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婚姻是长久的事情,这个时候显示你的大度,希雅,”她站起来,要去扶那个女孩子,
“斐迪南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一辈子记得对你的亏欠。”
希雅看起来茫然极了,她望了望菲比夫人伸出来的手,又困惑地吸了吸鼻子。
皇后的面色已经好看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希雅身上,像另一种施压,只要一点点牺牲和聪明,就可以解决这桩麻烦事。
在她被说服之前,军靴落地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声线已经打断了女人们的谈话,
“我的公主可不需要丈夫的亏欠来维持婚姻。”
他刚从训练场回来,带了杀气的意气风发,侍从接过他的军帽,陛下伸手扶起跪坐在地上抽泣的公主,从未见过她把眼睛哭成这样,
为一个不应该的人。
朗索克轻轻皱眉。
他要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希雅已经用手帕先行拭去了,皇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既然陛下来了,就交给陛下处理吧。”她已经告病多时了,并不愿意为这样的事情伤神,菲比夫人冲陛下行了个礼,方才她面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了。
气氛微妙而冰冷,但每个人都习以为常。
希雅被朗索克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长久的哭泣让她的嗓子有一些疼,一批侍女簇拥着皇后离开,会客室里便只剩下她轻轻地咳嗽声。
像一只被俘获的小兽,连舔舐伤口都害怕惊动狩猎者。
陛下蹲在她面前,某种程度上这一刻十分难得,从来层层防备的女孩子不再坐在遥远餐桌的另一端,而是咬着嘴唇竭力压抑自己的哭泣。
他的目光穿过她散下的金发,想要看清楚她被咬住的,柔嫩的唇瓣。
如果殿下抬起眼,会看到陛下的目光柔软地像看一只迷途知返的鹿,带着他刻意遮掩的愉快。
好在她没有。
朗索克像哄一个小孩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希雅僵硬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叔父,”她微微抬起了头,声音怯怯的,惊吓和无助总会让人放下无谓的骄傲,向强者屈膝,殿下眼睛里的水汽让朗索克忍耐了她的称呼,侧耳听她的问题,
“我还是要嫁给斐迪南吗?”
再没有比前几日还张牙舞爪的小孩子,突然露出了茫然和软肋,更让人心生怜爱的了,陛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轻快,
“你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嫁给他。”
她思忖了片刻,重新低下了头,一大颗眼泪顺着鼻头滚了下来,
“大家已经在笑话我了,我在威伦家住了这么久,我真傻,说什么都信”她将自己缩在椅子的靠背,声音带了抖,自暴自弃地抽噎,
“我要怎么呆在维斯敦呢?兴许我还会见到他,他怎么总这样羞辱我呢?这是第几回了?我不想这么厚脸皮……”
她自顾自地伤神,觉得可怖极了,陛下显然有些手忙脚乱,过了许久才想起来接过她攥在手里的手帕,帮她拭去下巴的泪水,她看起来瘦了一圈,仍旧低垂着眼睛,凄苦的样子。
“那便把他派到别处去。”他的心思全在如何也止不住的泪水上,并没有仔细思索,反倒是希雅提醒了他,
“他爸爸生病了……这样不好的……”?她抬起头,有一些希冀地恳求,
“叔父,可不可以让我和莱茵夫人一起去北方?我保证每天和她呆在一起,绝不会乱跑。”
朗索克擦拭她眼泪的手慢了下来。
他眼睛里的慌乱渐渐恢复了冷静。
一旦恢复了沉默,在这样的宫殿里,便有些阴森的可怖,更何况陛下的脸色已经变了,希雅抬眼同他短暂的对视,在他有所松动的目光下抽噎了一声,
“我知道您说了很多次,我不能离开维斯敦。”
她将自己埋进臂弯里,少女尖细的哭声带着绝望,
“那我就一直呆在我的庄园里,我哪里也不要去,反正去哪里都会被笑话。”
她几乎要整个人蜷进那把椅子里,
