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禅心(靖姨)
景昔凝眸,看他额头密汗涔涔,心中低笑。她自然知道一个六品侍卫是无法近得龙身,那般言语,不过是想亮明身份,打压他,威胁他。
此人武功不弱,且心性耿直,值得为己用,且她不用相问,便知他为何会调来此处。
一个皇城六品侍卫,前途似锦,如今却被扔在这边境牢狱做了无名小卒,大志难舒,全现于容,景昔轻叹一息:“你武功不弱,剑法娴熟,却无应变之机,不够灵敏,但这并非是你技不如人,至于原因为何,你应是心中明了,杨家剑法,攻守兼备,可惜了。”
杨奎一时讶然,她竟知道杨家剑法。
长平杨氏之家,剑法齐天,奈何家道中落,到他这一脉,已是丁火零落,剑术更是不复鼎盛,但他仅与她交过一次手,她便能观剑知因,可见其心思缜密,并非是他所想的无能之辈。
“我曾在皇城追捕刺客时,误伤了魏贵妃,虽是圣上未有追究,但自此之后,握了剑便会紧张。”杨奎垂眸,声音越说越小,这是他心中阴霾,且从未与人提及过。
景昔轻笑:“我道是何事,老马还有失蹄之时,太过纠结一事,便会深陷其中,越挫越败。”
杨奎抬眸,神色复杂望向她。
倏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他整个身子失了力得朝她栽去。
这一栽,有些巧了,有些重了,双唇猝不及防撞上她柔唇。
面容相对,只一瞬,他瞪大双眸,连忙撑起身,呼吸急促坐向车尾,支吾出声:“失……失礼。”
景昔哪有心思听他言道,被他这铁一般魁梧身子撞上,她整个人都要魂归西去。
见她唇角丝丝血迹,杨奎耳根一热,当下更是羞愧,急了眉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适才慌乱下他微微张了嘴,哪成想会咬到她,且还将她碰出血来,便是这窘迫之际,胯下“奎二哥”都不忘抖着脑袋凑热闹,羞得他都想夺车而逃。
景昔起身,车帘一撩低声气语:“小弦子,怎么回事?”
赵弦宁勒紧缰绳:“村路坎坷,快进去坐稳了……”
然他话未说完,马车又是颠簸了一下,景昔不备,脑袋撞在车壁上,看得杨奎心中“咯噔”一下,想去扶她,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她是有夫之妇,是名珠有主的人,虽他不知那男人去了何处,与她感情如何,但他杨奎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不喜做那挖人墙角之事。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景昔摇摇晃晃下了车。
见状,赵弦宁忙扶过她,皱了眉道:“怎么坐个马车还坐得鼻青脸肿。”
“你好意思说。”景昔气声,白了他一眼朝院中行去。
下了马,萧川上前,深有同情拍了拍杨奎肩膀。他这兄弟对女人生恐,平日连秦楼楚馆都不沾,生得血气方刚,却是怕女人,看他这般面容通红模样,也知他适才定是受了不少“罪”。
景昔立在院内石磨旁,望着上面风干血迹,问声:“这一家五口可是一剑封喉而死?”
昨夜她观了卷宗,两月前,淮水村郭氏一家惨遭屠杀,不久,司狱刘义便落井而亡,当时,他正是彻查此案。
身后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她问何人。
景昔回过身来:“宜良,你说。”
闻言,朱宜良上前:“如大人所言,皆是一剑封喉而亡。”
“一剑封喉……”景昔踱步冥思了半刻,蹲身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儿递给他,“他们都是在何地而亡,用这个,点出来。”
朱宜良不敢怠慢,接过石子朝房门行去:“郭氏与老妇,死在了榻边。”
说着,他弯腰将一颗石子儿放在所指地上。
“那个男人,也就是郭壮,死在了桌旁。”
放完石子儿,他又来到院内。
“两个孩子,大儿倒在簸箕上,小儿倒在远一些石磨旁。”
景昔皱眉望着地上石子儿,缓缓抬眸:“连栅门都没逃出,凶手武功竟如此之高,这郭氏一家可有何来历?”
朱宜良道:“都是淮水村的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此。”
景昔沉思,凶手显然不是为财而来,一个百姓之家,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还是这样的一个高手。
她挽了袖子,在各个房中搜寻了一遍,但时隔多日,想要查找证据,甚难。
“不是情杀,也不是为财,一个百姓,又无仇家。”景昔拍了拍手,兀自沉吟。
“刘大人也这般说过。”朱宜良垂眸。
景昔回身:“他当时,可还有搜出其他何可疑之物?”
