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填记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菱歌泛夜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带来希望的送子观音,可不是一笔时隔多年找上门来的风流债啊。而且她一进门就哭,沉清越的父母大概把她看成一哭二闹叁上吊的怨妇了,这穿得多乖都挽救不回来的第一印象,糟糕的开场白,还“初尝禁果”,孟初想咬舌自尽。
不仅孟初心里乱七八糟的,隔着半张茶几的老夫妻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只有之棠自己给自己掰橘子瓣,心里想着橘子真好吃。
之棠打了个饱嗝,拉着孟初说:“妈妈,我想去厕所,大、大号。”
沉默了很久的老沉家复又喧闹起来,沉清越的妈妈一下子找到了当奶奶的责任感,急匆匆要把之棠带到厕所去,沉清越的爸爸趁机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噌的一下,发出脆响,之棠这时候却显得有些认生,一直让孟初陪他去。
孟初把厕所门带上,和马桶上坐着的之棠大眼瞪小眼,不想哭,也不想笑了。看着之棠纯真无邪的眼睛,孟初对之棠说:“你要有爸爸了,你知道吗,之棠。”
转身,孟初拉开窗户想让自己透口气,眼睛透过冬季干枯的树杈随意往下瞥了一眼,只是一眼,就做贼心虚似的立马又把窗户拉上了。
那一眼,她看见沉清越在一辆白色suv的后备箱拿下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一个中年男人在帮他,旁边站着姚芊芊。
孟初心慌不已,在并不开阔的洗手间来回踱步,之棠的眼睛也随着她的步伐来回移动,这厕所一点也没有要上完的意思。她好像幻听了,能听到沉清越上楼的声音,孟初慌不择路,去把洗手间的门给反锁了。
她没想到这锁和她见过的都不太一样,拧反锁那一转的声音特别特别响,她都能够想象到客厅里的沉清越爸妈听到这声音愕然的模样,接着,她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还有沉清越喊的“妈,开门欸。”
在孟初犹豫要不要开锁的时候,沉清越的爸爸走到洗手间外,对孟初说:“这样也好,你们先别出来,让我先审审他。”
哦,孟初想起来了,沉清越的爸爸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沉清越还没发现给他开门的妈妈笑得有多勉强,也还没来得及看见自己老父亲铁青着的一张脸,他满脑子想着待客之道,介绍说:“妈,这是我大学同学,下车的时候碰到,她爸爸就顺道把我捎回来了。”
沉清越的妈妈继续强颜欢笑,见又来了个女孩子,怕迎她进来厕所里那个心里会不舒服,也就一直卡在玄关和两个孩子聊,姚芊芊心里纳闷为什么还不让她进去坐坐,哪怕是喝杯水也好,她想看看沉清越的家是什么样,哪怕一眼。
沉清越的爸爸继续黑着脸抽烟,屋里的烟味已经到了姚芊芊站在门口也能闻到的程度,正好楼下按了几声喇叭,姚芊芊只能说:“我爸爸还在楼下等我,我先走啦,叔叔阿姨再见!”
孟初一直贴着墙听着,判断姚芊芊和沉清越现在是什么关系,听见姚芊芊说再见,她再度慌不择路,把洗手间的锁拧回好几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不管怎样,有仇报仇。
“芊芊!”孟初好像苦情戏的演员附体,至少是紫菱叫绿萍那样,再不济也是如萍叫依萍那样,叫住了姚芊芊要走下楼去的脚步。
“啊?”姚芊芊一边眼睁睁看着孟初跑过来,给了她一个足够勒死人的拥抱,一边用余光看沉清越,孟初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不认识我了吗芊芊!我们是室友呀!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孟初的眼睛肿肿的,脸上的笑容其他人看起来还算真诚,看在姚芊芊眼里,却和恶魔无异。
姚芊芊用手肘拉开和孟初的距离,也带着笑说:“这我怎么敢忘。”
孟初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主动把姚芊芊迎进去,给了她一个苹果,没一会又把那颗苹果从姚芊芊手里抢回来,用水果刀一寸一寸地削。
楼下的喇叭又响了几下,坐立不安的姚芊芊连忙起身说:“我爸爸好像等急了,我必须得走了。”说着,就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门一关,沉清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撑衣杆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隔着厚重的大衣毛衣,也能体会到老父亲十足的力度。这一打,沉清越在孟初面前有些挂不住脸,竟然伸手去抢那撑衣杆。
