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女尊】杯深琥珀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那夏鸢好大的胃口,看这架势是要叁道通吃了。”
“不,她是想与我结盟。”陆重霜轻笑。“想来那对被夏文宣杖毙的野鸳鸯,也是她的礼物。”
她就说怎么这么巧,偏偏就遇上了陆怜清的探子,想来是夏鸢在用这两人的死来向她示好。
夏文宣毕竟是尚书令家的独子,没必要为一点催情的脏东西坏了这段姻缘,夏鸢若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也不会这样将儿子送出。
正如先前所言,求娶夏文宣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临门一脚如何处理,恐怕要费点心思了。
夏鸢不想过早暴露,她陆重霜也不想!
葶花一眨也不眨的严肃目光落在主子身上,“殿下是说,长庚所杀之人乃是夏鸢的——”
“也不见得。”陆重霜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莫要忘了,两重药。”
葶花略一思索,琢磨出了点味道。
夏鸢为何要下两重药来掩人耳目?难道仅仅是为防止被查出是她自己一手促成花园私会?
陆重霜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笑了笑。“此事我自有定夺,你要莫要再追究,用完早膳后去把长庚放出来吧。”
“那小侍的死该如何——”
“简单点,就说暴毙而亡。”
葶花行叉手礼。“喏。”





【女尊】杯深琥珀浓 鬓边华(五)
长安城,大明宫内。
糊着红纱红纸的宫灯将庭阶的瘦雪染了层轻薄的红,仿若女子脸侧一抹妩媚的胭脂,配着珠串环佩的叮当响,散落于深宫的各个角落。洋溢着喜乐的箜篌声一阵阵地从水晶帘内涌出,扰乱了萧瑟的寒风。
远望,南至城墙,北达渭河,灯火连绵千里,却尽收眼底。
腊月叁十晚,皇宫设家宴。由侧君九霄公子代出家修行的帝君如月公子出席。
叁位皇女,独独陆重霜仍未婚配。因而她身边只带了葶花一人相随,长庚则被留在晋王府照看杂事,以及接应早几日修书来报的左无妗。
既然是家宴,便免不了要跟几位死对头见面。
陆照月身着红衫白裙,裙褶敷金,通明的灯火一照,金箔便如散落的艳阳。陆玖一如既往地跟在陆照月身边,一袭湘妃色团花罗裙配水碧色格纹褙子,言笑晏晏,俨然一幅乖巧又贴心的好妹妹模样。
陆照月见了陆重霜这个嫡亲妹妹,捻着水红色的衣袖,淡淡一笑撇过头便走。陆玖在身后微微垂首,趋步紧随,不敢作声。
嫡亲子嗣取风花雪月之景——这是大楚旧俗,庶出子嗣则随意许多。
吴王陆怜清早早入席,她吃着玉盘之上的麦芽糖,冲陆重霜点头示意,一袭浓紫色的团花绫罗裙衬得她端庄艳丽。身侧的正君右臂高抬,以袖遮面。他乃前朝萧氏所出,与夏家上数叁代有过姻亲。这也是陆重霜担心夏文宣会被陆怜清劫走的缘由之一。
陆怜清与陆照月、陆重霜二人皆不同。若说陆照月继承了女帝柔美明媚的面庞,那么陆怜清就接近生父九霄公子的容貌,贵气逼人中又掺了分勾人的妩媚。
提裙的舞姬脚踩胭脂色的绣鞋在大殿内打了个旋儿,隔开对视的二人。陆怜清再望,发觉陆重霜已经入座。
陆怜清轻轻一笑,指尖残着胶牙糖的碎屑。
她乃侧君庶出,就算太女倒了,紧跟着上位的也是晋王。此时赶紧扶持父亲九霄公子把控住圣人的心思,将那个窝在佛寺里的废物挤走,登上帝君之位,才是她的正道。
至于太女与晋王……呵,坐山观虎斗,岂不妙哉?
