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奶奶又跟我聊起了买房子的事,这次我爸也在一旁,只有我妈不在。奶奶说,她跟我爸商量过了,如果我毕业后能留在外面,她跟我爸就在那付一个首付给我,我回来也行,到时候就在家买房,将来工作结婚都方便。真是跟我爸商量过的,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我爸会说的话。他们俩考虑的这么全面,我说都行,听你们的。奶奶讲:“霜霜,奶奶希望你有出息,但也别太辛苦了,奶奶想你过得高兴就好。”
我没有话回她,我爸在这我根本没法像平常一样对奶奶撒娇,觉得展露任何亲近都是羞耻的,明明我也很爱奶奶。我爸见我不说话,把筷子放了,“听见没有?你奶就会向着你,你自己不该上进点?这开学一个月了,你学了什么?开学前给自己定的计划完成多少了?你离家远没人管得到你,你自己就该管着自己。天天睡到日上叁竿,我看你能成什么事。”
奶奶打断我爸:“行了,吃着饭呢,骂孩子干吗。”她让小慧把汤端出来喝,我爸在家的时间比往前多了许多,平常也会跟奶奶坐在一起聊聊天,他们俩坐在客厅朝阳的沙发上,组成一副和睦的画像,我感到自己是多余的,或者说是格格不入的,但奶奶又时常招我过去,于是我一个人呆在卧室的时间变长了。
这顿饭后,只有我跟奶奶两个人时,奶奶又说,说我爸从小对我要求就很严,她细细分析,说霜霜,你是好孩子,你爸唯一的好孩子,他对你期望很大,要求就高了。再说到买房子,她说首付你爸自己付去,房贷她给我交。她说大城市发展机会多,也比咱们这发达,她举例几个亲戚家的孩子,都去了北上广落户嫁人。我一想到将来就心乱如麻,可奶奶谈论这些很有劲头和神采,我对她对我表达的爱护与照顾越来越力不从心,我不知道怎么回应,怎么甘心情愿地接受这份亲情,尤其是我爸夹杂期间,我觉得奶奶对我的爱更像一种对我爸的投影和对她自己的满足,其实老人就是这样,想把所有事都尽快安排好,着急地做许多可以抵消死亡焦虑的准备。不是我怀疑她,变得不爱她,我只是找不到一个适宜她也适宜我的节点,能让她开心也不会让我感到不舒服,这个节点还必须适宜我爸,我苦恼了两天后想明白了,爱就是牺牲,孝顺这个词本身就带有残酷属性。而且我跟奶奶之间奶奶更爱我父亲,我更爱奶奶,爱的多的那个当然要承受一些痛苦,我希望奶奶是带着安心和幸福走的,那我应该为我这个愿望做牺牲。
何况奶奶对我足够好。她有时是我的母亲,有时也我的父亲。对待死亡我可以看得很轻,但想到奶奶有一天要离开,只要想一下我就忍不住猛掉眼泪,尤其晚上的时候,很多时候为奶奶哭完我会想到岳嵩文,这个老不死的,想到他所有的事情就又都变得想不开,好在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我一下子恢复,又没心没肺起来。
刘文甫听说我回了家,他很遗憾说他本来也打算回来的,只是太忙,要不也能见我一面,我也不说去找他的话了,我们俩之间不仅距离问题,本来相识就是一场露水鸳鸯似的情缘,搞得太当真就反而显得很奇怪。我们俩之间也早没话聊了,也就是面对面相处的时候才能有一个可供交流的情境,如果我不是才二十岁,再大上一些,我们当下的进度完全可以谈婚论嫁。如果等我毕了业再认识他就好了,但他那时候八成已经结婚了。
我对婚姻态度倒不是消极的,我只是不知道我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嫁人是我一个超前的美愿,我挺想有个像模像样的家,但也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人哪能遇上什么像模像样的对象。
假期结束了我就回了学校,之前为了有个比较新的开始我又把交友软件下载回来,在上面重新站起街,我躺沙发上猛左右划手机的样子被金培元看见又被嘲弄了一番,手机上正好划过一穿白色紧身内裤包裹下体的大哥,上头还穿西装打领带呢,站办公室中央,红木桌上摆个大金鹏,昵称叫帅大叔,我真实呕吐,抬头看金培元觉得无比顺眼,英俊非凡,不过金培元近来行色匆忙,样子也比往日凝重,手底下也又狠起来,我就不愿意找他了。他一个熟人把我从机场接到市里,他正在一私家厨面馆吃着捞面,等我来了之后他叫服务员把我那份上来,他的面已经吃了一半了,我才吃上,他擦着嘴说:“程霜,一会你回家吧?”
