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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我说我拿了你一件衬衫,晚上给你带过来,岳嵩文问:“你一会儿去找你同学?”我说晚上是一个将来时表不一定时间发生的事,岳嵩文短短地笑了一下,不如不笑,但把这当成一位美女闹小脾气的娇嗔让我心情好了不少,我说对不起啊,没给你说一声就走了。岳嵩文看着我手里的衣服说,刚回来,先去洗澡吧,意思洗完了再说。
这个澡让岳嵩文这句弄得洗得既好又不好,好的是我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不好的是心情有点忐忑。出来后岳嵩文又让我把头吹干,我说没事然后一屁.股没坐下来,跪地上抱着他的腿玩,我更希望气氛是游戏的而不是谈话类的,因为我知道他准备要给我进行一些他觉得有必要的慰问吧,但其实我一点也不需要,不想让他开口。
岳嵩文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因为贴着我,他的掌心渐渐地热起来。我拿起他的手用脸蹭,玩他的手指,呼呼往上吹气,老岳看着我玩,“你该跟我说一声的。”
我说:“等着她没事我才回来的,要不也不会这么晚。”
岳嵩文说:“没事了?”我说:“是,挺好的现在。”岳嵩文说:“那就好。”
唉,岳嵩文不该说话的,他好像很有把握,他开口前我是想等他一提这件事就起身走人躲掉的,结果他开口之后我就想说了。我说:“我觉得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岳嵩文拉我的手,让我别在地上坐着,他说:“是啊。”我这时看看他,忍不住说讨好的话:“我希望你别生病,永远都健康。”
岳嵩文笑起来:“我还好好的,你说这话。”我不好意思起来,“哎,我不会说话你也知道。”岳嵩文把我抱怀里,我们就这样坐着,在这条人生的川流里暂停一会,相互陪伴一会,这时候都是和解的,在这四个字之外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能在一些时刻里有一个这样愿意陪你坐一会的人,也是很幸运的吧,我真切地渴盼我能持续获得这种柔情,在这种柔情里我暂且感激地祈祷,希望全天下的人,无论好人跟坏人,都不要总是那么寂寞。
结束这个拥抱的时候我又想抽烟了,我说要下去买点东西,顺手倒掉了垃圾,在便利店门口的餐桌边坐下,我看着那些小区里的人们,他们有的看起来很开心,我也曾有过一些快乐的时刻如果那时有像我这样的旁观者也会发现我看起来是那样的快乐。这些现在看起来很开心的人也经历过生活的创击吗,他们面对这些是否也有伤痛和恐惧?但是度过这些,依旧可以展现纯粹的开朗面容。我思考我的始与终,发现我经历的要素过于繁多,适合用于一些小说或影视作品的创作,但真正提笔前一定会删减去大部分以免太繁冗的要素让那些见惯一切的观众唾弃叙事的低级。也许我该成为一名伟人,在写自传的时候可以把它们统统保留以让大家瞻仰我的不凡,但我尚不是一个通过宣扬痛苦获得关注并彰显自身的自恋鬼,如果老天也愿意处于审美疲劳的考虑而为我删减一些,我是很感激很乐意的。但同时也思索,删减后的我还是否能成为我。
抽完烟后我买了一点零食回家,岳嵩文看了一眼,我坐在沙发上慢嚼零食,忽然手机铃响,温州女孩跟金牛女孩问我住在几号楼,他们已经进来了。我说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她们说不用她们把我当行李给我送到楼下,我看看老岳,岳嵩文问怎么了,我说有朋友来找我,岳嵩文说:“在哪?”我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给她们说了地址,但她们不知道几号楼,我下去找她们,让她们别往这走。岳嵩文说咱们学校的?我说嗯,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岳嵩文说:“没关系,你去吧。”
