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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我说:“老岳,你别这样,怪让人害怕的。”
他低下上身,先把手里那口球放一边了,有它威慑着我,我识趣的决心暂且闭嘴。一部分绳子套过我的脖颈,岳嵩文的呼吸从耳垂吐到锁骨,耳垂那里近一点是温热的,滑到锁骨就冷了,是湿凉的,“怎样,难受吗?”
我摇摇头,岳嵩文一手握着绳端,一手将松垮的绳结束紧至最上头,这样就难受了,但我再表示,岳嵩文没有理会我。
他可能是真生气了。
我那一瞬还想,岳嵩文因为我和李振华睡了生气,那是不是表示他真有点在乎我。这甜美的念头没能多想下去,岳嵩文抽出一条硬直的中长鞭,随意在床单上抽打一下,他也没挥起多高,鞭起鞭落,清脆脆一声响。
我有些被震慑住。
岳嵩文说的没错,我对这种“游戏”很熟悉,我见过不少“玩家”,很少有谁玩鞭子能比过岳嵩文这下的。也许是这一份震惊,岳嵩文这次生气,给我带来了难以磨灭印象的教训。
这几个小时里,我尽量忍受,却也无法遵照老岳的吩咐,“不说话,不叫,不哭。”我的嗓子都叫哑了,到最后只能无力地喊老岳的名字,岳嵩文开始听我叫得聒噪,往我嘴里塞了那枚口球,后来听我仍呜呜咽咽,也不是很动听的,岳嵩文便允许我出声。他解了口球束在后面的搭扣,却不帮我取下,我拿舌头顶着它,几次才将它从嘴里推出去,它滚出后落到地上,沾着满身湿挨着岳嵩文的脚。岳嵩文把这东西踢到一边去,微微带了笑,告诉我说你叫个痛快吧。我便一字一字地喊着“岳嵩文”,似乎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想着邻居会不会听到,但后来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心思想了。
我耐受力弱,不仅是怕“痛”,我还怕“挨打”。在被挨打之前,我对挨打的恐惧就将自动把到来的疼痛扩大化。来自于一点往事,我怕打,但挨打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仅是痛苦。虽然也不是快感。我想要的是被一个人掌握手中,牢牢管制住的安全感。
每当这时候,我总期待我是一件物体,而不是人。做人要面子要尊严,要争口气活着。不如就当个物体,被摆在那里就好。
而现在是老岳掌控着我,我被摆在老岳的房间中。
他的手盖在我的眼皮上,是双读书人握笔杆子的手,微微发了汗,或是沾了我的体液,微凉,掌心却温热,没有粗糙,软而潮湿,我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只有黑,却觉得天旋地转。
老岳也使了力气,由此气息微喘,他附在我的耳朵上,说了句:“你总这么不懂事,真让我操碎了心。”
结束之后,老岳放下了衬衫袖子,拾起桌上的表又戴了回去,他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毛毯,随意扔在我身上,我满身是汗,现在不再发热,就开始发冷,的确是需要这样一条毯子。老岳看了表,“十点半了,你吃点什么吗?”
我喘着气,没有力气说话。
刚才整个身子都绷紧了,现下放松下来,肚子发出了声音。岳嵩文挑了眉毛,无声出了卧室,抽油烟机的声音传来,许久老岳回来,端了一碗面在桌子上。
几片青翠叶子,几瓣鲜红柿子,一只圆滚的荷包蛋,两筷子龙须挂面。
他俯下身来解我的手,只解了一只,让我自食其力。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还只躺着。
岳嵩文也没有多说话,从角落里拖出来之前收拾好的行李,打开又清点了一遍,合上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
岳嵩文像是这屋子里没有别人一样,自如打开衣柜,取出了一件外套,然后背着我又打开了什么抽屉,拿了点东西在手上,转过身来,一手搭着外套,一手将一些东西放在了我脚边的一片床单上,我看了,是银.行卡,一张支票,填了数字的,还有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塞着东西,有些眼熟。
岳嵩文说:“程霜,我说了,你们没你想的那么熟。”
那信封和支票,分明是李振华展示过给我的,用来求我为他和岳嵩文搭线的贿赂。
它们在老岳手上。
老岳点了点那张银.行卡,“我一会就要走,今天我兴许过分了,但我不觉得错。你如果想走,把卡拿着,他给你的这些东西也还是归你。或者你不走,这些也是你的。”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老岳抖了一下外套,伸进去一条胳膊,一面穿戴着一面对我说:“支票我帮你填了数字。——对了,家里没盐了,我只倒了酱油。”他说的是那碗面。说完已整装完毕,他提起那旅行箱,转身走了。
