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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近別
「嗯,我知道。」
他姑且只能笑。除了辛酸而抱持祝福的笑,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阿远,我太喜欢哥了,喜欢到没有他就会死掉。可是我知道,我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哥哥会喘不过气的。可是如果??我还能和别的男人上床,而且你碰触我的时候,不会满脑子只有哥??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没我以为的那么依赖他?」
原来,这从头到尾,真的都只是一个赌?
应远突然明白,自己始终只能安守于她挚友位置的理由——因为卓裳裳眼里,从没有他,她一直,都只眺望着那一个离她遥远的男人。
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唯一的资格,就只有守在她身边,守护她纯洁无瑕的爱恋。
这就是他的角色,从一而终的配角。
「你记得吗?中班时我们还玩过亲亲的游戏。」
「亲亲?」她不记得了。
这糟糕的小游戏,是卓裳裳提出的。
她不知从哪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或影集里看到亲吻的画面,小脑袋从小便塞满不正经思想,她跑去找应远,问他可不可以试着「亲亲」自己?应远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两人就在幼儿园的溜滑梯隐密的底下,偷偷亲吻了彼此。嘴唇笨拙地贴在一起,除了嘴里糖的甜味,其他全一知半解。
「好奇怪呀,电视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亲完后,卓裳裳一边从小围兜里拿出手帕,一边擦嘴,一边困惑地说:「是偷偷交换糖果吃吗?不然到底在兴奋什么?」
「……」应远满脸茫然,那时他远比现在纯真无邪得多,「糖果?」
「交换吃糖果。」裳裳篤定地说,又用自己最喜欢的miu miu小手帕替他擦了嘴,「你也擦擦,你又没带手帕吧?」
后来,裳裳又抓着无辜的应远小朋友,在嘴里塞糖果要「亲亲」交换吃,结果意外被老师发现。由于人赃俱获当场抓包,双方父母是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应远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坚决不拖裳裳下水。
两人小小的友谊,因为这场插曲更加稳固。
稳固到,卓裳裳几乎曲解了地深信着——就算他们度过如此越矩的一夜,两人的友情,仍旧会最初那样,不会动摇。
待到早上要离开时,裳裳熟练地从她的miu délice手袋里拿出香水,像要遮掩过昨夜发生的全部般,轻快地洒在自己的颈后、膝窝上。那件白毛衣釦子现在全釦起来了,因为她的胸前全是他昨夜留下的吻痕。
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画廊下午还有事,先走了。」她在她母亲的艺廊工作,应远听母亲夸过,卓裳裳把艺廊行政做得有声有色。
「你……要不我开车送你吧?」他试图用彆脚的干涉留下她。
「不用,我叫了uber。」
应远忽然喊住她:「卓裳裳。」
她在玄关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嗯?」
「我??我,」他说,结结巴巴地。急于辩解的时候,反而容易口是心非:「也许,你是对的,我对梓柔,那时大概是真心的。」
裳裳嫣然一笑,彷彿总算卸下某块大石头的踏实,「我会支持你的,阿远。」
门关上,她离开了,房里只留下她的香气。
落地窗映出相邻不远的高楼,反射着升起太阳的耀眼绚烂,他蹲在沙发前,狼狈地反芻自己的窝囊。
他终究没勇气去承认那叁个字。





咫尺書 賭(五)
卓裳裳明白,她对应远,永远都可以有恃无恐。
所以她轻易便可把那一夜的事情一笔勾消,心安理得地撤回到自己安全的界线后。告诉自己,他们还是朋友,只是朋友。