我穿了鞋就跑下去了,正好这里车也不是很好进,她们卡在前两栋楼的绿化岛那里,她们穿得挺漂亮的,提着我的行李箱,还有一兜东西,我一时间很受鼓舞。她们俩把行李箱给我还说要给我送到家里,我说算了算了你们车卡在这动不了,金牛女孩把那兜东西给我说她们俩路过某处给我买的,我说哈哈,客气客气,坚持没让她们送,说家里舍友不喜欢有别人进,等明天上完课请她们吃饭。我们笑闹地说着话直到一辆车开进小区,被堵在后面,我连忙让她们回去。这片岛形绿化正在客厅的窗子视野里,我跟她们聊天时完全能模拟岳嵩文在窗户前看我们的样子,那种观察的角度,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喜欢这种简单而快乐的女孩吗?他有想过要用这种生机添补他曾经的失落吗?我想起金培元跟我说的,岳嵩文从来没跟那些他挑中的女孩建立什么包养关系,他只是把她们介绍给其他人,让她们获得想要的,或者让她们以为自己能获得想要的。金培元的解说让我捕捉叁个问题开始思考,一是他最开始说我是特殊的是有依据的,我该对此感激?第二个是乱睡女学生跟给女学生拉皮条哪一个更卑鄙?第叁个是我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一面往家走一面看那个大包里有什么,真是心有灵犀,里面正有一盒爆珠烟。我坐电梯到门口,岳嵩文出来帮我拿行李。我说我没跟她们说你的事。岳嵩文轻微地摇摇头好像是不太在意。他肯定知道我不会说什么,我的嘴还是蛮知道轻重的,不然他也不会让我跟他乱缠这么长时间。
——如果我是感激的,我会拿他的一些话串连起来当甜蜜的珍珠项链挂在身上锁住自己,比如他在广州说的“没有这样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办了”,天呐,那真是梦幻的甜蜜,然而我已经想清楚无论他跟我回家还是带我去广州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至今为止广州的事他一句也没提,甚至我没联系他他一声也不吱,他可能根本没打算离开北京,在广州是给我画饼或者是单纯不费力的小小测试,做这些他一点也不吃亏因为他会得到我的全心的迷恋和细心的伺候,这下一切罗曼蒂克都被打散了。他总是这样,踹他个狗日的,岳嵩文除去他的美丽皮囊像所有男人一样想要从年轻女孩身上占便宜,拿剥夺来的东西当战利品,有时还会给他的同类分赃像金培元,说他有多卑鄙我也能一桩桩清晰地数出来,这时候我恨我自己不上不下的智慧能把一切不清不楚地想个大概,我其实也想像那种投稿恋爱小甜事的傻女孩们把男朋友不让穿露肩衣服,生理期命令她不许喝凉的这种破事儿投出去让全天下人看然后喜滋滋地等跟她一样的笨蛋们呼叫好霸道好爱好羡慕。我也想这样,这些女孩是真的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而不是被物化也不会觉得男的是什么自以为是大傻逼。我根本不觉得男人会爱女人,不得罪人的说法是我不相信有男的会真的爱我。若问我到底在搞什么我发现遭乱地生活也别有一番秩序,如果无法避免被搅拌的命运不如顺时针地跟着它的节奏率先把自己混合成浆糊也能收获一团相对论的和美。
在脑海中将语言排兵布阵是我使用的减少思考残酷性的轻巧诡计,编排完一套叙述后我轻飘飘回归现实,老岳又在厨房跨擦跨擦切菜烧锅,这个疯狂的厨艺爱好者,不过男的有点居家的爱好是非常可取的。我把行李拖到墙边提着袋子到客厅桌子上拆分,还有一杯奶盖果茶我扎开细品,袋子里还有一些美味食品是大家对我的慰问,还有点心之类的需要尽快食用的东西,我把它们摆出来剩下的提到客房。老岳让我去端菜,他备菜时把菜品分类码放的齐齐整整,我端出菜来岳嵩文让我盛饭先吃,我当然把饭盛好后乖乖等他,老岳问桌上那是什么,我说同学给的,我说我们一会儿一起吃,老岳当然不吃。
