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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房子让我清洁得很干净,有几天老岳没来的时候,我还在这睡过。把空调打开,身上还是冒暑气,岳嵩文要洗澡,我说叫点饭吧,岳嵩文让我自己看着点,我就点了,然后坐沙发上等。在老岳来之前我把处处都弄妥帖,冰箱也塞满,米也买了放在橱柜里,等老岳打开床头柜放东西,还能看到叁盒避孕套,只是不知道他能用几个,今天怎么也是小别新婚,不过他路途上也累,哎,硬逼他也不太好,但是我心里是挺想的,细数我已经很久没性生活,我还是如狼似虎见个柱状物就兴奋的年纪,怎么能守活寡呢,该跟老岳说说了,基本的还是要交差的,想着想着就抱着抱枕眯过去,一个短清明梦,倒是什么内容都没,再睁眼就是老岳叫我起来吃饭,这个场景十分地家常,又有点还在梦里的虚美,等菜吃到嘴里咀嚼出味道,才渐渐回过神。
怎么那么喜欢老岳,但是也能不喜欢他,什么都行,没有他也行,这是最近的感悟,但是有了是好的,他现在坐在这里,是对我很好的。让我不用回家,如果他愿意给我一个家,哪怕借住,但的确解了我的燃眉之痛,比让我单个回家的好。李振华也来过我家一次,但那时候我父母都不在,属于偷窃来的狂欢,仍是短暂有时效的,老岳好像更顶一点用,谈话里能讲到几年后去,也可能是长效些的南瓜马车,但是仍感觉他这个人是可以靠得住的,如果这是一场梦,梦一梦也是好的。我吃完饭,看岳嵩文收拾残局:对饭盒都有责任心的人。现在的问题是我是该相信他,还是不信,相信他,我怕梦醒,不信他,每天这么闹着,好好的日子也无法享受,我说:“老岳,你还是给我找套房子吧,就今年年内。”
不是说这话的情境,老岳反应了一下,才说:“好啊。”也没问在哪里了,意思是交给他管,听他准备给我的,有什么我就要什么。这能算保证?怎么还是这样,拿钱当保证。不过,当我想起奶奶给我那张卡时,我是愿意相信她是在爱我的,金培元也是,他不是白玩我的,还有小时候手里攥的软腻的钞票,堂哥哥给的,我那时候因为那些纸票,也觉得被爱。还有我爸给我交的学费、穿的衣服,让我在念学校的时候总是被大家叫阔的,还有我妈再把我送去堂哥哥家前硬撑的那一段时间里,每天让我吃零食,买好文具,不让我落下在有爸爸的时候的一切享受的时候,我感觉他们都是爱我的,爱过还是在爱,并没有那么重要,一秒钟的爱也算爱,一块钱的爱是一块钱的爱,爱是可以做单位换算的。
我妈真走了,我爸说:“你们母女俩简直都是,心里没有这个家,天天抓不到影儿。”说得有些可怜,我才发现他最近怎么这么闲?总是在家里坐着。当然,现在家里也前所未有的安宁,我爸已经开始不认一些小孩了,人一老,年轻时再慷慨也忍不住守财,他只把这个四口之家看成一个整体,别的都是外人。他的算盘是对的,他现在对所有人好,将来老的时候,不会那么孤单。又想到老岳。
学校又有点新闻,对于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当娱乐。一个学院的院长被革职,原因是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班上人说八卦,说他现在的妻子就是原来他的学生,上上个也是,前辈顶上去,后辈又把前辈顶掉,他现在的老婆也不到叁十呢。这种事总是很合大众心中的情理,唯一有异的是,只因为这种事就把职位丢了,看着有点可惜。喜欢年轻女孩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怎么娶掉一个,又去要新一个,无休止了,不断地重演,到底在追求什么,永恒的新鲜?