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她觉得疲惫极了,为了这个晚宴,她选了最华丽复杂也最重的一顶王冠,也为了这个晚宴,她一天没有吃东西。
为了见鬼的腰身。
然而他却随口一句话把她卷进音兰教的风波里,在明知道音兰教教皇下个月要来维斯敦,希雅的状况已经很尴尬的情况下。
殿下的目光微垂,站在周围愤然离席的贵族之中,她难看的脸色并没有十分突兀,希雅抚了抚自己的裙摆,面色冷寂,准备转身离开。
斐迪南却叫住了她。
他实在犯了她的太多忌讳,不管是带了一个马尔多纳的女人回来,还是将她扯进音兰教和新教的争端,希雅不在乎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史,可她在乎他这样自私地利用他。
他把她当做王室的见证人。
他把她当做教皇的中间人。
唯独没有把她当做一个,亲近的,可以值得信任,应当给予尊重的人。
对于希雅·克洛斯来说,斐迪南是唯一一个和她的过去,她的童年,她的故乡,有所联系的媒介,是她改变命运马车的方向盘,回到过去幸福生活的一把钥匙,她愿意把所有的宽容和温情都给他,但显然斐迪南不一样。
这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城池,这是他祖祖辈辈的宅子,他可以无视教义,可以将整个维斯敦的权贵踩在脚下,那是因为他有整个威伦家族做后盾,他的家族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他。
因此他可以随意利用和羞辱一个孤身在维斯敦挣扎的西葡公主。
希雅的血液在慢慢变冷,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斐迪南并不是她在维斯敦唯一撑下去的寄托,他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早就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必要去压抑心里的火气和失望。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背叛。
殿下抬起眼,没有随着人群离开,也没有回答斐迪南。上校的身边还带着他温柔似水的新婚妻子,希雅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来来回,便回了。
一个华贵少女的冷漠和傲慢,显然吓坏了温顺的阿德瑞纳,而她向来迟钝的年轻丈夫却没有半点察觉,斐迪南正冲着不远处的另一个青年使了个眼色,又好像方才的闹剧并没有发生过,带着玩笑的口吻,
“我听说你和兰茨吵架了,”他忽略了希雅变得更加难看的面色,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越界,像一个好脾气的兄长,耐心宽厚,“你们分别了六年……”
他看到殿下嘴角渐渐扬起的嘲讽,终于有了一点迟来的分寸,下意识地停下来。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还有什么是她预料不到的。希雅眼睛里的轻蔑和失望让她重新回到了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女,像一只难得燃烧的蜡烛被夜风吹灭,她在最后升起的一缕凉烟里,轻轻开口,
“六年太久了。”
斐迪南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少女眼里的一点一点漾出来的泪光,四目相对之际,斐迪南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斐迪南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永远得体高傲的少女一边浸着泪一边微笑,努力把不争气的泪水逼回去,“六年太久了上校。”
“如果你不能分别六年还不变心。”她吸了吸鼻子,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失态真是可笑又可悲,目光转而变得冷漠而讽刺。
这没有什么,她告诉自己,这样的一败涂地反而让她能够无坚不摧,方才的脆弱渐渐从她的眼睛里消弭了。
有一秒钟斐迪南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而心生懊悔,尽管他并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很快希雅继续开口,“那么我也一样。”
她没有再等斐迪南的回答,哪怕她知道自己会舍不得这样决绝的告别。
可是,希雅握紧了拳头。
她还顶着王冠,只要还顶着王冠,她就是帝国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让人羞辱的流浪汉。
她快速地行了个礼,然后再没有看他一眼。
古老的宅院门口此刻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义愤填膺的贵族。
当希雅出现的时候,阿索太太正在高声叫骂,“这些诡计多端的异教徒!” 一眼瞥到了希雅的裙摆,身旁的夫人好心推了她一把,却被阿索太太翻了一个白眼,
“我要和皇后说一说,”她一点也不打算遮掩自己和皇后的亲近关系,“威伦家和西葡的关系太近了,这次斐迪南的背叛不是没有来由的!”
