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月光
作者:又一
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偷听月光的故事。富家娇女 X 听障孤儿*计许十四岁时动了心,一见嘉允就像是被人绊住了呼吸一般。眼鼻口心通通动弹不得。那女孩生得千娇百媚,玉雪般动人。然而第一次见他,就娇纵蛮横地指着他叫“小聋子。”他自知不配,却一步步泥足深陷。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
偷听月光 小聋子
天边积云压沉,脚下烂泥攀缠着鞋底。鞋跟带起的污水溅湿裙边,嘉允走在人群后头,止不住在心底暗暗咒骂。
此地偏远贫瘠,荒芜凋敝。一眼望去,只有零星散落着几处由破砖烂瓦盖建成的小屋,恰逢昨夜骤雨,屋瓦门窗更显破落。
地面湿滑且崎岖,尚未走到村口,嘉允已觉闷烦不安,拖沓着脚步皱着眉,俏生生的小脸布满懒怠之意。
愈往前走,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就愈明显。
这时路口有人急匆匆迎上来,对着领头的嘉建清拘了一躬,赔着极抱歉的笑。
来人面色肌黄,目眶凹陷。说是中年男子都牵强,头顶空了一片,却用侧边的几缕毛发斜挡过来,模样极搞笑。
“嘉总,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前几天连着下暴雨,前面村头的路就塌了,还麻烦您和团队步行过来,实在是我们照顾不周。”这人嘴里操着一口晦涩滑稽的乡普,一开口嘉允前面的小护士就捂着嘴偷笑起来。
“不妨事。”嘉建清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开口时声如击石般浑厚且纯净,他侧身介绍起后面的人:“村长,这位是郑主任,他是我们京州市耳鼻喉科最资深的专家学者。这位杨医生呢,是我们团队里最年轻有为的康复师,希望这次我们来,也希望能为咱们启明学校的孩子们提供更全面的治疗。”
村长伸出那双枯槁的手,几欲老泪纵横:“多谢你们……这可真是活菩萨下凡!”
“后面都是我们随行的医护人员,这一个月见面的机会多,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助理小童,您有什么事尽管和他联系就好。”
【一个月!】
这叁个字如平地焦雷骤然轰起,炸得嘉允瞬间头皮发麻。
她慢慢踱步移至嘉建清身旁,在后面伸出一双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嘉建清看向嘉允,扶过她的肩,向村长介绍:“这位是小女嘉允,今年十五。我把她带来体验体验生活,还望你们多多照顾。”
村长及其身后一群人,望着眼前这个如雪团捏造出来的小人儿,一均恍恍看丢了神。
嘉允这才看见,前方立着一所灰蒙蒙的茅室篷户。门口牌头写着:启明学校
那上面木漆斑驳脱落,周身墙体如同断垣残壁一般长满青苔,破败不堪。
一群孩子列队整齐站在门口,嘉允投去目光细细观察,发现前头站着几个略平头整脸的,那后头的各个歪眼斜嘴目光呆滞,不像寻常人那般。
嘉允讪讪移开目光,觉得在这里一天都呆不下去。
忽而有阵凉风吹过,雨后泥泞湿闷的空气夹杂着牲口粪便的恶臭飘来,嘉允急忙抬手用臂肘挡住口鼻处,躲到嘉建清身后。
村长面露窘态,抓了抓后脑,指向西边小路旁铺横阵列的一排水泥厂房,说道:“那里是养猪场,气味怪难闻的,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嘉允闻之顿时气结,什么狗屁学校!竟然建在猪笼旁边!这是教读书呢,还是教养猪啊!
