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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骨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关山飞渡
他笑着撇了眼人群:“来陪陪你。”
我也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浑身不对付的周笙。
温小姐虽说是组织人,可看她的打扮不像是来运动的,看似不经意却又处处精致。
她站在不远处看我们,我拉她过来说话,刚到跟前,兄长就起身说:“我去给你挑把好枪。”
温小姐瞬间红了眼睛。
我明白过来怎么事,于是之后的时间不断给他们找机会,把误会解释开。
他们在远处,体面地对峙,温小姐垂首,我见犹怜地拉住兄长的手,眼泪恰到好处挂去嘴角,他皱着眉叹气,伸手轻轻拂去,随后低头吻了吻她。
我没有再看下去,来到饮料区观看,周一和小晴已经玩开了,都是真枪实弹,一时间靶场内枪声震天,不知何时,那个何铭走来我身边。
他拉近乎道:“周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没有动作,晃了晃手中杯,对他说:“离我远点。”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不给面子,神色尴尬收回手,重新说:“常听宋抑说起你。”
我面无表情:“哦,所以呢。”
我本就不打算和他废话那么多,刚好兄长在唤我,我立刻转身就走了。
温小姐在一旁笑得羞涩,兄长交给她一把枪:“小岚,你去教希希。”
她抬头撒娇:“不要,我瞄得不准,你又要笑话我,你去教。”
靶子一字排开,周一一轮歇下,在一旁看热闹,也许是故意的,他高声朝何铭道:“何先生,我们来比一枪吧。”
果然大家都被吸引去,连兄长都注目。
“我枪法不好,还是算了吧。”何铭拒绝了。
周一不肯松口,势要他出丑的架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再说了赌注不大,输的人把弹壳收集回来就行了。”
这话一出,何铭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他拿起枪,我注意到他是左利手,对准靶心,没有犹豫,一枪打过去,居然偏离靶心,打到了泥土里。
大家反应不一,多的是相视一笑,兄长只是顿了顿擦拭枪身的动作。
毫无悬念地,周一赢了,何铭感叹:“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因此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何铭去靶场里捡弹壳,一堆一堆,我捡起来看,上面居然也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又看不出个门道。
兄长便解释道:“这是钢印,这种危险的东西一般不可流通到市面,在上面打上印记,以后可追责。”
我盯着弹壳,不等细想,兄长拉着我要教我射击,我们一前一后站着,他微微弯腰,脸凑来,刚好在我肩头,风一吹,发梢飘来我脸上。
何铭还在场中捡子弹。
兄长包裹住我的手,举起枪,像是从后面抱住我,他忽然说:“不管什么运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把弱点暴露给对手。”
上膛。
“弱者是如此。”
瞄准。
“可强者不必。”
子弹像一道雷射出去,竟从何铭头顶掠过,直直打中靶心。
不少人关注着呢,看到这一幕,没有惊吓,只有惊喜,甚至欢呼出声,大家都是看到最近的新闻,为兄长抱不平的。
我们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兄长已然直起身,和何铭对视。
何铭立在原地,眼神冷漠极了。
直到最后我被周一送回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我忽视了周一兴奋地评价兄长那一枪多么漂亮,回到楼上,拿出钢珠。
林森森告诉我,上面的印记的确是一个字——吴。
这下我又糊涂了,吴,谁家的印记?