宴席上献曲的乃是东宫豢养的琴师,皇太女手下的人,生得清隽温雅。从上元的灯轮到除夕的献曲,陆照月一向不会放过讨好女帝的时机。
乐师属贱业,女子不可担任,闲暇之余可把玩琴瑟,绝不可卖艺求生。而舞蹈与祭祀有关,上通神灵,男女皆可。
陆重霜饮着椒柏酒,在葶花的服侍下,尝了一筷子的五辛盘,名曰咬春,以预时疫。媚药之事闹得府内鸡犬不宁,如今但凡主子是要吃的东西,葶花与长庚皆要过手试毒。
乐师操琴,身侧立一少年朗声唱: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仙人的诗。
一曲毕,陆照月突然开嗓:“母皇,照月方才听曲子,忽得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鸾和女帝抬手示意,“坐在这儿的都是一家人,你且说来。”
“女儿十五岁迎的公子,怜情妹妹则是十六。如今姐妹几人各有婚配,唯独晋王年满十七却还未迎公子……作为长姐,照月甚是忧心。”她半倚身侧正襟危坐的正君,似是酒到浓时不经意提的闲话。“如今那突厥伊然可汗的长子,阿史那氏,不几日便要抵达长安,不如让他与重霜妹妹配成一对,也让我大楚与突厥休止干戈、永结同好……怜情,你觉得呢?”
陆怜清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美事。”
要是晋王娶了突厥的蛮子,看她用什么来娶夏家公子。
葶花斟酒的手微微一颤,左手赶忙扶住矮桌上的绿玻璃十二曲长杯。这种自大秦而来,由波斯商人兜售的稀罕物,她若是手抖砸了,便是给主子惹麻烦。往轻了说是晋王府的人不懂规矩,重了就是目无圣上。
女帝陆启薇望向席间的陆重霜,只见她放下酒盏,不急不缓地开口:“突厥乃是我大楚手下败将。他们不过一群夹着尾巴在草原到处跑的小耗子,也配与我楚国缔结姻亲?若是阿史那氏的名儿被放入太庙,岂不是令大楚英灵蒙羞?”
轻飘飘的“大楚”二字,便堵住了陆照月的嘴。
亲王婚配,又是嫡亲的皇女迎正君,那名男子的名号可是要记进宗册的。泱泱大楚,又怎能让一个突厥蛮子玷污了祖宗?
陆照月还没来得急说话,陆怜清就抢在她前头作揖赔罪,笑道:“晋王说的是,是阿姊方才糊涂了。”
女帝的眼神拂过叁个女儿,最终落在穿着绯色罗裙的陆重霜身上。
她一向不爱这个女儿……她的存在总令陆启薇想起一些不大愿意记起的往事。
陆照月轻蔑地笑了声,挑眉道:“照先前某些人的说法,突厥乃是威胁我大楚的隐患。与其同他们刀剑相向,倒不如以德服人,扬我大楚国威。母皇,如今照月好心好意为大楚江山着想,倒被某人信口雌黄,平白无故地泼污水……还是某人心里有别的打算?”
陆重霜起身作揖:“重霜未有不敬之意,望陛下明鉴。”
某些人、某些人,她陆照月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理寺查的那些杀人犯还说自己没杀人呢!”陆照月鄙夷地撇过头,心想她这装模作样的假面孔摆给谁看,虚伪又恶心。
陆照月身侧的正君赶忙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闭嘴。
陆照月略显委屈地瞪了他一眼,便乖乖地不再说话。
葶花假意服侍,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眼角的余光落在皇太女身侧着绛紫色长袄,金边玉带束腰的正君公子身上,凑巧瞧见他方才的小动作,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看来太女身边的正君不简单,她想着,手持小刀,剖解呈上的羊腿。
鸾和女帝被吵得头疼,她一挥袖,朗声道:“好了,一家人难得聚一聚,莫要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女帝发话,陆照月再不甘愿也要闭嘴,算是走了步无用的棋。
引傩的队伍酒席过后行进至殿外。傩舞由太常卿负责,十余位头戴面具、手执戈盾斧剑,假扮方相氏的女子从长乐门、永安门进入,过门后,人们杀鸡浇酒,乞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队伍一路朝大明宫行进,最终抵达宴饮的殿外。
陆重霜一贯遵从先贤教诲——敬鬼神而远之——因而规规矩矩地看完傩舞后,在重回大殿,见数位取乐的小倌共跳踏歌时,悄无声息地退场片刻,命葶花留守。
傩舞通明的灯塔未熄,将大殿外照得恍如白昼,连月光都失了颜色。
夜晚风大,吹得鬓边的红水晶流苏随风摇曳。颈间密密的热汗瞬时冷却,带来一丝彻骨的寒意。
若是女帝随了陆照月的心思,一道圣旨下来,她便难以翻身。
千万人之上的地位,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利……这才是世间极乐啊。
她沿着挂满红金二色宫灯的长廊慢悠悠地向前。宫灯表面绘有凤鸟与鸾鸟,或是糊上雕有凤凰纹的金箔,一路走去,神态姿态各异,未有重复。走到廊道拐角,发现有一男子坐于外头矮矮的假山,面前升了一丛篝火,正往里扔麻纸。
陆重霜定神一看,发现这人是方才大殿操琴的乐师。
他听见脚步声,抬眸见来人乃是晋王殿下,慌忙起身行礼。
“躲在这里做什么?”陆重霜负手而立。
琴师略显羞赧地笑了笑,解释道:“殿下,此乃旧时风俗。每逢腊月叁十,乐师便要将一年的琴谱焚烧,乞求祖师爷赏脸瞧一眼。”
这种相传的习俗不是自小入东宫调教的乐师当有的,于是陆重霜又问:“你从哪儿出来的?中曲还是南曲?”