我把那份处理公告念给老岳听,有点讽刺他的意思。岳嵩文含蓄地说:“这种事……”并不往下讲。看他那贼样子我又高兴,上前去抓着他手,贴着他走路,把他挤到路边去,岳嵩文也来挤我,挤到中间去,我又挤他,一条笔直宽敞的大路,让我跟岳嵩文走成羊肠小道,七拐八拐,一个后面的路人终于在我们撞来撞去的间隙里寻到机会超到前面,特意扭头来看我们,岳嵩文带着墨镜,路人看看他又看看我,用一个复杂的表情做收束,等他走远,我哈哈笑着推搡岳嵩文,岳嵩文说:“看你。”看我什么,也不说,他也在笑,觉得别人的眼光好玩。
我们走去海边的船家上吃饭,在第二层的甲板上坐着,头上撑了一大块防晒的黑布,海风湿软,微有阴凉,岳嵩文用吸管喝冰镇矿泉水,墨镜摘在桌上,他穿翻领短袖跟半长的裤子,休闲地展着腿。我把脚伸去跟他的比,膝盖挨在一起,称得他小腿好细,比我的细。我用膝盖撞他,他不理我,我再撞,岳嵩文把矿泉水放下去冰我的腿心,我惊叫起来,岳嵩文还在看海,我说你现在怎么不戴眼镜,岳嵩文划我一眼,我说:不会你其实是老花吧。岳嵩文侧脸来,用食指点了一下眼睑,“戴隐形眼镜。”他点眼睑的时候一条细白柔润的线被手指翻出来,完整的瞳仁跟宝石一样,浅浅透透的,看得我想大买混血美瞳。“你好俏啊。”我说:“还戴隐形眼镜。”岳嵩文说:“这不是怕你嫌我,太显老。”我说怎么可能,老岳你又妄自菲薄。你比我洋气,真的,瞧着一身儿,还是你就想听我夸你?我拉他裤子的口袋,真潇洒的剪裁,低饱和度的配色把老岳弄得像法国杂志上的人物,这样的人坐在白色塑料凉椅上也那么气派。水箱一直有乌鲁鲁的声音,店家按我们点的从大玻璃水柜里捞海产,大鱼扑腾扑腾地,盛出来却不动了,好像等着人吃,店家就在旁边杀,滑腻的鱼鳞积在案板外的缝隙里,血蜿蜒流下,被活水冲成淡的一丝。
在这个地方一直坐到夕阳,黑布都不够用了,太阳直从正面照过来,我把手指盖在脸上,从几条阴里看岳嵩文,岳嵩文垂眼看着拍得很湍的海礁线,然后再慢慢移到我,从脚尖看到上面,看得很慢很细,到我的脸,他也有点微怔,因为眼睛对到了一起,我以为要接吻,因为是好时机,但岳嵩文只是说:“回去吧?”我说:“好”,车就停在船后,而一下梯变走进阳光的大背面,全都暗的,身上才反出晒了一下午的烫来,都有点烧了,皮肤上到处都着小火,炙得人痒。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大的酒楼,灯牌的光亮得把天上一个角都照通透了,霓虹灯牌五光十色。正好在排红灯,我盯着看,刘文甫五一要在这家办订婚宴,也不知道为什么,指给老岳,“我前男友马上就订婚,在这儿。”
岳嵩文跟我看了眼那金色的招牌,我说你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去北京?他问为什么,我说我初恋结婚,我去参加婚礼。话一开头就走向了表演的方向,我觉得我要说的并没有什么必要,但又不吐不快,说话的时候分成两半,嘴巴在自然地讲,而意识又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有什么用?有助于讨岳嵩文的心,显然不是。岳嵩文也该觉得我跟他说这干什么。
岳嵩文说:“就年前那次?”我说:“是啊。”岳嵩文思索了一会,说:“噢,怪不得。”我我说怪不得什么,他说怪不得看你疯疯癫癫的。我震惊地反问,已经忘了刚才的凄苦思考:“我疯疯癫癫?哪疯哪癫?”岳嵩文说:“也就那种时候才想着找我。你们现在讲的那词儿叫什么?”他问我,我说什么词,他说:平时用不着就一眼不看,有事了才找。什么词儿,到底是什么词儿?我说:“我在你心里那么不堪?”岳嵩文凝着一抹微笑,逗了我一会,才说:“想起来了。”指着前面一辆吉普,吉普屁股上背着一个备胎。
