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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填记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菱歌泛夜
唐仕羽长叹了一口气,并不试图跟她解释从原着到银幕会经历多大的改变,只是心里打了个转,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别看你现在这么想,以后有人把你这段戏剪成鬼畜视频,你又该恼了。”
孟初听到唐仕羽说起她的戏,脑袋里闪现出大大的sos,再聊下去,唐仕羽怕不是还要对她的演技发表意见,她可承受不了。
“我一直都忘了问,你现在在演什么啊?”孟初把脑袋放在唐仕羽的颈窝里,玩着他的手指问。
“演一个毒贩。”
“噢!我说你怎么把头发剪成了这样。”孟初忽然坐起身来,端详了一阵子唐仕羽眉梢上参差不齐的短发,继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随口问:“在这个小毒枭身上,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有发现属于你的那一部分吗?”
“或许有吧。这个角色身上有很强烈的宿命感。他确实是制毒高手,是化学天才,可是你知道,八九十年代,有才华,有知识,但怎么也考不上化学系。”
“把海子逼到自杀的那个年代?”
“对啊。他以科学家自命,从不承认自己制毒贩毒有害于人民,他给的理由是他的货只卖给外国人。可是他被抓了,不敢见自己的母亲。”
“这样的他是我的唐唐的一部分吗?”
“就像我从不觉得我爱上你有什么不对。可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我永远不能说你是我的爱人。”
“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人前亲密了。如果你是我姐姐,如果我这样告诉大家。”唐仕羽补充说。
“你在乎其他人么?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了。我现在知道什么人对我来说最重要。如果我们没有这层亲缘关系,那才是世界末日,因为我想不到我们还能怎样遇到,我也想不到你对我动心的缘由。以前的孟初还是很可爱的,我承认,现在…唐唐,我是个可悲的大人了。”
唐仕羽把孟初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让她听自己的心跳,他无法对她解释为什么他们相处的几乎每一秒他都处于一种异于寻常的亢奋状态,好像吃了什么兴奋剂一样,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感受,他以自己的肉体凡胎向她臣服。
“不,你不是。我每一眼看到你,眼前都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很神气,很美丽。我也还是个小男孩的模样,眼光只顾着追随你。我们在一条街上跑着跳着,我特别开心,我还差一点点就要追上你了,你半转过头,我看见你脸上金色的绒毛,像燃烧的火焰。你就是我整个的童年。”
“我脑海中也有类似的画面,不过是夜晚,我们一起在广场喷泉里玩,两个人脸上身上都湿湿的,你突然推着我往喷泉深处去,那种热度我记得好清楚,脸贴着脸的潮热。”
“像这样?”唐仕羽抱着孟初翻了个身,一寸寸地贴上她,明知故问。
“关灯。”





选填记忆 贵妃榻
孟初早先醒过一次。微睁开眼,她模模糊糊地看到窗帘在天花板上拢出一片厚重的蓝,隔绝开外面不知年岁的天光,让她想要在此刻地久天长地睡下去,什么也不用担心在意似的。沉入睡眠之前,她记得有一只手停在她的胸乳上,手臂从背后环绕她,她知道她并不孤单。
再度睁开眼,孟初发现房间里亮着一盏灯,是月晕般的暖黄色,唐仕羽正躺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就着灯光,看《眉间尺》的剧本。说起来,这个贵妃榻还是设计师说服唐仕羽买的,当时他提的要求是后现代、工业风,可设计师坚持说卧室里要有些女性喜欢的东西。
梳妆台、贵妃榻,他买下这一切的时候十七岁,现在终于等到了它们的女主人。
察觉到孟初望向他的目光,唐仕羽举起剧本,随堂测验似的问孟初:“眉间尺离家复仇的时候是几岁?”