她心里郁燥难安,却又不想当着那么多人拂了嘉建清的面子。况且她已十五,也晓得脸面好歹,装嘛,也要装出个听话乖矜的模样。
进了学校,才发现操场面积够大,教室不多,外头路面却清理得干净。
嘉允感觉到有许多目光都牢牢投在她身上,她又实在不想看到那些诞水横流的呆傻痴儿,只得惶惶移开眼,四处张望着。
望望墨沉沉的天,又望向操场一旁枝叶繁茂的老槐树,烦懑及压抑的情绪在那张娇嫩小脸上揉作一团,令人望之启怜生爱,恨不能即刻替她挥刀斩除忧思。
嘉允想妈妈,想京州的家。想她刚刚初中毕业,还没来得及享受暑假,就被嘉建清那个老东西带来这荒郊野岭吃苦受罪。
她心里又气又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嘉允生来灵巧心思多,怕真惹怒了嘉建清,就被直接丢在这穷乡僻壤体验“变形记”了。
只好默默跟在嘉建清身后,听之任之。
来时已过正午,村长忙开始安排起午饭。地点就在学校食堂,一排排序列整齐灰木桌椅,倒也不多残破,桌面擦拭得也干净。
清汤寡水的大锅饭,上来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热气,嘉允只扫一眼,便觉胃口全无。
嘉建清亲自给她添上一整碗饭,落在她面前。悄悄伏在她耳边,叮嘱一句:“不许浪。”
嘉允按捺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口口地挑着饭粒。
饭桌上,校长大致介绍了下关于这所特殊学校的情况,这所小学原先是所正常的公办学校,叁年前的一场地震,让很多孩子不幸遭难,活了过来落下残疾的有一部分。但是极大多数都是劫难后心理出现问题导致自闭及一些应激反应的孩子,于是上头拨了几个年轻的特教和心理师来疏导教育。
随后,周边就有更多的家庭将自己家有问题的孩子送过来,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一所特殊学校。
嘉允听着,心里隐隐也有些动容。转念又一想,这里竟然是地震灾区!那么看来嘉建清应该也不会真的狠下心将她丢在这里一个月,否则他还有脸称为人父么?
就这么前后思寻着,不知不觉身边人都已经用完餐,起身离开了。嘉建清临走时,在嘉允桌面上扣了扣,沉声丢下一句:“吃完。”
她从小被娇惯着养大,人人都当她心尖儿肉似地疼爱宠溺,何曾受过这等冷待摧磨。
转眼,整个食堂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人留在桌上,不远处还有几个埋头打扫的学生。
心里便越发觉得委屈气闷,垂眼数着碗里的饭粒,心里想着,就算是割开她的喉咙,她也断是吃不下去的。
耳边惊起碗碟相碰的脆响声,嘉允不满地抬眸看过去,一个瘦高黝黑的少年站在餐桌那一端,怀里捧着个大红色的塑料盆,将桌上的碗碟一起放进去。
快到嘉允这,只见他悄悄撩起眼,偷瞧过来。只一眼,因触到嘉允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明眸,又极快速地回目光,将那惶惶不安的小心思藏于两扇漆黑浓睫之下,轻轻颤着。
嘉允笑了,笑意直达眼底。
漾着真真切切的欢快,荡着昭然若揭的狎弄。
“喂!”嘉允忽而出声,饶有兴味地将他打量一番,因瞧见他耳上别带着的陌生器具,又觉新奇,遂而语声娇缠着唤他:“小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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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听障
那人依旧垂着头,不发一言。
直到快要略过嘉允去拾其他桌子时,他的手腕猝然被人握住。
那是一双微凉,掌心却极软嫩的手。雪白娇柔,骨节纤细。
腕骨嶙峋,硌得嘉允有些痛。她却将掌心紧,着了些力,轻轻一拉。
少年身子往前一倾,清瘦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浮在黝黑皮肤下的那一抹羞赧,激起嘉允偏要捉弄他的坏心。
“你带着助听器还在这和我装聋?”她故意扬起尾音,丝毫不掩她那无由来的蛮横。
少年气息瞬变,紧张到无法自控。
“喂!你到底是聋子——还是哑巴?”嘉允勾唇问,长睫忽闪,不知是怒是俏。
许是从未听过如此直白不遮掩的狭昵与嘲弄,少年冷下神色,再不看她。
嘉允自觉没趣儿,手一松将他丢开。
又见他抬起脚要走,嘉允忽地换了副面孔,对着他颐指气使地喝道:“帮我把饭吃了!”
少年脚步一滞,回望向她桌前,怔怔地出神,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嘉允也懒得再和他多攀扯,站起来,将碗递到他眼下,还不依不饶地威胁着:“你不吃,我就把倒了!”
说着就顺势要将饭菜倒进他面前的盆子里,少年急皱起眉,瘦削的脸侧微微鼓起些,那本就分明的一棱一角倒更显深刻起来。
嘉允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年岁约莫和她差不多,身型高且瘦,单论面孔倒是一等一的隽逸拔俗。尤其是那一双迥然明澈的双眸,上眼皮刻画得极深邃,眼尾处稍稍落下一缕,如漆似墨般勾人。
他伸手接过嘉允的剩饭,放在一旁。转身去拾余下的餐桌,手脚麻利地惊人。完送走后再度返回,手里拿着两条干湿毛巾,迅速将桌面一一擦净后,坐在嘉允对面,埋头帮她解决剩饭。
他闷着头不吭声,一口口将饭往嘴里扒。嘉允便就铁了心要勾他闹他,脑袋微微一侧,用手托住俏尖尖的下颌,娇声问一句:“你——就这么用我筷子吃啊?”
