮,是疲倦疲惫?还是整齐如依?我倒要看看,岳嵩文是怎么一副模样。
岳嵩文直到中饭后还是没有回来。
我翻出了金培元给我的那张演唱会券,拿出化妆盒和化妆镜,在茶几上摆了一大摊子,电视里在放着家庭调解类节目,一位妇女在地板上打滚捶胸,我哈哈大笑,眼线歪了一道,赶快补救回来。
时间还早,我有大把时间等待挥霍,干脆玩上了化妆品,妆越画越浓艳,最后翻了一副混血款的美瞳戴上,拿出手机自拍了二百多张,又挑出来两叁张p了发进朋友圈里,夜色将将要垂落了。
我出了门,开车到会馆前的两个路口,就已经堵得不成样子,交警指挥交通,敲我的车窗让我右转。
我说我要直走,交警说:“前面封锁了。”
我把车停到路边去,走着向会馆方向。主干道上的确拉起了线,但线和栏杆之间还有一车的距离,我眼看着一些车从这个通道中过。
我看到了李振华的车。
李振华也看到了我,停下来,叫我:“霜霜,你改主意了?”
我说:“我和别人来的。”
李振华无不遗憾,又问我:“是谁?”
我不想和他说,径直向前走。
李振华副驾驶座坐着一位女孩,降下车窗来,原来我也认识,却不是前两天在食堂看到的那位了。她亲切的呼唤着我:“霜霜,上来吧,会馆里面还要绕好远的路呢。”
我看了表,坐上了后座。
李振华在后视镜中看我,我注意到他似乎想用眼神和我做一些交流的,但我别开了头,看着别处,副驾驶的女孩也从后视镜中看我,和李振华的眼光撞在一处,女生交叉了手,暗暗皱眉别过头去。表面上装作大度,心里还是有醋意的。
李振华笑了笑,为自己遭人迷恋。那女生转过头来和我搭话:“你也是来看wo的吗?”
wo是一个偶像组合,朋友圈十个女生六个喜欢,我随意道:“嗯。”
李振华在前面挑了下眉,他知道,我向来讨厌明星。
女生看我谈话不热络,本就没有很相熟,就拿起手机摆弄,我也向耳朵里插了耳机——早这样多好,也不用费力聊这么两句。
李振华的车一直开到体育馆的门前,这门的通道上标着贵宾,李振华停好了车,我也下来,一句话也没说,直朝右手边走。
李振华在我身后问我:“你去哪?”
我说:“厕所。”也没转头,他爱听得见听不见。
六十多米外的另一处通道则很冷清,现在演唱会还没开始,这通道不过两叁人经过,不像来时看到的那头,看台座位的通道已经排出两叁百米的队来。这道门前有更多的警力,还停着一圈车,煞有介事。
我拿着票进去,没想到还有迎宾小姐,款款摆着腰肢将我迎进了。
是第七八排的位置,这一共二十多排,只叁叁两两坐了几撮人,中间靠前正中的一把椅子上,一个人灰蓝西装的背影,我一下子认出,是金培元。
我走过去,听到他在打电话。
这次演唱会似乎他有管着一些事宜,此时正部署着什么,我插不进话,金培元看到了,抬起头,拿着电话对我笑了笑。
我没笑,坐在了他旁边。
他这通电话打了足有二十分钟。我已经开始拿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忽然金培元和我说了话:“来了?”
