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愈想愈是后怕,我几乎腿脚发软,老岳对我的阴影,实在太过深重。我已经不怀疑岳嵩文的s倾向,他就是一个纯正的操控者,有对任何不服从感到不悦的统治习惯。
老岳其实真的很有本事,我也的确对他的手段臣服。只是天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个性,且对事不对人,无论是谁,惹了我我就要怼回去。和岳嵩文在一起,我的这点天性本压抑着,最近我们的关系愈发稳定,心里的小兽开始复苏,岳嵩文骂的没错,我是“得寸进尺”了。
从老岳的角度看,我简直是叁天不打,上房揭瓦。
完了完了。
忐忐忑忑待到下午,手机突然响了,正是个课间时分,是老岳的短信,光是看到发件人是他的名字我就怕得心跳一下。他在短信中说:“第八节课后,在教学楼后门等。”
这一条短信,让我连一字也听不下去,就这么挨过下一节,我早早收拾了东西,下课铃响,我却犹豫着不肯站起。
最终看了表,想迟到赴约也算是罪过,既然还要和老岳一起将日子过下去,今天的失言就是我一定要面对的了。
怀着赴死似的坚强决心,我到了后门,这里学生寥寥,很避人耳目。岳嵩文的宝来就停在门前,我打开副驾驶的门,看到了后座的辅导员。
这才想起岳嵩文说的,要我一同陪去吃饭的话。
此时看到脸色阴沉,貌若黑猪的辅导员,我却觉得他是无比的可亲可爱,热情地问了一声好,虽然得到的回应冷漠,我系着安全带,偷偷看了岳嵩文的侧脸,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情,是有外人在时,老岳常用的一副面孔,温文尔雅,慈祥皮相。他不会当着他人的面展露其他情绪。
也许时间拖得越长,老岳消气的可能性越大?
只能这样祈祷上天了。
老岳开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迎宾小姐迎面见了老岳,没有问预约信息就领着人进去了。辅导员和他并行,我稍稍拉后一些。
进入包厢,我很识趣地坐在末席,辅导员也是拔腿走向主位旁,岳嵩文一手扶着主位的椅背,一手向我招了招,“程霜,你坐这里。”
辅导员的脸色发黑,他后退两步,坐在了我刚刚要坐下的位子上。岳嵩文坐在主座,我做陪位,一齐对着辅导员,完全的主客倒置了。
岳嵩文似是根本没有察觉,或是他本意如此,然而神色举止又不显刻意,对待辅导员仍是个礼貌的态度,未拿菜单便报了菜名,使着服务生去上菜了,眼风才淡淡地扫过去,再一挑眉,再轻飘飘地唤回了服务生,对着被冷落的辅导员道:“你再点两个?”
辅导员推辞两句,岳嵩文毫不强求,挥了手,人即下去了。
由是辅导员的面色更为不善。岳嵩文仍是无知无觉,在上菜的间隙,和他聊了些学校的事宜,酒倒上了,他扶着杯口谈到了我,站起身来敬了一杯酒。
而我在他身边,也站起来拿起了酒杯。岳嵩文拦住我,“程霜,你不要喝,一会儿你开车。”
于是我拿着杯茶水抿了抿,沾湿了嘴唇坐下了。
辅导员在桌对面站着,仰头一杯酒饮尽了,而岳嵩文从唇边移开了酒杯,他也只是让酒液沾湿了嘴唇,他再举那杯酒,又说了句:“麻烦这两年你对程霜的照顾。”
辅导员杯中无物,只得再倒一杯,岳嵩文将酒杯移至嘴边,辅导员饮下一杯,这次他看出来端倪,对着岳嵩文歪头一笑:“岳老师,这你可不够意思了。”
岳嵩文也淡笑回他,举杯饮尽,将酒杯倒置着朝他示意,辅导员又倒了酒,岳嵩文却是坐下,没有再喝的意思。
饭吃到九点,岳嵩文的筷子只点过几个盘子,他靠在椅背上,静待辅导员将主食刮了个干净,他坐直身体,笑了一笑:“张老师,吃得怎么样了?”
酒是好酒,辅导员喝得多了一些,此时黑脸泛红,道了一声:“很好了,今天多谢岳老师招待。”
岳嵩文双手放在椅子上,是个要起来的动作:“那咱们——”
辅导员站起来,“那咱们走吧。”
岳嵩文回头瞥我一眼:“小程,你去结账。”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给辅导员听见,我去前台结账,刷的老岳那张卡。前台小姐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大个装着礼品盒的袋子,笑着递给我。我一愣:“这是?”