隔天晚上,卓裳裳接到璞夏的电话。
「我听说了,裳裳。」
他因为医院的实习就忙得分身乏术,但今天的声音,除了疲惫,却又有着如释重负般的平静:「你跟应远睡了吗?」
卓裳裳还是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到他耳里,这圈子小得可怜,但真听见他打来质问时,她的心却仍是荡漾起复杂的甜蜜。这代表,他是介意的。毕竟,他们交往至今,璞夏始终没对她的贪玩认真生气过。她本来就怕寂寞,又是在充满诱惑的upper east sides,他从没过问她那些打发用的恋爱游戏。
对于她孩子气报復似的接连试探,他始终选择纵容。
「只是朋友的游戏。」裳裳说,她一个人留在画廊里,很没形象地踩在工作梯调整光线,「我们打了一个赌,安琪许那臭丫头赌我不敢,拿她奶奶传给她的翡翠鐲子跟我赌,哼,谁怕谁,我呀——」
「裳裳,但我不觉得那只是一个游戏。」璞夏打断她:「我一直很介意你和应远的关係。」他向来是个沉着过分的人,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
梯架猛然晃了一下,卓裳裳差点没摔下去,她紧抓梯子,手心上全是冷汗,「哥哥?我,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你说你们只是朋友,但我并不觉得。方梓柔也说——」
裳裳的手偏了,把要装上轨道整盒的灯泡,从梯子推下去,啪地一声,摔得遍地破碎。
「为什么??要提起方梓柔?」
她的声音在颤抖。如果是应远,绝对会立刻发现有什么不对。
璞夏叹息,「她在替你担心,裳裳。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和应远交往过,但她一直觉得,他心里喜欢的,是你,而她只是一个代替品。」他笑,从他背后传来医院混乱的忙碌和焦急,几乎掩盖住他接下来所说出的话:「我想,我也是。」
卓裳裳尽千辛万苦才从梯子上爬下来。她已经连站也站不稳了,走到拱门边,倚墙跌坐在地上。
明明一样地温柔、一样地纵容,可他却ˋ正在冷酷地将她推开。
「你对我只是儿时的崇拜或依恋,裳裳。应远和你,你们的关係,根本没有外人介入的馀地。」
「不是的??我、我喜欢你啊!我和阿远只是朋友——」
「阿远。」男人随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嘲讽地笑,「你知道每次我听到卓裳、阿远那样亲密的口吻,有多痛苦吗?」
「不是??不是的,我、我不是?我?我错了,哥??」卓裳裳又急又慌,一时间竟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裳裳,应远表面玩世不恭,但我相信,他对你会是认真的,你跟他会幸福的。」
璞夏没继续听她解释,安静地结束了通话。后来她打去的视讯他不接,连看也不肯看她。
卓裳裳疯了似的衝回家,完全不理父母,关在房间里,找护照、订机票、拾行李。她要回美国,马上就回去,要去baltimore找他,找他当面和他解释清楚。她知道,哥一直都很温柔,他一定——
会相信的。
啪。
卓裳裳的手停在行李箱盖子上,冰冷的金属质感缓缓渗进她的肌肤底,很冷很冷,直直沉进黑暗的深渊里。
然后,有股黏糊不安的念头浮上来。
她懂,她记得这个感受。
卓裳裳跳起来,抓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开始给方梓柔打电话,但她没接,讯息也没看。怎么也连络不上,她只好打给安琪许。
「hello,怎么啦?我在公婆家扮演我的好媳妇。」安琪温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方梓柔人呢?」
电话另头传来了惊讶,「噢,她不是去美国了?说是好不容易请到长假,计画好久了,咦?她没跟你提过吗??」
安琪的话,在卓裳裳耳里,只嗡嗡地回盪着那两个字,计画。
她的计画。
她筹备这个主意,究竟有多久了?是顺水推舟,还是处心积虑到了这一步的?
不行。她不敢再细想了。卓裳裳停下将衣服塞进箱里的动作,眼神空洞。
恍惚之际,她用力甩了甩头,不,都是她想太多了,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呢?
