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她一眼认出来他,是小时候一起在泥土里打滚,然后被大人打得哇哇叫的皮猴子。因此希雅有点不开心他这样喊她“小妞”,好像故意撇清和她之间的情谊似的。
她的目光扫过斐迪南周遭的贵族少年们,多半面上带着怀疑和抵触,但是明面上没有制止斐迪南。
好像喊她打球是件多么自我牺牲的事情,多半还要得罪朋友。
这让她更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然而在她打算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冰激凌,斐迪南却大步跑过来,希雅能看见阳光下他的发丝飞扬起来,真是奇怪,维斯敦的秋季,从来没有过这样温暖的太阳,大约那一天是场难得的好天气。
他纵身越过栏杆,跨越几道阶梯站在希雅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发愣,因为方才的奔跑少年一面笑一面喘着气,希雅能够看到他胸口流淌的汗水,斐迪南伸出手,一把拉出她的手腕,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走了克洛斯!”她被他拉扯着站起来,还没有回过神,斐迪南已经在拽着她奔跑,希雅听见风从自己的耳边吹过,呼啦啦地作响,她的冰激凌掉在地上,变成一团丑陋的奶油,下意识低头的男孩子好像知道她想什么,
“别总是坐在那里吃甜食,”他扭过脸,吓唬她,“你会变成一个大胖子的!”
希雅在新学校呆了三天,便因为皇帝特赦她回家,而离开了维斯敦。
临行前的最后一个下午,斐迪南仍旧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觉,直到黄昏的日光投下来,周遭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回家,他才做完一场好梦。
西葡的公主坐在他旁边,望着窗外的斜阳,目光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少年懒洋洋地斜撑起脑袋,伸出手拽了拽她的马尾。
他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明天要走了?”
他声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希雅回过头,她方才想了很多话,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她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看着她有点困惑的脸,猜到是他习惯性用了吞音,对方没有听明白,于是斐迪南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决定让她记得深刻一点,
“不要忘记我。”
她当然不会忘记他。
如果说小的时候斐迪南是她的玩伴,他们在教堂嬉闹,玩了很多次关于结婚的家家酒,加上父母关于娃娃亲的玩笑话带了的一点暗示,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好朋友。十二岁的希雅,真真切切地觉得她的未婚夫是一个不在乎他人目光的男子汉。
虽然浪荡了一点,不学无术了一点。
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子汉。
她想要成为和他相配,成为和他一样好的人。
希雅握住手里的披风,也许是因为再次陷入那段回忆里,一改平日里的不耐烦,探过身子将干燥温暖的披风盖在兰泽尔身上。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问她“要不要打球”的少年一样,有的时候,她总是会不自主地去做斐迪南会做的事,这样她会觉得自己离他稍微近一些。
夜里的风让她的心有点发冷,她想了想,脑子里闪过另一桩事,
“你的疤痕,是在文泽星球的战役吗?”
大军在三年前遇到了文泽星球的埋伏。原本这里是军队临时落脚的补给站,却不想文泽星球已经暗自向蓝星投诚,行军数月,断粮少水的大军,在那里经历了一场最残酷的厮杀。
文泽星球的驻军擅长将雷电引入自己的刀枪里,因此一旦被击中,伤口里残余的电流会导致长期的溃烂,最后因无法愈合和感染死亡。
斐迪南和兰泽尔都有类似的伤口。
斐迪南伤在左臂,他的好朋友伤在胸口,两员大将的劳损,让军队的士气极其低落,军医建议斐迪南斩断左臂,这样便能保住性命,也能降低军队的损失。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都城送来了治疗这种伤口的特效药。
没有人知道是谁送来的,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心善的贵族能够突破层层封锁将药品输送进来,救了这些在鬼门关徘徊的士兵。
伤口愈合之后,至今留有散布在刀痕周围,细细碎碎的肉色疤痕,看起来像一条条刻在胸口的脉络,诡异而狰狞。回忆起当时的险境,兰泽尔拢了拢披风,
“也许是神的旨意吧,”他用木枝挑了挑面前的篝火,“救了我的命。”
希雅哧地笑出声。
这一回她的笑声里真的有嘲讽,避开了兰泽尔困惑的目光,希雅不着痕迹地开口,“你说另一个人伤到了手臂?”她的声音平静地像只是寻常的聊天,
“你和他很熟吗?”