前台小姐道:“这是岳先生吩咐的。”
我狐疑地提着那两袋东西,走出门去,岳嵩文站在一辆出租车旁,对着坐进去一半的辅导员说着话,我走过去,岳嵩文说:“张老师,小程买了点东西,不值几个钱,你拿着尝尝。”
怎么是不值几个钱呢?我看手里袋子上的包装,保健药膳,瞧着十分珍贵。辅导员抬头,意味深长看我,接过了我手中的东西。
岳嵩文摆了摆手,“张老师,明天见了。”
我拿着宝来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老岳从另一边上了车,车门一关,他身上淡淡酒气漾出,我倒着车,见他摘了眼镜,按了按太阳穴,神情疲惫难忍。
“你不能喝酒?”
岳嵩文闭着眼,说:“好好开车。”
“我给你拿瓶水?”车还没倒出来,我直接拉了手刹,不等老岳回答,我跳下车去便利店买了水回来。老岳的手肘撑在全开的玻璃窗上,仍是闭着眼,眉头蹙着。浅浅夜风,薄薄霓虹,岳嵩文细白柔然的皮肤,像一件玉器。
我关闭车门的声音吵到了他,他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睛,那眼睛朦朦胧胧,泛着点水光,那道双眼皮显出一点淡淡的痕迹,老岳睨着我,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我拧开了水递给他,老岳喝了一点。
“我快点开,马上到家。”我低声说着,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老岳没有说什么,他转过了头,静静朝向窗外景色。
车子里太安静,我不知道岳嵩文会不会嫌电台吵闹,也就没去开音响,车子走了一些路了,我没话找话打破宁静:“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还给他这种人送东西。”我也没敢大声说话,就嘟嘟囔囔的。
岳嵩文没答话,我回头看,他眼睛闭着,但应该不是睡着了。
一时间有点尴尬,到现在才忽然想起下午和老岳的争吵,更心虚了,我也不敢再转头去看他,目视着前方对他说:“老岳,今天下午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老岳轻轻的睁开眼,将头转了过来,面向我,似乎静等我的下文。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今天这事对我震动不小,岳嵩文这样牛逼惯了的人,肯为我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当然他做得不会不体面,仍是个弯腰采撷的风姿。就因为这事太小,而他小题大做。我认识的人都是只关心自己,就算施手也是讲究雪中送炭不锦上添花,大家都太自顾自了,也理应如此。岳嵩文多管了我的闲事,是一项让我感到手足无措的恩情。施舍是可以拒绝的,这种微小的不足道的关怀让我觉得比千斤重。
岳嵩文沉吟了一声,待车又行出去七八个路灯的距离,他才开了口,“程霜。”
我握着方向盘,竖耳听着。
“小程,”老岳这样说着,将我叫作小程似乎更让他适意,他在他擅长使用的语境里这样说道:“虽然你性子野,又顽劣跋扈,但是我比较喜欢的学生了。”老岳坐直了身体,用手撑着头,霓虹自他面庞上流淌过,只滤下来根根分明的长睫,岳嵩文似乎是疲倦了,半垂眼继续:“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虚长你二十多岁,得到的无非钱权二字。我喜欢你,就会将我能给的都给你。还是那一句,你要争气。”
我仍是握着方向盘,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岳说的话颇有一点交心的意思,许是喝了酒,是醉话。他平时是很少和我说这么多的,更少说这样的话。这是怎样的话呢?算是安抚,算是退后一步,算是纵容。
这样想倒是好的,但是岳嵩文字里行间用的字词,都带着不平等的隔膜,当然他不会觉得这算得上是一桩事情,他是已经习惯了高人一等甚至多等的。在岳嵩文的眼里,我不是能够和他身份对等的人,他对我的是我应感激的,我付出的必将是我所牺牲的。
车子开到楼下,老岳开了门出去,我将车停好,也下了车。老岳走得很慢,低头看着路,谨慎的样子。我揽上他的胳膊,去做他年轻的手脚和明亮的眼睛。老岳抬起头,对我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老岳喝了一些茶水便睡了,他穿着素雅颜色的睡衣,靠在松软的枕头上,轻轻摸我的头顶。衣襟茶叶的淡香和他牙膏的薄荷味道随呼吸徐徐喷吐,就拂在我的发间。
老岳真是喝醉了。
老岳与我 又见金培元
那天之后,我和老岳又一起去了出版社的饭局。
岳嵩文和他们很熟悉,一顿饭似乎只是联络情谊,并没有多提书的事情,老岳这次让我喝了酒,喝了很多,拿着一瓶酒一盏杯一圈敬下来,眼前都有点模糊,老岳静眼旁观,并不出言阻止。
我知道,这是老岳在为我的将来铺路,我如果还要在这个专业发展,将来必要着书立说,必要写出一些奠定地位的东西,这一步步路,少不了出版界的支持。这些流程,老岳都很熟悉,他不知带出去多少学生,真是桃李满天下。这游戏越玩越真,搞得我迷迷糊糊,时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在这种喝酒的场合,我也只在岳嵩文给我盘子里夹菜的时候才有点真切感。
饭局解散在酒店大堂,出版商和老岳在说话,我也低眉敛目在旁边听着,忽然侧面一阵疾行的脚步,一把声音传来了:“岳老师!”