我说:“废话,不回家回你家啊?
金培元短短笑了一下,说行,我跟你一块回去,我车上有点东西在你那放几天。
我对这个挺敏感的,我妈家那边有个亲戚,被盯上后就不停转移东西,我妈把厂子里一个小仓库借他了。我说你怎么回事,跑路啊?金培元说哪跑得了,他已经被限制出境了,国庆他本来说带他儿子去日本迪士尼的,没去成。我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也亏他能平心静气地再改去水库钓鱼,现在也能在面馆做得住吃面,我想起来人民的名义第一集那男的坐陆毅面前吃炸酱面就葱,想得我都笑了,金培元问你笑什么,我说你们这些人心理素质就是高,我其实真有点担心他,尤其他跟岳嵩文走这么近,我吃了两筷子面,问:“岳嵩文给你说怎么办了没?”
金培元露出个奇怪的表情,他说:“岳嵩文可巴不得我倒霉。”
“啊?”我愣了,金培元说:“出了点事,我没跟你你说罢了。总之这段时间你也别跟我发微信和短信,电话也别打。”他拿过我手机,存了一个新号码,“我有事用这个号找你。”
我说金培元,你这样让我还挺害怕的,你真没事吧?
金培元说没事。我说我听人说这人进去了还带审情妇的,你说他们不会也来找我吧?金培元笑说:“这你更得放心,轮不着你。”他喝了口茶水,说:“岳嵩文也不舍得。”
我说不一定,他要不管我还挺好的,要不咱们这样老混在一块,他肯定也捎带我教训一番。金培元怎么惹着岳嵩文了我没问,一不是我该知道的,二我知道了不好,叁有岳嵩文的事我不想听,或者说是要装作不想听。
金培元开车带我回去,我在车上左顾右盼地拉安全带,金培元问我干什么呢,我说看有没有人跟踪啊,他笑了,说没到那地步。他又说,现在用得都是高科技,我好奇问什么高科技,他说连着你手机,你平常说了什么都能收进去,我说呀,那完了,他抖开口袋,掏出个滑盖手机,我摆弄一下,绝了,网都上不了。我说金培元,你好好做人,改过自新算了。金培元笑得很嘲讽,他说:“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不是他真犯什么错误,犯错误的太多了,我看最大的那个就天天犯。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跟岳嵩文反目,他的存在跟某某些人的利益冲突了。路上开得很快,金培元今天开得也不是他常用的那辆车,到了楼下我看见单元楼前有个红点,是个人在那抽烟,金培元喊我下车,我频频向那个红点看,看清了是李振华。
李振华跟着金培元一块从后备箱往下搬东西,我在楼上等着,租的这个房子有一间空屋,房东原来在这堆了一些旧家具,他们俩把东西放到这个屋子里,让我把门锁好了,金培元说这两天再让李振华往这里搬点,我说好,什么时候来打我电话就行,李振华跟金培元一块走了,走前李振华跟我打了招呼,也是他今晚上给我说的第一句话。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没叫谁,自己一个人过的,他闪送过来礼物,去年他过生日我也送他东西了,这种都是礼节。那天我跟他说东西看到了,谢谢,挺喜欢的,我们俩聊了两句,他说王艺弘去参加什么对外交流项目了,怪不得这学期我没见着她。
这一晚上闹得,我也没去屋里看金培元搬来的都是些什么,金培元这么淡定我感觉事情不会往大了去,他家跟岳嵩文家应该是挺不错的,都挺靠得住,金培元本身也不是会倒霉的人——之前有段时间我挺希望他倒霉的,后来发现大家都一样是人,不像岳嵩文似的真绝情又无情,也可能是我自以为是,我觉得我跟金培元都是性格上有缺陷的,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还有就是我希望认识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甚至是王艺弘,我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出去看看挺好的。就连岳嵩文,我也希望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奶奶在家的时候总在报纸的边角里找讣告看,她那一辈的,不管曾经是仇人还是好友,每月都有人在死去,奶奶提起这些是平静的,其实人都是有期限的,都是平等任命运宰割的,我当然也会讨厌一些人,但是我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他们这些遭遇也总会让我有种大祸也要临头的感觉,很不舒服。我也不喜欢报应这个词,因为我也没有在认真做什么好人好事。
金培元说了这两天还会让李振华来,但李振华没有来,他给我存的那个新号码我本来不想联系,他的事情太多了,后来我感觉他是不是真出事了,试着打了一下,已经打不通了。
老岳与我 洞穴3(不会起名了
打不通了我就想说先问下李振华,李振华回得很快,说没什么事,都在帮着走动了,我想这该是进去了,要不走动什么呢,李振华又问是不是我不放心金培元放我那的那些东西,他有时间会去拿的。我说没关系,你放着也行,我无所谓。接着不知道说什么了,李振华在那边像没接到消息一样没有再回我。
