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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至少兰泽尔是要和陛下见面。
殿下的气色如常,新的资产和财富并没有让她多么兴奋,被侍女们簇拥着出来,目光从兰泽尔手里的军帽掠过,那个青年坐的那么直,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对面那个东方花瓶死死吸引了,如何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打断不了他对花瓶的钻研。
有一瞬间希雅眼睛里的悲悯让她看起来有点轻慢,但很快又略去了,最后落到小公爵的身上。
斐迪南挑了挑眉毛。
她的眼睛带了一点笑,仍旧无打采的,在侍女整理她裙摆的时候,点了点头。
侍女从她的脚边站起来,希雅接过羽毛扇子,轻轻挥了两下,便不紧不慢地离开。
她的脚步渐渐消失在门口,威伦小公爵站起来,搓了搓手,假咳两声,望向面无表情的军装青年,
“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和陛下汇报的。”
他笑得一派无害,并没有什么距离感,“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酒。”
将军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小公爵并不会被沉默伤害到,又或者,至少兰泽尔的沉默还不至于伤害他。
“大众情人斐迪南。”
在希雅说维斯敦的语言磕磕巴巴的时候,就已经能听懂这句话了。
一个人学一门新的语言,有的人从abc开始,有的人从abandon开始,有的人,却一开始就被固定了主题,以此为原点,是她一个人的孤独路径。
独一无二,无可诉说。
那个时候希雅有一种朦胧的感伤,一个青春期刚刚开始的女孩,哪怕是对自己的未婚夫,也不应该生出过分强烈的醋意,不管是出于道德,还是出于羞耻心。
然而斐迪南在女孩子里的如鱼得水,至少印证了,他并不是希雅一个人的亲密伙伴。
而希雅只是他名义上的,亲密朋友。
他有更好的陪伴,或者在他的青春期,他和另一个少女探索了男女之间的暧昧推拉,而所有的这一切,希雅只能从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中,一个人生气,一个人感伤。
西葡的人好像已经把她看做别人家的新娘,提及斐迪南,总是以一种玩笑般的调戏,
“你的那位未婚夫”
或者直接
“你未来的丈夫。”
可是她并不能常常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在遥远的,另一个星球,有着什么的生活,是否和她一样,常常感到孤独和难过。
她一无所知。
无可否认,在很多年后的今天,褪去了所有少女的憧憬和无处安放的悸动,她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以一种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方式,她终于知道他对仆人的温和是哪一种温和,他开的玩笑到底是哪一种玩笑,他还记不记得当年那本冷笑话书。
她曾经有很多想问的问题,这些问题她渴望一个回答,但今时今刻,她也不曾宣之于口,命运给了她自己解密的机会。
那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家世从来没有影响他成为一个善良、正直,有同理心的青年,习惯了多年从只言片语里拆解他近况的殿下,仍旧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安静观察的位置。
观察,不介入关系,也不建立联系。
非常安全的方式,不会伤害到她。
当然也有恍然的时候,小公爵今天邀请她一起去看歌剧,名家名作,西葡的故事打底,维斯敦的舞台和制作,希雅小的时候被父亲带着看过一回,不可否认,是一个好作品。
西葡最大的剧院总是落座各种各样的人,前排的贵族,越来越往后的新贵、甚至平民,熙熙攘攘,各自落座,在剧院里的一方空间,达成了某种不平等但合理的和谐和共享。
希雅坐在侧面的包厢,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去看后面的人浪。