这回她身边的夫人没有回答她。
回答她的是一个冷淡的声线,“是吗,阿索太太。”
外面的暴雨让这个夜晚带了森然的可怖,阿索太太有些惊慌的回头,殿下碧绿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已经不再是下午亲切的样子了,希雅冷笑了一下,带着轻慢,
“您可真是权势通天。”
她声音里的嘲讽让几个早已对阿索太太怀恨在心的夫人们偷偷嬉笑起来,希雅的目光重新落到外面磅礴的雨幕,没有理会阿索结结巴巴的道歉。
威伦的宅子在高山上。
这一场暴雨显然将怒气冲冲的贵族们挡在了雨幕前。原本宴会刚开始不久,几个偷懒的小厮和马夫以为不到深夜主人家不会召唤,便偷摸着去赌钱,好容易将他们集齐了叫过来,外面的大雨却挡住了去路。
在泥泞的山路夜行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人群中不乏有骂骂咧咧的叫唤,愤怒和漫长的等待并没有让暴雨有敛的架势,眼看着几个没有耐心的年轻贵族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言行。
威伦公爵的声音这时候从大厅响起,
“各位,让我代替我的家族,先向你们道歉。”
贵族们望向佝偻着出现在大厅的公爵,方才的咒骂和低语变成了一片沉默。
没有质疑,也没有宽恕,只有一派冷眼的审时度势,因为他们都知道,
威伦家要变天了。
“是我教导无方,”老爷子刚从病床上折腾着起来,说话夹杂着几声咳嗽,“斐迪南已经被投进家族的地牢了,我会恨恨地惩戒他。”
“这事可不能只是家族的地牢。”为首的高个子男贵族提醒他。
在战场上呆了太久的年轻人大概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者长久作为唯一的贵族在一群平民军官里,就像一只在鸭群里呆了太久的天鹅,因为太多特权而看不清楚自己的责任。
他为了取悦自己的新欢,在所有维斯敦的贵族脸上扇了狠狠的一巴掌便罢了,也扇了一巴掌在新教,甚至陛下的脸上。
几十年了,只有音兰教的人改信新教,从未有新教的人变成音兰教的信徒。
其中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放在台面上,但没有人心里不清楚。
威伦公爵叹了口气,
“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他比下午还要苍老了许多,厅门口的昏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看起来落寞而虚弱,让人很难将他和平日里叱咤风云的维斯敦第一贵族联系起来,“威伦家不会纵容一个叛徒。”
现在整件事情的走向似乎清晰了,剩下的,便是这可恶的,下个不停的,把这群渴望快点逃离这晦气地方的贵族们,困在这里的暴雨。
“这雨今夜停不下来,山路湿滑,很容易发生事故,”威伦公爵拄着拐杖,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公爵伸出手,邀请的姿态,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好像那支拐杖也要随时脱了力,“请允许我,挽留你们在这里过夜,等天亮雨停了再离开。”
年迈公爵的手掌在空气里微微颤抖,但没有人回答他。
人群里只有无声的眼神交流。
除了一个年轻女子,站出来,冲他点了点头,
“当然,”希雅伸出手,扶过威伦公爵,“感谢您的好心。”
老爷子的眼睛里有一些微弱的水光,他拍了拍殿下的手,声音带了激动的感怀,“好,”他被她搀扶着迈出一个脚步,“我带殿下去您的房间。”
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犹豫不决,带最终走回大厅的贵族。
安抚威伦公爵的过程固然要说许多乐观的好话,但当希雅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心里很清楚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过去。
她没有带侍女过来,阿比尔因为之前照顾她过度劳累而得了感冒,希雅干脆给她放了长假,现在她突然没有勇气一个人呆在这个陌生的房间。
于是她推开了房间的门。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门外面站着一个黑衣服的少女。
在看到希雅的那一刻,黑色帽檐下的少女笑了笑,
“你是知道我在这里吗?”