“我也不要进宫了,也不要什么宴会,每个人都瞧不起我,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纵然没有回应,她也哭泣个不停,一面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一面自暴自弃地说一些“反正您也不在乎”,或者“以后什么人都可以欺负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她已经没有力气说那些含混又消极的假设,陛下站起来,傍晚的阳光从他的身侧投到对面的金色镜框,他的面色有一些阴郁,
“好吧。”
他说。
会客室的抽噎声小了一些。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哭泣的公主,最后落地的声音像一个古老的幻觉,
“一个月后记得回来。”
王冠 善举
这是她第一次远行。
如果不算她被送到维斯敦的话。
对于希雅来说,远行,已经意味着长久的离别,离别,意味着无法从心的抉择,殿下把目光从阿比尔拾行李的身影回来,
“不用带这么多东西,阿比尔。”
侍女回过头望她,欲言又止。
殿下站起来,拿起手边的马鞭,
“我们还回来的。”
莱茵夫人已经早早提前去了北方,殿下的出行却还有一些小事在磨合, 比如陛下分配给她的一支随行军队,在公主禁卫军的基础上,多了一层保护。
也多了层监视。
殿下身着骑装,在庄园门口,纵身上马。
她很久没有这样骑马了,有一段时间是因为身体不好,后来是因为有了兰泽尔,出行成了一件要提前筹备的事情,不然她往往有这么多借口取消掉。
那个青年总是很想带她出去。
可是他又总是很容易妥协,可能是觉得来日方长。
寒风吹过殿下的斗篷,变成猎猎的声响,她低了低头,躲过迎面的冷风。
和斐迪南的见面在莱茵夫人的老地方,午餐时间,一楼的餐厅算的上热闹,希雅从侧门进入,斗篷遮住了她的侧颜,没有人注意到她。
在她踏上二楼之前,餐厅中间的混乱让她的脚步顿了顿。
似乎是两个军官因为下属的争吵,殿下回了神,没有什么兴致,重新走上楼梯。
一个军官高声笑道,
“你的下属愿意做贵妇人的男宠,你来插什么手?在莱茵夫人的地方撒野?“
自台阶而下,殿下俯视吵闹的人群,正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形挡在瘦削军官的身前,他的声音和平常相比肃杀了许多,
“他是一个士兵,就算欠了钱,也没有来做男宠的道理。”
对面的军官们嘲讽地讥笑。
在一派嘲笑声中,为首的军官凯斯站出来,上下打量了兰泽尔一下,
“将军,不是我说,”他的笑容轻慢地让人烦躁,“如果您欠了莱茵夫人钱,也是要来这里做出卖男色的。”
他看着对面男人发青的脸色,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我们都知道,您在这方面的记录……”他的话音被一记马鞭止住,军官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手的鲜血让他陡然狰狞起来,转身看向鞭子的来处。
金发的女子身着黑色的头蓬,脸色冷凝,碧绿色的眸子让为首的军官突然胆颤,
“他在这方面的记录怎么了?”
希雅从来没有单独出现在公共场合。
周遭的人群渐渐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地行礼,确认了对面的女子确实是帝国的公主,凯斯的面色闪过一丝恼恨,又忍耐下来,笑道,
“殿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准备远行吗?”
仿佛被提醒了很有趣的事情,笑容从希雅的嘴角一点点漾开,她眼里的讥讽让对面的军官心底发寒,
“我来看看护送我的少校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帽檐,肩膀上的军衔,又扫了一眼缩在兰泽尔身后,制服凌乱的士兵,
“您看起来并不是服从上司的人,真让我担忧。”
凯斯张了张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殿下将自己的马鞭重新打理好,她的强迫症让她在这诡异的沉默里慢条斯理,绝不是因为她在等站在那里的男人开口说话。
她没有等到。
希雅偷偷咬了咬嘴唇。
莱茵夫人的人已经从二楼下来,伸手邀请她离开,好护送她抵达房间。
殿下没有再看他们,重新戴上了斗篷。
那几个军绿色被她留在了身后。
二楼的大厅一反往日的脂粉气,也许是因为莱茵夫人远去北方的缘故,只有寥寥几个少年在那里小声低语,希雅被带领着,到了尽头的房间。
斐迪南已经在那里。
希雅进来的时候,他站在窗台,看窗外两队军官的随从,陆续离开,一边怅然地,痛心疾首,
“这么一出好戏,我居然错过了。”
殿下坐到桌前,上面是一张北方地图,她的目光定了定,终究是没有忍住,
“他好得帮你养着孩子,你也不为他出头么?”