少年陡然一怔,筷子埋在碗里,而他捏着筷子的指节逐渐发青发白,紧紧咬住后槽牙,连呼吸都削弱。
嘉允不忍,才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别在意啦,吃都吃了。难不成,你嫌我脏?”
啪地一声,筷子被重重拍在桌面上。那人起身就走,连饭都不顾。
嘉允何曾受过这种气,也暗怨自己自讨没趣,唇角坠下来,莹软饱满的红唇翘起了些。眼里凝了层如烟似雾般的水汽,正娇怯怯地往外涌。
少年刚拿完一副新筷子回来时,就瞧见嘉允摆出这一副受尽委屈的娇软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他生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美艳,又如此喜怒无常的女孩。
先前咄咄逼人的是她,现下装乖卖惨的也是她。
他抬起眼眸,深深地望向嘉允。有些无奈,亦有些无措。
嘉允忽而嗤地笑出声,粉白的面颊浮出两个浅浅的笑靥,露出几颗莹白整齐的贝齿,俏丽的杏眸漾起潋滟波光。
那笑,一如清晨叶面的坠露般洒然脱俗。
少年松了心弦,继而低头吃饭。一直到嘉允离开,他耳根处的热度都久未散去
下午时,嘉建清召集医疗组和在校老师们一起开了个会。窗外蝉鸣嘶叫不绝于耳,台上嘉建清放言慈善阔步高谈,而嘉允坐在教室后面,大脑昏聩到几欲睡去。
倏忽之间,嘉允听见换了个人说话。她悠悠张开眼,看见一位年轻的特教正在介绍这所学校的学生。
唐氏综合症、盲童、聋哑、听障、自闭……
她略微打起些神,思量着,那少年属于哪一类特殊学生呢?
聋哑?还是听障?
“我们聋班的计许同学,今年十四岁,他是先天性遗传的听力障碍者,一生下来就因为疾病被父母双双抛弃,留在老迈的祖父身边长大。叁年前计许同学的祖父死于地震灾害中。比较特别的是,计许同学成绩很优秀,他完全有能力去普通学校进行学习生活。但考虑到他的家庭因素,我们如今还在募集善款,争取在他明年读高中前帮助他早日完成人工耳蜗的手术。”
不知怎么了,嘉允就觉得特教说的那个计许,就是中午食堂的那个少年。好像也不为别的,嘉允就是觉得,有那样一双眼睛的男孩,一定是个极聪明的。
后来特教又介绍起其他几个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特殊学生,嘉允听着无聊,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外头扑腾腾的热气直往人皮肉里钻,嘉允绕到那颗老槐树下席地而坐,午荫如盖,苍郁惬意。
她刚阖上眼,就听见一旁的响动。抬眼望去,看见计许正从一破草茅屋出来,正弯腰在舀水洗手。
“小聋子!”嘉允出声唤他,见他扭头看过来,嘉允又冲着他招招手。
只见他身子僵了几秒后,缓缓拖动脚步走过来。
嘉允身着白裙坐在绿荫下,膝盖微微并在一起,探出细直雪白的小腿,通身肌肤如玉色般莹润。柔嫩双足被一双细带凉鞋缠着,缚住纤巧一握的踝骨,五趾圆润,上头染着明丽动人的姜黄色,一如少女的十五岁,娇媚又生动。
她仰起头,看向计许。
见他原钉牢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一次慌慌飞走。嘉允忍不住想笑,可当眼神碰到少年身下鼓囊囊撑起的一大包东西后,她倒极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运动松紧短裤,胯下藏着一根棍状之物,圆硕的顶端隔着短裤洇出一小块湿痕,他像是刚刚睡醒,脸侧还有几道凉席压痕未褪去,双目懵怔着看向嘉允。
嘉允鞋边沾了泥,足踝处也被系带勒出血痕,破皮后经不住磨,她索性将其解开,细带松散地落在地上,抬头问他:“你有创可贴么?”