“十叁四吧?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少年,算不上青年。”
“其实眉间尺有点像哈姆莱特,你觉得呢?一样的父亲被杀,一样的优柔寡断难担重任,结局都是同归于尽。”唐仕羽说。
孟初捡起昨晚脱在床脚的内衣,一边穿一边感叹道:“是啊,他俩都可以说是心力柔弱者。”
“我叫了早餐。”唐仕羽合上剧本,好整以暇地欣赏孟初的穿衣秀。他看着孟初的手伸进那件他昨晚从她身上卷走的胸衣,从半包的杯垫中托出浑圆的胸,乳波荡漾,推挤出一道沟壑,头埋进去,可以直通女人的心脏。接着,当孟初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孟初正对着他的圆润的臀瓣,想象的殿堂就又坍塌了,变成了柔软的,占据整个世界的,桃心似的屁股。
“——啪” 孟初听到她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天的剧本被卷成直筒,脆生生地打在了她仍旧隐隐发酸的屁股上。
“唐仕羽!”孟初嗔怒,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对唐仕羽来说,和邀请无异。
“嗳。”唐仕羽一边轻轻地答应着,一边把她拉进贵妃榻里,按着胡乱亲了一通。他这才知道贵妃榻的好处,有一面拦着,孟初怎么动作都像是在他掌心里嬉戏,没处逃,他可以亲到这儿,亲到哪儿,唇齿生香。她的眼角还带着昨晚一夜后颓废的涩感,好像被路人拖到哪个小巷子里也会用这样朦胧的眼睛看人一样,看得唐仕羽遭遇了一场为他点燃的火灾。
“别别别,之棠还在外面。”
“哼哼,好像你昨晚叫的时候在乎过他似的。”
“那他现在可能醒了嘛。”孟初哭唧唧地按着唐仕羽的大腿,想要爬起身来而不得,只能任他胡作非为,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之棠在门外喊:“早餐到了哦~你们两个不要赖床啦!”唐仕羽才放过了孟初,给她找了双毛绒拖鞋穿上。
早餐是他叫的,本来想着吃完直接去机场,他旷得久了,哪里想得到一早上起来能这么香艳,然而房间里有了女人,真能够把氛围完全地转换,好像墙纸都变成了蔷薇色。他有些飘了,情不自禁在贵妃榻到门口的距离表演了一个叁步上篮。
孟初到底是见过世面,对唐仕羽做出任何中二行为都见怪不怪了,反倒是一开始他和她聊莎士比亚,让她有点惊讶。她总是忘记唐仕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这件事,她所记得的他就是会在卧室里叁步上篮的。
出了卧室,唐仕羽就很规矩。铺餐垫,拿公筷,勤勤恳恳地布菜,接着在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今天咱们去广东,11点的飞机。”
“可是我今天还有一场戏要拍。”孟初说。她很难相信竟然有人会给她的行程直接下决定,就算这个人是唐仕羽也不行。
“不,你没有。今年学校提前开始考试周,大家都得陆陆续续回去参加考试,戏不戏的都得往后挪了。”唐仕羽说这话的时候很神气,像是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羽毛。
“别得瑟,我去问一下。”孟初打电话给卢野,才知道他们有一节必修课的考试时间突然提前了一周,说是教务处的直接安排。现在整个剧组哀鸿遍野,都在改签机票要提前回北京了。
“我说你们剧组是草台班子,现在相信了吧。”唐仕羽见缝插针地说。
“那您呢?大明星也像我一样没戏拍?”孟初挂了电话,感觉事情正在起变化,却也说不出什么不对。她把手机扔在桌面,整个人向椅背靠去,双臂交叉在胸前,对唐仕羽说。
“去广东就是拍戏的一部分,我们要去的地方叫海陆丰,你去了就知道。”唐仕羽的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好像盘算了很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似的,然而孟初想到他昨天才知道自己在横店当群演,今天就什么都安排好了,好像也不太现实。她更愿意相信他是一时兴起,虽然她并不知道海陆丰有什么好去的。
“之棠也去吗?”孟初问。
“之棠,你想去吗?不想去的话去昨天那个剧组给大家发盒饭也是可以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干这个。”
“我想去发盒饭。”之棠想都没想,直接说。
“好嘞~”唐仕羽欢快地答道,拿起手机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以坐火箭的速度把之棠编排走了。
“姐姐,你最好穿漂亮一点。在机场,我们会被人拍到的。”孟初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唐仕羽,试图理解他的小脑袋瓜从昨晚到现在都想了些什么,但是仍旧,她选择了最直接的那一个解释:他就是想完全的公开而已。
这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fine. 你待会就穿这个出门吗?那我选个和你能搭上的颜色。”孟初在行李箱中找出她大场面才会拿出来戴的珍珠耳钉,心潮澎湃起来。
