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何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孔劲逍
何意知保存了这个号码,在联系人那一栏留的备注是钟威。她给其他亲戚手机号备注都是称谓,比如给展展的备注是“表姐”。
医生按流程给她看了病,开了大概一百块钱的药品,然后指示她出门右转去窗口付钱取药。
取药窗口现在没人排队,工作人员闲着无聊抠指甲,把她新涂的指甲油再次剥落。当何意知把单子和病历递给窗口工作人员时,那中年女人找她闲侃问:“丫头你是城里人吧?说话有江城口音。我闺女也在江城读书。”
“那还挺有缘的。”何意知朝这中年女人善意地笑了笑。
这时又来了两个取药的男人,他们正在激烈地交流着——
“我的天爷。兴哥今天在医院碰到了罗刹。你说这两人怎么就这么巧,狭路相逢了?兴哥手里正好有几个人跟着,就主动去挑衅罗刹了。”
城关镇这边的人说方言,习惯把打架厉害的角色敬称为“罗刹”。何意知以前听母亲说过这个文化背景。
另一个人语气急促:“莫说废话了,咱们快点取药,取完好去外面看个热闹。再过一会儿,怕是他们都打完了,没得看了。”
“肯定是罗刹打赢啊,他连二十个都能打得过,难道这次还搞不定?”
“哎,老许,你说那罗刹怎么就这么能打,好像咱们城关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年纪还不大,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不是要取代兴哥的位子?”
“听说他是官仓那边来的。他爸在外面欠了好一堆债,害得一家子人都被黑.道的混混拿刀追着讨钱……你说打架厉害这事么,肯定练出来的呗,还能是因为咋样。”
官仓、欠债……
何意知听得心下一紧,即刻联想到了钟威。她赶紧问身后那两个乡下男人:“请问他们在哪儿打架?”
“你这小姑娘也过去看热闹啊?”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地道的乡音回答说:“就在医院后门那块地方,你看热闹记得站远点,当心被那群人误伤着咯。”
何意知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拎着一塑料袋的药匆匆往楼下跑。
医院后门那块空地已经围了不少旁观者,差不多都是男性。
何意知勉强挤进了人群,才得以近距离看到触目惊心的打斗场面——比电影里演的那些画面还要残暴。
这是一种更加真实,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残暴。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早就听说过江城下面一些地方混乱得很,今天算是目睹了。
刚才那个别扭地跟她说“生日快乐”的大男孩,现在正拿着从他人手里夺来的尖锐短刀作恶。他的手段麻木不仁,血腥残忍。
满身青龙纹的兴哥被完全制服在地,仰倒在碎石铺陈的水泥地上。兴哥还尚且不甘心地抡着拳头,手臂肱二头肌紧紧绷起。他死死握住了短刀的刀身去抗衡,血液在他拳隙流淌。他现在能做的唯有猩红了双眼拼命瞪着钟威,以虚张声势。
谁输谁赢,一睹便明了。
再往下,唯恐要出人命。
“钟威,住手!”何意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然我就报警了!”
钟威听到何意知的声音,手里动作停顿了一瞬。但很快,那把短刀狠狠插进了兴哥纹着青龙的臂膀。
他松开已经疼痛到翻白眼的兴哥,轻蔑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这壮实的男人被踢得在原地翻滚了一圈身。
何意知胆战心惊。
钟威一步步朝她走来,漠然道:“报警没用。”
钟情何许 8.试试
围观的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津津有味打量着何意知。他们好奇,究竟是谁能让罗刹收手、能以报警威胁罗刹——她是这个落后小世界的局外人,格格不入。
她拎着的塑料袋上印着医院名称字样,蓝色的,很是醒目。塑料袋在颤,她的指尖也在颤。一切落入钟威眼底。
“走吧,送你回去。”
钟威知道这次吓坏她了,所以和她说话时主动放低了语气,甚至带几分道歉意味。
本想牵她走,然而何意知站在原地不肯走,仰起头对峙般看着他。
“你别生气。”钟威难得脾气这么温顺,压低了声向她求和。
何意知虽然着实害怕,但仍严肃教育他:“你们这是在寻衅滋事、扰乱治安。你以自己打赢了就很光荣么?”