少年摇头,余光扫向她那一双裸足。
愣顿片刻后将自己脚上的拖鞋踢下,曲背捡起后递给她。
嘉允顿时笑了,佯装生气道:“我让你去找创可贴你脱鞋?你可真是个傻子!再说——谁要穿你的脏鞋啦!”
她生得极美,撒起娇来又软又媚,偏那人是个十足十的聪明脑瓜笨肚肠,只当嘉允嫌鄙他,回想后也自觉不妥,默默将鞋穿回脚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走不动路啦,你去那个教室找医护姐姐要几张创可贴来!”嘉允指向先前逃出来的教室,心安理得地吩咐起他来。
计许点点头,转身就往教学楼那端走去。
不多时人就过来了,顶着金芒烈日,漆密的浓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一阵暑风吹过,一片刺眼的斑斓从槐树叶缝间筛落,嘉允眯起眼,将腿伸直,置于他脚边,语气怠懒,悠然开口道:“你、过来帮我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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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好哥哥
鸟雀无声,心头鼎沸。
计许抬手挠挠后颈项,半低着头,颇显出副为难姿态。片刻后,嘉允抬脚勾他,光裸的脚背碰了下他的小腿跟腱,一股燥热之意顿时蹿上脑后。
只见那女孩坐在地上,摆出副慵慵倦意,像是看不见他脸上的踌躇不安,反倒捏着嗓子哼叫起来:“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我自己来好啦!”
说罢,就蛮横地去抢他手里的创可贴。尖细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不疼,但是极痒,像这一抓,牢牢落在心里似的。
计许捏紧手里的东西,怕她抢了去。默默蹲下来,当是应下。
嘉允撇开脸不想看他,她还记着中午这人和她拍桌子叫板儿的那个狠劲,蛮不讲理地将这事翻腾出来说与他:“你傲什么傲?和你说话也不理,你当真是个耳聋口哑的么?”
计许垂下眼,任由她骂。
“我就知道,你低叁下四地在这讨好我,是不是就想要我那傻爹给你撒钞票,好让你去做那什么耳蜗手术呀?”嘉允本只想怨他几句,可越说越难过,想到自己被带来这荒无人烟的破山村,吃不饱也玩不好,就……就连厕所都没有!单单两个茅草屋,也不知里头多恶心。
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玩有趣的小聋子,谁知他便故意装哑,不屑与自己多说多聊。
遂而很多话再出口,也就没了轻重:“你们这些人,最会扮可怜耍手段,你又不愿同我说话,现在怎么肯放下身段来跪舔我?!”
计许听着,蓦地抬眼看向她,目光净澈,不见丝毫争名夺利的算计心眼,净得超尘,纯得脱俗。
不过此时却蒙着一层冷冰冰的寒意。
嘉允半真半假地吸吸鼻子,嘴巴撅起,不敢再往下说。认怂倒快,小脸蛋一皱,把话咽回去。
计许略勾起唇,极耐心地观察起她脚上的伤势。原先穿着鞋还看不太出,鞋带一松,每只脚面上竟都有两叁 处破皮渗血的地方。
他打开手里的纸盒,一片片撕开,对准伤口,轻按下去。
雪白如玉色,映衬着玲珑纤骨,这姑娘,能让人窥见的每一处,都美到人心尖发颤。
地面扑腾着暑气,从脚心钻进天灵盖。蒸出细细密汗,从乌黑的发林间滴落,落到贫瘠干涸的地面上,被高温一闷,瞬间隐匿在这难耐暑热之中。
贴完两只脚,计许捡起地面散落的垃圾,起身离去。
“喂!”嘉允又一次叫住他,他再回头时,面上已隐隐有些不耐烦,定定看她。
嘉允心道,这小聋子惯会记仇!
她只偏头斜睨计许一眼,明知故问:“厕所在哪儿?”
计许面色不改,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两间茅草屋。
嘉允不满地嘟起嘴来:“除了那,还有没有别的……”
计许摇头。
嘉允站起来,刚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下巴一抬,吩咐他:“你过来,帮我看门。”
计许脸上的镇静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揩一把汗涌的额头,脚步钉在原地。
嘉允的娇纵是永远也看不穿旁人的难堪,亦或是能看穿,却故作狭昵之态,以此取乐,“你快点!想要我被人看光是不是?”