一会,客厅传来了两层防盗门分别打开,又一一关上的声响。
我望着床头那卖相漂亮的汤面,低头,一滴泪就堕到被单上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不是痛,我痛过了。不是难过,我为什么难过?不是委屈,我觉得我就是自作自受。我哭就是因为岳嵩文真是太无情了。我想法天真,人哪里会真的成为物体,是人就有心,有心就是软弱的。我此刻只是感到一种心碎。
手机摆在床头一角,我爬过去拿起来,老岳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立刻就抠了手机身侧的静音键,现在未解锁,屏幕亮着,李振华叁个未接电话。
我把电话拨出去,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真是个大瘟神,而且还总阴我,他也根本看不起我,明明早和岳嵩文搭上了线,还老拿这事逗弄着我,我这边因为他乱成一团,他在那边悠悠闲闲,看我出丑。
李振华在电话那头挨了我一顿骂,倒是很诚恳地:“霜霜,我错了,我错了。不是说好了今天出来聊聊?你倒是说个时间啊。”
我平静下来,对他说:“东岛咖啡,一点,你把王艺弘给我也叫来。”
李振华果然一愣,他道:“霜霜,你可想好了,你话说得痛快了,你要想想王艺弘啊。”
“你还有脸提王艺弘?”我说:“我是不管不顾了,爱怎么怎么,我不想每天都过不自在。”
挂掉电话,我从床上爬起来,腿很软,也很痛,像摔了一跤那样,再回头看被我扔在一边的青菜柿子汤面,晾温了,表面浮着一点淡淡的油层,我端起来抿了一口汤,真是淡出鸟了。
我去厨房吃了牛奶泡麦片,取麦片罐子的时候,看见调料那层,我掀起盖子看,家里果然没有盐了。
我十二点四十出的家门,走到小区门口,拐到小超市里,买了一袋盐出来。今天背了一个小包,装了口红粉饼和手机,还有几张零钱,就没有地方了,我于是捏着那袋细盐的一个角,钻进了出租车。
岳嵩文手这样准,当时那么痛,之后那么累,半条命过去似的,几个小时过去,竟然也能下地走路,什么事也没似的。我洗了澡,对着镜子看,对称的伤痕,看着也不吓人,反倒是很漂亮,装饰似的,伤皮不伤肉,几天就会好。岳嵩文的美学,从不是惨烈的。他要我屈辱得也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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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一场幻梦
到东岛咖啡,李振华坐在显眼位置,身边果然没有王艺弘,他见我甩着一袋盐过来,还楞了一下,我走过去,把包和盐袋一起甩到座位上,屁股一歪坐了下来。
李振华为我点了黑咖啡和蛋糕,自己喝着苏打水,我吃了两口蛋糕,喝了点咖啡,李振华十指交叉,坐着看我发呆。他今天倒不像之前那样流氓似的不正经,倒是很反常。
我说:“李振华,你怎么不叫王艺弘?”
他道:“你不会想让她知道我们的事的。”
我说:“我又不用和她结婚,我怕什么。”拿叉子玩蛋糕。
李振华把手放在桌子上,轻轻的道:“我不是真想骗你,还不是你最近对我态度那样。”他垂下眼,面庞无辜又英俊,甚至有点纯真的感觉,“自从上次……你可很久没来找我了。”
“找你干嘛?”我感到有点好笑:“李振华,我可不缺炮友。你缺?我帮你介绍两个?”
李振华皱起眉来:“霜霜,你说话总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我说:“你呢,你和岳嵩文早谈好了,就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不过这到底也是你和岳嵩文的事,我现在也没别的话好说了,就希望你以后少来烦我。”
李振华说:“霜霜,你也别和我这样吵。我有件事要和你讲。”
我没多大耐心了,但看外面阳光太盛,暂时不想出门去,就听着:“你说。”
李振华道:“我和王艺弘,这回是真要分手了。”李振华没玩什么把戏,不卖关子的说了下去:“她家里出了点事,这么多点的交情,我家里总不能不管,但也是于事无补的那种。”李振华说:“你能明白吗?”
我滞住了,想了一想:“什么意思。”
李振华说:“你别担心王艺弘,他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不会受什么大牵连。但是要想和从前一样,很难了。”
“你因为这个,要甩了她?”