“未有,凶手是突然闯入,杀人后,未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闯入?”景昔凝眉,“为何如此说?”
闻言,朱宜良上前,指着房门道:“大人请看,这木门是被那凶手一脚踹开,且用了几成内力。”
景昔低身,盯着木门上半截凹陷的脚印,伸了手细细抚摸:“这么大个痕迹,还说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朱宜良怔容:“可这只是个脚印,穿此靴子的人多的去了,算不得证据。”
景昔抬眸,望着他笑然摇头,缓缓起身:“待会儿你留下,与这村子的百姓都打听一遍。”
闻言,朱宜良满头雾水地挠了挠脑袋:“打听……何事?”
景昔皱眉,回身盯着他道:“打听郭壮一家生前行迹,说过何话,做过何事,回来之后一字不差与我叙述,对了,要一家一家的打探。”
说完,兀自沉叹一息,负了手朝院外行去。
浪了半日时光什么线索都未查出,她琢磨着回去再翻看一下刑录。
景昔撩摆,正欲上马车,见杨奎与萧川对着栅栏前朱宜良笑然,当下嘴角一勾道:“你两也留下,人多办事快,这两匹马也给你们留着。”
“这……”杨奎急步上前,一抬头,瞧见她唇上血污,便想到适才亲上去情景,到口的话语已是忘得一干二净。
萧川接过道:“大人,我们叁个人,两匹马恐是不妥,不如改日……”
“足够了,我让苗婶备上好酒好菜,在府中等你们消息。”景昔一笑,矮身上了马车,便听他们在车下悄语。
“待会儿我还骑我那小红马,你两自便。”
“萧川,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你嘴怎么淌血了?谁给你咬的?”
“胡说!碰……碰车框上了。”
景昔摇头轻叹,贴着车壁坐稳,马车驶进城中时,见眼下道路不是回府,不由皱眉问声:“小弦子,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去医馆。”
闻言,景昔忙撩帘拍了下他肩膀急声:“快回去!”
“你脸上的伤……”
“无碍!”
“不行!”赵弦宁甩了记马鞭,“让郎医再给你瞧瞧身子。”
景昔急了眉,见那医馆近在眼前,也顾不得旁物了,俯身贴在他耳边低语:“我来了葵水,染衣袍上了,还不赶紧回去!”
她是真的来了红,昨晚起夜时看到裤子上淅淅沥沥血印吓得不轻,过后方才明白那是何物,适才她在院中时感觉身下热流涌动,这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那你脸上的伤?”
“我从宫里带了上好药散。”
听罢,赵弦宁方才调转了马头,朝府中行去。
景昔 第七十七章再探
自上次一别淮水,已是叁日有余,景昔翻查了所有刑录,抽丝剥茧出条条疑点。
这上百个无头刑案,她翻看了一夜,仍是觉得淮水一案是个突破口,且还牵连上任司狱无故身亡。
“小弦子,你说一个剑客,一个高手,可是会即兴杀人?”景昔望向依在窗台上男人问声。
那窗台甚矮,与书案平齐,她审案时,他便坐在窗台上闭眸假寐。
“剑客,不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人,但高手,亦分正邪。”
“那就是不排除会发狂杀人了?”景昔被他这番模棱两可话语说得长叹了一息。
朱宜良等人从淮水村打探回来的消息被她一一列出,研究了叁日。
那郭壮家境贫寒,平日沉默寡言,事发前却性格突变,逢人便上前笑言两句,这让景昔甚是不解,到底是何原因会让一个自卑到沉默寡言之人突然扭转了性格。
她决定再到淮水村走一遭,且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这混乱线团已是被她寻到线头,却久久解不开线身。
赵弦宁引以为傲的赶车技术终是败在这崎岖村路上。
景昔要扶着车壁才不至于被颠得东倒西歪,最后索性紧紧抱住车框,朝正是赶车的男人颤声:“慢些,不急的。”
赵弦宁却是扬了扬手中马鞭:“快到了……”
然他话未说完,便闻一声巨响,车身陡然颠了几颠。
景昔跌进车厢内,脑袋撞上木棱,不省人事。
整个车厢与车轮分离开来,车身砸在地上滚了几圈,荡起一片尘土。
赵弦宁急忙跳下马车,爬进歪倒的车厢中,将几近昏迷的景昔拖出,抱在怀里使劲掐了几番人中,方才将她唤醒。
“小弦子,你要谋杀我啊驾这么快。”景昔气若游丝戳着他脑袋气声。
她这头,受了一次伤,已是傻了七年,再撞一次,恐是要傻一辈子了。
“可还疼?”赵弦宁伸了手去查看她脑门儿上红肿,他倒希望受伤的是他。
“你说呢?”景昔起身,却又被他摁住。
“再歇会儿。”
“无碍。”景昔抚了抚生疼额头,“我去看看马车……马呢?!”