他却一拍脑袋,告诉我他知道这个神秘商店,放学后我给兄长打了电话说今晚同学聚会,晚点回家。
从热闹街市一路到阴暗小巷,站在这个闪着廉价恶俗霓虹灯光的店前,我缓缓转头,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林森森。
红红绿绿的灯光,不断发出呻吟的机器,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趣娃娃,竟然大喇喇摆在门口,每当有人走进去,还有会高亢的提示音——快进来啊,主人。
“我没记错,就是这儿。”
我扶额,走进去,货品不少,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突然背后窸窸窣窣,转头,林森森手忙脚乱站好,就是不看我。
我问他:“怎么了?”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儿还有个二楼,一楼是打掩护的。”
不早说,到了二楼,果然都是奇货,猎枪,气枪,应有尽有,还有针孔监视器,独一个,摆在货架上,售价6988。
再一看,旁边同样售价的不正是钢珠和配套的弹枪吗?袋中还有五颗钢珠。
我刚要出手拿,一个胖乎乎的大叔就走来挤兑我:“小孩子乱看什么呢?”随后就把监视器收起来。
我举了举兄长给的卡,那人一看两眼放光。
我把钢珠给他看,他端详了下道:“的确是咱家的。”
没想到一切居然这样顺利。
我激动地问:“还记得卖给谁了吗?”
他把弹珠一丢:“小姑娘这不是为难人吗,这天天卖货,我哪儿记得?”
“最近一把。”
他思虑了下:“是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我又不是基佬,我关心这干嘛?就是一男的。”
“监控呢?”
“出去!”
线索又断在这儿,回了家,我还在想这事儿,一边发愣一边往外掏书,兄长在沙发上看报,问我去哪儿玩了。
我没看手里的东西,转身撒了个谎:“同学过生日。”
一样东西顺着书壳滑下来,掉在我们眼前。
一盒避孕套。
我想起不敢看我林森森,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可当下我还得演,我捡起,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气……气球吗这不是……”
幸好是兄长,他没有拆穿我,咳嗽一声,起身,笑道:“早点休息。”
第二天在林森森问我喜不喜欢那份礼物的时候,我差点没把他的头打爆。
饮品店里人还是很多,我一边咬吸管一边发呆,脑袋里一直在想钢珠的事,如今已经查到钢珠从哪儿来的,也知道最近一把是个男人买的,接下来该往哪里查呢?
这时林森森突然踢了踢我,示意我看后面,我转头一看,那个曾是被兄长颁发奖学金的,现在却是周笙手下的坏学生。
林森森问我:“要不要溜?”
我摇头。
不注意还好,一注意,在他旁边黄头发的不正是上次故意弄脏周一外套的男生吗?他们居然是朋友。
我饶有兴致,在林森森怂坏了的眼神中走到他们身边,不小心把饮料撞翻在他们身上,果不其然黄头发男生立刻大声嚷嚷,要我赔钱。
反倒是坏学生,他看了看已经伸长脖子看来的老板,拦住他道:“算了。”
黄头发男生却没这么好说话:“干嘛算了,看你也是有钱人,赶快赔我。”
我眼神漠然盯住他,轻轻把杯子丢在他手中的托盘,发出咯噔一声:“算是上次你弄脏我朋友衣服的回礼。”
他回想起来,噤声了。
我天天去神秘商店蹲点,老板见我就跑,直到那天,还真被我蹲到了,那群之前狠揍林森森的不良少年。
他们拿着原配的钢珠枪去找老板退货卖钱,我戴上帽子躲在货架后,老板看了眼,售价6988,他现在只收200。
奸商。
我跟随男生们出去,捡起地上石子,砸中某个男生的头。
他一脸怒意回头,看到是我,嘴角抽搐,不用我问,自己全说出来了,这把枪是从我口中的坏学生手里抢来的。
他们说,这人家境贫寒,唯独学习好点,嘚瑟得不行,后来是主动加入他们一伙的,打人不积极,聚餐吃饭倒是很积极,严重怀疑他就是来蹭吃的。
我问他们:“他看起来挺随和的一个人,怎么会虐猫?”