李振华说:“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我这里还愿意娶,他们家敢不敢嫁?”
我没说话,这种事,李振华一开始对王艺弘就是功利性质的,一旦没了那个纽带,他也没必要再将这段关系进行下去。在李家的角度看,这种处理是理所应当的。但我不是李家人,我是王艺弘的朋友,李振华的的确确没有好好对待王艺弘,他是始乱终弃,他是混蛋。
我说:“你把这事告诉我干什么?我听着恶心。”
李振华面上渐渐浮起一个微笑,这个笑容一起来,原来的李振华,真正的李振华就又回来了。他笑得叁分志得意满,叁分风流潇洒,叁分暧昧亲昵,一分骄矜自傲。他从不在意我对他的看法,在他的思想里,无论我认定他是正人君子,还是卑鄙小人,都影响不到他,他认为我对他的评价和跟他保持什么样的关系是两码事,而且他有这个自信,我心向来不会像嘴那么硬。
李振华慢条斯理的道:“霜霜,你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完全可以像从前一样啊。”
从前一样吗?一起约着去喝酒蹦迪,再从一张床上醒来,也许昨晚一起睡了,也许没有,再也许是各自和人搞了再睡在一起的,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吗?我看着李振华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他知道他在说什么混账话吗?还是他觉得已经是理所当然了,因为从前的我就是这样的混蛋,从前的我,听到李振华说这种话,根本不会生气。
李振华现在纠缠我,是喜欢我?可能吧,但他决计不是爱我,他根本不会爱谁,我也根本不会。对他来说,我本来就是能轻易到嘴边的东西,最开始连暧昧也不曾,就这么干脆的混到了床上,睡也睡熟了,对方那点子破事都知道的特别清楚。他利用我给他表哥的事搭线,是心安理得毫不手软,这样一种关系,还是李振华贱了,因为我现在是岳嵩文的,岳嵩文对李振华来说是比他高的男人,男人对于男人往往有着嫉妒心,这种嫉妒还体现在对对方女人的比较上,我从前是李振华的,现在却不容他肖想,对他一直拒绝抵抗,他觉得得不到了,才想出我的珍贵来。
我问他:“你一直把王艺弘当什么了?”
“你不也说过吗?”李振华笑说:“她像个小妹妹。”
我说:“你也和你亲妹妹上床是吧?”
李振华说:“啧,你这么说。你和你哥哥没上过吗?”
他话刚落下就自知失言,收了那一副得意样子,有些惊慌失措了,他是真的感到抱歉,“霜霜,我说错话了。”
话已经掷出来,哪能拾得起来呢。李振华的这句话使我脑子嗡嗡乱鸣,一瞬间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了。手边摸着一物,是我只喝了一点的咖啡杯,我把咖啡拼力泼到对面的李振华身上去,再撕开我买的那袋碘盐,也一气倒在他头上,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前面一阵箭雨射来,我要找东西拼命遮挡似的。当时我是气昏了头了。
这就是落了把柄给人的下场。李振华知道我很多事,虽不包括我那点爱好,但他知道的也足够多了。有次我们结伴去一个跨年趴,那回真是凑巧,我刚被人甩,他是刚甩了别人,总之我俩都单得光溜溜,结伴去玩,那里酒都是特调的,到最后几十号人喝得爹妈都认不清。我和李振华也喝高了,连忙找着对方靠在一起,这是我俩的默契,不怕被谁整了去。我们俩在一起又喝,喝得抱在一起,我哭他也哭,他给我说他从小学六年级就喜欢的女生,他供她出国留学,给她买名牌,李振华小时候家里都是军事化管理,那点钱都不够他霍霍的了还去给那女的按月寄零花钱,好几年过去了,有天过年和他家一个亲戚的小孩聊天,李振华把这女的照片给他看,他一看说,她是不是叫孙xx,夏天的时候她来我家和我爸住过段时间呢。
后来李振华还把这亲戚的小孩打了,因为他说这个女生就是一公开的鸡,他爸还送给他玩过。
李振华跳起来直接一拳砸过去了,他给我说:“我他妈连这个娘们的嘴都没亲两回。”
我当时也是心一热,眼前癫狂甩动的霓虹闪光里,李振华眼里的泪像钻石一样,闪烁在他英俊漂亮的脸上。这样一个好看的男孩,却在留着眼泪,哭得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我说你有我惨吗,我他妈被寄养家庭的哥哥睡了两年,天天又挨揍又挨操的,结果这人是我亲堂哥。