于是饭后我独享一切,老岳还在餐厅做善后工作,他是不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我属于复合型工具,原来没我的时候他总在教工食堂吃,如此思索我便发觉自己对于他的重要之处,他上哪再去磨合一位这样的多功能玩具。不过自然也不能想太多以致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岳嵩文走到客厅时看见我,我从他的眼神里得知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像他平时那样是若有所思,我问:“你下午没课吗?”岳嵩文说:“没有。”我说哎,你过来嘛,吃完饭马上休息对胃不好。老岳采纳意见,坐到我旁边来,我靠着他然后躺到他的腿上,他把我抬起来说刚吃完饭,别躺着。哈哈,他可会堵人了,我就翻个面趴他身上了,然后拿他的腿当餐桌大吃大喝,很快他的裤子上落了一些点心碎屑,我故意去捉它们,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其他手指翘起来,顺便像小蚂蚁那样拿指甲叮他一下。捉到第叁粒老岳捏住我的脖子,我就低下头去用舌头钓起来那些小碎粒,岳嵩文笑了,他把我从他腿上推下去,对着我的脸缓慢掸掉膝头的点心渣,然后把那几块糕点捏得半碎在掌心里喂给坐在地上的我吃,我的腿跪在他脚的右侧,他伸的是左手,我的上身必须要凑过去,胸口挨着他的膝盖,吃的时候一下一下地撞着他。他把右手放到我的后背上,隔着衣服解开了内衣扣,并且在前面挑了一下,把内衣顶到我下巴的位置,我舔着他的掌心、指缝,那些点心则吃得很囫囵,岳嵩文的手紧紧贴在我的下巴、鼻端,他说:“吃干净点。”





老岳与我 把石头还给石头3
男的培养点居家的爱好真的很好比如家庭性爱,如果你是一位必须要信仰点什么才能赖以存活的彷徨找稻草信徒,老岳那类天神一样的慈悲美丽恰是你会俯首称臣的那种,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种美丽的残酷性。岳嵩文带着促狭玩闹的意思把我推到茶几上,他凉凉的茶几,他摊开我的手心和脚踝,然后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了绳子。缓慢地把我绑在茶几的四个角上,他的手指向那次的鞭子划过我的身体,我这次是穿着衣服的,更像是一个恶作剧了,老岳问我你记不记得那一次?我说记得,当然记得,他真正拿出鞭子,在我的脖子上扫来扫去,如果那是一把刀此刻已经要温柔地见一些血,我立刻兴奋起来,汗毛倒竖,岳嵩文说:小程,你现在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他说当然。我说岳嵩文,我想要你。老岳拿着鞭子从脖子拂了一遍脸,从树枝阴影一样散开的皮革间我看见他的大笑的脸,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然后是为一个笑话而笑的样子,我说老岳,怎么啦,我说真的呀。他说:“好啊。”
然后就用那根鞭子抽我,抽得特别狠,隔着衣服我都感受到他的力道,他抓着我的脚把我的裤腿撸上去,然后抽露出肉来的地方,然后撩起来我的上衣,抽弹开的胸衣下的皮肤,我感觉要被他抽烂了,他脸上毫无嗜血的夸张样子,也没有什么兴奋感。这是很不同的,跟所有打过我的人不一样的,人有时很会迷恋不同之物,感觉非常的就是先进的稀奇的。而在跟一个人很熟之后就立马会停止阅读,我的确已经不再去阅读老岳了,每次我看到他我只是把我心中曾经阅读出的内容提档,再不做新的记录。再聪明的人也无法保证他是一个能分辨出真话假话的人,这取决于他是否愿意信任。老岳向来就缺乏这个,我能理解他的凶狠有时处于他自己对情况消极的预判。比如说老岳说他喜欢我,我通常听听就过去了。我也是这种人。