无数张面孔,漠然的,亲昵的,微笑的,期待的,珠光宝气的舞女,贵妇人高高的礼帽,有的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冲她微笑,有的人反过来,像她盯着那些人一样,仰着头盯回去。
没有表情的大人,看起来很奇怪,希雅觉得他们瞪着眼睛的时候,像一只死的很突然的比目鱼,有一句无处可诉的临终遗言,卡在嗓子里。
现在她坐在维斯敦的剧院里。
不负所料的,她也成了一个没有表情的大人。
“我第一次看还是14岁,”小公爵有一些怀念,“你不知道吧?这个剧一开始只有西葡语,后来才有了今天的版本。”
殿下没有回答。
她觉得有点感伤,靠近一个憧憬太久的人,并不会因为情愫的多少,而变得冷静克制,她会发现一些共同点,会很遗憾如果可以早一点。
如果可以早一点。
可是她总是很早,在他之前看了这部歌剧,在他之前在乎这场婚约,在他之前爱上他。
在所有青梅竹马的浪漫故事里,都没有意识到一个现实的时差,女性成熟的时间往往早于男性,这个时差往往给后者许多愚蠢不自知的优越。
剧目拉开,熟悉的那一幕,一盏巨大的吊灯垂直落到地上,四散烟雾,音乐轰然响起,演员尖细的声音从烟雾走开。
她侧过脸,黑暗里,她看见斐迪南眼睛里的星光。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真是莫大的天分。
也是莫大的福气。





王冠 花车
人会贪恋热闹和温暖,不管是不是他们应得的。
歌剧结束,小公爵问她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她从来都不知道散场后的剧院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黑色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金发和深邃的轮廓被昏暗的灯光隐藏,也盖住了她裙摆上的碎钻,斐迪南拉着她,挤进拥挤的人群,顺着人潮往剧院外面走。
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们的前面是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还在回顾方才的情节,有一个明显中间休场的时候喝的太多了,绯红这脸说个不停,甚至在人群里张口唱了一段方才的旋律。
不过一句,便又笑作一团,身旁的人群在善意地微笑,斐迪南在人群里艰难地抽出握着希雅的手,举到空中为她捧场,一边吹口哨,一边笑着高声,
“再来一段!”
那棕发的女孩在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一些讶异,下一瞬耳根便红了,转过头拉住自己的朋友,两个人像小老鼠一样挤进更前面的人流,刻意不再回头的样子还带一点兴奋和得意。
斐迪南要重新拉她的手,希雅已经把手放进斗篷口袋里,神色无波。
小公爵没有在意,挽住她的小臂,然后用另一边的手肘帮她挡过一旁拥挤的人群。
希雅微微低下头,跟着他的脚步,在这个已经让她有点晕眩的大厅一点点往外移动。
吸入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她下意识仰起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小公爵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方才弄乱的帽檐。
他的的礼服擦过希雅的鼻尖,让她有些痒地伸出手揉了揉鼻子,然后抬起头看他,有一点茫然。
斐迪南笑了笑,
“好了,”他伸出手,示意她握住,“现在没有人看得到了。”
大众情人如果多一些,也许就没有战争了,希雅默默思索。
世界会美好许多。
小公爵的手伸进她的斗篷口袋,重新握住她的,他们走在一条商业街,这是节日的夜晚,赶上了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之一。
车夫在路边招徕,对面的超市已经摆出了热腾腾的汤食,秋冬的夜晚,冷风刮过她的脸颊,空气中有加热后奶酪的咸香,小贩在路边卖着亮晶晶的小玩意。
希雅突然想起十几岁某个讨好他的男孩子,总是问她,
“要不要我给你买这个?你想要那个吗?”
斐迪南自然不会这样讨好她,他在这样的熙熙攘攘里,找到了一种安全,压低了嗓子,
“你要去北方吗?”
殿下的目光还在不远处的一个棉花糖,上一回她吃到还是兰泽尔买来带进马车的,被她嫌弃透了。
彼时将军却很无辜,
“你刚才一直在看,”记忆里兰泽尔非要让她舔一口,“难道不是因为想试试吗?”