她说了这话,又觉得微妙的很,好像兰泽尔才是斐迪南的弃妇。
小公爵耸了耸肩膀,
“他选了这条路,希雅,”斐迪南坐下来,手指掠过地图的某一处,
“他得自己应对这些。“
拥有了皇帝的信任,也必然拥有了贵族的敌对,平民将领和贵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日渐激烈。
希雅出来的时候,莱茵夫人的手下替她准备了马车,毕竟她的黑色斗篷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再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街上纵马。
在她上车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侍从的手仍旧替她拉着车帘,殿下有些随意地开口,
“对了,欧雁将军的下属是怎么回事?”
侍从放下了车帘,笑了笑,
“那孩子欠了太多钱了,又爱赌,最后一次把他自己给赌上了。”
殿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算在我账上。”
那侍从刚要点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不牢殿下破。”
将军的目光穿过殿下,落在侍从的身上,兰泽尔礼貌地点头,
“裘洛先生,他欠了多少钱,我来替他偿还。”
裘洛先生报了一个天文数字。
没有去看兰泽尔的脸色,希雅啧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尘土,盯着地面嘟囔,
“你要帮他还一辈子吗?”
裘洛先生望了望殿下,行了个礼,消失在马车前。
只剩下车夫正襟危坐,好像一个聋子。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大概是兰泽尔想要率先离开了,才干脆开口,
“这不关殿下的事。”
希雅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裙摆,又松开,她看向一脸冷淡的将军,声音轻佻地很无所谓,
“我就是时不时爱做一些好事,”她扬了扬眉毛,确认他看到了自己的挑衅,
“关你什么事?”
将军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望向殿下,军人的刚硬让他看起来冷淡又决绝,
“确实不关我的事,”他的眼睛短暂在她微红的耳朵停留,又离开了,将军紧了紧自己的皮质手套,站的笔直,“是我应激反应了。”
不远处的枝头,寒风卷过几片落叶,又从他们的脚边滚过,兰泽尔的笑容看起来无奈又讽刺,
“我害怕您婚约不顺,又来消遣我。”
他冲她行了个礼,
“旅途愉快,殿下。”
王冠 山路
巍峨的卡拉米亚山隔开了维斯敦与北方大陆,连绵的山脉路径崎岖,想要迈过去,四五日的光景便要消耗在这山林间。
赶在大雪封山之前,通过卡拉米亚山前往北方,能利用的只有这短短的数日了。
是以这个时候大队的人马出现在盘山的路径,也并不奇怪。带队的军官握紧缰绳,坐得笔直,他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甚至比后面几个步行的士兵得脸色还要难看。偶尔路过平坦的路途,有其他就地搭帐篷休息的旅人,都很难不去注意他右边的裤脚处,被一整块金属护住脚踝,以作支撑。
军官的小腿早已轻轻发抖,但他似乎十分在意身后的马车,仿佛随时有目光投过去,验证他的虚弱,一阵冷风过去,带队军官僵直着身子,像一块焊在马鞍上生锈的铁。
让他十分介怀的马车内,坐着帝国的殿下,因为颠簸的山路,一不留神磕在了车窗沿,又被阿比尔护住。
侍女伸出手轻抚她的背,一面小声劝她,
“殿下,不如出去骑一会马。”
希雅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水,透过车窗帘向后看了看,放眼过去,除了七八个公主亲军,目之所及皆是大队的,黑色制服的人马。
殿下皱眉,“亲军现在在哪里?”