孟初听见沉清越的爸爸说“反了,反了你了”,一只棉拖鞋就飞了出去,接着是第二只棉拖鞋。沉清越的妈妈开始哭起来,一边护着沉清越,一边叫孟初帮忙说句话,孟初在中间实在无措,假装伸出手帮沉清越的妈妈护着沉清越,其实是把沉清越往他爸爸那里推,心里可高兴他被打了。
活该。
叫你骗我。
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孟初也记不清了,她依稀记得是之棠从厕所里走出来,以为这一家人在群殴自己妈妈,尖叫了一声;沉清越则坚持说是因为他制服了自己的老父亲,解决了矛盾之源。
选填记忆 不应有恨
闹剧:第二场
之棠提着裤子,伸长脖子,童稚的眼睛望向眼前纠缠在一起的毛呢衣料,想把孟初从这一坨乱七八糟的陌生人里拆分出来,可是目力所及,孟初的脸在其中不停地变幻,有时候在削苹果的那个叔叔胳膊底下,有时候在一旁顺着气,没一会又加入进去,看不见了。之棠感到一阵恐慌,惊叫了一声,试图引起孟初的注意,然而房间里所有人的脸都渐渐朝向他,开始变得规矩,齐整,体体面面。
他们不打了。
之棠尖利的叫喊声让沉清越的爸爸想起来十年前,或者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好像就是昨天,他在这个客厅拿着木质衣架打沉清越,沉清越也是这样叫了一声,因为什么而打是早就忘了,这使他感到了一种扭曲的荒诞,好像他在这个家的角色就一直是这样,这么多年。
沉清越声称他没听见之棠的喊声,他只记得客厅突然一片寂静,他终于能够放下挡在面前的胳膊,看见老父亲陡然间倾颓的躯体,和低下头斑白的头发。日后回想起来,沉清越总觉得那个瞬间他们家建立了某种新的秩序,好像草原上雄狮的更替那样,他看见一只狮子黯然离场,他曾经英明神武的父亲。
可是此时此刻,沉清越暂时不能用怀往时美化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他只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当着孟初的面,在研一这个早已不是小孩子的年龄。他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为什么要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冲天的气愤又是那么理直气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着妈妈止不住的抽泣,沉清越的余光看向孟初,她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察觉到他的目光,那敛不住的快乐就藏起来了一些,变成灵般的温柔端方。
最后,沉清越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将将长到他大腿的小男孩,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孟初的大腿,不大的小黄脸藏进孟初牛仔裤包裹着的臀瓣底下。
沉清越以为之棠是他们家过来玩的什么亲戚,想着这小孩怎么这么会选地方呢,伸出手去,就要把之棠的脸从孟初的牛仔裤下掰了出来。他不确定自己的手有没有碰到孟初软弹的臀,有也只是一瞬间,他感到手指上有些电流似的东西经过,可是看到之棠的脸,那电流就变成了一团火,燃在掌心灼灼地痛,让他赶紧松开了握着之棠半张脸的手。
之棠白了他一眼,那脸和他小时候长得不能说一模一样,也得有七十分相似。
“你还认得她吗!”沉清越听见爸爸在吼。
“认得的认得的,我和清越也是研究生同学。”孟初卖着乖抢答。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们?你们就这么养着没告诉家里人?”沉清越的爸爸眼光变了又变,总算有所缓和。
“我早就知道什么了?”沉清越问向孟初,孟初躲闪的眼睫和尴尴尬尬的微笑让沉清越更加不明所以,两肋之间已然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好像在帮他回忆那个午夜,这个女人的杀伤力。
沉清越的长腿在如今显得逼仄的客厅后退几步,中长的黑色羊毛大衣从他肩头滑落,被他一把扔到了沙发上,他张开双臂,活动刚刚被打到的肩胛骨,复又拢,托着沉重的额头,无可奈何地问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妈妈:“妈,孟初怎么会在我们家,她什么时候来的?”
“越越,你别问了。你就跟妈妈说实话,这孩子是你的吗?”