每当发现我们的有细微联系的相同点时我会有一种复杂的亲昵,有点惨淡也有点抚慰。很多人总说两个互补的人才是合适的,但是他们没有体会过相似带来的对孤独感的消解。我跟刘文甫属于前一种互补型,实际上我们相处的时候我有一些难言的痛苦,他精神奕奕的长处总能激发我对自身的厌恨,我会用“如果……那么我也可以……”这个句式不停地造新句。我知道他更能跟孙淼玩到一起,他们一样的有和睦的生长环境,顺利的不费力的教育经历,对人生给予的天生好处予取予求时的自然姿态。我越发地把自己的痛苦转移为对刘文甫的厌烦,而刘文甫越发地难以招架,他不知道怎么应付一个觉得谁都欠了她的人,对生活永远不满的人,这种对好好的事情总会被搞砸,而后一种,不细说了。当然对刘文甫我也是相信了我消极的预判,有可能完全不是那回事,刘文甫也是爱过我一下的,不过因为有过预判,我完全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在那段相处里我最快乐的是在孙淼脸上看到灰败的情绪,还有在我妈那里得到她那点女人对女人的、一点点高看的样子。我只从竞赛里得到过享受。孙淼,王艺弘,这样的女孩们,我跟她们都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尤其是王艺弘,让我发现她们相信的我根本无法相信,她们在乎的我毫不在乎,她们诉说一件痛苦之事的时候我感觉莫名的好笑,她们开始用咒骂表达情绪时我完全地理解不到,每当这时候,所有我能感知到的痛苦立刻double。
我对我爸说:如果真到那时候,不能不通知我,晚一秒都不行,我爸说:好。他讲过爷爷,也就是他的爹死的时候,奶奶没告诉他,等他回来了,才让他去坟前烧纸,这是他的大遗憾,那两年他戴孝章,别在西装上,整整的两年,我稍有点疑惑,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父亲对他并没有很关注,对我也是,只是一个寡言的老头。在回来之前,我妈说,奶奶已经把财产分完了,我问:怎么分?她说:能怎么分,她的女儿,她的儿子,我回:“嗯。”我妈说,她以前话说得好听,是不是?我不否认,也不肯定。奶奶出院前,我跟爸爸一块回奶奶的家收拾东西,因为奶奶要住到我家里,收拾完后我跟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他突然说:“霜霜,咱们把这个房子要了,好不好?”我说:“好。”他说:“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我也是。”我心里说:我是在很多地方长大的。只不过,这里最好,最梦幻。
从医院接奶奶,只有我跟我爸两人,还有新的护工。路上,奶奶给我一张卡,说霜霜,别告诉你妈,也别告诉你爸,就咱们俩知道,爸爸就在一边,他说:“妈,你太宠她了。”奶奶说:“所有孩子里,我最喜欢霜霜。”我抱着她干枯的手指哭,可是,最喜欢我,为什么要把那个弟弟接回家?我收下了卡,在回家前擦干了泪痕,我妈帮着护工搬医疗用具,一楼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因为这里最方便,如果有事情,直接就可以推出去。
