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杯深琥珀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女尊】杯深琥珀浓 风萧兮(八)
葶花掀帘进屋,瞧见夏公子正与晋王殿下耳语,不知在说什么。夏公子耳根微红,侧着脸笑着,颊边那一点小梨涡愈发显眼,
他天还未亮便被雨声吵醒,在屋内枯坐到女婢来报,说殿下醒了,才郑重其事地束发戴冠,命人煮一些润口顺气的早膳,最后自己亲手碾碎芝麻,撒到热粥上。按惯例,这一顿早食便算他亲手所做。
彼时刚过辰时,长庚还留在屋内服侍洗漱,夏文宣恰好与他撞到。一个形单影只,一个带着七八个侍从,面对面碰上,两人面色都不算好。
夏文宣素来不在乎这些供人玩乐的宦官,本想忽视他,径直进屋,谁曾想长庚一个晃身挡在他跟前,也不行礼,冷着脸道:“烦请夏公子留步,殿下还在洗漱。”
“我见妻主,用得着你多嘴,”夏文宣下巴微扬。
“这里是殿下的寝殿,不是您的寝殿,自有一套规矩。”长庚答。“昨夜殿下若是去了您的寝殿,那您自然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夏文宣是夏鸢的独子,自小到大,莫说是长庚这类的宦官、奴仆,就连同龄的族人也没有敢同他这般说话的。
他一时面色阴沉,却也说不出有失仪态的话。
陆重霜听见帘外一阵喧嚣,笑着等他俩在门外你来我往讥讽完,才懒懒打了个哈欠,冲长庚道:“你先下去吧,让文宣进来。”
听见主子的声音,长庚方如得令的家犬,趋步退离。
文宣愤愤入屋,大抵是气恼于自己的哑然,可抬眸一见陆重霜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像在笑话他的忿忿不平,因而霎时红了耳根。
“你怎么来了?”陆重霜道。
夏文宣给了随身小侍一个眼神,让他们赶紧去搬一张案桌放在床沿,好让妻主不必下榻用餐。
他自己坐到陆重霜身边,头稍稍歪着,眼睛瞧着她说:“昨夜雨大,没见到,睡醒了便想来看你。”
陆重霜笑起来,身子挨过去亲了亲他浅红色的唇。
她才洗过脸,肌肤带着芍药花露的香,夏文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用过早膳了没?”陆重霜问。
“还未,”他说完,左右侍从搬来案几。
夏文宣将托盘上的碗筷端到小桌,而后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邀功似的小声冲陆重霜说:“我亲手做的饭,不知青娘吃不吃得惯。”
一碗胡麻粥,白瓷红云纹的浅口碗装着,旁边置四碟样式不同的小菜又煮了两个剥壳鸡蛋,白面饼里卷胡椒羊脍,一列列陈放在古朴的赭色长盘。此外,还有两个小碟放着番邦的榛果。
陆重霜晓得夏文宣这等贵公子不可能亲自下厨。他那双没一点茧子的手拿不起菜刀,更别说烧柴起火,光是进厨房被烟熏一下,整套衣裳就要扔掉。
因而她端起最像是文宣动过手的芝麻粥,尝了一口,夸道:“胡麻碾得很香。”
“青娘如果喜欢,我以后常做。”夏文宣道。
陆重霜浅笑着问他:“葶花说你昨夜很晚才睡,怎么了?”
夏文宣羞于说一夜都在想她,显得不持重,便信口胡诌道:“夜半读诗,听着雨声,有些感怀罢了。”
陆重霜小口喝着胡麻粥,漫不经心地说:“哦?说来听听。”
“醉吟居士的止淫奔,讲男女淫奔,有几句写得极美,”夏文宣说,“我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陆重霜应道:“是美。”
“美则美矣,那男子却也活该,”夏文宣话锋一转,“聘则为公子,淫奔便成奴,本就是始乱之、终弃之的荒唐事,弄得父母族人为之蒙羞。”
陆重霜不语。
“婚而不娶良家子,仕而不由清望者,俱为世人所不齿。人各有耦,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宜配合。”夏文宣说着说着,发觉身侧的妻主一直没说话,身子低俯凑到她身侧,小声唤一声,“青娘?”