我还以为他仍是在打电话呢,转头看他看着我,我点了个头。
金培元看着我,眼睛永远是含笑的,我没由来觉得有点可怕。一个对谁都充满善意的人比一个对谁都抱有敌意的人危险得多。我正要开口,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然后扶着座椅半站起身,整张脸都笑开了,“孙局。”
从那边来的这个被叫做孙局的男人对着金培元一点头,两人同时伸出手握了一握,孙局身边带着夫人,并不看我一眼,与金培元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带着他的夫人去了座位。
金培元坐回椅子里,脸上笑不褪色。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怪不得眼里总挂着笑,因为随时都要有一张笑脸迎人。
但这念头也只想了一瞬。金培元社会地位不低,也不是光靠卖笑生存,我也有些自大了。
金培元又接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放下手机时,周遭的座位也已坐满了,并不方便谈论事情。我猜金培元是有妻室的,但多少人和他打招呼问好,他并不刻意掩藏我的存在,诸人也见怪不怪。
也奇怪。我对于金培元这样的人感不上兴趣,却对同样把弄情感的岳嵩文爱的深切,他们明明是一种人,不论外人看来怎样,私生活方面都是垃圾。
我倒不会鄙夷岳嵩文的卑劣,正是因为岳嵩文的不拒绝,我才能接触到他,能和他发展到现在这种关系。我反而觉得这是一段蛮巧妙的缘分,即使的确带着促狭的趣味。
舞台上已经调整了不同的灯光,明明暗暗间彩色的光束轮番投下,看得人眼花,也没什么意思。我拿出手机来玩,金培元反倒是想同我聊聊。
“今天有课吗?”
我把手盖在屏幕上,因为我注意金培元有不经意扫我屏幕,“有,在上午。”
金培元道:“岳嵩文教你多久了?”
我说:“快一年了。”
金培元又笑,意味深长的,充满暧昧的。我拿起手机,准备着给王者上点分。
金培元看到我解锁屏幕,也拿起手机来,却是说:“你那天打给我,我忘记存你的号码了。”
我立刻暗灭了屏幕,“金主任,这不太好吧?”
金培元道:“怎么不好?”
左右人很多,我为避嫌压低声音:“我不想惹老岳生气。”
金培元笑了笑:“你打过我秘书的电话,我问也是会问到。”
我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输入了号码。
一阵出场声乐响过,主持人站到了舞台上,介绍了赞助商和与会领导,我这才听出这是个慈善性质的晚会。掌声后第一个节目开始,音响震耳欲聋的,台上一片斑斓色,显得挺热闹。
金培元忽然说:“你今天很漂亮。”
我挺了挺脖子,疑心错听,侧头去看金培元的神情,只见他望着舞台,目光直视着,根本没看我的意思。
我当做没听到了。
歌唱到了高潮,灯光变换了色彩,光柱纷乱翻飞,映得前排人的脑袋花花绿绿。我看得好玩,张望了一下,就见角落里自音响的暗处走来一人,看清了此人的容貌,我愣了一下。
金培元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人走得不急不缓,身前由一个迎宾小姐领着,他的头微低,并不看任何人。他是从前走到后的,一些前排的人看到了他,欲站起来打个招呼,他的手抬了一下,并未理会谁,加快了些脚步入了座。
他的座位在我前叁排的位置,我只看到他衬衫的一角肩线部位。是岳嵩文。
金培元附我耳:“他还说不来的。”
我都没来得及理会金培元的故意贴近,我看着他的肩膀侧了侧,是他右手边的人和他谈话,他应付了两句,又坐正了。
岳嵩文这人,总让我意想不到。原来就只觉得他是个教书匠,他自诩牛逼,也不过是在大学这象牙塔里能说得上一些话,但走出校门还不是个普通人。这种清高的知识分子一抓一大把,不过和老百姓一样没什么话语权的活着。然而突然而然的,他一下子掀开面具,让我必须接受他一个始料不及的身份。如果我和岳嵩文最初是这样相见的,我大概是不会那样自信的上去勾引。
我问金培元:“金主任,您这个活动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金培元说:“你还有其他事?”
我说:“我本来也就是想找您谈谈,也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我知道。”金培元点头说:“岳嵩文已经和我说过。”
知道还约在这么个地方。现下实在不是一个能继续谈下去的环境,我看了下表,“您今天没空,我们明天再约个时间?”
金培元指了指台上:“不想再看下去?”
我点头:“我不大感兴趣。”
金培元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的。我有一个侄女,早一个月就央我给她票。”
我又不是你侄女,我在心里翻白眼,但还是好声好语:“明天约在什么时候?”