王冠 今天也是被狗男人坑的一天
她从来没有一次性听过这么多关于斐迪南的故事,过往很多年,她已经习惯不动声色地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获得信息,像一个多年的拾荒者,因为突如其来的好运气而兴奋,又害怕骤然失去而想抓到更多。
希雅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遮掩自己想听到更多故事的渴望。
他们曾并肩作战,兰泽尔上过的战场,挥刀斩过的敌人,斐迪南都有过。
他们曾经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土地上,多么神奇,在命运奇诡周折的安排下,现在希雅和他最亲密的战友在同一团火光前,听他们是如何杀出重围,又是如何取敌首级的。
无数男孩子的英雄梦,是这两个人用鲜血和勇气燃烧升腾的青春六年。
她的眼圈有一点红。
兰泽尔能感觉到希雅喜欢听这些,至少她愿意去问他问题,而不是客气地点头,像平日里那样不动声色地结束话题。他告诉她曾经发生的艰险,有多少次艰难地从蓝星手里夺过阵地,还有他最好的朋友,虽然他总是不愿意说那是他的朋友。
“我不知道,男人在战场上的情谊是很不一样的,”当希雅问他和那位贵族中校之间的关系,兰泽尔努力坦诚一些,“虽然我不是很待见他,也不喜欢他的懒散,但他是我信赖的战友。”
希雅点了点头。
“当然,将军,”她声音里的赞同让兰泽尔的心变得轻盈起来,“我们都不会讨厌尽忠职守的人。”
兰泽尔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和公主之前的共同话题,虽然是以一次丢脸而造作的勾引为代价。可是希雅撑着下巴,耐心听他说话的样子,时间变的慢而悠长,他喜欢她那些细微的表情,每一个都想刻在心里掰开揉碎地揣摩,也许是欣赏,也许是赞美,也许是惊惧,或者受到感染。
她眼睛里的那个人,是兰泽尔。
光是想到这里都让他心跳加速。
大概是他太享受这样的时刻,有一些不受控的滔滔不绝,当他终于将目光从远方回来,结束了一段让他陷入回忆的战争史,公主的头轻微地垂下,仍旧是托着下巴的姿势,但眼睑已经覆上了眸子。
兰泽尔闭上了嘴。
他有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挪到希雅那边的干草堆,她眼睛下面常年的青色已经说明了她的睡眠质量,兰泽尔如何也不想吵醒她。
公主的肩膀被他一点点扶着倾斜,最后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睡着的时候,眉心也会不自觉蹙着,好像有许多万千的愁绪压着她。关于帝国唯一的公主,在入驻维斯敦的这几日,兰泽尔没少听过各种流言,她的父母,她的宗教,当然,她的美貌。
他们这个年纪的普通人往往会感慨自己的平凡和生活周而复始的复杂无趣,然而希雅,却每天被生活的无常和冷酷折磨着,兰泽尔不敢想象她一个人是怎么在维斯敦生存下来的,将军的手克制地抚过她颊上的一丝头发,然后停留在她的耳垂。
又是经历了什么,变得这样瘦弱。
他的胸膛因为里面的疼痛而艰难地起伏。
兰泽尔方才想要让她睡得舒服一点,不自觉将手放在她的上身,一瞬间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肋骨,联想她瘦削的身形,皮肤之间的接触不再是是旖旎的,反而变得生涩而疼痛。
希雅的脸仍旧苍白,白天打上的胭脂早已经被雨水冲染得没有踪迹,兰泽尔低下头,难以抑制地,一点点将唇印在她的额头。
这样冰冷。
冷得让他害怕。
将军的心再次揪紧。