在我打过金培元电话后的第二天,有个本市的电话打过来,我接起来听那边是个女声,挺有礼貌问我哪位,我下意识觉得这该是金培元老婆,那边问我:“是程小姐?”我只能说是,她自报家门,说是金培元爱人于淑月,想找我谈点事情,问我何时有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她加上一句:“上回咱们在商场见过的,老金说你是岳老师的学生。”
我明白了她什么意思,也不敢就这么答应下来,敷衍她说一会再回她电话。拿着手机想了一会发微信给老岳,问于淑月找我,怎么办?老岳到中午饭点前打过来电话,他在那头直切入题说:“她找你你就去,给你什么你收着就是。”
我说:“好,我知道了。”岳嵩文又换了种松快的语气,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说正要吃,岳嵩文“嗯”了一声,像是不准备要讲话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说:“那我挂啦。”
岳嵩文又一个“嗯”,他语调不紧不慢,明明不是有事要忙的样子,根本是吝啬地不愿多说一个字。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望的了,因为不会再有半分期待,当然这次又是我嘴上说说还是真长了志气,那还有待观察。我把电话掐掉,回了于淑月,她约我下午两点在咖啡店。于淑月本人精神上感觉没有什么大变化,依旧又温婉又优雅女人,不是很漂亮但很有些气质美,也不是说她不好看,她五官是没有缺陷的,保养也好,不漂亮是因为除标志外没有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女性审美,换个直男来看可能就是很不错的。金培元说她是特别适合当妻子的那类女人,我看不出别的门道,只觉得她比我妈更有个母亲的模样。我真是忍不住把她观察一通,从前我觊觎别人爸爸,现在连人老婆都觊觎上了。
她也的确给了我东西,喝咖啡的地方对面有一家老字号金店,她给了我一张它家的储值卡,具体多少不知道。我们说话期间她摆在桌子下的手腕抬上来好几次,是看腕表。我告诉她我下午还有课,她很识时务地站起来要送我,我说不用不用。最后她跟我握了一次手,说程小姐,老金的事你多上点心,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多,事情也突然,我们在外面的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样,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叙述得十分周全冷静,但神情很恳切的,我出来没多久,在街对面的地方看于淑月在我后脚也拎包出来了,步伐迈得极快,行色匆匆的。
下午其实没课,大叁课比大二少了许多,而且集中在某天或某个上下午,我在这附近逛了一逛,遇见一堆人围着个新开的水果店排队,我也排上,今天是个大阴天,也挺凉快,排个队没什么痛苦,也很好打发时间,排到我后逛了一圈,店员大吹大擂他家水果从哪搞的进口,我买了一些让他称,他非推荐我些当季水果,可是我就想吃这些反季的。拎着袋子我往家走,路上玩着手机,这学期我课上得勤,总得翻看课程表,就把课程表设成了主屏幕,解锁的时候看见今天下午是有课的,真是同于淑月撒谎的报应。我忙赶着坐校车,提溜着那袋水果往教学楼去,路上也不好快走,今天穿了一双新买的鞋子,这鞋子也有说道,它太漂亮了只是夹脚,我狠心买了,想穿穿就大了,上午还行,下午脚肿,感觉自己有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那么惨。
校车停到教学楼背后的位置,我从侧边绕,打老远就见了老岳那辆破车,也可能不是他的,这车太大众了,我没敢认也没敢再看,那黑黝黝贴了膜的挡风玻璃后面好似有岳嵩文那一双冷眼,我想走得稳一点,但脚痛根本走不好,怕迟到想走得快一点,又怕姿势不好看,几步的功夫已经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了,简直谱写当代邯郸学步。
进了教学楼我才松懈下来,要绕着去侧边楼梯,但侧边楼梯没有主楼梯方便,上楼梯鞋子一震一震更痛了。有个定律说你精心打扮出门谁也遇不到,一松懈了不化妆不洗头一定能遇见前男友之类的人物。我今天也不算太松懈,因为要见于淑月还精心绘制了妆容,又怕太浓太艳坐实本人小叁身份,还化得极浅极淡,无声胜有声那种,一个普普通通的清纯女大学生罢了。虽然提着大袋水果奔走一路显得不大从容,但迎面遇见岳嵩文的时候我还是很能自持的,我看他走左边,就往右边楼梯靠,正暗度陈仓,上课铃大响,岳嵩文随眼一看,就看见我这个偷偷摸摸的样子。
我不知怎么有点想跟他笑一下,即使他很有可能看我一眼就走了,我想笑一是觉得自己现在样子好笑,二是今天岳嵩文好漂亮。好久没见他了,上回我给他染过头发,他似乎又捡起来这个习惯,头发黑亮均匀,细细的发丝拢在眼镜腿后面,眼睛依旧半垂半看,勾人得很。现在也算入秋,他在衬衫外套搭了件针织外衫,没有扣上,衬衫下摆散着,露出来一小段腰带的颜色,挑的很合适,品味别提有多不俗了。岳嵩文真是,行走画报,人间精品,评什么长江学者啊,我看长江美人最贴合,艳压华南华北。
我有准备他跟我擦肩走掉的,反而肆无忌惮地看他。岳嵩文今天却别致了,迎着我的视线站住,我说了声老师好,他点了头,说:“来上课?”我没想到他还能搭我的讪,今天他心情应该不错。我“啊”了一声当应答,他说:“上课铃打了吧,又迟到了?”