岳嵩文与我俱是抬头,出版商也看过去。岳嵩文说:“金主任?”
走来的男人在面前站住了脚,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很有神采,他怀着笑意道:“真是巧了,在这里遇上。”
岳嵩文短促地点了下头,他身旁的出版商道了一句:“原来是金主任,岳老师您留步,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岳嵩文回说:“失礼了,回见。”待他们一行人离去,岳嵩文上前一步,靠近了这位金主任:“你怎么在这?”
金主任侧身回望,他的身后,站着名青年人,此时遥遥地问了好,那眼光越过了我,不曾停留一瞬。竟然是李振华。
岳嵩文淡淡应了李振华的点头示意,再将话递到金主任这里:“我带学生和出版社吃了个饭。”他将手放在我背后,推了我上前:“程霜,打个招呼,这是文化厅金主任。”
我点头说:“金主任好。”却看这个男人的脸越发觉得眼熟。
金主任笑意盈盈,极富善意地望着我,对岳嵩文道:“你的学生?好,瞧着是个好孩子。”他不再看我,转向岳嵩文:“走,一起去喝个茶?”
岳嵩文道:“可以。”
“你开车了吗,坐我的?”
岳嵩文转了身过去,已是迈开步子要离开了:“开了。”看起来并不愿和这个笑面男人多说话似的,但有问必答,实则是和他很近的了。
我和岳嵩文走到停车位,岳嵩文一面倒着车,一面对我道:“他叫金培元,与我旧识,文化厅副主任,你一会不要叫错了。”
我抓着安全带带子,犹犹豫豫着没有说话。我想起了,这位金主任,可不是我半个多月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位。
岳嵩文倒出了车子,再直行时遇到了站着等代驾取车的金培元和李振华,岳嵩文减了速,金培元微微笑着弯腰俯身,对着车窗里道:“岳老师,你还开这辆车?”
岳嵩文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认为他说了句废话,率先离开了。
我从后视镜里回看一眼,岳嵩文注意到了,问我:“奇怪李振华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我屏了呼吸,李振华是个敏感词汇,我并没有想李振华什么,然而老岳说起,认为是我还在意他。
老岳继续说道:“李振华的母亲,是金培元的姐姐。”
我怕老岳再给我下套,作不经心的样子,随意应了一声:“哦,这样。”
老岳轻轻瞥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提了提嘴角,似笑非笑的。
他带我进了一家茶庄,市里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建了很大一个庭院,假山池塘,高树垂柳,夜色已掩去一半精致,不知白日里是怎样的秀美景色。老岳穿过庭院,也不左右张望,显然是很熟悉。
拉开了一扇名为东篱舍的包厢房门,老岳走进去,坐在了中央的茶桌旁,服务生悄无声息上来,老岳道一声:“照旧就好。”
待茶盘布置上的时候,金培元带着他的外甥李振华进来了。
金培元人一到,那带笑的声音也随着人来了,“岳老师,前些日子我大哥还跟我提起你,他说你的时间都是钱打的,轻易给不了人,今天难得肯赏脸,荣幸荣幸啊。”
这话一听就是带着诙谐,故意要打趣老岳,然而老岳天生与笑话无关,并没觉得这样能打出来什么趣味,蹙了些眉毛,“别在门口喊了,过来坐下。”
金培元领李振华入座,李振华模样规矩,端端正正坐在我的对面,而金培元对着岳嵩文,面上含笑,有点拉家常的意味:“岳老师最近忙什么呢?”