荒谬啊!真是颠倒黑白,我说:“你还备胎,就你这?明明是你总想不找我,我不找点由头给自己,找个借口给自己打气,根本没法厚起来脸皮。”岳嵩文说回回他都是由我随叫随到,随拿随用的,还不叫备胎?我说胡扯,但一想好像是的,每次都是,老岳也这么贴我?哎,才发现呢。岳嵩文看我有点感悟的样子,“现在才记起来?”我说:“你也没什么亏的吧,就说上次是谁先找谁的?还有上上次,我不也是回回上赶着求你,你才理我的?还说自己备胎,我才是备胎,我大备胎。岳嵩文说:这你可说错了小程。就争起来了,争谁才是备胎。来回讲了好几件事。我说岳嵩文天天谁都欠你的吧,岳嵩文食指摸着嘴唇,微笑说:“当然。”他现在明目张胆地厚脸皮了,我说我欠你什么,岳嵩文的眼斜乜着我,又越过我看那家光辉的酒店,他说:“一会儿不回去了,住那儿,怎么样?”欠他聊前男友?我说住呗,岳嵩文说:看你倒是挺怀念。我说你不想你初恋跟前女友?岳嵩文笑了一下,熟练的,是一种招式,不说想也不说不想,甩钓杆儿。我才不像他那样,我大讲特讲,唾沫横飞:谁都难忘掉吧,而且你知道我是那种——你懂得,就是那种女的,非常死心塌地,老实纯情,容易被人骗,被骗了还痴痴地相信爱情。我这种好女孩自然跟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不一样。
岳嵩文被我讲笑。绿灯了,路活起来,那灯牌远了,开了很久的店了,小时候我还在这里办过生日宴,好像我爸妈的婚礼也是在这里,二十多年里竟每天都有盛事。岳嵩文说:还看呢。我扭过头,他说去也没往那拐,嘴里没个实的。我说你跟你前任还说话吗。岳嵩文说:“都两个世界的人了,没有联系的。”我说真的啊?岳嵩文点头,我说你这个是老话术了,岳嵩文说:“真的,怎么会骗你。”我说:“最好是吧。”看了他一会,岳嵩文又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摩挲着:“小程,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手指不动了,眼光向下地瞥过来,看见他是笑的,“我其实也是那种老实纯情的男人。”天哪,老岳,真是不想讲他了。我说你说这也太恶心了?岳嵩文来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说你现在顺手就打我,岳嵩文被我告反状,很觉得冤枉,“这叫打?”我说:“反正动手动脚的。”岳嵩文说:“跟你学的。”我说我什么时候敢打你?岳嵩文说:“上午在路上你就推我。”突然觉得这种聊天的好,好得不像真的。我说你多大了,幼稚,再说动动你怎么了,你不让动?今晚换我s你!岳嵩文嗤笑,我说说真的啊,他说:“好啊。”我挺起胸口:就今天晚上,你别以为我不敢!
却又接电话,是我爸,他问我在哪,我说跟同学玩,余光里看老岳收束掉的神情,一切好像合上故事书。我说你别管我了,我爸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里,别在外面乱晃。”说我在同学家里住。我说:知道知道。他问你吃饭了没,我说吃了,别管我了。挂掉电话,岳嵩文问:叫你回去?我说:没事。岳嵩文说:“我把你送回家吧。”我说:“说了没事啊,不用。”岳嵩文没讲话,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耍什么脾气,难道觉得我爸的电话扫兴?我就没自己的生活了,全得是他?感觉岳嵩文自私,我不喜欢别人自私,感觉不为我考虑,没在乎我的。但是老岳也挺可怜的,他没家人。唉,又可怜上他,为他考虑,简直像追星族,总觉得自己哥哥过得比自己还惨,其实人家好着呢,又富又美,忧郁也是坐在二百平的客厅里忧郁别人这辈子也遇不见的事儿。想着岳嵩文在华丽城堡里摇晃红酒流感伤的模样,我又笑了。我说:“我爸烦死啦,家里也是,不想回去。前几天我都在龙泽园睡。”岳嵩文说:“本来就是留给你住的。”我又哈哈,岳嵩文的好言好语像杀净的鲜鱼,滑溜溜得丢手,又有点腥气。