钟威不言。
“我真是低估你了…居然会以为你只是个孩子……”何意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再往下说——她看到钟威的肩上有伤,灰色粗线毛衣被刀划破豁开了长长的口子。
终究是命运弄人。钟威是因为他父亲欠债而从小就被黑.社会混混拿刀威胁讨债……才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错——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何意知叹惋。
“我错了。”钟威的认错态度不算太诚恳,行动则更不诚恳——不由分说地直接牵走何意知,离开繁冗人群。人群里落寞剩下了那群敢怒不敢言的混混,亦剩下一群无关紧要的凑热闹分子。
他牵何意知牵得紧,手上稍微带了力,何意知几次想摆脱都没能如愿。
她的手冰凉皙滑,钟威掌心的滚烫热度渐渐被她的肌肤汲取了。
“你想走到哪?我还得再去趟医院。”何意知无可奈何:“另外,把我手松开。”
“……”钟威没松开她的手,倒是把她一路牵进了医院。
结果出乎钟威的意料:何意知是要在医院买碘酒和棉签。专程为他去买。
“你坐下。”何意知冷着脸拧开碘酒瓶,用棉签蘸了些碘酒,态度不善地命令这混小子乖乖坐到医院的长椅上。
钟威扶额:“没必要,小伤而已。”
何意知不搭理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耐心。她很轻地拨开了他肩头被划破的毛衣,将蘸了碘酒的棉签徐徐在伤口处推开匀抹,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似的。
钟威的肩很宽,左肩上有颗很小的痣,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意味。何意知的指尾无意间抚过那颗痣,抚过他的肩峰。
其实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钟威而言,早就没感觉了。他此刻只觉得痒酥,没来由的心里痒。就像有只小奶猫在乱挠似的。
何意知给他肩上伤口涂完了碘酒,莫名心软又心酸。她伸手怜惜地摸了摸钟威的头,像安抚躁动小兽一样轻轻说:“钟威,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这么不爱惜生命,会让家人们担心的。你奶奶昨天还说让我有空劝劝你……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很乖的小孩,不像现在这样叛逆的。”
她隔得这么近,身上清淡柔和的香气萦绕在钟威的呼吸里,让他于某一刻恍神。
他不是没见过脾气好的女孩。只是从没见过像何意知这么纯良温暖又容易心软的干净姑娘。干净到他会起歹念,想要破坏毁灭所有美好的存在。
钟威这些年浑浑噩噩地随意交过多少女朋友,竟连自己都记不清。他对待感情向来轻浮草率,肆意践踏。他似乎,一直在冷漠又自私地渴求着遥不可得的爱。
他分明肮脏不堪而罪不可赦,却又贪婪地渴望着救赎。何意知是他生命里乍现的一束光芒,明晃晃地闪过,又扑棱着离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追逐着光影,无人知晓。
“何意知,你是不是在勾引老子。”
他低低地说着,嗓音沙哑而混沌。这句话被他念成了警告也念成了蛊惑,是炽灼的诱惑也是默然的沉沦。
“勾引”,罪名不轻。
何意知一字一句反问:“钟威,是不是所有人对你的好,都该被你狼心狗肺地糟践一番?”
“不是。”他望着她回答。
“我只是作为堂姐关心你,结果被你说成“勾引”。行啊,那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再也不会自取其辱了。”何意知把碘酒瓶重重放在钟威身侧,“再见,我要去车站了,你以后好自为之。”
她刚要转身,钟威就伸臂把她揽到了怀里。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喃喃道:“姐姐,你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哪还有她回答好或是不好的机会。
何意知心叹,不能再相信他。他这一秒单纯无辜得让她心软,下一秒就能眼都不眨地伤人见血。
救赎他,无异于重蹈农夫和蛇的覆辙。
何意知的腰窝极其敏感,现在腰被他环搂住,浑身神经都跟着绷了起来。她不受控的战栗,钟威感受得一清二楚。
“你会关心我么?”钟威闷声问。
何意知推了推他,没敢用力碰,以避免触到他肩上伤口:“你到底抱够了没有?”