平康坊紧挨官僚住宅,聚集了不少伎人。中曲、南曲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小倌,谈吐文雅,上的了台面。一般高官家中都豢养宠臣,不必外出,譬如陆重霜一直养着的长庚,除非是同僚宴请,才会让小倌陪酒寻乐。
琴师踌躇片刻,不大愿意地低声说:“南曲,不过马上就要赎身从良了。”
想来是陆照月要赎他。
陆重霜带了几分笑意,慢悠悠道:“进宫没回头路。你呀,莫要信女人,女人的嘴都是会骗人的。”
琴师也笑。“殿下也是女子。”
“本王说的便是自己。”陆重霜道。
琴师摸了下悬挂腰间的玉玦,柔声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
好言劝不住想死的鬼,陆重霜只是嘲讽地笑了下。
此时,低眉顺眼留守原处的葶花隐约瞧见,皇太女的那位正君公子在陆照月的耳畔说了些什么,紧跟着穿上纯黑的织金外披,起身离席。
葶花伸手招来带入皇宫的晋王府侍女,命令她暂替自己守在此处,自己则悄声随着离席的公子走出大殿。
她远远地跟着那抹人影,行进至一偏僻处,只见草丛中走出一个消瘦高挑的身影。她止住小步,一眼扫去就近处皆是矮草,毫无遮身的物件,便只能躲在稍远的殿门内偷听二人谈话。
寒风送来几个模糊的字眼——上元,走水,东西二市,尚书令。
待到两人离开,葶花默不作声地回到宴席,悄声将方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对归来的主子一五一十地复述。
说完,她又道:“这位正君公子瞧着不对劲。”
陆重霜稍一思索,稍稍扬起唇角。
寒川公子,中书令之子也,年少以丰姿绰约、博闻强识出名,如今是皇太女陆照月的正君公子。
男子一旦以正君或侧君的身份嫁入皇家,对外便会以妻主所赐的号来自称。如月公子、九霄公子、以及眼下这位寒川公子,皆是如此。
葶花瞧见主子面上的浅笑,不解地低声发问:“殿下笑什么?”
陆重霜悠然道:“寒川公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儿……可惜只聪明一半的家伙,往往活不久。”




【女尊】杯深琥珀浓 鬓边华(六)
沉怀南坐在门槛上,看院里的侄子侄女放爆竹。
头上扎着红绳的女孩儿猛然将点燃的硝石塞进竹筒,往院里的空地扔去。胸前挂着的白如米糕的小玉坠轻轻摇晃,黄色竹筒内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如同惊蛰轰轰作响的雷。
因胞弟的丧事,母亲全然失了启程回渠州的心,便暂住京城的姑母家中休养。
元正再多的热闹也与穿丧服的落魄人无关。
小儿子不甘受辱自尽后,渠州刺史终日闭门不出,向来由她题字的桃符,也被交到了姐妹手里。请医师来瞧过,只说是郁结于心,开了几副化气的方子便算完事。
寒风阵阵,吹起立在屋外的竹竿上悬挂的幡子,也将孩童的欢闹声托举起来,演化为一朵紧挨夜色浮着的粉红色的云。
沉怀南仰头,瞧见墨蓝色的天幕。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才是母亲最大的郁结。
堂堂刺史,朝廷从五品官员,几上御史台皆被扫地出门,何其屈辱。
就在此时,一小厮快步走来,俯身在沉怀南耳边悄声道:“公子,侧门有人约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鸟衔花玉佩,递给自家公子。
沉怀南微微一笑,将玉佩收入袖中。他朝院里的孩童们招手,温声道:“叔叔先离开一会儿,你几个在这儿乖乖的,莫要伤了自己。”
几个玩耍的孩子一同停下手中的事,脆生生地应了句:“好——”
穿过挂着灯笼的廊道,沉怀南在提灯小厮的陪同下,轻启半掩的侧门。
来人拿一柄轻巧的唐刀,红木刀鞘缂金云纹,身披黑狐裘大氅,面容素白如冬日雪。
沉怀南含笑行礼。他拿过小厮手中照明的灯笼,示意他先退下。
“天冷,内侍大人不妨进屋坐坐。”沉怀南说着,微微侧身,似是要亲自为长庚引路。
长庚却道:“不必。玉佩已送还,自此你我互不相欠。”
“大人怎么有空来?”沉怀南似是不经意地发问。
“殿下今日进宫赴家宴。”长庚答。
“那内侍大人的亲眷可是要在晋王府与您团聚?”