我爸现在讲话和气了好多,换以前一定立马让我回家,更别提夜不归宿了,完全禁止。转变太快,有时候我还有点惊讶他不再管我那些,是觉得我长大了?不知道,我早就够大了,还是觉得有另一个新的希望能让他培育,不用我这个旧产品了?岳嵩文现在对我跟家里联系又有点意见,以前还装模作样让我给家里打电话什么的,应该是怕他们发现他这个人,招惹麻烦。现在看我跟家里好了,又不阴不阳地挑唆两句,他巴不得我孤身一个,以前在学校也是,逼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然后能全然地摆布我,唉,这样想也觉得他招人疼,而且有点胜利的感觉,喜欢他像个妒妇,喜欢他害人,害我也可以,小害就行,不要大害,小的怡情,大的伤身。不过要按他表达的,如果连有血缘关系的父母都对我不好,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是好的呢,如果他们都有偿地爱,那哪里会有无偿的东西呢。也许这也是岳嵩文体会到的吧,岳嵩文虽然坏心眼,但坏得有理有据,让人恨他不起。唉,这种人,一看见他,我就柔肠百转了。而且,车子扭了两个弯,竟然真是朝那个酒店去的,越来越近,金光潋滟的灯光沐来这里了,我跟岳嵩文都在这片橙黄的光影里坐着,冷气里有冬日的暖意,我假模假样地说:“还真来呀。”岳嵩文说:“不是说了要来?”我很有滋味地摘了安全带,喜欢这种言出必行,好像之前一切虚飘飘的承诺都有了落脚的实处,岳嵩文不说假话的,似乎总有兑现的时候。下了车,灯光更加金灿,整一个黄金国,像国产魔幻电影里的特效布景,处处都做得实做得满,反而显得处处都是假的。不过还是体面。





老岳与我 镜子城
有两年没来过这里,装潢大变,十分摩登也十分高雅,看岳嵩文扫了一眼,较满意的样子,竟有种刘文甫给我长了脸的感觉。办入住,我飞速地把身份证交出去,而老岳不紧不慢地拿皮夹,再捏出来那小卡片。要最好的房间。前台后的大理石墙面能映出影儿来,总有这样的镜面,不需我自己跳出去看,就能审视得到,我看我自己,还有岳嵩文,悦目,岳嵩文影子也风流,我在旁边也贴上金,像一个大美女的规格,值得老岳消费。
进到房间,岳嵩文有条不紊地在玄关里挂衣服,换鞋子,完全延迟满足我在楼下挑起的那股激情,也许是想欲扬先抑,或是他兴致一般,他总是一般,只有他自己想玩的时候才有劲。我走到窗前,整个城区流光溢彩,铺在底下,想到以前看过的房地产广告,岳嵩文走过来,站到我的旁边,远的时候他的影子在玻璃上展示得很清楚,近了面容就模糊了,只看到他浅色的衬衣那么明晰,衣角是锐的,蒙蒙的重影,重影也是尖的。我说:“真漂亮。”说景色也说也说岳嵩文,我知道我怎么总也生不来他的气,他有点太好,让我感觉我是配不上,承他点善心才得到现在的好,这思想真是大大要不得,一系列古今中外的凄凉涌上心头,尤其是让岳嵩文察觉到,让他也这么觉得了,对我弃若敝履了怎么办,求也求不回来,男的都那么贱,根本不能给他们满的好的东西,不然到时候全傻眼!我谨记恩师孙淼教诲。
如此思量,我冷静许多,在椅子上坐下,岳嵩文坐在对面,他说:“要喝点什么吗?”喝什么?喝酒?一说这我又来精神了,还没跟岳嵩文喝过,岳嵩文叫了客房服务,白兰地跟一点清新水果,他给两只杯子斟上,把酒放回冰桶,手指夹着杯子底,并没有拿起来饮,我喝了点,然后又喝,逐次喝掉一杯,岳嵩文都不讲话地,单看着我,唉,这又是他的好,喝酒都不借机散德行,沉默是最高品级的男德,掌握这点就掌握了女性密码,可惜没几个男的能憋得住。这人怎么能这么好,跟他分手我真的要上山做姑子了。