那个小男孩跑出来,绕着病床看,他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但是出于本能对这具笼罩阴影的身体与房间感到畏惧,总是躲得远远,或只在门口看。后来奶奶又躺了几天,没怎么醒过,但是各项指数都非常好了,我开始动身回来,走之前,我把那张卡给了我妈,她说她帮我保管,我没说什么。那天之后,我爸没问过我卡里的数目。对于钱,我真的一点也沾不得。在金培元那我认识了一些女孩,她们对于金钱全然的玩弄态度,我敬佩极了,原来,老岳只是要给我花钱,半毛钱都没花呢,我就先掏出了所有,好像先一步欠了他很多。我没法把感情跟钱区分开,小时候我把堂哥哥给我的零花钱,或者说嫖资,当做.爱来收下,并倾情地奉献回去,也许是那时候的留下的。
岳嵩文在把我抽个半死后,我的皮肤也只是肿出一层密密的红条,没有见血也没有淤块,红通通晶莹闪烁,那些汗珠漂亮极了,岳嵩文的手来摸我的脸,好似头一次见到我,对我的样貌很有兴趣。挨着茶几面的皮肤沾着一层湿腻,是汗,奶奶家有一张玻璃的茶几,底下钳着一块镜子,我把手印在玻璃上,看镜子里的掌纹,平的挤压的白肉,再把自己的脸印上去,丑丑的鬼脸,滑稽陌生。奶奶看到了会打我的屁.股,说快下来,要碎了,扎破你的头!好玩的是,我长大了,还在茶几上被人打屁.股。




老岳与我 非所求
体侧完我跟我的新朋友们狗一样披着外套走出体育场,本地女孩把车停附近的体育楼了,我们就往那边走,忽然有辆棕色的车过来蹭着我慢慢开,我心想这人怎么回事,一扭头隔着紫外线膜隐隐地看到老岳的下半张脸。我忙跟走在前面一点的朋友告别,说回教学楼拿东西,也不用她们等我。老岳把车开走了,停在花园后面的死路。我知道那里,就等她们都走远了才拐进去。打开门看见老岳在驾驶座喝矿泉水,那小模样儿——我爬进车里,老岳说:“测完了?”我说:“嗯。”然后开始抱怨别的班都把八百放第二天测,就这个老师非让今天全测了,累吐了。我一面说一面擦脸上的汗,岳嵩文说我平常也该锻炼着,不至于累成这样,我立马说我长跑前叁,跳远第一,岳嵩文把矿泉水瓶放好,倒着车说:小程真厉害。我没讲:第叁是倒数第叁,跳远是我把自己跳出去两公分,身体笔直地躺倒在地,同学全笑出嗓子眼来冲着天,老师也忍不住,说我怪不容易的,给我记了一米九。
这学期又要结束了,四季又囫囵一半,景色转换得像小时候玩的投影相机,咔擦咔擦按着,色彩斑斓的图片就一张张跳跃呈现,一共就是那么几张在里头,但是每次都很惊奇,很迷恋,也有因素是小孩的每个玩具最多玩到一个月的时间。老岳靠在米色的座椅上,车窗外是被隔膜着的绿色夏天,他那张脸我看得很熟了,还是缺乏一点等闲视之的气魄。
回家后我说太累了,要睡觉,爬床上去了。岳嵩文做好饭了要叫我吃,我睡前说了不吃的,被叫起来后特别生气,岳嵩文随便哄了我两句,我把被子又盖上了。因为上午还有个考试,前一天晚上我没怎么睡在看书。醒过来是晚上,也不知道几点钟,躺着躺着,岳嵩文又来了,走廊上灯亮着,我说几点了,他说十一点,我说你还不睡啊?他说有点事情,我说要紧事儿?他坐下来,才讲了两句,我把被子蒙上,不太愿意听的样子,老岳便不说了。这几句里我也清醒了,我说:老岳,都怪你吵醒的我。岳嵩文全然认罪。我说真的都怪你,你知道我梦到什么吗?不由得他同意,我开始大讲特讲。
我说我梦到在一个大庙前排长队,每个人进庙前要拿一根蜡烛。排队的时候后面有人说这个庙很灵的,许什么都应验,在梦里我是也深信不疑。领到红蜡烛了,我迈进殿门,大殿上有一座特别特别大的佛,队伍在绕着这个佛走,我听到不知道谁的声音一直跟我说话,叫我把蜡烛送进去点上,感觉是我妈的声音。我前面那个人许的愿是求佛祖保佑,给他再多点日子。轮到我了,我拿着蜡烛心说:让奶奶多活叁年吧。然后蜡烛被点上了,供到高处,我就特别特别高兴地跑出来了,外面奶奶跟我爸都在,我爸说你去哪了,又乱跑,我心里底气十足地想:你们都不知道,我去办大事去了。
我把这些有选择地讲给岳嵩文,他是一个倾听的样子,特别地专注,他怎么能这么诚恳?还是他太会装模作样,当一个人假装的样子都特别诚恳,也就不觉得他假了,老岳真是性转林志玲。故事讲完,他给出评价说:“这是个好梦。”我说:“是,但我还没说完呢,让你叫我醒。我给奶奶点完就想到你了,立刻又钻进庙里排队,马上要排到我了,你把我弄醒了!”