希雅的思绪从棉花糖拉回来,
“过段时间,我要看莱茵夫人的意思。”
“这是个好生意,”他意有所指,“陛下不会这么好心,给你开采权,又放你离开维斯敦。“
希雅的目光被另一只旋转的灯笼兔子吸引,过了一会,才开口,
“这说不准”那只灯笼兔子真是可爱极了,让她看起来漫不经心,“现在能让我离威伦家远一点,他怎么都行。”
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建筑,一身黑色行军服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
他身后下属汇报,
“虽然是节日,但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兰泽尔点了点头。
目光所及,渐行渐远,他纵身一跃,顺着中间的连接,跳到对面的建筑。
黑色斗篷的女子脚步不紧不慢,因此兰泽尔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斗篷口袋里的另一只手。
那个人是瞎了么?
他忍不住想。
看不出来她有多想要那个灯笼兔子?
前方有嘈杂的音乐声越来越近,身旁的人群自发地站停,是节日游街的歌舞团,斐迪南拉住她,他们俩重新站在人群里,身后是不断涌聚过来的人流,重新挤满了人行道,马车载着欢快的音乐从街角驶来。
这是今晚的花车表演,多数是宗教主题,欢快安宁,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
一个白袍女子被绑在十字架上扮演女巫,身上被颜料划出鞭打的伤痕,赤裸的壮汉用藤鞭在空中挥舞,藤鞭在空气中抽打,女巫发出诡异夸张的尖叫。
人们冲他们高声欢呼。
希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欢看这种残酷的表演,然而斗篷握住他的手指骤然颤抖。
她抬起脸,斐迪南的面色是平静的,这种脸就算此刻出现在陛下面前,也绝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心思。
他的过往。
他的治疗。
人群在此刻成了他们的牢笼,两个人在一派欢呼声中,动弹不得,像被一种公众的意志挟持了,强迫他们欣赏残酷的虐心表演。
壮汉掏出了钉子,女巫的手已经被处理过,观众兴奋地尖叫。
希雅转过身,斐迪南低头看他,他的眼睛仍旧那么平静,死水一般,甚至他在她的目光,带了一点安宁的笑容。
殿下伸出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她让他低一些,这样才能抵住他的额头,像小的时候,他们躲在酒仓,夜晚的风在外面猎猎作响,宛如鬼哭狼嚎。
他也是这样抵住她的额头,只不过到了今天,说这句话的人,变成了她,
“闭上眼睛,”永远的微笑的年轻人忍不住颤抖,女巫惨叫的声音被她的手掌隔开,只剩下她额头的一点冰凉,
“一会就好了。”她下意识地喃喃。
像对自己说。
在下一声尖叫响起之前,另一双手,盖住了她的耳朵。
他们的生活都是偷来的,在别人的鲜血上。
所以只好,互相捂住耳朵。




王冠 摊牌
不被理解的人,有时候更能理解他人。
这很残酷。
十数年试图靠近一个人的内心是什么体验,十数年想要理解一个人是什么体验,然而理解和靠近,要特权,要机缘,要性情,更要坦诚。
这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马车里的殿下放下了斗篷的帽子,人生有很多种无用功,有的人把资源和时间放在没有天分的事情,以为昭告天下自己的热爱就可以真的和手里的活计走过一生。
有的人把资源和时间放在没有缘分的人,以为至高无上的婚约可以把他们绑在一处。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告诉自己没有白时间,很多人自证自己获得了更多,很多人把退而求其次变成了新的天分。
而掀开马车帘幕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马车外是一个骑马的俊美青年,他低下头,冲她微笑。
她有了一种祈求的冲动,
不要再假装喜欢我。
不要再假装爱我。
她已经知道了,被喜欢,和被爱,是什么样子的。
以至于所有的虚假和勉强,都像是戏弄。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在威伦公爵府上的夜晚,烛光里侍女帮她脱下斗篷,他们站在书房里,是从前一起吃点心看书的地方,小公爵在对面为她倒了一杯酒。
威伦公爵已经重病多时了,几番波折彻底击垮了这个老人,一代人的落幕,总意味着另一代人的开始,被生拉硬拽也好,慌慌张张也好,幕布已起,他们已经走在台前。
不管这群被宠坏的孩子们愿意或者不愿意。