陆重霜放下碗,道:“突然想到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青娘说。”
“我自边关归京后,未曾宴请过同僚……兴许是时候办一次宴会了。”陆重霜夹起白面卷饼,“我不好风雅,因而王府内并未豢养操琴陪酒的家伎。我想了想,文宣,这事还要麻烦你去办。”
“好,”夏文宣道,“我会为青娘寻到天下最好的伎人。”
“倒也不必,”陆重霜掩唇,咯咯直笑,“模样周正,性子乖顺,莫让晋王府在同僚跟前失了面子便好。脾气太傲的家伙,你管教起来也伤神。”
“没那么容易伤神,青娘小瞧我了。”夏文宣笑道。“豢养家伎为的是彰显威仪,在多也在精,毕竟晋王府头一回宴请各路官员,理当气派些。”
“你拿主意吧,”陆重霜见他兴致冲冲,笑道,“我信你。”
正聊到这儿,葶花走入,冲二人行礼后说:“夏宰相来了。”
未等陆重霜出声,夏文宣先开了口,甚是讶异道:“阿娘来了?”
“是,”葶花福了福身子。
陆重霜说:“我如今卧病在床,衣衫不整,夏宰相若是不嫌弃,便请她进来。”
葶花得令退下,不一会儿,一身朝服的夏鸢款款走入寝殿,她见陆重霜,稍稍欠身道:“殿下。”
陆重霜身子微低,回礼:“夏宰相别来无恙。”
夏鸢轻轻一笑:“总还是这样,上朝、歇息、处理公务,没多大变化……不过今日有几个相熟的同僚跑来,询问我晋王殿下如何。”
“夏大人如何回的?”
“晋王殿下很好,只是昨日淋雨受了风寒,正在家养病。”夏鸢说完,朝独子看去,唤了声。“文宣。”
夏文宣也俯身行礼。
女子谈论政事,男子本是要避嫌,然而眼前的一个是他的妻主,一个是他的母亲,夏文宣便赖在床畔,一言不发地为陆重霜剥胡棒子。
雨到白日渐小,一阵疏,一阵急,却仍同昨日一样的闷。
这类不干不净的天气最为可怖,热气缕缕上涌,湿热的雨阵阵向下落,淤塞的滋味似是在暗示人们不久后又会有一场震天动地的暴雨。
夏鸢让侍从搬来座椅,与陆重霜闲谈:“瑞兰江的奏疏被劫,您也不必太在意。人要死,谁也拦不住,就眼下的情形说,反倒是越拖越好,死得越多越好。等事情瞒不住了,自然会有人倒霉。”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窗外的雨声,一股腐烂的潮气。
“我不在意,”陆重霜说,“倘若南边死十余万生民还不足以震动朝堂,那也不必期盼死到叁十万时,太女会幡然醒悟。”
“看来殿下有了新想法,”夏鸢道。
“没,养病呢。”陆重霜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本王倒是想问问夏宰相,这么多年,是如何跟于大人共事的。”
“殿下是沙场上过来的人,想必知道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夏鸢道。“我与于宰相同朝做官,她知道我几斤几两,我自然也晓得她的底细,彼此你来我往、我进你退,说到底,不过周旋二字。”
“宰相可以有叁个,尊,却只有一个,”陆重霜悠悠道,“夏大人的周旋二字,怕是不能为我所用。”
夏鸢一愣,继而佯装轻松道:“普天之下,唯独您敢说这样的话。”
陆重霜笑了笑。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鸢又说:“殿下,自古以来,兴衰成败,都是先有事、后有理。周伐商,是商无道在前,还是周伐商在前,这真能说得清?”
“夏宰相透彻,”陆重霜淡淡道。
暗喻已经说到这份上,饶是夏鸢也不敢再进一步挑明。她冲夏文宣招手,嘴上亲昵道,“有段日子没见,阿娘想同你出去说说话”,说着,将独子带出了寝殿。
陆重霜则叫来一直守在门帘外的葶花,命她服侍更衣。
“我俩的话你都听见了?”陆重霜抬起双臂,以便她为自己系好罗裙。
葶花的头垂得很低,小声道:“听见了。”
“夏鸢这是在试我,”陆重霜说,“我猜她隐约知道我有兵。”
葶花的手颤了颤。
私蓄武装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殿下……”葶花抬眼看向陆重霜,面色发白。
“别怕,她现在与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夏家也在九族之内。”陆重霜安抚。“想清楚这事也好,反倒安心不少。”
“赎婢子愚钝,敢问殿下是什么事?”