她好像能够理解今天唐仕羽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开心了。以姐弟的关系公开,即使依然有不能展露人前的亲密,到底是比陌生人的关系要亲密得多。至少坐一辆车,住一栋房,吃一顿饭,都是完全的合理合情合法。
养一个孩子……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这个他也会公开吗?孟初在心里纳闷。她将这件事的裁决权交给了唐仕羽,昨晚他说她是家姐,她就接受了他的选择。其实那时候他要是说她是爱人,她也会接受的,毕竟她不是那个“公众人物”,她的爱情要泛滥得多。
在孟初和唐仕羽坐上去广东的飞机之前,他们过安检的照片已经在网上爆炸式地流传。照片里,唐仕羽接过女人脱下来的大衣,在一旁异常乖巧地等待,接着又帮走下来的她穿上大衣,还帮她把长发从衣服里拿出来。
敏锐的粉丝都还记得不久前出过的那一桩荒唐事。这个女人是导演刘紫荆的女朋友,可是身上有唐仕羽的粉籍,连id都是“唐仕羽的圈外女友”,并由唐仕羽本人亲自曝光。那件事从未有一个正当的解释,粉丝普遍接受的看法是她也是粉丝之一,因为粉得早,和唐仕羽私下是认识的,对于她和刘紫荆谈恋爱这件事,唐仕羽是祝福的,所以在全网黑的时候帮她说话。
这个逻辑不完全自洽,难点就在这个女人的id上了,她取什么名字不好,要取一个指向性如此明显的。那件事造成了唐仕羽粉丝内部的一次地震,很多跟行程的前线粉都脱粉了,接着唐仕羽也宣布要息影一年,大家心里都不太好受,觉得唐仕羽在拿自己的事业跟她们赌气。
现在唐仕羽好不容易进组了,事情也被淡忘,成为隐痛,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还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唐仕羽是什么人,原来还会帮女人拿包?
大家都疯魔了。之前和现在脱粉的粉丝有的忍不住要回踩,拿出了更多的照片。有的拍在医院门口,告诉那些自我感动的粉丝唐仕羽息影一年其实没干什么正经事,整天就拿着小饭盒去医院,那个女人在医院系统里能查到住院信息,唐仕羽为她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出医院眼圈都是红的。有的拍在学校,唐仕羽的车就大剌剌地停在那个女人学校的停车场,真以为粉丝不知道他车牌号吗?
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飞机落地广东惠州前10分钟,《眉间尺》剧组放出了一组花絮。第一个镜头就是唐仕羽渐渐走近,搂住那个女人的肩,对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姐姐,特别亲!这些天承蒙各位关照。”接着,就是唐仕羽的姐姐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孟初,在《眉间尺》剧组饰演宁贵妃。”
如果孟初知道试镜时自己录的开场白会被作为她走向娱乐圈的第一块敲门砖,在全网各大平台疯狂转发,她一定不会放任自己笑得那样肆意,那样傻、白、甜。




选填记忆 长不过一天
当孟初坐在午夜的机场想到刚刚过去的这一天,她已然忘记了出发时那个风滚草一般被带着走的自己。她觉得她是在回忆一场极其特殊的观影体验,她是那个拿着摄像机的人,或者说她的眼睛就是那颗聚焦的镜头,而唐仕羽说着解说词,在演员与爱人的角色当中进行着贪婪的转换,透过他的眼睛,孟初看到了什么能够令他着迷,什么引起他的思索,她听到了属于荧幕的,声音中的另一种语言。
广东是彻彻底底的南方了,一下飞机,温暖的空气迎面而来,让人疑心这是个日和风朗的春天。孟初早早的就换好了自己惯常穿的长风衣,在更衣室门口等唐仕羽。她发现自己的出现带来了一阵窃窃的骚动,以为是唐仕羽走到了她身边,然而环顾四周,唐仕羽仍旧没有现身。
等到那阵骚动都平息了,孟初将眼光投向更衣室的大门,期待在那里看到一个高高的,穿着夹克衫、戴着墨镜的、会引起更大骚动的少年,可她的目光一无所获,那里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亮眼的东西。
再有一会儿,这一波乘客都快走完了,更衣室门口几乎没有人,只有一个人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裤,腰往一侧塌着,带着戒备和疑问站在那里,好像搞不清往哪里走,或者说决定不了自己要往哪儿去。
这就是孟初的回忆中不断闪现的第一个镜头,她看到了一个卑琐的灵魂在她芝兰玉树的弟弟身上显现,好像那就是他本身的样子。
“他是梁聪。”唐仕羽自我介绍说。唐仕羽只是这样一笑,还是他自己的那种笑,刚刚那个镜头就开始破碎,晃晃荡荡的,告诉孟初她之前所看到的只是超现实主义意味的即兴表演。
“梁聪,是小毒贩的名字么?”孟初问。
“嗯,聪明的聪。”唐仕羽身上同色系的短袖并不合身,紧贴着,配合佝偻的身型,看起来就像刚被人在胸前泼上了半桶沥青。这样的他抬头望向机场的指示牌,就像一只伸长了脖子的龟。
梁聪拉着孟初坐在了去汕尾的班车。
他没有在脸上做任何改动,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孟初如果看向他的脸,就会把之前那个大概的印象抛在脑后。这样的反差让孟初忍不住要问:“梁聪本人知道他长这么帅么?”