岳嵩文喝了口茶:“写书,上课。”他反问过去:“你又忙什么?”
金培元道:“我能忙什么?我可没什么好忙的。”他截了茶艺师注茶的手,微微起身给岳嵩文满了茶,“只是最近我这外甥,麻烦岳老师太多了。”
岳嵩文视线落到坐得拘谨的李振华身上:“你哥哥的事还好吧?”
李振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托老师照拂了。”
金培元看过去一眼,眼里又带笑又亮堂的,“你这孩子,刚刚我嘱咐给你的都忘了?”
李振华从一旁皮包中取出了个包裹精心的东西,一手托着一手将包装展开了,里面方方正正一只书匣子,匣子再打开,是一本沧桑陈旧的古籍。
是我第一次在岳嵩文办公室看到李振华时,李振华执意要送给岳嵩文的那本。
李振华双手呈上,说:“岳老师。”
岳嵩文懒洋洋瞥了我一眼,我倾身将这书匣接过来了。手指触到了李振华的掌心,李振华仍是微低着头,敛了所有神色,当真是个乖巧沉着的后辈。
金培元道:“你说过你在寻这书,说来也巧,正好老宅里存了这么一本,我想着你的话,便托振华带给你。谁知道这孩子嘴笨,找了你几次,竟没说清楚缘由。这点事也办不好。”
岳嵩文道:“我若早知李振华是你的外甥,也不会让这事耽搁这么久。”岳嵩文喝了一口茶水,“这茶好,新。”
金培元道:“是今年的新茶,航空托运来的。岳老师喜欢,一会让人给您带两盒回去。”
岳嵩文点了头,“多谢了。”
金培元也喝了茶,含着口茶水长久品味,一双眼落到了我这里,但口中茶尚未咽下,便一面看我,一面噙着茶杯,眼都带笑的,却不是个和软的笑意,带着刀剑影,锐利尖刻。待他茶杯放下,我早已躲着他的目光,将头一低再低了。
“岳老师的新学生,今年读研几了?”没想到,金培元直接提起了我。
我抬头看他,金培元的眼睛直视着我,显然是等我回答,我说:“没读研呢,大二了。”
“才大二吗?”金培元笑吟吟地做了个惊讶表情,又道:“难怪看着年轻。怎么,岳老师,你不教研究生了?”
岳嵩文平淡回答:“这学期选修课在他们这里,下学期就回研究生院了。”
我听了老岳的话心里一惊,看向老岳,这事老岳从没给我提过。
金培元再次看我,笑意挂在脸上,但眼神挺意味深长。注意到他这样看我,我正气凛然地坐直身体,决心坦然一些。反正心虚的也不该是我,那天是他搭讪我被拒,他该比我更尴尬。
金培元看我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我觉得岳嵩文已经注意到了,我正想问什么,金培元先开了口:“程霜这看着眼熟——”他思索着侧首,望向身边的李振华:“你和振华是认识的吧?我似乎在振华那里见过你。”
我几乎是立刻观察了老岳,老岳低着头垂着眼,似乎在专心品茶。而李振华一副老实巴交模样,说道:“王艺弘和她关系很好。”
“奥,”金培元道:“原来是这样。”
岳嵩文忽然不轻不重地放了茶杯,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响,全桌人都看他,岳嵩文却只看着金培元,叫得却是我的名字:“小程,你和振华到隔壁去坐会,我和金主任有话要说。”
李振华先我一步站起来,我跟在他后面,他开门又关门动作轻巧谨慎。
站在走廊上,李振华抬手解了衬衫一颗扣子,对我笑了笑:“霜霜,真巧。”
我说:“那是你舅舅?”
李振华不置可否,带我进了一间屋子,陈设布局大致与刚刚的东篱舍相像。关上了房门,李振华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脚放在茶几上,偏着头看我,“霜霜,坐啊。”
我在他叁步远的茶桌旁坐下,李振华细细地、带笑打量我一番,道:“听你们系的人说,你要出书了?”