“我要想办法去北方。”殿下喝了一口酒,她的口吻仍旧是冷淡的,阿芙拉希望她的哥哥与殿下有更密切的关系,音兰教也以为这样能把他们绑在一处,可是她不能。
她可以自证自己值得信赖,尽管和斐迪南在一起,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你不能自己去,”斐迪南放回酒具,他的神情坦然而安静,“最起码要等我们的婚约下来。”
大约是觉得自己拒绝地太生硬了,小公爵微笑,沉声安抚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拥有了开采权,主教那边会安排的。”
北方的贵族也许会成为音兰教最重要的助力,但是正如这个蛰伏许久的宗教一样,他们对希雅·克洛斯,不够信任。
她十二岁信奉新教,十六岁被送到维斯敦,漫长的,西葡被折辱,被践踏的时间里,她都老老实实地做好了一个维斯敦的公主,在陛下给她打造好的游戏里,做生意、耍性情、制造绯闻,尽职尽责,本本分分。
她拒绝了每一次音兰教的邀约。
音兰教的主教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她愿意伸出援手,唯一能让他们安心的,是一纸婚约,重新把她和威伦家绑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殿下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不觉得,你父亲,或者你,比我自己对西葡的忠诚更有价值。”
在众多的贵族里,第一个叛变了音兰教信仰,投靠新帝的,便是威伦公爵,斐迪南多年来也一直是维斯敦的军官,除了他有一个漂亮疯癫的音兰教妹妹,并没有证明他有帮助音兰教复兴的决心。
当然,除了那件事。
“忠诚是要看行动的,殿下,”斐迪南倚靠在不远处的柱子,看起来有点嘲讽,
“至少我当众叛了教。”
彼时的羞辱被他重提,希雅咽了一口酒,把她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
小公爵看起来疲惫极了,甚至尾这场对话都带了敷衍,这种敷衍明目张胆地让人不快,
“好了殿下,”他放下酒杯,“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我们明天要去见皇后,去定婚礼的时间。”
殿下握紧了酒杯,轻轻叹了口气。
“你叛教,是为了阿德瑞纳。”她知道对方想要把刚才花车游行的事情糊弄过去,斐迪南的身形顿了顿,更让她觉得可笑极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对他这样嘲讽,可是他对她所有的无视都太傲慢了,让她觉得十分可笑,
“甚至你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的时候,疯狂打探战场的消息,祈祷他早一点回来,这样的场景让她无奈而委屈,殿下的声音轻地像要被风吹走,
“都是因为阿德瑞纳。”
她摇了摇头,现实总是让她这样无力,不管是音兰教,还是维斯敦,没有一个人真的把她当做一个人,一个有声音和想法的人,她是一个符号,一个正统,一种证明,
但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同盟。
斐迪南抬起头,他的脸上再也不是那种安宁的微笑了,其中的刺伤和冷漠让少年的情谊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那么你呢?希雅?你又是为了什么?”
他喉头滚了滚,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小公爵抬了抬手,欲言又止,转过身,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背对着她,好像这样才能让他袒露自己的真诚,
“维斯敦的公主你当得不快乐,兰泽尔你也不要,阿芙拉说你爱我,靠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你绑在我们的阵营,可是我觉得也并不是这样。”
他转过身,目光困惑,
“你又是为什么决心要离开维斯敦?”
她微张了嘴,想要说什么,在他探究的目光下,沉默了片刻。
殿下笑了笑,有一点沉痛,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在她幼年的假想里,斐迪南应当是最理解她的痛苦的那一个,他应该最明白她生活在异国的苦楚,寄人篱下的悲哀。
同脉同系,一个文化体系里长大的两个孩子,就算他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被同化,被塑造,他应该明白。
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怎么可以不知道?