他足够无耻:“没有。”
“我是你堂姐。”何意知忍无可忍地强调:“钟威,你最好注意分寸。”
“没有血缘关系的。”钟威忽而说:“何意知,你到现在还没交过男朋友,对吧?”
何意知一怔,有几分羞恼地怼他:“没有又怎样。你早恋交过很多女友,难道值得炫耀么?”
他却循循善诱:“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你真是个疯子。”何意知冷冷说:“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想追求刺激而已。和人斗殴也好、跟我说这些荒唐话也好,都不过是想满足你自己一时兴起、追求刺激的快.感罢了。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怎么,是和学校里那些小女生谈恋爱已经很没意思,所以想和成年女人恋爱么?钟威,我到底比你年龄大四岁,思想也比你成熟,你别想玩我,更别以为我脾气好就可以随便欺辱。”
钟威站起来,随手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农夫和蛇的故事里,一旦蛇苏醒了,就将开始对农夫下手。
他单手撑在医院冰冷的墙面,把何意知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的狭窄间隙,眸色深沉,言辞暧昧:“何意知,你这几天明明都在有意撩拨我。撩完不负责、还理直气壮说“我们不可能”,你到底几个意思?嗯?”
“我看你是得了臆想症。”何意知被他呛得口不择言:“你以为自己长得还不错,别的女人就都会对你心动么?”
“所以,你也觉得我长得还不错?”钟威歪唇笑了笑:“这就是你那天吃饭时屡次偷看我的原因?”
“那天我确实看你了,”何意知索性坦白说:“是因为娇姨跟我说,你长得像港剧男主角,所以我很好奇,就想看看你到底像不像她说的那个港剧男主角。”
“是么?”钟威问:“葬礼那天又怎么解释?别人都离开了,只有你迟迟站在火坎边不肯走。别跟我说是因为害怕——娇姨伸手拉你过去,你不敢走。怎么换了我伸手拉你,就敢过去了?还有啊,陪你去超市的那天晚上,你偷拍我了,对不对?”
何意知哑然,全然没料到钟威会把这一桩桩细节尽收眼底。
那天晚上从超市回来,她原本已经要走进屋了,转头时却看到钟威还骑在摩托上,寥落地望着漆黑幽远的夜幕。他的侧颜完美得无可挑剔,轮廓线条刚毅而深邃,在何意知的脑海里留下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象。
唯有晚风吹乱了那一夜的寂静。那转瞬一幕就像港片里的绝美画面,色调质感沉郁压抑得让她怦然心动。
所以何意知偷拍了一张照片,存储在风景分类的手机相册里。钟威是那张照片的主角,又或许并不是那张照片的主角。
她只是偏爱那一瞬间的感觉,而不是具体到某个人或物。
“我是拍过照片,但你只是恰好出现在风景里而已。”何意知拿出手机,翻到那一张照片,毫不犹豫地当着钟威的面点击了删除。
她前所未有的态度决绝:“钟威,就算是男男女女之间玩暧昧,我也不会选择你——我会觉得你很幼稚,根本不配和我玩这种成年人的游戏。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听明白了吗?我对你仅存的一点好感已经消耗光了,容忍度也接近零了。请你别再越界,也别让我对你只剩下一点可笑的怜悯。”
幼稚、不配、怜悯……字字诛心。
呵,所以她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越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越让人有挑战欲,越能激起征服占有欲。这是暧昧场较量的惯有规则,掌握不了规则的人会被淘汰。
钟威笑了笑,淡淡说:“何意知,你还挺厉害啊。”
“你也挺厉害的。”何意知冷淡回敬。
钟情何许 9. 麓城
麓城。
晚上八点半,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这毕竟是个灯红酒绿的靡乱颓唐世界。
何意知从城西高铁站出来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四天前她还在江城老家,那个晚上八点半就早已漆黑寂静的荒凉世界。
比麓城此时突如其来的夜雨更糟糕的是,刚才那四个小时的高铁旅途中,何意知几乎每一秒都在回忆钟威。她越是想转移注意力,就越是容易联想到他——原来仅仅四天时间就能给旁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么?