我说,是,托岳老师照拂。
李振华哈哈大笑,知道我在嘲讽他,李振华道:“霜霜,有件事,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你上次还说了那样绝情的话,我总不好自讨没趣。可今天既然遇见了,我就以朋友的立场给你提个醒——发现我的目光是敌视的,他立刻改口:“好,不是朋友不是朋友,你别那样看我,大家同学一场,同学一场总是可以了吧?”
我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论你说过什么,我都不会当人话听。”
李振华做了无可招架的手势,告饶道:“哎,霜霜,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多大仇呢。”他手掌在空中按了按:“你不愿意听,我还是要讲:两个星期前,我在上海遇见岳嵩文,他怀里楼一个女的,你猜是谁?”
我说:“我不想知道。”
“是于露茵。”李振华没听我话,还是说了,“就那个演戏唱歌的。”
我“哦”了一声,心想明白了老岳那十分之七盒保险套的归宿。但看着李振华倨傲的脸庞,我便不愿示弱,故意笑了笑:“这我管不着他。”
“嗬,”李振华收回了桌子上的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作讽刺脸,“你们是这样,各玩各的?”
“你猜?”
李振华的指节抵着下巴,“那既然如此,他有别人,你也有?”
我那敢有别人呢?这句话在我心里一过,看着李振华那居高临下的怜悯神情,我便很是厌恶,没好气地扯谎:“是,但那人绝不可能是你。”
李振华嘲讽笑笑:“霜霜,你以为你两腿间那块地方能艹出金子吗?人人都抢着上?”
我回他:“是你那根小狗鞭总发情,对着什么都能站起来,我也没说你什么,一个猜测。”
李振华嗤鼻,却转眼换了表情,他的下巴还是不屑地仰着,眼睛却流淌出柔柔的东西:“程霜,没人能比我了解你——我看出来了,你是把你和岳嵩文当真了——只是,你怎么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冷道:“再说一次,我的事你没资格管。还有,你了解我?好大口气,别老把自己当回事,以为就你一个明白人,别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逼。”
李振华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行了霜霜,我也不和你在这里吵了,话我说给你了,我是好心,你现在不明白,将来总会明白——岳嵩文和金培元谈完了,叫我们过去。”
他仍是先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我跟在后面,出门时看到了走廊上的岳嵩文和金培元,他们都是身形高挑的男人,金培元略宽阔一些,打扮气质,一身的官相,压了本身的浮华气,换成威严的气派。岳嵩文清瘦高挑,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府绸衫,戴着眼镜,沉静沉默。
两人低声交谈着,待李振华走近了,金培元合上了嘴,化为一个虚虚委委的笑容,岳嵩文垂了眼转过身来,再抬眼看了我。
我快走了两步,站在了他的手边。
“那今天就这样了。”金元培低沉沉地说:“岳老师,事成了之后,我联系您。”
岳嵩文垂着眼:“金主任,我把话带到,事能不能成,都要看那位的意思。”
“那位的意思,还不是岳老师您的意思?”金元培发出浑厚的笑声,“岳老师,我让人给你取茶叶了,您尝着好,打电话给我,我再给您送。”
“留步吧。”岳嵩文抛下一句,已是走出去很远了,金元培其实完全没有要送的意思,茶楼中人多眼杂,他似乎刻意做着避嫌。
大堂中服务生提着两盒茶叶逢迎,老岳眼皮未抬,我便伸手去拿着,老岳在上车前将手里的书匣子一并扔给了我,自己先钻入了车厢。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后座,再坐进副驾驶,老岳发动了车,我无言,老岳也不打算说话。
回到了家中,老岳坐在白亮灯光下的客厅沙发上,将书匣子放置在茶几上,茶几低沙发高,老岳弯了脊背,将书匣子打开了,我穿过客厅,一面脱着外衣,一面走向卧室,尽量做到不看老岳。而老岳叫住了我,对我招手:“小程,过来。”
我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老岳揽着我,让我和他凑近一些。书匣子打开着,里面厚厚实实两本,岳嵩文将一本上册递给了我,鼓励着道:“打开看看。”
这样厚的一本书,拿起来却很轻。我打开来看,书页泛黄,且空无一字,厚厚的纸页间,挖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摆着合同,保险单,发票,证件……和一把车钥匙。岳嵩文温温热热的手掌轻轻抚着我的肩头:“金培元给你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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