她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高中的时候,卓裳裳和方梓柔同一个社团,平常周末、成发都和别的学校一起办。方梓柔深受那些男校的男生们欢迎,还有女中女神的封号。
方梓柔很优秀,世故、聪明——她的父亲是混道上的,早早进了监狱,母亲在她国二时,因为开地下赌场被抓。她曾半开玩笑向裳裳说过:「我和你不一样,那些想要的东西,全都是我绞尽脑汁,拚命争取来到的。」
那些向她告白的男同学络绎不绝,但方梓柔谁也没动心过,除了应远。
当他在那票哥儿们怂恿下,问她要不要交往时,她立刻答应。社团里不少人在背后骂方梓柔做作,弄得裳裳很尷尬。除了要向同学维护梓柔,又发现自己妨碍在他们之间。她不确定应远有没有意识到,但连裳裳这种粗神经都察觉到了——她阻扰到阿远和梓柔了,两个她最要好的朋友。裳裳开始有意无意,藉故和他们保持距离。
那时的心情,和现在很像很像——
卓裳裳不明白东西被抢走的感觉。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她不会警觉自己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她又迟钝,往往后知后觉——隔了将近十年的后知后觉。
这一次,被瞄准的不是她的好友,而是她的男友。
叁个月前,璞夏哥到纽约参加研讨会。卓裳裳藉口公寓的事情要处理,拉着梓柔一起飞了趟美国。她拉着他们两个去吃她最喜欢peter luger的牛排、到中央公园野餐,还去看球赛。她太开心了,开心到从没注意到丝毫的不对劲。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她又看上她的东西,这次等不及愿者上鉤了,所以乾脆不择手段要抢过去??是吗?
「阿远??」卓裳裳喃喃地,无意识吐出了她此刻最需要的名字,现在她似乎只能想到他:「我该怎么办?」
她好想打电话给他,好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像小时候那样——
该不会?
卓裳裳忽然一阵噁心翻覆上来,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衝进浴室里开始乾呕,「咳咳……」
冰冷的水哗啦地流下,混杂眼泪和嘴里的苦涩。裳裳发抖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凄厉地像女鬼的自己。
他会不会,根本早就知道方梓柔的目的了?
因为他还爱着方梓柔,甘愿为她牺牲这一切。如果这是真的,那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同时联手欺骗了她……
想到这可能的那一瞬间,她的天空,彻底地塌了。
不是因为姚璞夏,是因为他。




咫尺書 賭(六)
「早安,总监。」
当应远一早——说早也不早,毕竟只差五分鐘就要十二点了的时候,才姍姍踏进办公室时,他的秘书立刻替他端上热咖啡和待确认的文件,放在桌上,「再五分鐘是我的午休时间,有问题麻烦午休后再找我。」
言意之下,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嗯。」应远少见没说那些惹人嫌的话,反而按着额头,认命拿起文件检视。
这很不寻常。
秘书冷静地问:「您有哪不舒服吗?」
「唔?」应远失神地应了声,拿起杯子就要喝,「啊烫死了!这什么鬼?酱油?怎么没加奶?」
他是标准小孩子味蕾,喝咖啡一定要有奶,逞强也喝不了黑咖啡。
「抱歉。」秘书强忍住笑,递上纸巾,「我进这里一年了,从没看你喝过这种自动机冲的咖啡。」
应远默默擦着脸,「喔,你也会笑啊?我怎么只记得你有张扑克脸?」
秘书瞬间变回冷冰冰的扑克脸,「提醒您,下午月会,请、千万不要再迟到了。」每次像这样板起脸孔训话的样子,就像是应远的褓姆。应远小朋友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秘书离开后,他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处理着例行公事。
越过办公桌面,应远看着落地窗外的全都缩小如模型的道路与汽车,看得出神。
这两天,别说工作了,他连玩乐的兴致都没有,脑里想得全是卓裳的事。他知道,自己必须主动去釐清他们之间的关係,否则一切不会有丝毫改变。
但他不敢,他是个胆小鬼。
从小到大,要不是有卓裳在旁边给他助阵,他铁定一点规都不敢犯。
下午眾人从会议室出来,陆续搭电梯要上楼时,应远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联络卓裳裳,怎么想都不对——我们谈谈?不,不行,又不是要协议离婚的夫妻??带束玫瑰,在眾人前问她愿意和自己交往吗?嗯,依卓裳泼辣的脾气,大概会拿那束玫瑰摔在他脸上,骂他发什么神经。
何况,她和璞夏哥还在交往。
「唉,困难重重啊。」应远如是叹道。
一旁秘书斜眼看向整天魂不守舍的老闆:「据说爱因斯坦说,只有放弃尝试的才是失败者。一个天才都如此勤奋——」何况是您这种蠢材,但秘书没把真心话说出来。
应远的脸亮了起来,「是吗?」
不应该放弃,他不该在没还坦承自己心意以前,就轻易半途而废。
应远拿员工证,朝感应区刷下,他要直接去取车,「我今天先下班了,你们有事line我。」
「??」秘书和其他职员面面相覷。还以为他在为刚被电爆的提案沮丧呢,结果,原来心早飞到公司外了?