殿下忍住了眼眶的泪水。
漫长的岁月同样也教会了她,眼泪只对爱自己的人有用。
“我从来都没有想一直做一个傀儡,”她的侧颜看起来刚毅和冷淡,
“但是你,阿芙拉,包括主教,都在让我变成音兰教的傀儡。”
过去无数次他们的对话,小公爵总是握住她的肩膀,
“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就好了,没有那么难的,殿下。”他和她的眼眸对视,“主教会安排好一切。”
他没有说过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可能他觉得她应该心知肚明,她像一朵玻璃罩子里的莬丝花,现在被一铲子掀起根茎,然后放进另一个玻璃罩子里。
可是她不是。
抛开过往所有的情愫,她的加入,不是为了私情,也不是一个懦弱女人寻求新的庇护,殿下微抬了下巴,看向对面的男子,
“斐迪南·威伦,不管你是不是为了阿德瑞纳才要加入音兰教,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为了救她,我都希望你能明白,”
她放下酒杯,走上前去,
“我们现在是战友。”
书房的壁画上,是音兰教女神的微笑。
殿下接过他手里的酒瓶,低眉将它放在一旁的酒架上,她的手指抚过玻璃的瓶身,
“我不是你们要保护起来的吉祥物,”她转过身,目光微沉,
“我才是你们的刀。”
她也许微笑了,也许没有,
“所以,让我去北方吧。”
公爵府殿下常住的房间里,粉蓝绸缎的被子上面,放了一个小小的,兔子南瓜灯。
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将窗帘鼓作一团。
撕开遮羞布总让人惶恐,人总想被很多人爱,有理由的,没有理由的,只要有叁分真心,都可以算作爱。
她把标准放的很低。
殿下拿起那只兔子南瓜灯,冷风吹过她散下的金发。
她望向窗外的月。
没有家的人总是爱折腾,一个阵营跳到另一个,以为哪个羁绊多一点,爱就多一点。
可是没有。
在她二十多岁的年纪,殿下再一次撕开了她生活的粉饰太平,她给足了自己勇气,强迫自己承认,在这茫茫的人世间,真心爱她,或者爱过她的,那一个人,她已经失去了。
然而她只能向前。
弱者才会蹲在角落里数自己仅存的爱,而她已经做够了弱者。
她梦寐以求,爱和自由。
如果没有爱,那就要自由。




王冠 诉苦
秋冬的维斯特王宫早早升起了火炉,事实上,从十月份开始,阴风和阵雨已经渐渐笼罩了都城,皮草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的潮流。
城市四面临海,纬度又高,便成了这不招人喜爱的气候, 可它又成了帝国的中心,遥远的雨林,北方的钻石矿,出生以来便被冠以殖民地居民的婴儿,以各种方式遥望的,权力的聚集点。
战争把人们送去了远方,从未见过冰川的人决定了捕鲸的季节,从未用过奎宁水的人模仿另一个星球的礼仪。
而维斯特王宫,自然成了逸闻和八卦最关注的地方,比如今天,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帝国的殿下在王后的寝宫痛哭,为她风流的准未婚夫。
“我现在觉得并没有什么爱情魔药,叔母,”殿下跪坐在地毯上,掩面失声,“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上一次是一个寡妇,这一次是侍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没有看见皇后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清晨从威伦公爵府里赶出来的,衣衫凌乱的女孩子,早已经落在有心人眼里,威伦小公爵和侍女偷情,被殿下当场捉奸的事情传遍了维斯敦的大街小巷。如果没有这样的一桩事,今天应该是希雅和斐迪南决定婚期的日子,皇后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她的母亲,菲比夫人。
富有经验的菲比夫人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她的声音慈爱而威严,
“威伦中校固然胡闹了一些,但是孩子,这对你的婚姻并非没有益处。”
殿下泪眼婆娑地抬头,多可怜的女孩子,纵然平日里冷淡了一些,疏远了一些,遇到了事情,才让人想起来她的年龄也没有几岁,总还是个手无足措的小孩子。
侍女为她递上手帕,殿下接过来,又低低地啜泣了几声,像一个等待指点的迷途羔羊。菲比夫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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