“我原以为夏鸢扶持我,是与九霄、于雁璃不对盘,今日才知晓并非如此。”陆重霜声音低沉。“她不怕反,也有心帮我反……夏鸢这个人,野心也不小啊。”
“殿下,昨夜夏公子询问婢子,殿下您是什么样的人。婢子说,殿下为人,远不能用一言两语说清,夏公子却说,他只爱您、敬您……”葶花拧眉,闪烁其词。“婢子心想,夏公子对您是真心的。”
“或许吧,”陆重霜发笑。
她甩了甩熨得笔直的衣袖,同对面人说:“葶花,你是显赫人家出身,尽管祖上无德,害你自卖为奴,你却依旧对世家贵族心向往之。我明白你瞧不起长庚与沉怀南,也明白你心向着文宣,但风水轮流转,你莫要太迷恋那些关陇门阀。”
“婢子明白。”葶花行礼。
陆重霜满意地点头,道:“行了,叫长庚过来吧,我要与他出去一趟。”
【女尊】杯深琥珀浓 风萧兮(九)微微h,伪父女预警
抚育晋王陆重霜的泠公子,据说是鸾和女帝陆启薇仍为相王时,醉酒后从勾栏里带入府的伎人。他无父无母,来历不明,虽出身低贱,却貌如碎星,姿态优雅,擅吹尺八,在莺燕众多的后宫里,曾一度受到女帝宠爱,与九霄公子平起平坐。
可惜风水轮流转,帝王之爱转随即灭,尤其是在彼时仍为帝君的如月公子的提议下,代为抚育晋王陆重霜后,泠公子愈发受到女帝冷落,终日闭门不出。
他是鸾和八年的夏日见到陆重霜的。
正是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午后,宫侍匆匆回报,说今年的冰不足,司库不愿多取。泠公子暗暗发笑,心道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连消暑的冰都要贪上几块,随即挥手让宫侍退下,莫要毁了自己的清闲。
而年仅五岁的陆重霜就在那时,被宫婢小心翼翼地牵着手,缓缓步入殿内。
女孩身着不合体的绣裙,梳双丫髻,瞪大的眼眸敏感而多疑,像一头通体雪白的小老虎警惕地舔着自己还未长成的爪子。
“你要成为我的父君了吗?”她轻声问。
“我不会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如月帝君,就算是九霄的女儿陆怜清,也要认如月作父君。”泠公子倚着软塌,懒懒打了个哈欠。“殿下随其他人一样,唤我泠吧。”
陆重霜扬起头,圆圆的脸朝向塌上百无聊赖的男子,淡淡道:“泠公子万福。”
泠公子瞧她板着一张小脸,大抵是觉得有趣,突发奇想地招手,让女婢送她到跟前来仔细悄悄。
陆重霜被宫婢抱到塌上,那女人手向前直推,兴许是想让小主子在泠公子面前卖个乖,赶鸭子似的把她往卧榻上休憩的男人怀里塞。陆重霜忍不住皱眉,活像不愿被主子强抱的幼猫,双手抵住泠公子的胸口,甚是抗拒。
泠公子见状,倏忽大笑出声。他也不管陆重霜乐意与否,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箍住后脑勺,对准细嫩的脸蛋亲了又亲,仿佛一只大猫用肉粉色的舌头为身下的小猫舔毛,直至将肚皮上抗拒的小猫亲得恨不得伸爪子挠花他的脸才肯罢休。
他接纳了这个不受宠爱的皇女,与她同食同住,视如己出,却从未以他作筹码,在女帝面前博得零星圣宠。
泠公子虽是父辈,年纪却不必陆重霜大多少,掰指头算也不过十二个年头。
如月公子十叁岁就嫁与鸾和女帝为正君公子,孩子自然也生得早。嫡长女陆照月生于如月公子弱冠时,即重明十九年,而次女陆重霜生于鸾和叁年正月。
泠公子是个脾气古怪的男人,比陆重霜的性子还要难以琢磨。
殿外的宫婢嚼舌根,说泠公子不再受宠是由于性子过于清冷,不是如月公子的雅正温顺,又不似九霄公子能作女帝的解语花,更不如新来的那些公子们放浪讨喜。
他总呆在寝宫里睡大觉,一觉睡醒便传膳,待到吃饱喝足,便拉陆重霜上榻,抱着她,或靠在她膝上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美其名曰“消食”,十足的惫懒模样。
陆重霜寄人篱下,哪能不低头。面对泠公子的古怪,她只得在殿内各个软塌旁垒书,待他犯困一把将自己掳到床榻时,能顺手抽上一本打发时间。
“霜儿在读什么呢?”泠公子阖眸问。
“六韬,”陆重霜道,“还有,不许叫霜儿,要叫也是叫青娘。”
宫内的奴仆皆尊陆重霜为殿下,贴身的宫婢称她为主子,零星几个亲昵之人可以唤她的小名,唯独泠公子总爱霜儿、霜儿得叫。