王冠 你好,想听黄色笑话吗
金发的少女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斗篷里,希雅没有邀请她进来的意愿,而她显然也没有进去的想法。
阿芙拉,斐迪南的亲妹妹,一个狂热的音兰教徒,希雅只在十二岁那年和她见过一面,据说后来她因为一次无法场的宗教活动,被监禁在威伦家族的地牢里。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希雅真的有些怀疑威伦家在密谋些什么。
金发少女冲她甜甜一笑,十几岁的女孩子,除却这身斗篷,纯真和不谙世事写在她的笑容里,然而她一开口便让希雅想把门啪的关上,
“听说哥哥给你找了很大的麻烦?”少女的小小虎牙上仿佛淬了毒,“异教的叛徒。”
维斯敦的人将希雅看做西葡的奸细,音兰教的人则将她视为叛徒,希雅笑了笑,她常常觉得自己还能王冠加身地活着,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她低了低头,像怕惊动了侍卫,也许是为了回敬黑衣少女,或者这个夜晚让她想起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包括曾经和这位少女之间的芥蒂,希雅的声音带了讽刺,“阿芙拉,你该在地牢里。”
她比对方高了一头,因此睥睨的时候,让她原本冷傲的眉眼更添了天生的不屑一顾,希雅的笑容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刻薄,“这的灯光太明亮了,不适合你。”
阿芙拉并没有被她惹恼。
守卫随时会过来,她不打算浪时间,阿芙拉决定长话短说,
“殿下,也许是主不忍心看你在异教流浪,希望你迷途知返。”
她没有在乎希雅脸上的不置可否,少女的声音带了愤怒和不平,“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笑吗?维斯敦所有的贵族,他们的祖母,他们祖母的祖母,都是音兰教的信徒,这个帝国是在音兰教的怀抱里诞生的,现在哥哥信奉音兰教,他们却要说他是异教徒,要烧死他。“
你刚刚也在喊我异教徒,希雅偏了偏眼睛。
殿下呼出一口浊气,难得有了一点耐心,
”阿芙拉,”希雅扶着自己的门框,克制自己不关上房门,“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主,只有权力而已。”
帝国是在音兰教的怀抱里诞生的,那是第一任君主要建立自己的权力。
陛下从继位之际便各方面打压音兰教,那是要巩固自己的权力。
维斯敦其实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城市,阿芙拉怪罪这些贵族的朝秦暮楚,其实是因为,他们真正信仰的,只有权势和地位,在这件事上,他们一直是最虔诚的信徒。
阿芙拉没有否认她,也没有反驳,少女仰起头,看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庄严而郑重,
“那么殿下,”她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代表了神秘而古老的势力,向面前的女子发出邀约,“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夺回你的权力吗?”
她们之间有一片短暂的沉默。
很快阿芙拉的脸色因为一声冷笑变得难看起来。
“我不在乎,”希雅摇了摇头,“如果你的主可以让我早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话,我也许会考虑。”
她大概是今天被刺激得过了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芙兰渐渐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女子看着她脸上隐约的失望和愤怒,轻轻勾起嘴角,
“下一次,你不喊我异教的叛徒,我也许也会考虑一下。”
一个半路结束的宴会,让希雅有更多的机会偷到她想要的酒。
现在她躲在威伦家的图书馆里,那里其实是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到威伦家,斐迪南带她去的地方。
年幼的希雅第一次去威伦家做客,威伦家派了一众侍女跟随着她,那些笨手笨脚的女人声怕娇嫩的小女孩磕着碰着,恨不得手拿八层锦缎将她包裹起来,然后捱到殿下回到西葡的日子。
斐迪南回到家里的时候,便看见希雅被一团侍女围着,在高脚凳上晃着小腿,闷闷不乐。
他趁着侍女拿点心,指挥另外几个侍女去找来他的象棋,然后趴在高脚凳前,眨了眨眼睛,
“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现在希雅猛灌了一口烈酒,然后翻开一本笑话书。
那时候斐迪南还在上初级文法,他们两个坐在图书馆的地毯上,翻着那本笑话书,斐迪南翻译成西葡语给他听,可很多笑话,他就算翻译了,希雅还是听不明白。
“为什么教琉特琴的老师会被抓捕?因为他们用手指弹和弦。”
希雅趴过去,那些字母拼在一起她便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她抬头问他,“用手指弹(finger)和弦(minor)就会被捕吗?”