她在首汽约了车,出站没等五分钟,那辆冰川银别克就在风雨里迎面驶来,前照灯在路面铺开光晕,照亮了丝丝密集的雨。
“你要去r大,是吧?”司机问。
“嗯,”何意知说:“麻烦您送到南门。”
司机应了一声“好嘞”就开始专心致志开车,没多搭话。车里正播放着某电台的晚间节目,何意知一边在微信上回复消息,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这档节目。
这好像是档科普医学知识的正儿八经节目,主播正在非常干瘪枯燥地念着稿子,就像何意知读小学时念语文书上的课文——
课文后面要求的“有感情朗读全文”是永远做不到的,她读课文时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再情节波折的文章都能被她念得平平淡淡,一如她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
她远眺着大厦楼顶的灯塔无声无息渐变红黄紫蓝各色,蓦地想到了玻璃瓶里贮存的干枯白玫瑰。没来由,真是没来由。
“小姑娘,今年读大几啊?”司机大概觉得电台节目听来无趣,于是找何意知搭话。
“大四。”
司机鸣笛催着前面那辆迟迟不动的车,又问:“那你不是快要毕业了?接着读研?”
“不读研。”何意知说。
“也是,考研挺难。”司机随口说着:“不过现在出来找工作也难,社会竞争压力多大啊。像你们r大的优秀学生出来混社会,也不一定能保个好工作。”
何意知说:“是都挺难的。”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几秒,是程峻打来的电话。
程峻在电话那头问:“小何,是今天晚上回麓城么?我现在正好在城西高铁站附近,要不要我顺路接你回学校?”
何意知一边心下诧异于程峻是如何知道她今天返程选择在城西高铁站出站,一边礼貌地回答他说:“谢谢师兄,我约了辆车,已经快到学校了。”
“好,那我等会就直接回家了。”程峻叮嘱说:“你注意安全,回寝以后早点休息。这些天你也累了。”
“…谢谢。”正要挂断电话,何意知突然想起律所实习的事,连忙问:“对了,师兄,袁哥那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呢?”
程峻说道:“就明天吧。我和袁哥今天才见过面,他这几天都有空。”
何意知舒了口气,说:“行,那我明天定好地点,中午再给你们发消息。”
“小何…其实明天我打算…”程峻欲言又止片刻后终于说:“明天是平安夜,我本来想单独约你出去——不过咱们还是以和袁哥见面为主,这事儿更重要。”
平安夜单独约她出去……
何意知先前就隐隐约约觉得程峻师兄对她有些过于关心了,关心程度渐渐要超越同门学子之间正常的尺度。而他今天的邀请,更让何意知觉得有必要保持些距离。
“师兄,不好意思啊,我最近交男朋友了,”何意知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近乎真诚的抱歉:“明天晚上我准备和男朋友一起逛商场,所以……”
程峻闻言连说话音调都不自觉地抬高了些:“你最近交男朋友了?”
“嗯,最近交的,身边朋友知道这消息的还不多。”何意知圆谎。
“那就祝福你们咯。”程峻意兴阑珊,没想到自己和同门师妹的这段关系还没开始发展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
挂了电话没过多久,车就开到了r大南门。
连绵夜雨还没停,何意知用挎包挡雨,一路小跑回到了二人寝室。
室友张雯涓正捧着巨型包黄瓜味乐事薯片边吃边逛微博,见何意知回来,立即关心问:“知知啊,你现在心情还好吗,有没有沉浸在悲伤里走不出来?”
“我其实还好,”何意知用毛巾擦干脸上的雨水,问:“你在看微博热搜?”
“对啊哈哈哈哈哈今天的热搜特别有意思,”张雯涓兴致勃勃地放下薯片,一字一句地清晰念微博热搜内容:“和小狼狗谈恋爱有多甜?投稿,我男朋友比我小四岁……”
何意知听得手一抖,那条奶蓝色毛巾猝不及防掉落在地上。她怎么又联想到钟威了?完了完了,这怕不是魔怔了吧。
张雯涓念了半天,满脸洋溢着姨母笑叫喊道:“太甜了,甜到齁啊啊啊!妈的,小狼狗到底是什么人间宝藏!老娘也要拥有小狼狗男友!啊,我爱了!”