阿比尔放好手里的茶杯,
“殿下的亲军负责殿后,索罗队长带了小队亲兵跟在殿下马车后面,等晚上宿营,我们再做安排。”
希雅的脸色稍缓,马车外,一道强作关切的声音传过来,是负责这次行军的军官提拉,
“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抵达驻扎点,殿下是否需要稍作休息呢?”
风吹过马车的帘子,希雅瞥见他右腿上的金属,面色微冷,礼貌拒绝了。
经过在莱茵公馆的那次争执,没有等希雅开口,原定的带队军官凯斯便被替换了下来,然而出于对他背后家族的厚爱,陛下没有放弃将这份差事分给他们,甚至匪夷所思地,委派给了凯斯的弟弟,提拉。
那个因为擅自包围音兰教堂,被兰泽尔打伤右腿的年轻军官。
曾经包括希雅在内,都以为一个瘸了腿的中级军官,他的履历表大概也就暂停在了那一天,然而朗索克的心思,就像他可以轻易答应希雅离开维斯敦一样,嫌少有人猜得透。
让一个狂热的,反音兰教的极端派带领殿下的北方行程,这让陛下的宽厚与友好很难不流于表面。
山峦脚下,奔腾的乌鲁班巴河从未停歇,水流激越声遮住了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声音,提拉抽了马一鞭子,重新回到队伍前面。
按照计划,他们今晚将在山上宿营。
在此之前,路途中的休息地点多半在当地的驿馆,初次在山间宿营,让希雅有些莫名心慌。
好在北方钻石矿的消息早已传遍各个大陆,寻求机会的冒险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不仅驿馆被纷至沓来的住客挤得熙熙攘攘,连绵的卡拉米亚山之间,也多见露营扎寨的旅人。
每个人都在说着生意、价格, 在方才的路上,希亚甚至听见了不少西葡语,善于商贸的古老民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天色渐渐变晚,路旁渐渐升起篝火,混着各个乡音的低语。希雅闭上眼睛,她喜欢这样的声音,不同的语言混杂在一起,在路边,在溪流旁,在黑夜即将笼罩的,旅人自己的行军路。
她不是外来者,她只是旅人。
她没什么不同,她只是旅人。
然而这样的声音却渐渐消弭了。
并不是戛然而止的,而是循序渐进地,像一种被安排好的,有规律的敛,等殿下觉得周遭太安静了,伸手挑开了车窗帘,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却不再见篝火和旅人。
她心里有一些不安。
“少校先生,”殿下第一次主动开口,提拉的马匹掉头来到她的面前,黑暗中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太累了,再走下去可真受不住,这里的空地不少,便再这里安营扎寨吧。”
短暂的沉默让不好的预感在空气里滋生,提拉似乎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声音,却仍旧有些僵硬,“抱歉殿下,每天驻扎的地方是已经安排定好的,”他努力让嘴角的幅度大一些,尽管殿下不一定注意的到,“如果不能按时抵达,恐怕陛下会怪罪。”
他如果警惕性高一些,或者对面前的女人不那么轻蔑,就不会用“固定的驻扎地点”来敷衍。
不再想和他浪时间,希雅向外探了探身子,对车夫大喝一声,
“停车!”