当希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个散发着霉味,让她无比厌恶但还要克制情绪的小木屋,而是回到了自己往日的居所。然而浑身的无力和疼痛似乎比雨夜里的棚屋更加折磨人。希雅有些难受地呻吟,嗓子火辣辣地疼,身旁守着她的人蓦然站起,又被阿比尔推开到一旁。
“殿下,您醒了。”阿比尔凑到她身前,柔软的手摸过她的额头,希雅散落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她的侍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而平缓,“您在外面受了凉,高烧已经很久了。”
至于如何在外面受凉,阿比尔不愿多说,但她希望站在一旁的男人的良心能够有所触动,反省一下自己的照顾不周。
周遭有嘈杂的,来来往往的声音,大概是被叫来看诊的医生和护士,希雅能听见医生轻声讨论和诊断的声音,以及阿比尔压低的声线,
“将军,公主已经醒了,”侍女有些凶狠地瞪着这个厚脸皮赖在这里的男人,“您必须得离开了。”
兰泽尔的目光投向希雅。
是他的疏忽,忘记了希雅的身体的虚弱,在外面淋了雨,又在那样的屋棚里受凉过夜,当清晨殿下的亲军找到他们的时候,兰泽尔刚从迷蒙里睁开眼睛,然后惊慌地发现他怀里的女孩子全身滚烫地像淬过火的铁。
他能够理解阿比尔的愤怒。
如果他是她,大概想一刀砍了自己。
兰泽尔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颜面再赖在这里不走,于是他点了点头,有些颓废地挪开脚步,打算求阿比尔第一时间告诉他消息。
然而当他望向希雅陷在被衾里的苍白面孔,公主却开了口。
“兰泽尔,”她瞧起来难受极了,嘴唇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她的声音太轻,以至于将军以为是自己的幻想过了头,最后出现了幻听,“你能,再讲一些吗?”
她没有力气把这个句子说完,可是兰泽尔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她想听的是在北部星球的那场大战,她想听两个少年是如何偷袭了蓝星的粮仓,她想知道二十二岁的兰泽尔和他的好朋友去了哪些地方,他们如何从两个青涩顽劣的少年,变成真正的军人。
他坐在她的床边,铺了层层软绮的床沿陷了下去,希雅虚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拒绝。将军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兰泽尔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轻缓,大概因为他整个人都被她的挽留柔软下来的缘故,“我接着讲,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常年被节食和什叶锦折磨的身体异常虚弱,尤其是她的胃,因为受凉和生病,被这次的高烧引发其了诸多炎症。原本在一个傍晚医生诊断她已经退了烧,兰泽尔得以松了一口气,被阿比尔委婉地建议去洗了个澡。
然而等他吃过了晚餐,便到了消息,希雅的病情再次恶化,出现了严重的呕吐。
她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之前好转的时候勉强喝下的一点米水,剩下的就是各种汤剂和药水。
兰泽尔不知道这个夜晚是怎么过去的,两三个侍女手忙脚乱地清理着呕吐物,医生在一旁皱着眉头做新的诊断,这一场大病甚至惊动了陛下,宫廷里的医生被派出来,在做完检查后又和之前的医生皱着眉头讨论。
兰泽尔听不懂他们说的专业词汇,终于没有耐心地打断,
“抱歉,但是,”他眼里有一些憔悴的不安,“殿下会好起来吗?”