陆重霜年幼时脾气倨傲,为这称呼几次叁番冲他发火,拧眉的凶悍模样似是恨不得凭空生出一双爪子,挠花他俊朗的面容。
“不准叫,跟叫小猫小狗似的。”陆重霜道。
但不管她说多少回——自己的小名是青娘,取《淮南子》中“青女乃出,以降霜雪”——泠公子依旧我行我素。往后叫着叫着,连他自己也说,霜儿霜儿,叫你跟叫小猫一样。
陆重霜不喜欢猫,多名贵的品种都不喜欢。尤其是陆照月豢养在宫内的那些皮毛鲜亮的波斯猫们,谄媚且骄纵,吃饱了肉糜还要去捉鸟,将鸟雀捉弄死后随地一扔,回到主人怀里又是可怜无辜的模样。
可惜贵为皇太女的陆照月很快就厌倦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宠物,转而将目光投向色彩缤纷的鸟雀。失去主子的宠爱,昔日养尊处优的猫儿霎时间被仆役们捉去,或是剥皮抽骨炖成肉汤,或是暗暗运送出宫卖给商贩。
选错了主子,活该,死得越快越好,陆重霜心想。
除却睡觉,泠公子还有一项爱好,吹尺八。
陆重霜吹奏尺八的技巧便是泠公子手把手教的。
月色正好的夏夜,他拿上尺八,拉开正对小院的木门,踱步而出。热气还未散去,风中隐约传来蟪蛄的哀鸣,仰头望,没有星星,一轮清冷的圆月独挂天幕。庭院中央,老梨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躯干,满地铺陈的白石如同覆了一层轻薄的雪。
他着一件素白色的轻衫,长发披散,双眸低垂。尺八的乐声萧瑟肃杀,迎着月色将暑气一刀刀割裂,令人目眩神迷。
每逢这般寂寞的夜晚,男人就会说许多乱七八糟的话。
“我不爱圣上,她是个蠢东西,但我着实喜欢荣华富贵。”泠公子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日后若是成了女帝,可要尊我为太上帝君。”
陆重霜抚摸着他一向贴身放置的尺八,温习方才学到的指法:“陆照月才是太女。”
“那又如何?陆照月也是个蠢东西,跟她娘一样。”泠公子坦然道。“你不一样。太白经天,民更王,你天生要当女帝。”
“你这话大逆不道,被人听去要砍头的。”
“我们这些被困深宫的男子,早已生不如死。”泠公子轻声说。
他伸手摸了摸陆重霜细软的长发,又挨近她,双唇吻过鬓角。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宫人同我说,你选了一个贴身侍从。”
“嗯,”陆重霜点头。
“那你好好待他,对他好,他才会为你卖命。”
“明白。”
“但你也不能爱上他……爱会让你软弱,也会让他贪心。”
“是嘛。”
“对男人,你可以喜欢,但不能爱,可要装作是爱。让他们摸不清你的心思,若近若离,一收一放,这样他们才会飞蛾扑火般地去爱你,最终为你所用。”泠公子笑起来,眉眼弯弯。“你要像我一样会骗人。”
“你要是真那么会骗人,能叁年不得女帝召见?”陆重霜微微挑眉。
泠公子笑道:“从前想要荣华富贵,现在深感无趣,也就不装了。”
陆重霜误以为他在说大话,没理,自顾自得吹起尺八。
泠公子有时也会屈尊去看她练武,不过要先命宫婢在一旁的空地搭好竹塌、立起伞盖,再配上一盘冰樱桃。只见他懒散地坐着,看着挥刀的女童,以手打节拍,兴趣盎然地唱: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的确是善于歌咏的美男子,长安大雪时必饮酒放歌,时而唱“身轻如烟,心如止水”,时而唱“生民若草芥,我命似转蓬”。他想教陆重霜歌咏的技艺,然而重霜嫌此举过于轻浮,不愿学,泠公子知晓后,大笑着要将她灌醉,宫婢见状急忙拦着他,连连喊:“公子不可,公子不可,殿下还是个孩子。”
“宫里哪里有小孩,我怎么从没见过,”泠公子说这话,在鸾和十五年,陆重霜年仅十叁。
陆重霜冷着脸,躲过他手中的青玉盏,仰头将手酿的梨花酒一饮而尽。泠公子不依不饶,伸手去拽她的衣袖,抱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兴许是习武的缘故,她个子长得很快,已经窜到男人胸口。
他面颊酡红,拉着她一道上床歇息。
男人将她压在身下,手指解开不掺一丝杂色的月白轻衫,仿若趁着夜色浮上海面的鲛人。
陆重霜不满泠公子的戏弄,忽而出言嘲讽:“泠公子五年不受圣上的恩露浇灌,可曾传唤侍从舒缓身子。”