应远开他那台白色bmw x5,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公司。
好久没那么雀跃地去做一件事了,他的心跳得好快。
这时,手机响了,是他母亲。不屈不挠地一直打来,他只好接起,先声夺人:「老妈,等会我有事,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啊?」应母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可是裳裳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哎?」
「卓裳?」应远的心跳快得更加一发不可拾,「她怎么突然要来我们家?」
是??要来见他的吗?
「你爸刚打回来,说是裳裳刚好到他公司附近,很久没见就来看看他,我让那孩子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
母亲压低音量,说实话,她还是很中意这个媳妇人选:「远,你看看,人家聪明又漂亮,你就不珍惜,要是当初没被璞夏给拐走??」
「又来了又来了??不过啊,老妈。」应远只能苦笑,看着手上戴着的nomos 172 tangente腕錶,蓝色指针滴答指向那些再也不能重来的过去。
「未来的事,还不知道啊。」
所以这次,他也要赌。
卓裳裳挽着应爸爸的手,走进他家一片绿意的庭院。
他们家那隻黏人的黄金猎犬franz,立刻亲热地飞扑上来。应妈妈兴冲冲地到玄关迎接他们,「裳裳啊!好久没看你来了。」
裳裳甜甜地笑着,「哇,好香啊,aunt,今天煮了什么?」
她今天穿着burberry灰蓝色乔琪纱裙,搭配驼色羊毛套头衫。素雅的妆,浅浅的唇,刻意打扮得既大方又得体。怎么看,都是长辈会疼爱的那种好女孩。
应母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进家门,「就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来来来,你先客厅坐着等等呀,远很快就要回来了,我让他买你喜欢的杏桃派。」
他们的家庭,宛如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相像。父母们全都富裕、安分而且骄傲,继承上一代的财富、权势与价值观,在从小长大的圈圈里待着,只上同一个教会,和以前认识的人往来,和同一个圈子的人结婚。
她太习惯这个家了,寡言温和的应爸、活泼亲切的应妈,从大门进来后的院子,直至玄关后的一切摆设,都像走进自己家一样的理所当然。
裳裳穿上绣有自己字母缩写的粉红绒毛拖鞋,跟着应远妈妈往厨房走,「aunt,我来帮你。」
「裳裳真乖。」应母笑得合不拢嘴,「上回和你妈去画廊茶会,那里的人都夸你囉,说你做事俐落又可靠,每次参展都你一个人上下打理好的呢??」
她其实都没听进去,频频只顾着笑:「谢谢aunt夸奖。」
应远接到母亲命令,去替她取水果派。他停好车,刚要推开门,突然,一时间,被旁展示窗里的繽纷夺去了注意。
橱窗内,陈列着一排排,青黄红紫色的漂亮软糖,鲜艳的色外包裹着糖粒,像结出霜似的晶莹透亮。
他走进店内,店员大概注意到他刚才的视线,笑着迎向前:「先生,我们的水果软糖,都是用法国果泥与细砂糖熬煮心製作的,要当礼物送人的吗?」
应远靦腆地垂下脸,一闪而过的羞涩,等再次抬起头时,漾起的笑,就如外头绿荫间洒落下的阳光般暖。
「是啊,她最喜欢这个了。」
裳裳那丫头最爱吃这里的法式水果软糖。他们幼儿园时,这间店刚开,母亲们都很喜欢,常牵着孩子来这喝下午茶。
她出生起就被爷爷奶奶捧在膝上宠,什么都要塞进嘴里,吃得胖嘟嘟,比同龄小孩圆了好几圈。
卓妈妈不得不下达女儿的「禁口令」,每次只准她吃两颗软糖。
裳裳嘴馋,吵得哇哇大哭,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那时,应远常把自己那几块偷偷塞到卓裳嘴里。如果问五岁的小远这样做的理由,他会彆扭地跺着脚说:「因为她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