他们个个了然于心的样子:“往往看起来越正常的人,才越不正常。”
无巧不成书,那天回家,我就看到坏学生居然从小区某别墅里大摇大摆走出来,走到兄长家门口驻足,死死盯着,最后门打开,他才一溜烟跑了。
我问兄长他是谁。
兄长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可惜后来学坏了。”
甚至兄长给他介绍的家教工作,他还偷别人家的东西。
于是我偷偷跟踪他,果然在第十叁天的时候,他露出马脚,那天我跟着骑车的他,绕来绕去,在一栋烂尾楼前停下。
很难想象,在b市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跟进去,看到他在用削尖了的竹签狠狠扎进猫的后腿,我一脚踹翻他,把他压制在地,逼问他,他全招了,他承认妒忌兄长的成功,故意伤害小朗,可唯独不承认那把枪。
他说是有人丢给他的。
我的膝盖顶在他后背,他喘不过气,嗬嗬喘气:“左撇子,我记得他是左撇子。”
破烂居民楼,一辆不起眼的轿车缓缓行驶过他身侧,车窗不期打开,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左手丢出一把弹珠枪,和四颗钢珠。
不对,我打断他。
“明明是五颗。”
他从口袋中掏出另叁颗,和我手中的这颗一模一样,他说:“我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再骗你多一颗少一颗的事儿,袋子被扔下来的时候,有一角破了。”
我思索这番话,做什么都做不好,还失手把兄长的文件夹扫到地上。
可这从中间骨碌碌笔直滚出,直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兄长脚下的,不是那枚丢失不见的钢珠,又是什么呢?
兄长蹲下,捡起,笑着对我说:“还是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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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骨科) 48
兄长两指捻住钢珠举高,目光从中透过与我四目相对,随后从抽屉中翻找出一册本子,踱步而来,递给我。
一页页的图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本来是想等警察那里抓了人再跟你说的,”他笑着摩挲了下钢珠,“没想到希希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合上册子,我开始咀嚼这件事。
伤害小朗的凶手不是周笙,也不是她的手下,而是何铭?
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可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小朗那位虐猫狂前主人正是何铭。
我特地去了趟吴字号商店,将何铭的特征形容给他听,譬如左利手,高大白净,老板听得连连点头。
一切都对上了,可我心里像有什么疙瘩似的,解不开。
收到警局通知那天,兄长将我一并带去了,第一次来市警局,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抑。
他站在排头,军姿笔挺,目不斜视,还是那副油盐不进钢铁直男的模样,走上前同兄长寒暄的应当是局长,他一边介绍案情一边替兄长开路,我跟在兄长身后,有那么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回头一看,离了领导视线的警察们,包括宋抑仍神色严肃,我想这件事对于我而言,是重要的,可对于他们而言,恐怕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民事纠纷。
这样紧张做什么?
“希希?”抬头,兄长站在审讯室门口笑道:“来。和我一起进来。”
何铭如常坐在案边,只头发乱了几分,记录人员见领导来了,立刻起身报告进展。
拒不认罪。
“我并无持有非法枪支,”何铭气定神闲解释道,“更不用说用这子虚乌有的枪支去虐杀周小姐的猫,况且我自己也是养过猫的。”
我抿了抿唇,撇了眼正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我的兄长,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这就是何先生你之前养过的那只猫吧。”
何铭凑前,渐渐眉头蹙起,不语。
“这也是这次受伤的猫,”我咳嗽一声,“小咪。”
兄长望来,接过我的话:“小咪,半年前被我妹妹收养的流浪猫,一个月零十天前的除夕夜,被人用口径8毫米的钢珠射穿后腿,经过检查,这只猫有被虐的旧伤,而恰巧,这只猫的前主人。”
一时间空旷的审讯室安静下来,只有兄长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仿佛审判的号角。
“正是何铭。”
脚步停在何铭面前时,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可他没办法反驳,这照片曾是他亲手拍下的,他虐完猫后耀武扬威的样子。
面目可憎。
“但是……”
忽然,有人出声反驳。
“他之前虐猫,并不代表这次也是他。”
大家一并朝声源看去。
是宋抑。
在我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宋抑看似并没有和任何人眼神交流,但实则,和不远处的何铭相交。
一瞬即错开。
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何铭,生怕错过他的任何表情,一定也会被宋抑的这声质疑吸引去注意。
“是吗?”