宫廷里多年的老医生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稳妥的回复,“要好好照料,这一次会好得慢一些。”
兰泽尔听得出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他确信希雅已经把所有的什叶锦交给他,她看起来这么骄傲,并不屑于欺骗兰泽尔。这一刻他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如果早一些,一年前,或者两年前他回到维斯敦,希雅的身体也许便不会这么糟,一切有更好的弥补办法。
现在她的呼吸微弱地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掉。
经历了种种战役的将军,发现死亡仍旧是这样的冰冷而可怕,战争的经历和创伤都没有将他训练得无坚不摧,这一刻他仍旧如此恐惧,害怕从医生里听出更糟糕的结论来。
幸好没有。
又或者,不适合被他听到。
同样的夜晚,一个青年骑着战马在维斯敦深夜的街道上疾驰,他的身后有一小队亲兵,紧随着他的身影,队伍的中间是一架四轮的马车。
威伦公爵信赖多年的老管家在这个深夜被人通报有人造访,他有些吃力地穿上衣服,带着困惑和怀疑,拄着拐杖来到公爵府邸的大门前。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嗓音经不住颤抖起来,“哦我的上帝……”亚伯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泪水在翻滚,“是您,您回来了。”
离家六年的贵族少年见到了他,眼睛亮了亮,他头顶上避雨的黑色披风也遮不住他的金发,他嘴角的笑容就像管家最熟悉的那样,“亚伯,我回来了。”
管家亚伯有些激动地伸出手,要去摸一摸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然而他迟疑地看向斐迪南身后的丰腴女子,和女子两只手各自牵着的男孩女孩。
“这是阿德瑞纳,”斐迪南拉过女子的手臂,笑了笑,然后低头看向两个小家伙,“米娜,达斯,和亚伯爷爷问好。”
王冠 啊朋友我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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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 绿是油麦菜的绿
在斐迪南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便常常因为讨厌维斯敦贵族的种种做派同父亲无休无止地争执。
他们之间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威伦公爵差一点要写遗嘱不将爵位传袭给他。可是不同于其他少年的叛逆,斐迪南在维斯敦的名声如何风流多情,对家族的制约如何反叛,也没有要求过将儿时的婚约解除。
公爵府的老管家亚伯反而记得他常常同父亲抱怨,“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去娶西葡的公主?”金发的少年看起来十分不忿,“这样我就可以离开维斯敦,一辈子呆在西葡,再也不回来。”
某种程度上,和西葡王室的婚约,缓和了威伦家父子间的关系。
威伦公爵是个老油条。
外界总是敬畏他们是最古老的贵族,而所谓古老,也意味着他们祖祖辈辈信奉的是音兰教,古老的宗教渗透着这个家族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新帝上位后,威伦为表忠心,举家改信了新教,他也能感觉到皇帝对这些老贵族的不信任。
不然也不会开始扶持平民军官,打着各种由头缩减贵族的特权。
如果斐迪南成功和公主联姻,那么西葡的下一任国王,便要姓威伦,做一个国王的父亲,自然是要比做一个受到忌惮的老贵族,要有意思的多的。
他当然知道儿子不喜欢维斯敦,一个新政权的兴起,平静的水面下面每一天都是无休无止的厮杀和惊天骇浪,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很想赶紧举家搬到西葡去。
于是和希雅·克洛斯的婚姻,成了一个家族等待解脱的契机。
如果事情没有意外,在希雅十六岁那年来到维斯敦,是应该和她的未婚夫见上一面,然后顺理成章地,两家开始讨论婚姻的事宜。
那一年斐迪南也即将完成新兵特训,成为一个正式的军人,这会为他的婚姻加分不少。在和父亲的通信中,他能感觉到威伦公爵的慎重和兴奋。那时候西葡虽然没有百年前的兴盛,但多年的商贸和农业,让它仍旧是强盛繁荣的星球,他的家族将一跃从贵族,变成一个强大王室的一员。
直到他在维斯敦广场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希雅。
斐迪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希雅还只有十二岁,便是个过分漂亮的小丫头了,更何况她终于长大成人,即使刻意装扮成来这里庆贺的平民,斐迪南也能注意到身边那些久不开荤的士兵明目张胆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饶是再自恋张扬的少年也带了疑惑,不远处的教官似乎一直在盯着希雅的腰身,这让他很不舒服,干脆站出来,挡住了教官的目光,也站到了希雅的面前。
少女被吓了一跳。
被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好奇的打量,斐迪南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一点干涩,甚至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和她打个招呼。
这真是奇怪,她很快会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之间会有最神圣也最亲密的关系,但好像知道这件事情本身,便让他更加紧张。
斐迪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他这样沉默着挡着少女的时候,希雅终于有些犹疑地开口,“请问……”
她说话还带一点西葡的口音,却已经比十二岁的时候流利多了,在过去的六年斐迪南甚至顺便将西葡的语言说了个流利,但现在看来显然他们没有交流的障碍了。
希雅仰着头,想透过他的头盔看清楚他的眼睛,她看起来很有礼貌,“您知道斐迪南在哪里吗?”
有一瞬间她因为没有到回答而困惑地歪了歪头。
她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柔软的金发,他都不知道她变成这样胆大的小姑娘,会偷偷跑出来,参加他特训的结业仪式。
原来她这样想见到他。
可是在他的手掌碰到她头顶之前,另一个声线打断了他们,“希雅!”