裳裳就是这样被他给宠坏了,每次被餵得像仓鼠似的,腮帮子鼓得满满的,一脸傻呼呼地笑。
其实,他很喜欢看她那样笑的样子。




咫尺書 賭(七)end
应远忽然想起来。
那夜,卓裳身上那令他熟悉、着迷的甜味是什么了。
是软糖的甜。娇艳的玫瑰蜜香,以及水果在舌尖激起的阵阵酸楚,交织出那青涩的酸甜——她没变,卓裳始终还是那个天真、骄纵的可爱女孩。
变的人是他,他太软弱了,越是喜欢的东西,反而越不敢去要,就连伸出手的勇气也没有。
应远的指尖越过玻璃橱窗。热恋的男人,往往会陷入氾滥的浪漫,哪怕那只是刚开始的单恋——他看着那成堆砌起的糖,突然想起不久前看的童话电影:愚蠢自私的王子因为诅咒变成野兽,玻璃罩里逐渐凋零的玫瑰,是他未曾爱过一个人的心。
他看得出神,彷彿自己正是那头被囚禁的野兽。
店员将包装好的派放在银檯前,「先生?」
「还有软糖。」他抬起头,露齿一笑,「请给我一盒。」
比起一束庸俗的玫瑰,几克拉轻浮的宝石,这五顏六色的繽纷糖果,反而更能证明他对卓裳的心意。
他喜欢她,这二十几年来,未曾奢望过地喜欢着她。
就算现在被卓裳拒绝了,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他们还是朋友。
有这个藉口,他还是能待在离她最近的那个距离——只要,只要她与璞夏哥,有一点点的裂缝,那里,便有他的容身位置。
提着纸袋,应远推开门,外头的阳光依旧绚烂。他知道,他很卑鄙,但利用他来试炼自己爱情的卓裳,难道就不狠毒吗?
「裳裳?」应母轻推站在流理台前的她,「发呆呢。你脸色不太好啊,可怜的孩子,工作很累吧?」
卓裳回过神,「不是啦,太久没吃您的蒸排骨,光闻这味道,我就快流口水了。」她边说,边用力吸吸鼻子,淘气的模样惹得应母心花怒放。
「那以后你常来,我多煮一点你喜欢吃的。你看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你妈也真是的,没帮你补补身子。」
应母兴高采烈地张罗着。梅子蒸排骨、珧柱燜节瓜、芙蓉蛋,砂锅在炉上冒着热烟,还有她最擅长的煲汤。
「远那小子一定又溜去哪里混了,都这个时间还没给我回来。」
听他妈妈叨唸的语气,大概会以为应远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吧?卓裳噗哧一笑。
应远是个听话的孩子。
卓裳裳记得,他们家算得上衝突的争执,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应远国小四年级时,他爸爸认为与其继续去画画,不如趁早去补习。当着儿子的面,把所有画册全撕烂,应远赌气离家出走。
那天滂沱大雨,他淋得像落汤鸡似的,站在卓裳房间窗前。她藏匿他整晚,隔天差点把她妈吓晕,房里居然藏了一个男孩子。
他父亲来接他回家,裳裳央求他爸,让应远继续去画室画画。应叔叔冷哼一声,「男孩子喜欢画画,能看吗?」
卓裳裳无邪地睁大眼睛:「不是啦,uncle,我只是想让应远陪我。」弄得所有大人一愣,裳裳的母亲适时缓颊,说了些绘画有助培养孩子美感之类的漂亮话,他爸才勉强同意让他继续去上画画课。
第二次,是去德国。一发现他是想去念设计时,他父亲气到断了他所有金援。应远自己拿存下来的钱,买机票去德国。
卓裳拐弯抹角想安慰这个朋友,她知道他在那很辛苦,每天算准他有空的时间,用些无聊、琐碎的白烂话找他扯淡。最后父母还是心疼孩子,他父亲飞去德国看他,两人破冰,家庭革命和平场。
回来后,应远先进入子公司设计部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折衷,很快,这个独生子就会被召回去正式接班。
「aunt,没关係~我来就好。」
裳裳俐落地将热腾腾的菜端上桌,今天只有餐桌是她布置的,带来的花放在一旁的花瓶里。
应母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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