何意知弯腰捡起毛巾:“你值得拥有。”
“我配吗,我不配!”张雯涓捂脸:“嘤嘤嘤,我这个母胎单身二十二年的老阿姨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更别说又帅又欲的小狼狗弟弟……唉,但凡多两粒花生米,我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妄图得到一个小狼狗男友。”
“这…”何意知一顿,随即和张雯涓笑闹着说:“你对自己认识还很清醒啊哈哈哈。”
张雯涓仍在回味着微博内容说道:“但是真的好羡慕这个微博投稿的姐妹啊!她男友年轻力壮,那啥方面贼生猛。害,等我三四十岁随便找个中年男人相亲结婚了,恐怕xsh得不到满足啊。”
何意知正色道:“涓姐,我疑车有据。”
———————————————————
平安夜这一天,商业街果不其然比往日更拥挤热闹,衣着时尚的都市男男女女们亲昵地在夜色下拥抱或者亲吻,融洽于节日的一派温暖氛围。
何意知今日安排的饭局不太理想。本来和袁哥约定的是吃午饭,结果莫名其妙就被袁哥推迟到了晚上。她已经陪袁哥喝了两杯酒,脑子里有些混沌不清,然而袁哥还不减兴致,在饭桌上侃侃而谈。
趁袁哥去洗手间的间隙,何意知理清思路,想想已经快和袁哥谈妥在律所实习的事了,这顿饭局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既然达到目的,那她提前离场问题应该不大。再陪袁哥喝下去,她恐怕会醉,到时候迷糊得不省人事,难保自身安全——所谓人心不可测,这话不假。虽然袁哥在业界口碑很好,但该提防的还是得留个心眼。
袁哥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正有些疲态地揉着两际太阳穴往这边走。
何意知萌生一念,悄悄拿出手机拨号给室友张雯涓。她们昨天晚上商量过,如果饭局拖延到太晚,张雯涓就假装成她的男友打电话催促。
“喂,亲爱的,你别催我呀,我在和袁哥吃饭呢…”
袁哥已经走过来了,何意知面不改色接着给“男朋友”打电话——
“你到融创广场那边再等我一会儿,我吃完饭马上就过来,别生气嘛~”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没有人回话。何意知心里纳闷,明明电话已经接通了,涓姐怎么不跟她一唱一和演戏?昨天不是说好了要演一出“男友等得不耐烦”的戏么?
袁哥站在一旁笑意不明地看着何意知,悠哉把玩着自己昂贵的腕表。何意知编谎编得词穷,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男朋友”讲话才比较正常。
完了,编不下去了。
“………那我先挂了啊。”何意知按下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继而在这一瞬差点惊得叫出声来。为什么…电话是打给了钟威?!
张雯涓的名字首写字母是“zwj”,而钟威的名字首写字母是“zw”,两人的名字在联系人列表紧挨在一起,何意知刚才一慌就手滑了,拨通的是钟威的号码还浑然不知。
难怪她刚才像戏精似的苦心孤诣演了半天的戏,对方却完全不搭理她。
这次真是脸都丢没了。
“男朋友打来的?”袁哥点了根烟,慢悠悠抽了口香烟,继续说:“今天晚上和男朋友有约?”
“嗯,今天是平安夜嘛,我们原本准备逛商场来着。”何意知温温婉婉地说:“不过今天能请您从百忙之中抽空赏脸来一起吃顿饭才是大事,逛商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急的。”
“没事,现在也不早了,既然男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就去找他吧。”袁哥笑得宽宏:“今天这顿吃得很满意,菜品很好,你也是个很优秀的姑娘。总之,明天就来律所正式实习吧。记得,千万别迟到。”
“明天?按流程不是……”何意知睁圆了眼。
“我的律所,当然是我说了算。”袁哥拍拍她的肩:“你对这事上心,我看得出来。既然你有心,我就成全你。”
何意知站起身九十度鞠躬:“谢谢袁哥!太谢谢您了!”
袁哥在沉重的烟灰缸里按灭了烟,浅笑着说:“去和男友约会吧,后天见,小何。”
—————————
“威哥,你在看啥呢?”一个杀马特造型的小跟班问:“网上有啥好笑的东西?”
钟威歪了歪唇角:“没好笑的东西,就刚才一姑娘打错电话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