我不眨眼地撒谎:“不是我的课,我来上自习。”
岳嵩文扫了我手边的袋子,“拿的什么?”
他这会儿可真舍得搭理我,跟电话里又不一样了,我老摸不透他什么心思。我说:“买的水果。”我俩隔着半个楼梯,我向他那里靠几步,“老师,您吃吗?”讨好兮兮的,唉,下贱。
岳嵩文说:“你自己吃吧。”我把袋子往他手里塞:“您拿回去吃呢?”岳嵩文动也不动,我也不能硬给,就收回手,岳嵩文的脚往下走了一节台阶,是准备走了,我又有点眷恋:“老师,你今天有课啊?”
岳嵩文说:“不是,来开会。”我一问他才一答,多得就不肯说了,小气。
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一震,班群里通知说今天点名,老师让没来的赶快来。我才看了一眼,抬头发现老岳也眼也落在我手机屏幕上,见我抬头他轻声说了一句:“快上课去吧。”很自然的,也没追究我刚刚撒谎的事,我猜他已经习惯我谎话连篇,但跟他比我简直诚信标兵。我说:“好”,往楼上走,塑料袋哗啦哗啦地响,岳嵩文叫住我,还伸了一只手过来,他手也依旧挺好看,他说:“把袋子给我吧,提着进教室像什么话。”
我附和说的确不像话,太不像话。把水果递给他,指尖在他手掌里划拉过去,我说拜拜啦,他点头。
我往上走好几步,还低头盯着他的发旋看,老岳身条真是薄薄的,非常有观赏性。我看了不过走几个台阶的时间,就让老岳给发现了,他往上面看,跟我对视住。这楼梯上就我俩人,我趴在楼梯扶手上,挂出去半个身体,突发奇想着跟他说:“你能不能别都吃光了,给我留点儿。”
岳嵩文被我逗笑了,他说:“都给你留着。”
我说:“也不用,你想吃就吃吧,我能再去买。”回想我这两句话可真够蠢的,不过都说出口了,而且老岳也对我笑眯眯的,我挺喜欢他这样笑,也就不嫌自己说蠢话丢人了,
岳嵩文挥了挥手:“几点了,快去吧。”
我两阶并一步地往上爬。岳嵩文说话好温柔啊,笑得也漂亮极了,看的人心里又美又甜。我觉得我也不是贱,每回隔一段时间不见岳嵩文,总觉得他特别不错,又新鲜又美丽,没开口我就感觉内裤咣当掉到地上,也没空想别的。最开始我还说岳嵩文贪花慕色,我看我比他好不到哪去。
我把包藏外套里面,从侧面溜到后排去,下课了老师果然点名。这节课叁节连上,下课铃一响我就往外走,刚刚上课的时候都叫好车了,没等一分钟就坐上,直往老岳的小区去。
到楼底下了我才开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在楼下垃圾桶旁点了一根烟抽,这时候脚又痛起来,我低着头看鞋子,烟灰洒在鞋尖上,很多时候我都追求美丽而甘愿忍耐痛苦,还像买过季水果一样,怎么也不肯服从时宜。我把第一段烟灰弹进垃圾箱,听到有窗子打开的声音,我往上看,老岳开了厨房的窗子,正往下看着我,我拿烟的手抬起来跟他招了招,老岳叫我说:“上来。”他住叁楼,声音清清楚楚的,我听他话立刻走进单元门里,在一楼等电梯时就听到楼上拧门锁的声响,到叁楼电梯一开,迎接我的果然是一扇大开的门,老岳在玄关处找拖鞋,我扶着门,没头没脑叫了一声:“老岳!”