沉清越半边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亲近着妈妈,前半句还好,他还能握着妈妈的手,后半句惊得他直接从扶手上滑了下去,摔了个屁股蹲儿。
之棠本来就觉得这男的这样坐很可能会摔个屁股蹲儿,一直盯着看呢,现在真的摔了,指着沉清越哈哈大笑,被孟初一把拉了回来,小声说:“礼貌,之棠。”
而沉清越在想:搞什么,我还是处男。
孟初看着沉清越坐在地上惊愕的眼神,半个字也没为自个儿辩解,她坐不住了,起身过去把沉清越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拉一边在他耳旁说:“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可以可以,你们先把事情说清楚,我和越越他爸也再想想这事儿,太突然了,都懵。”沉清越的妈妈先听见了,挤出微笑对孟初说。
沉清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带着孟初往书房走,刚一走进房间,客厅里沉清越的爸爸就吼了一声:“不准关门。”
好吧,不关门。孟初挡在沉清越面前,隔绝着她身后的目光,她暂时还不想解释,只想弄清楚一个事实。
“拉开你的毛衣。”孟初说。
“小孩怎么回事?”沉清越双手插在胸前,同样的有优先事项。
“你先给我看看。”孟初坚持。
“我这是喜当爹了吗?”沉清越自嘲。
“为什么你们俩要联手骗我,你和她有那么熟吗?”如果他是真的受过伤,她就可以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心伤当作祈祷和献祭,如果。
“是你和唐仕羽的孩子吗?你们俩,我叹为观止。”
“我找错人了,我马上就走。”孟初说着,就想转身出去,带着之棠离开。她这次出来简直是完完全全的失败,早知道就该让唐仕羽来接她了,她根本忍受不了和沉清越这样对峙。
“不许走。”沉清越抢先一步,关上了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让沉清越爸爸点烟的火苗在空气中颤了颤,可终究没有灭。
“你想看什么?”沉清越握着孟初的手,她的手显得特别小,可能只有他的叁分之一,或者说四分之一,小小的一个握在他手心里,他带着那只手穿过他厚重的墨绿色的毛衣,冰凉的指尖贴着他光滑的腹部,数着他的肋骨,一直触到密密麻麻的蜈蚣似的凸起,缝针的痕迹。
孟初崩溃了,伏在沉清越肩头泣不成声。
沉清越痴迷的唇吻一点点缀饮去她脸上的泪痕,他在说着什么,好像是“我不怪你”之类的话,孟初听不分明,她只竭尽所能去感知他,皮肤,听觉,触觉,鼻尖都是他青草一样的味道。
他是真的存在,他在吻我,他的唇是真的,还在这里,在我面前。
“所以你可以说外面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了吗?”
“well…”孟初一尴尬就想说英语的毛病始终没有改。
“但说无妨。我还没有过,所以,你说吧”
“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那天晚上吗?我帮你打手枪,液射在我手上。孟启明没有生育能力,我为了把他送进去,把他的液用手捅到阴道里,可能带了些你的。”孟初低着头一直讲,压根不敢看沉清越,她这时候才想到沉清越可能还是个处男。
“后来落胎,掉了一个宝宝,这段记忆我完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身下流了一大摊血。”
“几个月前,爷爷告诉我说之棠还活着,老人家一直养在身边。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生下了之棠,双胞胎中活着的那一个。”
“这…”沉清越说不出话,他确实还是个处男,这辈子交出液缴械投降也就那么一次,他没想过那么一点他的东西会带给孟初那么大的痛苦,甚至她的发病,他都负有一部分责任。更别说现在还有一个这么严重的后果。
“天呐,怎么会这样。”沉清越一边感叹,一边瘫坐在了书房的沙发椅上。
“是啊,我也觉得怎么会这样!我知道后,去学校找你,姚芊芊骗我说你死了,或者说你们俩合伙骗我,还拿了遗书给我看,这我怎么能不信,我认得你的字迹。”
“姚芊芊骗你说我死了?”沉清越反问。
“真的是她骗我?我以为是你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这个谎撒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虽然真的把她骗到了,如果这次不来,她还得被骗一段时间,至少是一辈子。
“等等,所以你之前说联手骗你,我的联手对象是姚芊芊吗?”
“不然还有谁?”孟初问。
沉清越拉开毛衣,让孟初看他肋骨之间划开的刀口和细密的针脚,让她触碰,接着问:“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虽然说没有,但是隐隐约约,她感觉到这伤疤和她有关。
“你记得的是你在病房里捅了刘紫荆对吧,其实是我。那时候你眼睛里只认识他,早就认不得别人了。他在一旁激怒你,我俯下身安抚你,你以为我是他。”
沉清越讲得舒缓,和善,好像一点也不怨恨她,但对孟初来说,这个事实比突然出现的之棠更加难以接受,她在被窝里恨了捅死沉清越的人多久,现在她就反噬到自己身上多少恨意。她一边听,一边半跪着去吻沉清越肋骨间的长条形伤疤,一点一点,小心翼翼。
“嗯,就是这样。怕你被抓起来判刑,我跑了。刘紫荆身上的只是小伤,所以你才能顺利过关,要不然你以为呢?”