“我只有殿下。”长庚微微眯眼,隐有不耐。
沉怀南嘴角噙着那抹不改的微笑,躬身道:“大人,沉某虽出身低贱,却也是见过后院相斗的……正君毒害小侍,侧君陷害正君。以色侍人,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跟了殿下十余年,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长庚冷笑一声,手中长刀出鞘半寸。“殿下还没迎你过门,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沉某不敢。”沉怀南言笑晏晏地行礼赔罪,纤长的刀影印上肩胛。“沉某只是觉得……这场合作可以继续下去。当然,是为了殿下。”
长庚对合作不感兴趣,但听他提到了主子,便愿耐着性子听一听。
“夏家乃是关陇贵族,延续的时日比大楚朝都要长久,祖上曾出过五位宰相,贵不可言。”沉怀南冲长庚比了个手形,面色凝重。“殿下择夏文宣做正君,为的就是得到夏家帮助。反观夏家,尚书令与中书令政见不合已久,而皇太女的正君寒川公子便是中书令之子。再加上刘静阁之事,尚书令必然不会将独子许配给皇太女。然而除了殿下,还有一个合适人选——吴王。吴王生父九霄公子如今名为侧君,实则与正君无差,何况吴王的正君公子乃前朝萧氏所出,实打实算,夏公子还要管他叫一声姑父。”
豪门姻亲,皆是如此,亲上加亲总归出不了错。
沉怀南伸出的手缓缓握拳,“太女自小被圣人养在身边,权势之大、气焰之盛不必多言。吴王如今任卫尉少卿,正四品,后加封银青光禄大夫,从叁品。晋王殿下虽有军功在身,可这里是长安,不是雁门!……大人,尚书令若是将夏公子嫁与晋王殿下,图的是什么,您可明白?”
图正君之位,图外戚之名,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敢问大人,那夏公子入了晋王府后,谁能保证他一心一意地为殿下呢?”
这段姻缘中的弯弯绕绕沉怀南早已看透,因而当夏鸢手下的人找到他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下她的要求——前往晋王府,扮演中间人角色。
比起与吴王联手,仍欠了那么点火候的晋王要更好掌控。那夏文宣既是两方联手的证明,也是一个放在晋王身边的眼线,一个向她施压的工具。
夏鸢……看来是想当第二个长孙氏。
沉怀南细细品味着长庚微妙的神色变化,温声道:“请大人给沉某帮助殿下的机会。您与我联手,于殿下百利而无一害。难道您想看着殿下被区区一个豪门公子把住命脉吗?”
若是陆重霜在场,必会被沉怀南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逗乐。
在她面前,一口一个“沉某不敢”,信誓旦旦地说夏文宣入府后必然会听话。到了长庚前头,便死死咬着他的忠心,恨不得把素未谋面的夏公子描绘成野心勃勃的乱臣。
果不其然,长庚被他这一通话刺中软肋。
他冷笑着将唐刀收回朱红的鞘:“别在我面前耍滑头。为了殿下,莫说你,我连那夏文宣都敢杀。”语落,转身离去。
沉怀南看他愈发远了的背影,浮在表面的温雅笑容缓缓褪去,露出一张讥诮的脸。
内侍大人……呵,不过如此。
他提灯回屋,关紧侧门。蜿蜒的廊道稀稀落落地挂着彩灯,赏景的院子只有寂寞的浓黑,假山翠竹都隐匿了,非要人睁眼仔细辨认才能瞧出些模糊的轮廓。远处隐约传来军鼓般有力的爆竹声,纵然如飞雪易逝,可沉怀南还是想沉湎于这稍纵易逝的轰然一声。
他才踏入小童嬉闹的院子,便被匆匆赶来的婢子带走去见母亲。
母亲在离院子不远的书阁,负手而立。丧子之痛令她满头的黑发浮现出几缕扎眼的银丝,发髻亦是草草弯起,未见饰物,洗到快看不出色彩的新桑色褐袍罩住骤然消瘦的身子。
她见自己仅剩的一个儿子前来,抄起责罚的戒尺质问:“你方才去见的人是谁?”