马车在她的命令下短促停下。
山路上只有行军脚步陆续停止的声音。
提拉望向希雅,忍了忍,没有开口。
殿下的声音冷凝,“这是我的行程,少校。”几个亲卫隔开了她和提拉的距离,提拉的马匹略略受惊,疲惫的主人不得不花力重新坐稳,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提拉握紧缰绳的手指微微发白,才僵硬笑道,
“这是自然。”
他示意大军正式停止前行。
就地安营扎寨,殿下的亲卫陆续赶过来守卫公主的帐篷,一时间忙碌有序。不远处提拉在高处下望,又被人搀扶着下来,狼狈地趔趄了一下。
“滚开!”提拉憋了一天的恶气终于有了出口,一脚踢开黑色头发的士兵,另一个士兵试探地看向他,提拉不耐烦的点头,示意他赶快离开。
殿下的帐篷内,负责亲兵的索罗队长留意着帐外的动静,
“殿下不必担心,按照您的吩咐,在扎寨前我们已经补给过了,”他觉得接下来的话不能让有心人听见,压低了声音,“我们的人虽然比陛下的人少一些,但硬拼起来,不一定会输。”
这是殿下第一次在山间露宿,警惕固然是必要的,但小姑娘多年在维斯敦,也许只是小题大做了,索罗笑了笑,安抚她,
“山间扎寨从前也经常有,殿下不如早些休息,都是陛下的人马,也不会有什么异心。”
他话音未落,阿比尔掀开帐帘,声音慌乱,
“殿下,提拉的人去两公里外原驻扎点报信了,”她看了一眼索罗队长,
“那里的山林里埋伏着大队人马,绝对不是增援。”
希雅站起来,帐外仍旧是亲兵的低语声,脚步声,和搬动重物的声音。
“要准备战斗了,索罗队长。”她的声音冷静地异常,也许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也是全新的,不知道怎么害怕。
又或者,更可怕的事情早已经经历过了,从那以后所有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解脱。
王冠 提刀
一场恶战。
埋伏在原驻扎点的大队人马迅速与在山路上的大军刀戈相见,提拉甚至没有按照原计划假称对方是山间的林匪,身着黑色制服的帝国军队便和殿下的亲军厮杀起来。
不止是索罗队长,连希雅自己都没有想到朗索克会如此没有耐心,这一次护送的军队,本意是要抵达北方星球成为当地的驻扎军,不然不会护送一个公主选派这么多人马。
朗索克却没有真的想让希雅抵达北方。
而那些埋伏在林间的人,也人数远多于他们的预估,幸好方才索罗已经有所布局,不然这样一派混乱地多了上千的敌人,她没有任何胜算。
饶是如此,场面也不容乐观。
殿下腰间别着她父亲送她的刀,时至今日,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它,也许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火光中阿比尔挥刀斩下一个男人的头颅,另一个军人的刀在她的手臂划过一道口子。
鲜血烧灼了殿下的眼睛,这世道从不允许她干净懦弱地活下去,殿下抽出手中的刀,寒刃乍现,阿比尔转身,没有等殿下出手,方才伤她的男人已经人头落地。
她拉过殿下,钻进身后的帐篷。
“我们必须换掉衣服,您穿上普通士兵的,”侍女压低声音,“您先躲进山上的林子里,那里面没有人,索罗已经派人报信了,只要躲过这一遭,莱茵夫人会来救您。”
“阿比尔,我们一起躲进去。”她要拒绝,这样的事情总是意味着死亡和离别,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如果连从小陪伴的侍女也要失去,她不知道这种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别犯傻,殿下,”她的侍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阿比尔眼睛里的爱和希望让她看见里面那个怯懦的,瑟瑟发抖的女人,
“我父亲给我算过命,我的命比什么都顽强,我能活到八十岁。”
她把殿下手里的刀放好,“别怕,我们在北方会和。”
她没有给希雅拒绝的机会,穿着公主的衣袍,只身重新奔入战场。
一个公主的背影,一个战士的灵魂。
希雅咬了咬嘴唇,握紧手中的刀,像方才那个隐没入血肉纷争的女人一样,大步奔跑。
混乱中,一身黑色制服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从她记事起,便在林间奔跑,西葡山林众多,是她打小的游乐场,少女时代每日去找兰泽尔,这样的林间对她来说,即使在夜里,也算不上可怖。
可她心里却只剩下阿比尔方才消失的背影,原来十几年了,她们从没有分开过。
同样在她心里激荡的,是无法逃避的羞耻和惭愧,她们一起长大,一同在异国他乡艰难生活,一个成长成了战士,一个变成了懦夫。
树枝勾掉了她头上的军帽,金发散落,希雅犹豫了一下,弯下身去捡。
一道强光直射她的眼睛,殿下挡住脸,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哑而兴奋,
“果然是你,希雅·克洛斯。”
男人一瘸一拐地向前迈了一步,殿下微扬了下巴,没有在她的脸上找到他期待的恐惧,让提拉十分恼怒。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