金培元说:“一点,上次的茶室。”
我说好,也没和他说什么道别的话,和他相处我不怎么愉快。我拎了包离席,向外侧的通道走着,一路上遇到刚刚和金培元打过招呼的那些人,此时他们倒多看了我几眼。我退出了贵宾席,顺着通道走。
通道围着栏杆,狭小十分,迎面一个女孩对向走来,我侧了侧身,顺带打量了她:女生对女生的探究欲远比对男生的要多,我将她从上看到下,分析了一遍她的穿搭配饰,天已经热了,她带着帽子口罩,脸庞遮的严严实实。
没由来的直觉,她经过我后,我转头用目光跟着她一路。
她一直走到前面去,大约是叁四排的位置,席间有一个人坐直了对她点头示意,她压了压帽子,走到那人身边去。
正是岳嵩文的位置。
我忽然想起了,这个人的轮廓很是肖像一位少女偶像。
今晚岳嵩文依旧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午我也没有去上课。中午十二点时我起来洗了脸,外卖到了,我摆在客厅里吃了两口,看时间不早,也没来得及收拾,走去搭了出租车。
我去找了金培元,在他说的那间茶室,之前他请岳嵩文来的地方。
金培元坐在茶盘后,我推开了门,他抬起眼,看了之后就笑了,“霜霜。”
我反感他叫得如此亲热,所以没有应他,也没和他打招呼,
金培元他让煮茶的小姐离开,专心致志对我,像掀起一块幕布似的,眼角还是带笑,但是种冷尖尖的兴味。我在他面前站着,这才注意到他穿只着一件没什么花纹的浴袍,领口张开,腿赤裸着伸出来。这地方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外间算有个喝茶模样,金培元样子像是个洗过澡的,茶室还能洗澡?
金培元站起来,顺手抖了抖领子,胸前那片铜色的皮肤非但没有拢上,反而是更抖开一些。他穿西装还有点文质彬彬,穿浴袍像个不羁豪士,肩背是宽厚的。他走在前面,几步出去又回头,眼指着桌子,“把烟带上。”
我拿起了八仙桌上的那只烟盒,和一只打火机。
金培元掀开了茶室里一道长长拖地的帘子,布帘后还有一道竹帘,他一并掀开来,侧身让我进去。
室内昏暗幽昧,一张极宽极长的贵妃榻,占据了房间叁分之二的地方,金培元坐在榻上,靠着一只锦绣团子,眼睛带笑着打量了我,并说:“帮我点支烟吧。”
我喂给他一支烟,俯身打火,一手拢着火苗,烟点燃了,金培元捏着,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喷吐在我的脸上,而我根本没有预料和防备。
我呛到不行,也只能直起身来,退后两步躲避。
金培元于烟雾中,说话都带笑:“躲什么,过来。”
我说:“是岳嵩文让我来找你的。”
金培元捏着烟,侧眼瞥我:“那又怎样?”
我说:“他和你怎么说的我不知道。我不过是怕他生气才来见你。”
金培元思索了一会,忽然笑了:“你说的和他讲的可不是一个意思。”
“他什么意思?”我问。
金培元朝我招了招手,又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过来,我告诉你。”
我坐了过去,坐在贵妃榻的另一边,距他很远,金培元再次拍了拍榻子:“再过来些。”
“金主任,就这样说吧。”
金培元笑了一笑,没有执意。他一面抽着烟,一面道:“岳嵩文这个老家伙,还是这样。”他弹了弹烟灰,说道:“疑心太重,又过度猜测。那天下午我接了他的电话,他说新带了一个学生。”说到此,金培元斜斜瞥我一眼,他是个头发浓密、精神气派的男人,这一斜眼,有了点恣意横斜的风流意味,我不喜欢,只觉得他这样有些嫖客气质,打量我像打量货品。
“这样。”我说:“他是误会了,那次在酒吧你给我的名片,他看了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着,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后腰的抚摸。金培元左手拿着烟,右手从我的上衣下摆中探进去,热得发烫的手掌,在我的后腰上摩挲着。
“房间里很热,你都出汗了。”金培元低声道,话里还带着懒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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