斐迪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挠了挠脑袋,
“可能在有些国家会吧?”
现在希雅重新翻到那一页。
昏暗的图书馆里突然传出低低的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斐迪南那个蠢货,带她看的是一本黄色笑话。
当她走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希雅不知道自己绕了多少路才走回去,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走对路,现在她一只手拎着一瓶烈酒,一只手捏着那本笑话书,在走廊的灯光下跌跌撞撞,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直到她看见一个青年斜倚在门框,希雅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走对了。
她站定,然后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号码。
是她的房间没有错。
她听见将军沉稳的声音,“您又喝酒了。”
她不打算进那个房间,希雅花了许多时间来适应一个人在维斯敦生活,并不差这一个夜晚。公主的金色长发披在肩上,没有那些珠宝和王冠的映衬,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姑娘,希雅学着他的姿势斜倚在墙上,歪过头问他,
“为什么教琉特琴的老师会被抓捕?”
将军的目光落在她被酒浸染的嘴唇。
过了许久,兰泽尔才缓慢地开口,
“因为指交(finger)未成年人(minor)?”
公主嘻嘻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地点头。
她笑得花枝乱颤,直到眼泪从眼角滚下来,她才用手拭去了,然后低声感叹道,
“真他妈的好笑。”
“好了,”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将军顺走了她挂在手指的钥匙,揽过她,一边开门,一边低头安抚她,“你该睡觉了。”
来自异性的气息,上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好像也还是这个人,希雅在他的臂弯里略微失神,房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兰泽尔带上,将军尽职尽责地将她放在床上,夺走了她的酒和笑话书。
他低下身子,酒后的殿下没有往日的疏离和高傲,只是个红着脸的小孩子,时不时因为酗酒引发的头痛发出呜咽,将军捏了捏她的耳垂,
“闭上眼睛,”他说,“我把灯关上了。”
“不要。”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
兰泽尔知道她怕黑。
也许是从那个暴雨夜开始,真巧,这也是个暴雨夜。
他蹲下来,伸出手摸她的脸颊,酒后的希雅难得没有躲闪他,让他不自觉带了笑,“那我在这里呢?”
公主的手被他握住。
他大概能猜到斐迪南的那些话会给她带来的困扰,不然也不会在听到她说自己变心之后,还是决定来看一看她。
希雅望着他的眼睛带了水汽,像记忆里那样,兰泽尔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被柳枝拨动。
她的唇微微张开,却不是迷蒙的,或者稚气的,反而是低沉着,带着嘲讽,
“你是在勾引我吗?将军?”
兰泽尔没有回答她。
他在门口等她这么久,又送她在床上躺好,总不该只是为了哄她睡觉的。
希雅只是喝醉了,不代表她有变蠢。
她觉得有一点讽刺,这具身体,这张脸,这个身份,斐迪南无视她,维斯敦的人不信任她,音兰教的人喊她异教的叛徒,却还是有人,会渴望她。
是不是算是她的可取之处?
殿下低声笑了笑,她坐起来,金发散在她因为衣裙的凌乱而裸露的肩头,圆润的,脂一般的光泽,像从很多年前就传唱的,关于诡计多端的美貌女巫,让人害怕又莫名幻想的邪恶传说,诱人堕落而蛊惑人心,
“我们做爱吧,将军?”
——
why was the guitar teacher arrested?
for fingering a minor.