跟上,看她进去,守在门口的时间还不到叁秒,就看见她捂着口鼻冲出来,跑到远处弯腰干呕。
就像刚来时那般,什么怪味都闻不得的娇小姐。
她又呕又咳,像是要将心肝脾肾统统都倒出来似的。
一见到计许过来,就指着他骂:“你要害死我是不是?那里面竟然有……”嘉允紧紧皱着眉,眼底氤氲着一层水线,叫嚣了半天,都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计许也大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农村的茅舍大抵都是这样。
他说不出话,就那样站着,气得嘉允往地上一蹲,抬起手肘盖在眼前,呜呜哭了起来。
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噎着,那样子当真是伤心极了:“我会死在这里的……呜呜……我一定会死在这!”
那模样可怜,又好笑。
她哭了半晌,终于抬起脸,粉黛未施的小脸蛋沁着红润莹白的光泽,眼角蓄着些泪痕,长睫坠下最后一滴泪珠。
心一横,伸手推了一把计许,狠声道:“你、你去把里面冲洗干净。”
少年面上终于浮起一阵惊骇之色,往后直退几步,连摇头拒绝都忘了。
女厕所、他怎么好进去!
嘉允自知耍狠无用,扁起俏嫩水盈的小嘴,双手一齐伸出,握住计许的胳膊,软声求道:“好哥哥,求求你,帮帮我吧,再憋下去就会死的。”
汗液顺着额角落进颈窝,计许扬起手胡乱抹一通,咬着后槽牙,紧紧阖上眼。
那双娇软的小手仍攀缠着他的手臂未松开,甜丝丝的嗓音勾着他的心魂,明明比他还要大些,却能这般娇缠着唤他:“好哥哥,你去弄一下……”
浑身又酥又麻的感觉聚到一处,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计许冷着脸将嘉允推开,走到一旁的水池边,抬起一桶水,头也不回地往女厕走去。
哗啦啦的水流声传来,嘉允不放心,扯着嗓子喊了句:“上面踩脚的地方也要洗,全都要洗干净!”
他来回接了七趟水,最后一次出来时,浑身汗湿,脸色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要臭。
嘉允赔着笑,迅速道谢一声,勉强解决好生理问题。
又逃命似的跑出来,见计许仍站在女厕门口,她使劲搓着手,问他:“有洗手液么?”
这回计许是真不耐烦了,瞧都不瞧她,转头就走了。
那边嘉建清他们的会议也刚好开完,嘉允凑上去搂住老东西的胳膊,语气亲昵极了:“爸,咱走么?”
嘉建清拂开她的手,自顾自地说:“明天要带这些孩子一个个做验测,现在留在校内的多是无父无母的留守儿童,我们的康复师刚好排了一周的课程……”
“一周?!”嘉允尖厉地叫出声,“咱们还得在这呆上一周?”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嘉允即刻换了副面孔,嗤笑道:“我又不是特殊儿童,没必要呆在这上什么狗屁康复课吧?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
嘉建清从不是慈父作风,他不理嘉允这些怪脾气,只撂下一句:“要走?那你自己沿着那条路走回镇上,再从镇上坐大巴走吧。”
嘉允顿时无言,拖起无力的步伐,跟在狠心的老东西后面。
晚饭仍是吃食堂,此时正值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只十多个,围在一处坐着,嘉允端起饭碗,跑到他们那桌坐去。
康复师小李话多人热情,嘴里对嘉允夸赞不停:“看看咱们小允儿多乖,这么快就和这些小伙伴打好关系了,看来这一个月,嘉总您就不用太操心了。”
………
偷听月光 腰窝
那边,“乖巧懂事”的嘉允将饭碗往计许面前一砸,吓得好几个孩子双瞳惊颤着看向她。
计许无声地睨她一眼,并不理会。
嘉允跨进长凳,贴着计许坐下,任由旁人用何种目光看她,她均分毫不应,只托着下巴看向计许。
那人不动如钟,吃完自己的,伸手就将嘉允的碗划入自己眼下。
有一双手悄悄探过来,碰碰计许的胳膊。
计许和嘉允一齐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瘦弱的女孩,眼睛不大皮肤很苍白,面容清秀,编两股低马尾,乖巧地别于耳后。
她看着计许,熟练地同他用手语交流,计许用同种方式回应着。
说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话。
比划什么狗屁东西!
嘉允最怕遭人冷待,她心思活络又爱热闹,在朋友堆里从不愿落单,她见计许和那女孩热络熟稔地用手语交流,面色温柔,偶尔会勾起唇角浮出一个淡到极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