李振华脸上还淌着钻石眼泪,一下子愣了看我,他酒醒了,我酒也醒了。这件事后来谁也没提,但不提不代表我们俩都忘了。我因为和李振华分享了秘密,所以看他不同于别人,至于李振华对此事是怎样看我的,我猜是更轻蔑了吧。
把李振华弄得一身狼狈,我没说话,抓包走人。先进了咖啡店里的卫生间,清洗沾了盐粒的手,正烘干着,电话响了,我心不在焉的接了,是王艺弘。
王艺弘在那头一面抽噎一面道:“霜霜,我觉得李振华外面有人了。”
我心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王艺弘道:“我上个星期就数着,家里保险套少了。昨晚、昨晚我还看到他不睡觉,一直发短信。”
我心更是寒冷,做贼心虚地安慰了她几句,一面加快脚步朝咖啡店后门走,只听着王艺弘乌拉乌拉地哭着,嚷着,嘴里糊涂地说了一堆,也没听个明白,就在我扶着咖啡店玻璃门的门把,踏出去一步的时候,王艺弘在那头半句话清清楚楚:“霜霜,我跟他来了一家咖啡厅,就在后门守着……”
与此同时,我身后李振华的叫喊猛的传来,他喊得是我的全名,他大步而来,玻璃门也映出了他的身影。
而玻璃门外,王艺弘穿着搭配可笑的衣服,半扣着一顶渔夫帽,握着手机,呆愣愣地看向我,和李振华。
王艺弘会知道一切,我早就有这个预感,但是王艺弘那样大条的神经,让我一再放松了警惕。
就像现在,王艺弘握着手机,满面泪痕地对着面前的我和李振华,她还呆呆地问我:“霜霜,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振华抹了一把脸上的盐水,站到我身边,对着王艺弘,语调既不殷勤也不冷漠:“你怎么来了?”
王艺弘匆匆看一眼他,目光还是锁定了我,“霜霜,和李振华在一块的怎么是你?”
李振华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去揽着王艺弘的肩膀:“宝宝,我是有点事在和程霜聊。”
王艺弘的肩膀贴到了李振华沾满盐水的衣料,她茫然然发问,“你身上怎么搞得?”
“没事,进去给你说。”李振华没再看我,揽着王艺弘向咖啡馆里走,我拦了一下,说:“王艺弘,你别走,我跟你说两句话。”
李振华脚步不停,王艺弘转了个头看我,但李振华搭在她肩上的手又拍了拍,她对我道:“霜霜,我先和李振华谈,行吗?”我最终点了头,她转过去,和李振华消失在玻璃门后咖啡店里曲折的装潢里了。
我去报亭买了一包烟和两块钱的塑料打火机,在大大的太阳底下抽烟。
叁根过去,李振华和王艺弘没有出现。我再抽出一根,点火,那塑料打火机堪称一次性,劣质无比,再也打不出火星来,我扔了打火机,顺手也把烟盒扔进垃圾箱陪葬。
太久没有抽了,我的嗓子扎扎地痛,干哑。
叁点十分,李振华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衣服干了,却留着一片盐渍,不大好看,但他神情轻松,姿态体面,好像没身上这狼狈似的。
我问他:“王艺弘呢?”
“送上出租车了。”李振华说着,蹲在我身边,掠眼瞧了瞧天光,“你坐这儿干嘛,你不是最怕晒了?”
我是怕晒,我特别爱惜自己一身好皮肤,此刻我实在无暇关注自己,只想王艺弘怎么样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能有什么?”李振华说:“性格不合,没感觉了,最近太累。就是这么些理由,你懂我也懂。”
“……李振华,你真是个垃圾。”
李振华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忽而又拿下来,对着我扬一扬,“来一根?”持着递给我的动作顿了很久,见我没理他,他收了回去:“对,你戒了。”
李振华和我挨得这样近,他一定闻到了我身上另一种烟味。李振华自己点好了烟,吞吐一口后,也没看我,垂着眼看油柏路:“霜霜啊,我刚说得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这话一说,我直接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李振华也没有叫我,他在太阳底下晒着暖儿,继续抽那根眼,也许是太阳太大了,照得他深皱着眉,用力眯着眼。
我在出租车上打电话给王艺弘,王艺弘半响接了,声音颓靡,“霜霜。”
我说:“你在哪呢?”