“跑了。”赵弦宁将她扶起。
“跑了?”景昔一骨碌起身,蹲在车厢旁仔细查看,“几日前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就折了?”
赵弦宁俯身,抚上车轸断口处,却是凌了双眉。
察觉他面色不对,景昔皱眉:“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这断口,平整不素,有人做过手脚。”
景昔凝眸,盯着车轴断裂处,冷嗤一声:“有人盯上我们了。”
或许,在她入徐州城、入监刑司时,便已经被人盯上了。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生了心的想要查下去,查到海底深渊,闹得这徐州城天翻地覆,她要将这盘被操控的棋局打乱,而后亲自布棋!
“别看了,走吧。”景昔晃晃悠悠起身,拂去衣衫上尘土。
“我背你。”说话间,赵弦宁已是上前矮了身子。
景昔“嗯”了一声,也不客气,如儿时一般,身子一倾朝他背上趴去。
赵弦宁缓缓起身,拦住她两条腿耸了两下,背着她朝前山村行去。
她比儿时重了,腿也壮实许多,幼年他一只手便能圈住她大腿。七年了,这身子长了不少,这般贴在他背上,他都能感受到她胸前软绵。
“小弦子,你这束带不错,有品。”景昔拔楞了两下白发上蓝绸丝带,勾头笑声。
他向来有品。穿衣有品,黑锦裹劲腰;佩剑有品,叁尺长刃赤鳞剑,乃他亲自打造,剑出凌鞘,十里长空,血雨腥风。
赵弦宁闷笑两声,侧眸:“头不疼了?”
“本来不疼,你一说,又疼了。”景昔摸了摸脑门儿。
她这铁打的脑袋碰了几次还练出个铁头功来了,便是适才撞那一下,也只是让她晕了片刻。
“你这剑还挺沉,不过比起枭暮锏还是轻了些。”景昔摸了摸剑鞘上鳞纹。
他背着她,无法拿剑,这剑自然便落在了景昔手里,她拿着拎了拎,还是觉得锏过于重了些:“有空陪我过几招,那铁锤一样长锏我还没舞过呢,也不知称不称手。”
赵弦宁凝眉:“枭暮锏杀死太重,不适合你。”
“老叁能使得,本公主就使不得了?同样是龙子,他会的,我也会!”景昔冷了声音。
背地里,她从不称他为哥哥,九岁前她对这个哥哥全无印象。
他杀进皇宫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这般残忍的叁哥哥,也是那夜,让她好生记住了她,且永生难忘!
赵弦宁轻叹摇头,他话中之意是,有他在,她无需亲自上阵。
杀人,是他这个剑客所做之事。
再次立在小院内,景昔利落脱了官服,挽起袖子,将整座院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搜罗了一通,地都掘了好几尺,便是茅厕,都没放过搜查。
让她兴奋的是,她竟在西屋榻下刨出一包黑铁来。
而后,赵弦宁又在院中墙角下分别挖出数个大小包囊,里面藏的,同样是黑铁。
“这黑铁又叫玄铁,乃锻造兵器上乘之物,邺朝严禁任何商人贩卖此物,是为杀头之罪。”赵弦宁放下手中黑铁,皱了眉宇望向她。
景昔望着手中黑得发亮铁块,却是隐隐猜晓这郭壮一家为何惨遭屠杀。
“这黑铁生出于山,郭壮以砍柴为生,此物应是他入山敛柴时所得,这附近山水环绕,山脉绵延数千里,如此都能让他觅得这玄铁,当真是祸福相依。”景昔放下手中黑铁,将它重又放进布裹里包妥,交给赵弦宁道:“埋了吧。”
“埋了?”赵弦宁疑神,“不带回去?”