公主扭过头去看,同样的少年,同样的盔甲,但是她已经认出了对方。
他的未婚妻提着裙摆向那个人奔跑过去,对面的少年一把托起她的臀,将她抱进臂弯里。
他的未婚妻搂着那个人的脖子,亲昵地凑上去,喊他,
“兰茨。”
斐迪南在这个深夜将最后一滴酒倒进杯子里。
是中午和兰泽尔喝剩下的琴酒,维斯敦总是这样让他厌烦的地方,纷杂的回忆,复杂的关系,让他常常不知道六年前坚持求陛下解除婚约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果不那样做,即使他的妻子不爱他,他也可以暂时逃出维斯敦这个囚牢。
不过也许不会,毕竟连西葡的公主都被迫在维斯敦长久居住下来,基本已经控制西葡政局的陛下,不会轻易给她重回西葡复国的机会。
威伦家族的国王梦基本上已经破裂了。
所以可见,解除或者不解除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还是会去想这个问题。
维斯敦就是这样的地方,再古老遥远的事情,也会忍不住去想。
当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响起,阿德瑞纳已经在温柔地喊孩子们起床,与此同时,公主庄园的医生宣布希雅脱离了危险期,只需要安心养病,便会慢慢康复了。
她渐渐地可以靠坐在床上,而不是每天躺在床上等待下一轮的检查和诊断。兰泽尔总是会来看她,希雅心情好的时候,会愿意听他讲一讲战争里的故事,如果心情不好,便让阿比尔告诉他自己睡着了,然后一个人看窗外的风景。
好在希雅的心情慢慢在好转。
厨房为她准备了清淡的饮食,阿比尔激动于她终于可以正常进食,又很讨厌那位笨手笨脚的将军要坚持帮殿下布菜,她知道殿下的默许是因为什么,可将军明显在自作多情。
阿比尔忧虑地看着对方的身影。
一个侍女进来冲阿比尔说了什么,让她只好短暂地离开公主的卧室,去处理厨房的事情。
等她确认了晚餐的食材和菜谱,回到希雅的房间,她看见兰泽尔坐在殿下面前,一边削着水果,一边开口,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柔缓,“周一的时候我遇见他了,在军队里。”
阿比尔看到公主突然变了脸色,发现阿比尔的出现,甚至抬起眼同她的目光有了短暂的交汇,兰泽尔没有注意到这些,
“陛下还同他准备了欢迎的庆典,就在明天,原本我们可以一同去……”
刹那间阿比尔握紧手里的托盘,她终于意识道他在说什么。
王冠 费心提拔的臭小子却只想谈恋爱
这是个忙碌的早晨。
新的工作原本就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然而兰泽尔升任将军之后似乎并没有把力放在他的新职位上,将军办公室的几位中校只在几次会议里草草见过他几面,在他做了几个重要的行政决策之后,中校们便再也找不到他们新任领导的踪影。
这样对工作的怠慢在维斯敦并不少见,通常人们也会给予理解,并有其特殊的运作方式。
如果他是贵族的话。
然而一个平民将军,他所有倚仗的是他的功勋,和他当前被委以的重任,皇帝的亲信一大早借着传递消息的由头对他旁敲侧击,
“欧雁将军,对公主殷勤一点总也没有错,”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近臣看起来有些另有所指,“但总还是要有主次之分。”
兰泽尔觉得他已经就差被指着鼻子警告,“弄清楚谁才是自己效忠的主人”了。
倒也不只是因为希雅的病情起起伏伏。
他是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将领,习惯于刀光剑影间的厮杀和布局,重用这样的年轻人往往有很多好处,他们有实战经验,在工作里更倾向于高效而非八方圆滑的推脱周全,给予这样的年轻人一个强有力的后盾,是可以快速推进改革的,且更容易获得忠诚。
在同蓝星战争的胜利之后,陛下从扶植平民军官里尝到了甜头,那些从三岁就开始受到贵族训练的男孩子们,他们也许从记事起就拥有了一只手工打造的银质手枪,也许在少年的时候便成功猎杀了一只老虎,但是在家族和王室之间,这些贵族少年,并不一定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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