兄长笑了一下,即使仍给人以春天般的感觉,但你能从中感知到蛰伏在植被下的毒蝎子,蠢蠢欲动。
精彩收║藏: .




良人(骨科) 49
那一年寒假兄长如约邀请我们去圣莫里茨,周一等人早早准备好,摩拳擦掌要去私人马厂会会冠军马沙滕,而温小姐因为画廊的突发事件遗憾地错过。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老祖的,我只知道某一天,祖宅意外钻进一条蛇,就在我的房间,闹得很大,连那道士都来了,他一掐指,对老祖说了什么,老祖看我的眼神一变。
自那天起,我去祖宅的频率从两天一次,变成四天一次,甚至一星期一次,我得以喘口气。
夏天,短袖下的臂弯,一条条粉嫩的肉疤,摸起来疙疙瘩瘩,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怖,大大方方告诉他们不过是被狗挠的。
也算是我的精神胜利。
小铃回来是秋天的事,一切还是老样子。
只不过这一年,兄长格外怕冷似的,早早穿上高领毛衣,那天为我做水果沙拉,还不小心切伤手指。
伤口很深。
看的人都觉得一阵冷汗,他却没事人似的,垂眸,盯着受伤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我要喊司机送他去医院,他反倒安慰起我,“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只是请来江先生为他包扎,江先生出来时,面色不好看,我上去问,他也只敷衍道:“不要紧。”
而兄长已然歇下。
天气一凉,人都蔫儿了,温室里的植物还是茂盛的样子,但花期已过的花,依旧开始衰落,比如那棵桃花落得什么都不剩,光秃秃的。
没有谁逃得过自然法则。
忽然有一天去,那树就不在了。
倒不是我有多舍不得,只是好端端的,怎么说砍就砍,正巧碰上兄长自上次的事后,对公司大清盘,开除了不少元老。
他说:“错误的人,哪怕再舍不得,也不该去留恋。”
兄长是清醒的,可以说过于清醒,在他成交一笔大单时,你可以看见电视荧幕中,他端着酒杯,面对记者露出礼貌自持的笑,得天独厚的能力和俊朗的面容被人赞耀。
可他到底开不开心呢,没人知道,正如他从心底把自己比做断臂维纳斯。
这是我第二次坐飞机,距离我离开桃花镇已经将近叁年,可是天空云朵是亘古不变的,我望着窗外,不由想起之前和宋抑的谈话。
“何铭不是自杀,是他杀。”
“他曾是我的同学,家境优渥,警校毕业后主动请缨去我们追踪已久的贩毒集团卧底,被一种浓度过高的毒品控制,众叛亲离。”
“也就是去年,我接到了上级指令,此贩毒集团在巴拿马一带出没,而且我们已经查到他们的最高领导人就在国内。”
“他买的不是弹枪,而是——针孔监听器。”
“咔哒”玻璃杯搁在案板上,抬头,是兄长,他臂弯挂着一块乳白毛毯,取下,盖住我的身体:“喝杯牛奶,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这架专机平稳而舒适,不远处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我合衣卧在柔软的小床,兄长在一旁阅报,侧脸在窗户中,和蓝天白云一块儿,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额头饱满光洁,垂下的两缕碎发笼住眉眼,那双眼,温柔似水,此刻专注注视着报纸,嘴唇微微勾起,那是他的习惯,无论如何,他总是面带微笑。
这样一个人,会是宋抑说的那样吗?