后宫不得宠爱的公子怨旷无聊,常常暗地里与贴身侍从同床共枕、互相抚慰,往来服侍的宫人对此亦是心照不宣。
因而陆重霜这话相当刻薄。
泠公子也不发火,反而笑吟吟地亲了下她微红的脸蛋,应当是醉了,白净的十指触到少女生涩的乳。
“霜儿和长庚可曾尝过鱼水之欢,”他问。
陆重霜似懂非懂地答:“未曾。”
泠公子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继而拨开她微湿的额发,悄声同她说:“我这种勾栏里的男人,没什么可教殿下的,非要教,也只有这个了。”
他话音刚落,拨开散乱碎发的手慢条斯理地拉开她的衣襟,含着热气的吻落在稚嫩的乳尖,舌面刮过边沿,轻轻吮着,鼻尖呼出的热气蹭着小桃似的乳肉。
陆重霜情事的启蒙并非长庚,而是泠公子。
他如同扯开华美的织锦为她裁新衣,用旖旎的吻装点她仍显稚嫩的身子,自上而下,舌尖探到圆润的肚脐绕圈。她被吻得朦朦胧胧,双腿忍不住多动了两下,泠公子见状,将她的双腿向上抬起,手指抵在了入口处。
中指从两股间挤进去,性器未生毛发,作孽的手指拨弄起肉粉的花瓣。陆重霜开始颤栗,倍感陌生的嘤咛愈发热烈,她的心勃勃跳动,仿佛在海中挣扎,垂下的帘幕化作深夜的海雾把她赤裸的身体完全遮蔽,隐约能瞧见二人交迭的剪影。
于是他又加上一根,食指也进去了,指腹微微曲着,不断抚摸内壁一处略显粗糙的嫩肉,来回抽动。陆重霜夹紧他的手臂,不许他再往内顶。男人好似也没有深入的想法,浅浅地在入口往内两个指节不到的地方旋转,陆重霜的腰肢瑟瑟颤动,她觉得小腹有一股咸腥的热流顺着他的手涌了出来。
泠公子贴在她发烫的耳朵,半眯眼眸,与她耳语道:“爹爹弄得你舒服吗。”
“你不是我阿爹。”
泠公子仍是笑,眉眼弯弯:“我当然不是。”
“往后长庚服侍你,也会这么舒服……天下任何一个俊俏懂事的男子,都能让你这么舒服。”泠公子慢慢说着,抽出湿濡的手指,放在口中舔净蜜液。“永远别被男子牵着鼻子走。”
陆重霜别过脸,“一个宦官罢了。”
“霜儿,永远别小瞧男子,你底子薄,更要学着操纵被忽视的力量。”泠公子道。“你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我还等你封我当太上帝君呢。”
陆重霜听他说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心坎微微发软,嘴上却闷声闷气道:“泠公子果然很会骗人。”
泠公子应答如流:“对,你要如我一般会骗人才好。”
陆重霜不语,翻身欲睡。泠公子将她拉回怀中,手指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在哄一只闹脾气的小猫。
鸾和十六年,年初,陆重霜奉旨出宫立府,泠公子亲自来送。叁月后,宫内来人,道泠公子身患恶疾,请晋王速速入宫。
男人在床榻瑟缩成一团,浑身直冒冷汗,宫婢守在床边拿湿帕子帮他擦脸,井水一沾肌肤,他便喃喃冷,不擦,又是从头到脚难耐的燥热。
听见陆重霜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却是笑着同她说:“霜儿,我要死了。”
陆重霜紧紧地搂住他,素白的面颊贴在他冷汗涔涔的脖颈,低声安慰:“你会没事的,太医署最好的医师都来了。”
“能与你在深宫中相伴近十年,泠心满意足。”他撑起身,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蜕皮的惨白双唇触了触少女的面颊。
陆重霜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泠公子已年满二十六。
“还是孩子呢,”男人叹了口气,一件件嘱咐道。“记得照顾好自己,早些睡,少喝酒,在边关交点信得过的朋友,找点能将命交给你的下属。回来了,要是还想当女帝,就去抢,他们欠你的……女帝,帝君,所有人,他们欠你的。”
“好,好,”陆重霜一件件应下。
泠公子看着她,用往常的口吻道:“困了,霜儿陪我来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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