我又喝掉一杯,老岳才沾了沾嘴唇,我说:“你就不喝。”岳嵩文说:“我容易醉。”我说:那你更要喝,我要看你醉了什么样。起身坐到他的扶手上,抬他的酒杯底,岳嵩文含笑让我逼着饮了一大口,然后一点一点咽下去,这景象实在可人,我马上让自己的舌头钻进他的嘴里,淫魔现世般乱搅,酒汁都溢了出来,沾湿了岳嵩文的前襟,我愈演愈烈,抱着他的头,捏他的肩膀,搂他的后背,整个要把他拆吃入腹,岳嵩文被我逼到椅背上,退无可退,任我取夺,吻完了我把他拿下来一看,他嘴唇上都是我的唇膏印。
我说:“老岳,你要照照镜子。”把手机前置拨给他看,他一把就推开了镜头,马上就凝住了,瞬间的索然无味。我说让你看看而已,岳嵩文侧眼去看窗子,对着玻璃上的影子微笑说:“真是……”真是什么?他的样子是荒唐,我捧住他脸,拍了拍又揉了揉,手指揩那些唇膏,指尖沾得尽是艳色,又涂抹到老岳嘴唇上,眼皮上,他别脸说别闹了,我说就闹,怎么样。他嘴角的都不够用了,我把嘴唇贴到他的眼皮,摇头晃脑,把余下唇膏全抿上去,岳嵩文的眼皮颤动着,然后睁开眼,眼角红的,好像哭了一顿,我又着了迷,低下头去跟他亲吻,乱亲,这次岳嵩文扶着椅子站起来,我是虚坐在扶手上的,岳嵩文撞开了我的手,我从椅子跌到地上。
岳嵩文的鞋尖把我的脸踢正,我仰躺着跟他对视,总这样看他,他低头的样子很美,也因为我早爱上被人俯视,被看得干干净净,毫无保留,置之死地而不必后生,这种感觉也加速迷情。岳嵩文又去推了一把椅子,椅子像我一样仰面朝天,然后岳嵩文就压了下来,衣服很快被他脱得很净,都铺到身下,隔开地毯,但是头发还是散出去,跟地毯粘粘连连。在地上感觉像兽,岳嵩文面上的妆点像一种山里的鬼魅,狂乱的,奇情类的。这样也喜欢,没有秩序,都是糟着来的,岳嵩文的衣服滚得很皱,我把他推到下面,他直接躺在地毯上,肯定要犯洁癖,但是也来不及,必须要急冲冲的,才有那种感觉,被需要的感觉,老生常谈,为什么人活着总要被需要,被需要所以就能给出去,为什么偏要给别人才开心,自己留着不好?留着就觉得自己是没有用的,总得还是要给。岳嵩文会这样?好像会,他总要我求着他,可是我求了他给我什么?他能给,愿意给?总那么审慎,真是抠门,还是他们那一代人都是那样,总眼见或亲历一霎时的一无所有,以致余后还心有戚戚,那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够照顾他了,再多的我能给什么?我还怕一无所有呢,我也是可怜人啊。刚才喝酒的时候,想到跟刘文甫坐在天台的烛光里,还是怪我自己的可怜,怪我自己的不足,如果我不是总也缺掉一块,怎么会总觉得别人不是真的,担心被戏弄,被看不起。跟老岳这样,我也觉得可怜,我可怜,他也有点可怜,我想要更好的,像刘文甫那样光鲜光明的,他也值得一个更开朗点的女人,哪怕只是爱他的钱,也会比我爱得单纯。
岳嵩文在洗手台上擦脸,揉皱了数张纸团,我说你别这样擦,我拿卸妆油了。挤在手心给他涂,然后指挥他乳化然后洗掉。岳嵩文真乖,什么都听我的。他洗掉唇膏,瞥我那化妆包,里面是什么都有的,因为跟他出来,所以默认带了那些,还有身份证,真是一个姘头的配置。岳嵩文就什么都不用拿,只用带着他的几把,也不是,还有他的钱包,可悲的男权社会,什么时候能让岳嵩文带着化妆包,每天细细抹好抹匀了来见我呢,我也会愿意给他花钱的。哈哈,也许他也有这一步,想到他洗手台上琳琅的瓶罐,老岳的头发也十分有型,出门前肯定好好梳理一番。哎!可人的骚货。