唐仕羽转过头,刚刚停在车窗里静止不动的侧脸突然开始扭曲,像是被热浪炙烤过的空气所伤,下颌前突,脸颊两侧的肉也位移而下,显出装腔作势的凶狠模样,语气又温柔无比地说:“这儿会有道疤。”
孟初的指尖来到他的眉尾,轻轻划动,一直到另半张脸的下颌,她在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道疤。
“看起来化妆师好像会很辛苦。”孟初说。
“梁聪死刑前我去见过他,他说这道疤没有故事,小时候表哥把烧烤签子扔在他脸上,只是烫。”
“会拍到死刑么?”
“会的,注射死刑。剧本上说梁聪闭上眼睛,睫毛开始抖动,脸上的白色疤痕像大动脉输血时那样起伏,然后归于平静。”
孟初拉上大巴车的窗帘,亲了亲唐仕羽的睫毛。她开始预感到这次旅程会直接敲击她的心脏,就像置身某个先锋剧场,看见演员在自己面前瘫倒在地。
“我们去哪?”
“我家。”孟初看到唐仕羽又换上了梁聪的脸和眼神,那让唐仕羽的大眼睛看起来多了一些空洞,总也落不到重心似的,心盲。说着“我家。”的时候,又好像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家,我哪里有家。”下一秒就要暴起,这一秒却还能保持平静的样子。
孟初承认自己被迷住了,当她意识到这是表演,而她对这表演产生了同情。
下了大巴车,唐仕羽保持着那种深入腰椎的扭曲?,身躯有想要保持直立的努力,可在外人眼中却只能看到一个将将就要贴地而行的人类,要被并不存在的日光烤化。
孟初在他身后边走边观察,忍不住又要问:“梁聪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是要考大学的么,你演得他像个讨薪农民工。”
“没有说你演技不好的意思。”孟初补充道。
“他已经越过了“考大学”那个时间段,现在的他痛恨自己曾经的梦想。”唐仕羽从梁聪那里活过来,对孟初解释,顺便活动活动自己受虐的筋骨。
接着,唐仕羽带着孟初走在一条乡间长满杂草的小路上,但和孟初分走两旁,刻意隔离出一段现代都市女郎和几十年前的村野赌徒的距离。他和路过的每一个本地人挥手致意,像看到熟识的朋友一样,他顶着烈日的脸带来属于太阳的反光,让路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身型辨认出是哪个体面不起来的同乡。
“这是梁聪回家的必经之路。一直到二十叁岁,他都在这条路上走着做所有事。我先前以为这条路肯定很狭窄,逼仄,因为梁聪说他避开不了经过他身边的车辆。我没想到这条路会这样长,杂草长得这么高。”
“梁聪本人很矮的。”唐仕羽对孟初解释说。孟初在他脸上看到了悲伤,是他本人的悲伤,她这才相信自己的弟弟并没有演出一个叱咤风云的毒枭,真的只是个小毒贩而已。
“这部戏的形式就是一个罪犯死前的独白,回忆支撑着整个叙事。”唐仕羽说。
“放榜了,我从最后一名往前看,没有我。我能怎么办呢,只能回家。我看到路边有一个稻草人,乌鸦站在稻草人的帽子上面,我都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顶帽子。在我们海陆丰,是不给稻草人戴帽子的。我想乌鸦就是因为那顶帽子才决定要过来的,所以多戴一顶帽子干嘛呢。我在干嘛呢,我们这里从我出生起挣钱的路就是制毒、贩毒,我偏要去考什么大学。我觉得我的人生要完了,乌鸦因为我的帽子,在我头上拉屎。”
孟初边听边向两旁无尽的旷野张望,她看不到任何一个稻草人,天空也没有乌鸦飞过,她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真实人物的世界里,寻找一段已经失落的记忆。在这里似乎只有唐仕羽的声音还算真实,可那也只是一段台词,一种历史正在重新被建构起来,在只属于他俩的心中。
“后来你猜怎么着,我在稻草人下边发现一个小男孩,他借着稻草人的阴凉在写作业。我想,学校里的老师问他有什么梦想,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将来想当毒贩,可当他长大,他就会发现自己只能干这个,其他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现在的海陆丰还这么乱么?我只是好奇小孩子的未来。”孟初带着歉意打断唐仕羽。
“好多了。”
“那就好。”
“所以这个戏,演的是理想与理想的不能实现?”孟初问。
“不全是。我觉得更符合命运的既定安排与个人的抗争及其失败。”
“那可就是个大命题啦。”孟初想到了古希腊戏剧,觉得梁聪有着很深的古典式的悲剧感,不过现在看来,有些过时?