王冠 气死了殿下是个变心大萝北
她看见兰泽尔的喉头滚了滚。
年轻的公主将这当做一种凭证,被报复和放纵的冲动驱使,她伸出手要去摸兰泽尔的领口。
将军却推开了她。
“我不能。”他说。
公主的眼睛里写满了嘲讽。
“因为我爱您,”他望着她,好像知道她心里翻滚的,冲撞的,让她痛苦的东西,将军合了合眼睛,自嘲于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放下自尊心,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您。”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夜晚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追随她,
他一直在看她。
希雅总是对旁人的目光过分敏感,这只不过是维斯敦带给她的变化之一,是这座城市在一个外来者身上打上的烙印,提醒她,她永远也不会属于这里。
她忐忑的时候,因为斐迪南的随口羞辱而满脸煞白的时候,甚至说不准被称作“异教叛徒”的时候,都在兰泽尔的注视里。
这些该死的,走路没有声音的军人。
像鬼魂一样。
希雅扬了扬鼻尖,在青年紧张地注视里,“哦”了一声。
这种时刻的情话并不能很好的去安抚她,
“那我就去找别人,”她盯着他,有恃无恐地威胁,“你觉得我找不到第二个爱我,说喜欢我的人吗?”
将军没有说话。
希雅瞪着他,等他的回答,过了许久,她的眼睛里已经有骤然升起的火苗,也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他的沉默像扯下了她的遮羞布,连他都看出来了,并没有人爱她,她是一座孤岛,就算她真的找到一个愿意同她交欢的男人,那个人也不爱她。
希雅脸上的酡红在一点点褪去。
她心里的胜负欲在升腾。
她扑过去,搂住将军的脖子,像是将自己的魅力赌出去,生涩又笨拙地亲吻兰泽尔的嘴唇,将军的那一点推拒可真是半点也没有走心,她舔着他的唇,然后低低地喊他,
“兰茨。”
兰泽尔放在她腰肢的手骤然停顿。
他其实还在愤怒,喜欢和爱并不能将这些愤怒压下去,从战场上归来,入住公主的庄园,习惯并理解那些规矩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然而希雅都看不见。
这些他也都曾试图不在乎过。
甚至于今天,他还真的考虑了斐迪南的建议,为一个他根本没有做错的事情低声下气的道歉,不止如此,他还专门找人去问了问见鬼的贵族礼仪,担心自己又犯了什么忌讳,惹她生气。
可是她在宴厅里,对斐迪南说,她变心了。
在他还在默背自己道歉长文的时候。
让将军忐忑了许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可以理解,毕竟就像希雅说的,满屋子甚至满帝国的男人她都可以随便挑选,但不代表他不会愤怒,将军只手将她压进柔软的床榻,不顾殿下的挣扎咬住了她的脖颈,一开始是发了狠地啃噬,终究还是没有忍心,变成了唇舌间重重的吮吸,
“六年很长吗?”
他的声音落在空荡的房间,殿下方才的小小推拒有了一点犹豫,兰泽尔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却通红的眼睛,
“可是我没有变心。”
他的声音有一点委屈,让醉酒的公主心头被重重击打了一下,她其实可以满不在乎地说“关我什么事”,然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像一只长途跋涉跑回家里,却被主人拒之门外的大犬。
兰泽尔咬住了嘴唇,他眼睛里有太多激荡的情绪,因此他半合了眼睛,不想被她看见,又低低地重复了那一句,指责公主的不负责任,
”可是我没有变心。“
过了许久,兰泽尔低垂着眉眼,陷入自己的颓丧里。有一瞬间他觉得就这样算了吧,现在走还来得及,没必要最后弄得更加难堪。
也许是因为他的失落和不甘心太浓重了,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他的脸颊。
他没有回应,仍旧有一些负气,纵然心里有一点点甜美,动摇了他方才给自己的赌咒。可他也不愿意为了她给出一星半点亲近和示好,便恢复自己从前在庄园里的样子,没有底线的讨她欢心,兰泽尔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敢和尊严,变成一个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在爱情面前没有一点自信。
他好歹是个战士,也是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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