我抽出来洁面巾给他擦脸,要亲手上去擦,岳嵩文截住了,幸好,差点给他当妈。女的一给男的当妈就完了,男的舒服了,女的完了。真是险象环生,女的太容易就完了,我一直很想跟老岳玩完,但真到一些时刻,一些节点,我自动就往不玩完的那条道走,也许真的没头了。
我妈还没回家,我爸有点着急,家里没有她不行,尤其我弟,一个小男孩,跟他玩飞机大炮游戏的时候是容易的,但等他玩累了、玩超了,要求多了,我爸就没办法了。回到家看家里像乱葬场,正当门的墙上一片漫天的水彩笔线团,我爸不在家,出去躲清闲,奶奶的保姆小慧在照看弟弟,他在一片玩具废墟中扮演冲锋手,噼里啪啦地踩着踏着冲到另一边,玩具枪狠狠在红木柜子上戳了一记,再噼里啪啦地跑回去。我赶紧回楼上看我房间有没有没糟蹋过,还好上次我闹过革命,说不能让他踏我屋半步。
跟岳嵩文讲小孩有多烦人,岳嵩文深感认同,我说你养过?你不会真有私生子吧?岳嵩文说:以前在家,照看过弟弟。岳嵩文本家小子多,我说你也有姐姐吧,岳嵩文说:是。聊这些事岳嵩文兴致不高,说得很少,看他寡言我就也没劲,感觉他没那种倾诉欲,一般人看有人关心恨不得全倒出来,岳嵩文真不是一般人,还是想看他多说,有机会抓到点把柄,摸见他的软弱处,老岳都不给我这机会,他讲得多的,都是假模假样设计过的。
但也好,喜欢这种抓不住,等岳嵩文有一天变得唠叨,每天讲个不停,我还就不喜欢他了,懒得搭理,他要是那样,我还能这么着迷,这么有劲?马上就脱敏然后厌倦。哈哈,也许这还是我幻想出的胜利,要真有这么一天,又是另一种喜欢。
等躺到床上,我才想起来,把岳嵩文推醒:哎!大事,给忘了。岳嵩文说什么事?我说:我还没s你呢。岳嵩文皱眉然后笑,说:“你想怎么样?”我就开始想,一边天马行空,一边嘴角不自觉淫笑,正要说出,看到岳嵩文的脸,立马收住,怕他以本人之道还治本人之身,今晚上我就遭殃了。我溜进被窝里:“太晚了,算了算了。”关灯后我还翻身,岳嵩文说:“你睡不着?”我说:“能睡能睡。”对着老天爷许愿,让我做梦能梦到,梦里我要把岳嵩文狠弄一顿,让他大喊“饶了我饶了我”,还要抱着我腿说:“小程,没有你我就完了。”
我带着这种美愿睡去。




老岳与我 低绮户
造梦大法没有成功,现在我还被岳嵩文传染的觉很轻,他一醒我也就睁开了眼,他说我怎么醒了,可以再睡会,我说不睡了,睁大眼睛观察老岳的早晨,首先他去了浴室,哗啦啦洗了起来,他昨晚没有清洗他总是蛇一样完全不用清洗的干净冷血的雪白皮肤,昨晚太乱了,现在床还乱糟糟的,我的一个枕头还在地上歪着,昨晚我跟老岳一个枕头睡。然后他从浴室出来站在洗漱台前洗漱,我的观察地点也从床移到了沙发,老岳刷着牙看我一眼说:“穿件衣服,早上凉。”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赤身裸.体地告诉他没事。岳嵩文把柜子里迭的毛巾摘下来扔给我,隔着五六米我接住,好球!也可以把他上半身那条给我,让我多看点东西。把毛巾裹上身,枕着脸蛋子躺下:老岳,今天干什么?他说:你说。我说:你说。岳嵩文漱好口,凝我了两秒,这两秒我立马懂不是好事,岳嵩文说:不然,你再跟我去广州呆两天。我说又是广州。广州是岳嵩文的老巢我去那立马一个客随主便被动得不行,岳嵩文擦着脸,雪白毛巾在他下颌上柔舔一气,想到昨晚了,我也把他舔了个干净。岳嵩文过来,在沙发前把我身上的浴巾两角提起来,交叉住,把我当襁褓婴儿严裹起来,还把我弄得像蝙蝠,他玩着浴巾角说:去吧。我左哼哼加右哼哼,他又说一句:去吧。唉,我说我要给家里说,不知道让不让。他说你好好跟他们讲讲。我说讲什么,他笑笑。就是让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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