“他的才华支撑不起他读化学系,但是制毒这个更高门槛的事业,他轻轻松松就迈过去了,他总觉得这证明了他就该属于化学系。”
“人的归属感可真奇怪。”孟初感叹道,“我就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法学,虽然我念的是这个。”
“所以这部戏里包含了个人对自己的认知,戏剧里行话叫identity?plot,解决了这个问题,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梁聪对自己的认知是什么?我承认他可以是个化学天才。”
“他无法进入化学系,可他又已经觉得自己是化学系的一份子几年了,他就算去做毒品生意,也不是利润更高的走私,而是技术性要求更高的,制毒。我觉得他对这个更小的圈子还是不认同,在哪里,他都是个异类。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身份,他开始把毒品小山一样堆在桌子上,然后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清醒。”
路将要走完了,太阳的光线也开始西斜,孟初感到一丝凉风穿过她的膝盖骨,她问唐仕羽:“梁聪的家在哪?”
唐仕羽指着面前的村落说:“某一座小楼,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原路返回?”
“走吧。”唐仕羽终于从小路另一端走过来,他的声音也不再辽远,他牵起孟初的手,身型舒展开来,眉宇间山长水阔。
“我做好成为一个演员的准备了。”回程的飞机上,孟初对唐仕羽说。




选填记忆 如是我闻
下飞机前,唐仕羽把带着他学校大名的羽绒服给孟初穿,拉链拉到顶,孟初的半张脸就被遮得严严实实,余下的那双眼睛也被唐仕羽戴上了一副黑色墨镜,显出生人勿近的模样,只有微曲的长发、直挺的鼻梁和羽绒服下纤细的脚踝透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极有可能是具非常漂亮的女体。
唐仕羽本人则换上了一件长及小腿的黑色大衣,和孟初相比,他显得低调得多,好像有意敛起自己身上的星光,去当她的奴仆似的。而后,唐仕羽又从大衣兜里掏出副一样的墨镜给自己戴上,两人的着装就突然有了一丝相似,这种观感,走在一起的时候更甚。
那天横店突然降温,窗外飘着落地即化的雪花,百余名媒体记者坐在机场里外焦急地等候从广州飞来的那架飞机,电脑里跃动着的令人目眩的字符们即将变成一篇篇新闻通稿,只待新闻的主人公出现,被相机捕捉,变成与字符一起狂欢的图片。
只需要看一眼这电子设备所组成的黑色大海,孟初就知道为什么唐仕羽要给她戴上这副墨镜。她确信自己脸上勉强还能维持平静,可是她的眼睛会在闪光灯下出卖她,告诉镜头后的人自己有多慌张。
唐仕羽始终和她并排走着,没有多一步,也没有落一步,步伐像是在表达对势均力敌的对手的尊重,然而孟初知道,唐仕羽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是完全以她的步伐为参照的。那种感觉真奇怪,好像她一瞬间就成了什么明星似的,不需要真的在电影胶卷上留下影像,只需要有相机对着她,有真的明星走在她身边,她就恍然间不是她自己了,至少不是那个因病休学困居北京的自己。
“我不喜欢这样。”孟初对唐仕羽说。
“再忍耐一下。”唐仕羽轻快地回答。
直到坐上唐仕羽拍戏时才会用到的房车,孟初都有些木然,这一切未来得太快了。前一刻她还折服于戏剧艺术的魅力摩拳擦掌想试一试,下一秒她就真的成了这种drama的一份子,托唐仕羽的福,攀西装裤下的裤带关系,“唐仕羽的姐姐”成为了她最为突出的个人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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