“这可是杀头之物,带回去定要掀起轩然大波,惊动了暗处的豺狼,你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景昔背手叹声。
自她踏上这条路,便没打算过何好日子,叁世修来这公主命,却是五福消受,终究是蛤蟆变不了金蟾,便是有了金蟾的身子,也还是贱命一条。
景昔回眸,见他仍是干愣着,不由指了指榻下道:“挖个大点儿的坑埋了,记得撒上老土。”
说罢又颇为无奈沉叹一息,这群男人没一个让她省心,做个事都要让她亲自安排,点得通透才行。
夕阳下,一代剑客赵弦宁,在女人嫌弃咂舌声中,闷着脑袋,抡起铁锹干得满头大汗。
终是拾妥当,赵弦宁拂去头上薄尘,随她出了院子:“这案子你不破了?”
“破!”景昔仰头,豪情万丈朗笑出声,“还要破他个地动山摇!不过如何破,我说了算!”
赵弦宁扭头,望着身旁意气风发女子,只觉恍如隔世。
她还是她,随心而欲又无所畏惧,以往总有人笑她是混世魔王,不修边幅,他却觉得,她是世间少有的活的最清醒的人,女儿身困不住她满腔热血,天地乾坤横贯八方,盖世胸怀不输男子分毫,这也是他追随她的缘由。
景昔 第七十八章凶杀
景昔带着赵弦宁入了半晌深山翻寻黑铁,歇息时与附近农户唠嗑,听得一趣事,甚是耐人寻味,便盘算着先回府琢磨琢磨思绪。
两人抵府时已是日落西山,奔波了一日,景昔也是累极饿极,便是她盯着眼前鸡肉口水淌出叁千尺,对面白发男人都不忘拿出银针一一试过方才将食物推给她。
好在娄姨脾性温和,上了饭菜便知趣悄然退下。
多年宫廷礼节景昔并未忘却,端了碗筷用得矜持又火热,近日她已不再反胃,却是食量大增,想来她才不过芳华之龄,正是长身子时候。
相比之下,赵弦宁却是吃得平静又沉闷,他从不为她夹菜,只在她够不着时候往她面前轻推盘子。
食而有礼,行而有方,皇城出来的两人,都深喑礼教之道。
景昔一碗米粥还未用完,便见堂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人,看得她皱眉叹了一息。
整个监刑司也只有这杨奎不知礼数,时常莽撞闯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不知仪,不懂礼,让人心生恼火。
“东巷……”
“出去。”
杨奎话未说完,景昔已冷容出声。
这般神色看得杨奎兀自一愣,却是焦急启口:“出了急事,东巷芙汐楼……”
“出去。”
见她连面容都冷了叁分,杨奎怔住,满心踟蹰握了握长指。
他从未尊礼唤过她“大人”,对她的印象仍还停留在灌木丛中的春景,虽已是有过短暂接触,知她有几分手段,但他仍是不甚情愿臣服,但现下人命关天,容不得他多作思考。
杨奎缓缓退出堂外,垂首躬身得行了番礼:“大人,东巷芙汐楼里的艺妓韩淑子被人杀害。”
景昔凌眉,放了碗筷肃然起身:“凶手呢?”
“登了芙汐楼顶,酒言酒语,似要轻生。”
闻言,景昔撩摆,行至堂外:“凶手你可认识?”
杨奎几步追上:“此人姓孔名文君,宝应人氏,事发之时只有他和死者在房中。”
“说详细一些。”
杨奎顿了一下,边走边道:“孔文君颇有才气,作得一手好诗,曾叁入科殿,均是落榜,遂得一绰号,孔叁榜,此人不检行迹,时常留宿烟柳之地,凭借几分才情,引得青楼名妓争相交结,他与那韩淑子乃……买卖关系,私下之为徒,教其赋诗。”
景昔顿住:“一个妓子学诗?”
杨奎点头:“韩淑子乃延陵韩氏大户之女,本是世家千金,却因家道中落,流离转徙入了红尘。”
景昔踏出府外时,已有狱卫备了马车等候。
那狱卫她认得,初来监刑司点名时,她还多看了两眼,眼角有道刀疤,名叫狄柔,与杨奎一般,是监刑司的刑捕狱卫。
芙汐楼里早已乱作一团,女子惊呼声,花客议论声,鸨母咒骂声,充斥着整座红楼。
景昔抬眸,望了眼瓦楼顶上醉酒吟诗男人,吩咐扬奎与狄柔疏离人群,低声对赵弦宁道:“可有把握将他带下来?”