老岳笑了,说:“怎么办,真怪到我了。”我说老岳你别急,我现在就把这个梦续上,给你也添上叁年。岳嵩文坐在床边,手让我按着垫在脸下面,因为我抓着他不放,他也就脱掉鞋子,坐在我旁边。我说:真的,马上,等我给你梦回去。岳嵩文问:“还能这样子?”我说:“你不知道?梦都是能让人设计的,专心一点儿就行。”
岳嵩文没抽走手,一直等我闭上眼睛,可是很久我都睡不着,还想上厕所,我睁开眼说老岳你不睡吗,岳嵩文说等一会,我说我睡不进去了。岳嵩文来抚摸着我的脸,我说对不起,以后再梦到我给你补吧。岳嵩文说,没事,小程。他一点儿不把我的话当傻话的。我说:老岳,梦会不会是反的啊,我奶奶是不是出事儿了?岳嵩文说不会的。他的指头揉过的我颧骨,好像擦眼泪一样,但是我没哭。我说:“我想也不会,我梦的那个庙,那个佛都特别真,不像是坏梦。”岳嵩文说:“别想了,睡吧。明天起来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说:“行。”实际上,奶奶现在不能说话,我打电话,只是给我妈打。
第二天我跟老岳都有课,一个早上过得忙忙的、淡淡的,昨晚那腻歪劲儿我想起来还有点羞呢。有时候人半夜里就像喝醉一样,爱说些白天清醒时讲不出的醉话。老岳说了做汤面,那水波蛋煮得又圆又滑。其实昨晚我有点骗他的,我的梦里,我是又回去殿里了,排上队后我举着蜡烛,想给自己求点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着急得要命,就急醒了,醒来看见老岳,我心里还慌个不停,还悔,觉得错失了大机会。醒了还想:真有机会,我该要什么?看完阿拉丁神灯的动画片,幼儿园老师问如果我们如果遇见神灯,要许什么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可热闹,现在我问自己最想要什么,想到这个想到哪个,黏糊糊的天平,怎么也比不出哪个最要紧。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后是什么都没有。
岳嵩文第叁次开这辆棕色的车我才反应过来,说老岳你换车了,他说是,我在车里东张西望,老岳说怎么了,这车不好?我说太好了,很符合你的身份,彰显你的气质,非常的好。老岳当然就笑笑。我问原来那辆呢,他说在车库,我说可不许处理掉啊,那是咱们爱情的见证!老岳哈哈地就笑开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怀念那辆破车,那辆车把老岳称得有点贫穷贵公子的意思,非常招人疼也挺有神秘的反差感,总之蛮酷的。不过想想老岳他爸死得透透,他跟他哥面上也冰释前嫌,他也用不着再装了。
选修课开始考试了,有的还要写论文,整个应接不暇,我问岳嵩文,能不能给我说点题,岳嵩文说,好。第二天上课,他拿出课本来划重点,结果自然是全本重点,没一个章节拉下。课上大家本来欢呼,画到最后,每个人都蔫在座位上,老岳就是坏心眼,喜欢看人这样。我画到一半把书一合,拿出来手机狠狠玩弄,岳嵩文就拿着麦,到我旁边,从我胳膊肘底下抽出来我的书,拿着它画。
学校里几乎没人发现我们的事,因为我不评优也不评先,不碍着谁,也没抢着谁的,就算有人感觉出来了,多的是把我当热闹看,也没有什么证据,就随便猜着玩。岳嵩文现在只有选修跟研究生的课,所以也没那么注目。我的日子,是越发的好过了。
有一天,岳嵩文终于问:“为什么不要听?”他是说我总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我说:“不想听。”岳嵩文笑了下,那些事他果就不再提,有些女孩看他们这些人的生活,以为一个女人要留下来,须要让他缺少不了她,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可是我想,做一个永久的伥鬼,又有何种乐趣。岳嵩文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人,金培元算是近他的,他不是害他、就是防他,岳嵩文谁也信不了,谋他的事,就永远不得他的心。还有我不想真当个工具,怕再有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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