王艺弘说:“我在巴宝炸鸡店。”
我让司机师傅快点开。
王艺弘窝在店里角落,一个人霸占着一张聚会圆桌,然而桌子上爆满的食物,必定让服务生无可指责。我走过去,王艺弘撕咬着泌油脂的肉块,泪水快要将脆皮泡软。
我给她纸巾,告诉她让她别吃了,王艺弘松了爪子,那块肉啪嗒掉在桌上,她张着嘴咀嚼着口中残肉,腮帮子一鼓一鼓,都沾着油。
我给她擦手搽脸,她呆呆的,任我不怎么柔和的动作,我在她旁边坐下:“傻子啊你。”
王艺弘说:“霜霜,真像一场梦啊。”
我默然了。
李振华是王艺弘的初恋,别的因素不提,她自小被父母保护宠溺,心思也纯净,没有对谁产生过什么情愫,整日对谁都是嘻嘻哈哈,人与人的关系她还停留在幼儿园,在一起玩就是好朋友,男的女的,至多就是朋友。而少年人总偏向瘦弱灵巧的女孩,王艺弘像软沙包,福娃脸蛋,并不是男孩子追捧的对象。青春期的几年里,她唯一一次擦边的青涩恋爱,就是李振华。
她和我形容过,李振华初中是学校里的混世魔王,带领一众小弟,整日呼喝着来,呼喝着去。上课会插嘴,下课会大家,老师也气,但他长得漂亮好看,无法不让人爱惜。王艺弘受母亲教导,平时都是离这些“坏孩子”远远的,直到她参加课外兴趣组,和李振华分到了一个班级里。
李振华上课依旧是耍机灵,乱接嘴,只是在众人的哄哄笑中从第一排转了头来,要看看王艺弘的反应,王艺弘笑了,他便飞着眉梢,王艺弘不笑,他就梗梗脖子,耷眉拉眼地趴在桌子上。
有一个下午王艺弘放学早了,先来到教室,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曲奇饼干和一盒外国牛奶,撕着包装袋,李振华猴子似的窜过来,带领一众部下,在王艺弘前面两排座椅附近玩闹,王艺弘“刺啦”撕开了饼干袋子,前面的李振华回头,看到王艺弘,手撑在课桌上纵身跳到了王艺弘的桌子前。教室的灯开了一半,李振华后是光,王艺弘这里是暗,半明半暗,李振华的面目看不清楚,只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李振华强作潇洒地笑了笑,流里流气地说:“妹妹,请你哥哥吃一块儿啊。”
之后王艺弘怎么回李振华的,王艺弘说她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李振华的话一出,四周都是他小弟们的起哄,最终李振华站着看了她一会,抓了抓头,颇为懊丧地走了。
往后兴趣班还在继续,王艺弘仍是到很早,她坐进教室,隔壁的女孩子来找她玩,找她说话,她站在走廊上,忽然瞥见对面一个小小影子,李振华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前的柱子后,偷摸摸地看她,王艺弘只当没有看见。
一封情书出现在她抽屉里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信没有署名,李振华是哪个班她都不知道,只在毕业的时候,有个隔壁班的男生告诉她:“李振华喜欢过你哦”。
王艺弘那时候还是没有开窍,直到大学,她再次和李振华碰了面,先是觉得他好看,有魅力,忽然听得有人在背后叫他,“李振华”,那时候,一点儿时滞留的情愫,带着十年的光阴隆重地倒来,击中了她。李振华看王艺弘也眼熟。李振华在大一追求了王艺弘。
王艺弘刚和李振华交往的时候,不止一次对我说,霜霜,这也太梦幻了,就像小说。我以为没有人会活得像小说一样。
她说这话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像烛光。她本来就长得卡通,这副表情像动画片里特效一样,让人看了又觉得可笑,又感动。她觉得她的恋情梦幻宝贵,对李振华来说可不一样,李振华可能也喜欢她,不过李振华太功利了,王艺弘要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或者说王艺弘像我一样,李振华会跟她确定关系?这不是给我自己开脱,我自己也觉得苦涩,他俩起身也不配。李振华手机里,专门有一个分组,手指划过去,叁四下都到不了尽头。李振华曾向我炫耀似的:“这些女的,我一条消息,随叫随到。”
而这些各色的女人里,也不乏哪个也是他小的时候招惹了,又纠缠至今的,有王艺弘1就有王艺弘2,甚至还有3有4有5有6,李振华见过的太多了,不把这当一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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