赵弦宁抬眸,睨了眼檐边男人,微微点头。
景昔一笑,负手上前,朗朗出声:“孔文君,好名字!”
闻声,楼顶上男人低头晲了眼她,又仰面猛饮一口,嗤笑出声:“醉念人去空飞燕,独酌月下,凄影彷徨。”
“醉笑陪君,叁万余场,只肖得春归人忘。”景昔拢袖,怅然对声。
她在来时便听说此人在楼瓦上已吟了半晌醉诗。
男人俯身,仔细瞧了眼楼下身影,却是醉笑一声:“监刑司司狱竟是个女人,大人也吟这不堪入耳浮糜之词?”
听罢,景昔悠然一笑。
她知道,此人叁次落榜皆因诗词风流,放荡不羁,更被学堂夫子用来警戒学士子弟。
“何为浮糜之词?”景昔眯眸,“不过是淫者见淫,顺势而为者多如牛毛,逆流而上者却是凤毛麟角,你,属哪一个?”
孔文君凝眉,望着地上女子却是倏然仰头,自负一笑间挥袖摔了手中酒壶,动作将出,赵弦宁已从暗处飞身而出,擒了他飞身落下,直看得楼栏前一众女妓惊叫喝,春心萌动。
杨奎被身旁妓子调戏得生了羞火,长剑一扬气声:“再敢造次,打你!”
“打谁?”景昔踏进楼里,睨了他一眼上前,“出事房间在何处?”
杨奎耳根一红,慌乱垂眸引她上了阁楼。
房前已被狄柔隔离,景昔踏进房中时便闻到一股腥人血气。
桌上趴着的女人早已没了生气,血水染红了绿裙,又顺着圆桌,滴落在地,汇成一方血滩。
景昔暗了眸色,呼吸微乱,只一瞬,又恢复平静。
“张伍作几月前辞去归乡,大人可是要再寻一个伍作来?”狄柔低语道。
景昔凝眸,盯着女人胸前匕首微微摆手:“不需要。”
说罢抖了袖子在房中转了许久,又寻来鸨母盘问了一番,方才命人将尸体运回监刑司,与之一同压回的,还有醉酒到不省人事的孔文君。
月色下,楼台窗边,一抹身影负手而立,望着街道上远去的马车,眉宇深凝。
“夫子,该回去了。”暗影处,一小童垂眸低声。
“几刻了?”
“戌时叁刻了。”
“还早。”
直到马车已消失至远处,窗台边身影方才缓缓离去。
景昔 第七十九章推断(微H)
“她……已有叁个月身孕。”景昔扯过白巾将尸体掩上,端着烛火撩开门帘道。
“什么?她……有孕了!”杨奎惊声,抬眸望了眼布帘,眉宇紧皱,“这孔文君真不是个东西!”
“他不是凶手。”景昔放下烛台,擦了把手道,“韩淑子身上的刀口方向不对。”
“如何不对?”杨奎皱眉问声。
在她面前,杨奎觉得自己像一个髻儿,总有问不完的疑惑,不知是她博学多识,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堂堂叁尺男儿,竟还不如一个女人懂得多,且她连查尸诊体都通,短短一柱香,便瞧出诸多破绽,这让他心下沉闷不快。
“韩淑子身上的匕首是直直插进心腔。”
“直插进心口,有何问题?”
问完,杨奎又是一阵懊恼,他怎么就学不会沉稳呢!
景昔起身,自兵器架上取过一把匕首,将刀柄浸入墨水中,微微甩了甩墨泽:“孔文君比韩淑子高出多许,若他要将匕首插进韩淑子的胸膛,那么刀口应是自上而下形成。”
说着她将手中匕首递给杨奎,示意他道:“来试试。”
杨奎瞪着手中匕首,又望望她,一阵手足无措摆手:“不行,代价有些大了,可否换个物什?”
景昔凝眉:“我是让你用刀柄。”
说完又颇为嫌弃摇头,她总觉得这男人有些呆了,长得明俊秀,脑子却不甚好使,怨不得仕途惨淡,且她一直觉得,杨奎与狄柔,两人应是互换下名字才对!
“我来吧。”
狄柔上前,伸了手去接杨奎手中匕首,杨奎却是先他一步,手腕一送,便将刀柄抵上景昔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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