沉怀南深知自己瞒不住,双膝一跪,叩首,给母亲行大礼。“儿子不孝,做出违反礼法之事,给您蒙羞了。”
女人一听更是害怕,“我问你是谁,你答来便是!”
“晋王的人。”沉怀南道。
渠州刺史瘦弱的身子抖了抖,险些掉了手中的厚木板。
“晋王,你怎会与她……”女人喃喃自语,忽然懂了儿子的心思。“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她突然刺耳地尖叫一声,抄起戒尺打向儿子的肩膀,手上用了十足的力。
“沉怀南,你以为你手段了得,你以为自己手段了得!”她癫狂似的呵斥,每一击都在儿子的身上留下一团抹不开的乌青。“胡闹!那晋王、那晋王……但凡是灵通点的官员,都晓得她和吴王肚子里揣的是什么心思!她的心是谋逆的心,干的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事!谋逆之事是要诛九族的!”
沉怀南咬紧牙关,硬生生扛着母亲的责骂,眼眶通红。
嗓子眼涌起一股甜腥,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戒尺也不知道朝着他的脖上、身上、手上、后背打了几百下,只知道女人着实是打累了,才将戒尺一甩,揪住沉怀南后颈的衣衫将他拖起。
“你给我过来,你看看,看到外面的那些孩童吗?”女人气急败坏地拉着儿子的胳膊往院里拽。“看到没!那是你表系,那是你堂系,那个、那个是你小侄女!”
她吼完,把他往地上一推。“看到没,你走了这条道,我们都得死!”
沉怀南抹了把快要糊住双眼的汗,踉踉跄跄地爬起,咬着牙说:“阿娘,难道我不走这条路,我们就有活路可以走吗?”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扶着胸口,一字一句如泣血。“阿娘,您是堂堂正正的从五品官员!这是您十年寒窗无人问换来的!然而呢?被同僚排挤是时运不济,您认了;被奸人诬陷,贬谪渠州,您也认了!那被一个小小东宫侍女欺辱又算什么?她不过是个家奴!一个家奴竟敢欺压到我等头上!”
“阿娘啊……阿娘,您难道要让弟弟死的不明不白吗?”
女人听此一句,张着口愣愣地站着,直着眼睛,手指颤了几下,猛然落下两行泪来。她无言地拭泪良久,才吐了口心肺里积攒已久的酸楚气,啜泣道:“怀南,你从小就比弟弟心思重,他性子要是有你一半稳妥,也不至于就——”
“阿娘,”沉怀南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扶着母亲的后背,“您别怕,怀南有分寸的。”
“你个男儿家家,有什么分寸!”女人哽咽道。“自古伴君如伴虎,晋王绝非善茬!我就盼着你和阿恒找个性子和善的妻主,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你倒好,与谁窃情不好,与晋王……”
“儿子苦练飞白书,不是为了找温柔和善的妻主,而后与她相敬如宾地过完此生的。”沉怀南轻声说。
他长吁一口气,再次下跪叩首。“阿娘莫要担心,儿子此番去,必将光耀门楣。”
“我让这长安城内,无人再敢欺辱我沉家!”




【女尊】杯深琥珀浓 鬓边华(七)h
经过除夕夜通宵达旦的畅饮,京官与各国使臣需于新年的头一日进宫朝见大楚女帝,繁琐的觐见、献礼、献贺词能从卯时一直蹉跎到申时。直至年初一的礼节行进完毕,奇珍异宝堆满宫室,鸾和女帝已在帷帐的遮掩下止不住地打哈欠时,忙碌的官员们才能离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这也是陆重霜最为疲惫的一段日子。
抛去通宵达旦的除夕家宴、初一宫宴暂且不论,她身为司卫少卿还需照管器械文物,总领武库、武器、守宫叁署,维护新年期间人员繁杂的皇宫内各项事务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本就是武将出身,不论是担任司卫少卿,还是统领南衙诸卫都合情合理。
大楚的南北衙制度由来已久。
北衙诸卫原为左右羽林军,后增龙武军,几年前鸾和女帝在太女陆照月的提议下新添一支神武军,共四军,由皇帝直率。如若南军发动政变,需自南往北,跨过叁朝五门,才能打到皇帝寝宫。
在鸾和女帝将南衙诸卫交付给陆重霜的短短几日后,陆照月便上奏请求母亲增添北衙诸卫人数。其中心思并不难猜,她不过是为了威慑自己的亲妹妹,告诫她——这天下此时是母皇的,未来是她的,轮不到你来动心思。
1...56789...5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