岳嵩文轻声说:“喊什么。”他把门关上,身子贴着我侧面,我顺势勾了一下他的腰,老岳腰还是这么细。然后才穿拖鞋,岳嵩文看我把包挂起来,“你什么时候能记着带书本上课。”
我说今天特殊情况,平时我都是好好带着的。岳嵩文说:“哪次都有你的理。”并不是责问的口气,反而很亲昵,近似打情骂俏。他走进客厅,也让我坐了,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说老岳你别跟我客气啊,岳嵩文站在那里,微微笑起来,他的笑和眼神已经是藏着些东西的了,我嘿嘿笑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上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老岳去接了杯水给我,我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环视着屋子,有点松口气,这里跟我之前见得没什么两样,茶几上我也细细看了,东西都是老岳的,客厅能看见一点卧室,目前没看到什么不熟悉的单品。刚刚在楼底下抽烟的时候我就想过一些,但如果真让我见到什么,我想我肯定没法接受——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就是到最后会有点难受。我靠沙发上,岳嵩文在厨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声,过一会他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是我今天买的那些,他把盘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上面插着一把小银叉,我叉起来一块猕猴桃,老岳会把水果切得跟艺术品似的,真是讲究人。
岳嵩文问我:“晚上留下吃饭吗?”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说都可以啊,岳嵩文说:“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其实不想留,嗯?”他嗯的语调好色情哈。我说当然是想,你做饭那么好吃,不过吃一顿少一顿的感觉太不好了,往后都没心情订外卖了。岳嵩文说怎么是吃一次少一顿?我缺你这口饭吗?他今天说话有点爱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他头发黑油油的缘故,我觉得他年轻了不少,身上那种总通过慈爱模式展现的阴飕飕的气质和缓了许多,我说那我今天要留下来吃晚饭。岳嵩文说:“好。”他也拿了一块水果,我提醒他:“好像不太甜。”
岳嵩文说:“季节过了。”我说:“也是,但就是想吃。”我一直都讲废话,但讲废话的感觉很好。岳嵩文把叉子放下,显然对那水果没什么满意的,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垂下眼来望着茶几下面,我也看过去,岳嵩文把杯子放桌子上,“你脚怎么了?”
我把脚伸出来看,小拇指指关节的地方擦破了皮,洇出来一块血,我忙抽了一张纸巾按住,“鞋子有点磨脚。”岳嵩文去找了张创可贴,我接过来说谢谢,岳嵩文说:“我帮你?”
我说不用,我自己来。贴好创可贴后我把脚晾在拖鞋顶上,手机连包在进门的时候挂到衣架上去了,遥控器也离我好远,饭点也没到,不知道岳嵩文接下来准备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在岳嵩文这除了吃饭打炮还有什么能做的。
好在岳嵩文有工作要做,进了书房。我松懈下来,躺到沙发上看起电视,玩起手机,又回到以前了。
老岳与我 蛛丝
晚上老岳很是客气地搞了叁菜一汤,都是当场做的,从五点多做到七点,我很努力地吃,还是剩下了一些。我再拿起筷子,老岳说:“吃不下不用吃了。”
我立刻说:“歇会还能吃。”
岳嵩文笑了笑,直接把盘子端走,我跟他一起进到厨房收拾,直接把空盘子往水池放,忘了有洗碗机了。想起来买这个洗碗机的时候,还在商场里遇到金培元了呢。不知道他这次会怎么样。我已经摸清老岳的鳞,知道我一提金培元他肯定又该往我身上作妖,指不定又闹一出什么。现在气氛还算好,老岳清理着剩菜,很专注的样子,我过去挨蹭了他一下,像小学男生之间玩的那种挤人游戏。老岳拿着盘子往旁边错了一步,我紧跟上去,又挤他一下,老岳被我挤到角落里,我伸过去手拍在墙壁上,邪笑着叫他老岳老岳老岳,变着声调抑扬顿挫错叫了好几句,老岳撩起眼说:“皮痒了?”我立刻把手伸回去站得跟标兵似的。
收拾完坐到客厅去,电视打开,我跟老岳都在玩手机,快到九点老岳让我去洗澡,我把手机看了又看,嘴里应:“等会”,好几个等会之后,老岳把我手机没收走,我进了浴室,脱了衣服后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身体状态,摆出几个动作之后发现自己腋毛长出来了,也从另一角度说明我多久没见男的了。我在老岳面前还没这么松懈过,哪次都是搞得滑溜溜,于是洗完很不好意思地严严实实裹好了出去,岳嵩文看我问:“怎么还穿这一身?衣柜里有你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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