“至于姚芊芊…我打车到校医院,那时候可能真的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姚芊芊看见我了,我都还没解释,她就知道是你干的,可她帮你圆谎了。”
“遗书是我给她看的,她也有想过要报警抓你,我为了说服她,至少得向她证明你值得,并且需要更好、更正常的生活。”
“姚芊芊这么骗你我真没想到,可她人其实不坏,倒是我,很愧对她的喜欢。”
沉清越摸着孟初的头,想让孟初振作些,她一哭,两颗眼仁就红通通的,怎样都原谅她了,况且他一开始就没有恨,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你们俩在一起了吗”孟初准确提炼信息,顶着流泪猫猫头问沉清越。
“没有。”小傻子。
“还有一个问题。”孟初显得更委屈了,像是现在地毯上出现一个坑,她立马就要躲进去,并且把地毯盖在身上,掩盖痕迹。
“你说你说。”
“我和你爸妈讲,我们…啊!好难说出口!”
“我们怎样?”沉清越低头,总算感到了一丝轻松,玩味似的,问伏在他膝头的孟初。
“我们…”
“嗯,我们。”沉清越鼓励地重复。
“初尝禁果。”
“初尝禁果。”沉清越跟着她重复,那几个字好像在他舌尖舞蹈,听得孟初也跟着荡漾起来。
天呐,孟初觉得自己要完了,这四个字他说出来怎么就该死的诱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选填记忆 茅台酒
闹剧:第叁场
孟初自认没有经历过所谓的一见钟情。她的爱意都是慢慢积累下来的,需要在相处,或者单方面的凝视中得到确认。当主动的那个人不是她,她就无端地对这段感情不太信任,因为那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然而这个谎言瞒孟初瞒得太久了,久到她已经默默在心里想清楚了一些问题,其中一系列就是:我到底爱不爱他?如果不爱,为什么我现在这么伤心难过?为了一个对我来说不重要的人?
凡人多舛误,惟神能见宥。
她得说她的爱意在这不断的思念,悔过,回忆中被重塑得像一座金色的雕像,她的过去成为了自己告诉自己的一段故事,而沉清越在其中有了突出的位置。她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曾经很喜欢沉清越,那份爱意是类似于富士山的东西,直到知道他的死讯,才有了想要爆发,喷涌的冲动。
她曾经以为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可是现在,沉清越就在她面前,在他曾经学习过十余年的书房里。
“你在想什么?”孟初问身旁同样沉默的沉清越。
“我在想,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跑到我家来的。以为我死了,带着之棠……要过年了。”
孟初隐秘的私心想把之棠扔给沉清越的父母,她以为那是个双赢的选择,可面对沉清越,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真实想法的。
“我没有想让你承担什么责任的意思。”孟初说得很没底气。
沉清越正要回答,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不是他们这个小门,而是房子外的那一个。听着妈妈去开门的脚步声,沉清越和孟初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姚芊芊,两人的眼光都有些躲闪。
沉清越的妈妈听起来很惊喜,接着是之棠更加惊喜的声音:“唐唐哥哥!”