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就在宋抑说出他怀疑兄长参与到一场枪杀案中时,我下意识替他开脱。
“我不知道。”
宋抑沉默了很一会儿,最后他昂头喝尽饮料,仿佛杯中是酒一般,他难受得皱起眉,“豁”地起身,道:“对不起,希希,大人的事儿不该让孩子掺和进来,今天是我鲁莽了。”
他离开的背影决绝而痛苦,与之一同出现在我梦中的还有消失已久的周朗。
他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一只灵巧跳跃的鹿,我在他身后冷眼旁观,烟雾寥寥,砰一声巨响后,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看去,哪里是什么鹿,居然是一个人。
待我即将看清那人的脸时,周朗粗暴地将我拽去,死死禁锢在怀中。
周朗是罪人,兄长却不是,尽管从外界来看,他们确实是一人,可我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我不愿意看到兄长本就被夺去的人生,再添上一笔坏事。
我能想象,哪怕我面目狰狞去质问兄长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宋抑所说的事,他也会面带微笑,温声唤我“希希”。
这样想着,我不自觉盯着兄长入了神,回过神时,兄长已侧头凝视我许久,我的脸“哄”地红了,一把揭过毛毯遮住脸,直到快下飞机,我才被周一他们从被中拖起。
孩子们在一起是喧闹聒噪的,兄长静静跟在我们身后,仍戴着我送他的黑色围巾。
圣莫里茨是瑞士的一个小镇,常年积雪,风大雪大,快出机舱时,他上前来替我理了理围巾,高高地,围住我的脸,只留一双眼。
他走在我身前,为我挡住所有风雪,这叫我想起阿森,他是除了阿森以外,头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
于是我踏起碎步,追上去。
早有人在等候,叁辆黑而亮的汽车,我和兄长共乘一辆,司机是个年轻人,亚裔,和兄长说话,用的是外语,可以肯定不是英语。
我看到他从后视镜中掠了我一眼,随后说了一句话,而兄长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一会儿,才吐出一个词。




良人(骨科) 50
我并未沉醉于他虚伪的赞词,而是即时反应过来——
他会华语。
我首先将风车从衣襟取下,宛如一个真正得体的周家小姐,颔首道:“也非常高兴见到您。”
善于撒谎是成为淑女的第一步。
我当然一点也不高兴,甚至巴不得他现在就走,尤其看到他身后的女人,她忌惮于这个男人,不敢上前来,可她的眼神几乎将我灼穿。
“那么您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么晚了,独身的美丽女士总归不安全,”他说着,半截冒烟的烟头随手一丢,朝我走近,风带来呛人的烟味,“或许,您可以和我走,我会带您去见celeste。”
我记得,那是兄长。
见我不答话,他竟伸手来拉我,我躲闪开后,他不仅没收敛,反而更为放肆地开口:“请别害羞,希希小姐。”
不知为何明明一样是抽烟,他浑身散发臭气,兄长却时刻保持清爽,给人一种山中迎着阳光露水的松柏之感,而他更像松柏脚下的烂泥,令人讨厌。
在我默默收紧拳头之际,我们头顶屋檐上,一垛压得厚实的雪块,瓦似的砸在他胸口,泅湿,一片暗色。
他动作一顿。
随之而来的,是救星般的一声“希希”。
叁人同时朝声源望去,兄长还穿着离开屋子时的便服,长身玉立于街角,在白雪上投射下高大的影子,我展露笑颜,雀跃地奔去他旁侧。
那女人终于上前去,低头拉住男人的臂膀,微弱地扯了一下,那男人先是神色不耐地瞪她一眼,再回过头来,笑着对兄长说了什么。
他们又开始用我听不懂的语言。
兄长始终神色淡然,我偷偷望他被发现,他还垂首浅笑替我拂去肩头的雪:“冷吗?”
我点头。
“那我们先回家吧,待会儿我来通知周一。”
兄长拉过我的手,并不打算听完男人的长篇大论,和他擦肩而过时,注视着男人因被无视而铁青的脸,说了句什么。
那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走出几步后,我回头望,望到的却是男人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弯腰捡起烟头的滑稽场景。
我“噗嗤”笑出声,应声而下的还有兄长一记温柔的爆栗,我假模假样捂住头,风车就这样高举在头顶。
一定可笑极了。
以至于兄长脾气也发不起来,眼睛笑得眯起来,比皎月还美,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取下风车,叹了口气:“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跟着他走了?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难道大哥没有他生得好看?”
我的关注点完全错了,矢口否认道:“怎么会,大哥比他好看多了,简直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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