孟初这下子有点缺氧了。
她不是不记得唐仕羽之前是怎样扼住她的脖颈,因为那该死的安全感。
孟初打开书房的门,和停在门口寒暄的唐仕羽撞了个正着,脸上满是讨好。唐仕羽的眼光则越过她,看向书房里仍然端坐着的沉清越,和他碰了一碰,倒也没有分外眼红。
“我在x酒店订了一桌,咱们先一起去吃个饭吧,边吃边聊。”唐仕羽抱着之棠,对沉清越的父母发了个动员令。
沉清越的妈妈犹豫着,“孟初的父…”,还没说完,就被唐仕羽截断,“这个您别操心,我就是我姐姐家派出的代表。”接着,唐仕羽像对待最温柔的情人那样低下身去,在沉清越妈妈耳畔说:“我姐姐,母亲瘫痪,在国外疗养,父亲早逝。她只剩我一个了,您多担待。”
沉清越的妈妈听了,又凑到沉清越的爸爸耳边耳语了一阵,老夫妻先前的打算算是泡了汤,只能再从长计议,也就是说,跟着唐仕羽去吃这顿饭了。
沉清越的爸爸开车,妈妈坐副座,后面之棠先爬了进去,招引孟初。孟初想着她要是先进去,剩下两个得坐一起,画面实在诡异,于是也立着不动,还是唐仕羽打破僵局,上去把之棠抱坐在大腿上,接着是孟初,最后是沉清越。
好了,画面或许更诡异了。孟初坐在中间,旁边两个都是可以一手挽过来的存在,只是只挽一个,或两个都挽,都是要血溅叁尺的。
孟初只得逗之棠玩。
沉清越坐在妈妈后面,看见她当着人家面在搜索引擎上搜“唐仕羽”,有些无力,这世界让他感到无力。
这无力在唐仕羽开了两瓶04年的茅台酒时到达了顶峰。
沉清越不懂酒,但也从父亲的神情中察觉到了这酒的难能可贵。他并不想和自己妈妈那样,在搜索引擎上查这酒的价格,单是这一行为就会提醒他,他和唐仕羽过着怎样截然不同的生活。
唐仕羽可能并不存心想要炫耀,可是唐仕羽的一举一动在沉清越眼中都显露着钱的价值,以及上位者对其的无感。
沉清越想到自己家酒柜里藏着的那半瓶茅台,父亲过年时请局里的领导才会拿出来喝,每次一个小酒杯,新晋中产小心翼翼而又辛酸的摆阔,他知道自己家其实是喝不起的。
孟初完全没有想到酒不酒的。她听着唐仕羽和沉清越的父母聊,好像唐仕羽是她的大哥,现在帮她主持公道来了。唐仕羽言语中透露着并不存在的她一个人抚养孩子的艰辛,以及对沉清越当甩手掌柜的批评,唐仕羽几乎没什么诉求,可句句都像是拍着惊堂木说的。
有点过了,孟初觉得,这可不是她的本意。
饭吃到一半,孟初才发觉叁个男人面前的小酒杯威力无穷的作用,他们都有些醉了。
沉清越脸色发青,神情中带着木木的迷惘;唐仕羽红光满面,声调一高,就像是演话剧;沉清越爸爸喝了个爽,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事情了。
沉清越的妈妈握着孟初的手,万分怜爱地说:“好孩子,我们老沉家对不起你。”
“别这样说阿姨,我就是把之棠带来给你们看看,没想着其他的,别听我弟弟瞎说。”
“之棠上户口没有?在哪里读书?”
“户口还没搞定,是找清越帮个忙,学校找人定好了,在北京,入学了都。”
“阿姨要退休了。你要是不嫌弃,阿姨可以去北京帮你照看之棠,刚刚你弟弟说的,你为了之棠连戏都很难演上。”
“倒也没有阿姨,我弟弟说话就是喜欢夸张。”
“我哪里夸张!”唐仕羽嘟囔着,高了一调,又好像桌上的人都对不起他姐姐那样说道:“我姐停课一年,23岁,这么好的年纪,职业发展完全没有啦!就在家送之棠上下学,给之棠做饭。她还读书呢,不是家庭主妇,沉清越你有眼睛的话就看看她成什么样了!”
唐仕羽起身,给自己满上了一个小酒杯,拿着酒瓶,也给沉清越满上,半开玩笑地对他说:“管好自己的子这么难吗,姐夫?”
“好!”沉清越忽然大声应了这挑衅,“你叫我一声姐夫,我就当了这姐夫。”接着,沉清越看了看自己醉眼朦胧的爸爸,强颜欢笑的妈妈,还有勉强维持着局面的孟初,破釜沉舟。
“这事我负责到底了,我要娶她。”
选填记忆 闹剧:第四场
沉清越这话一说,唐仕羽的酒醒了一半。余光掠过坐着的姐姐,她知情吗?唐仕羽悲哀地发觉,自己不能确定她会站在哪一边。
唐仕羽自嘲地笑了笑,以一万分的定力放下酒杯,空出手来想松一松让他几乎不能呼吸的领带,可是指尖触到衬衫纽扣,他才发现自己今天并没有系领带。这个事实卷起了他的烦躁,伸上去的那只手就好像起了静电,停留在胸口和下颌的中间地带,迟迟不愿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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